周筱想起裝電話的事,和父親商量了一番看有沒有安裝的可能性。周海正說目前還有些難度,主要是面臨着得單獨立杆拉線等問題,做起來會是個大工程,費錢不說,時間上也會拉得很長,而且有時候通話的效果也不好。周筱沒想到裝個電話居然會這麼複雜,看來還得再等上幾年才行。沒辦法,這個時代發展的就是這麼一個狀況,真要達到通暢便捷的程度,要再等上個二十年才行!
因爲家裡有安姨在照料,周海正和劉玉鳳難得的可以在縣城住上一晚。候家夫婦二人一個去市裡開會,一個還在醫院上着班,於是劉玉鳳讓周天和候雙趕在程映秋下班前,直接去醫院把她接到這邊來吃晚飯。
近半年不曾相聚的一家人,加上畢大叔和候家母子,晚上都坐到一張飯桌前。許久不曾吃過的帶有媽媽味道的飯菜讓周天和周筱都食慾大增,程映秋和候雙也不逞多讓,六個人,份量充足的六菜一湯被掃了個乾淨,讓劉玉鳳的自我成就感瞬間爆棚!
其實程映秋在聽說周海正和劉玉鳳來了後,本想在飯店招待周家一家,不過一聽說是由劉玉鳳親自下廚,便立即打消了去飯店的念頭,可見垂涎劉玉鳳做菜手藝的不光只有周天和周筱兄妹兩人。
周筱可以說是除了候中華和候雙外,最能深刻體會程映秋做菜手藝的人!一直讓周筱不能理解的是,作爲一名優秀的外科主任,且能把手術刀玩兒的得心應手的人,按理說應該是個高智商的再聰明不過的人才對,可這位程映秋女士做出來的飯菜卻只能讓人勉強入口而已,這種表現對於其在衆人心目中的形象來說,實在是個難以想像的極大反差。同時也說明了一點——再優秀的人也有他所不擅長的短板存在。
所以,每次只要有周筱在候家的時候,程映秋就會甘願充當起一個打雜的角色——把一切準備好後,讓周筱站在小凳子上掌勺。
而每每這個時候,候中華總會用無奈的眼光看上一眼程映秋,然後搖搖頭,再長嘆一聲,揹着手,轉身“悲情”的離去!
而候天也總會適時的補上一刀:“老媽,究竟哪位慈悲的大神可以發發善心,前來拯救一下您這種足以令人神共忿的廚藝呀!”
程映秋……
這個暑期雖然周天和周筱沒能回永興村的家裡,至少周海正和劉玉鳳來縣城陪他們住了一晚,多少也算緩解了一些兩兄妹對父母的萬分思念之情。
在周海正、劉玉鳳短暫的停留了一晚又匆忙離去後,兩兄妹又迴歸了原來的生活軌跡——一個學舞蹈,另一個學武術的程式上來。
暑期開學後,已經升入高二的周天和周筱以及候雙,在周筱的堅持下,沒有中斷這項課外技能的學習,仍是利用每個週日找各自的老師去學習。
周筱已經能體會出學習舞蹈和武術給各自帶來的好處,最明顯的就是覺得筋骨被拉開後,通身的舒暢程度和精氣神兒的提高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周天和候雙的體格也明顯強壯起來,雖然每餐的飯量加大了很多,卻沒有任何發胖的跡象。現在三個人每天都會自覺的比以往早起上四十分鐘進行練功,就連開學後有時會住過來的徐永峰和王海軍,在受到感染後也時不時的跟在周天和候雙的後頭,依樣比劃着。
周海正和劉玉鳳在八月下旬的時候又來過一次,並住了兩宿,給周天和周筱送來了秋衣和冬衣,同時還有劉玉鳳給候家三口人每人做的一身外衣。
周筱得知家裡所有的傢俱都已打好並擺放進了新房的各個相應的位置,周海正決定月底前就會搬到新房去住。周筱對於這個一直夢想並且自己也曾參與其中的新房嚮往不已,唯一盼着的就是寒假早一天的到來,可以飛回新家親身去感受那一磚一瓦所帶來的喜悅!
周海正和劉玉鳳這一次回去,就意味着下一次的團聚至少得等上兩個多月以後,也就是要等到家裡把黃芪挖完的時候方能實現,因爲這一點讓周筱的情緒小小的失落了那麼兩天。
時間總是會因爲匆忙而變得飛快,彷彿“倏”的一下,已由盛夏躍到深秋。北方的十月底,遍目盡是迫不及待的蒼黃!讓這個即便是充斥着喜悅的收穫季,也不免顯得有些蕭殺。
程映秋正準備上門叮囑周筱要增添一些衣物,卻發現一個已經自覺把自己製作成圓滾滾的“小籠包”上門了!程映秋抱起“小籠包”狂笑不已:“我的小寶貝兒,你簡直可愛死我了,怎麼把自己裹成這個樣子,冬天還要等一段時間纔會到呢!哈哈哈……”
“是呀小小,你穿的是有點多,你乾媽剛還擔心你穿少了會凍着,正要去你們那裡看一下呢!看來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你會受凍的問題,而是即將受熱的問題吧!”候中華抱過周筱,假裝一本正經的補刀。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周天和候雙在聽了程映秋的話後才發現周筱的穿着的確有些不合時宜,又在聽了候家夫婦二人的調侃後也跟着鬨笑起來。
“您要還抱着我不放才真正是要受熱了!”周筱面對一衆不良的人羣,噘起嘴神回覆。內心不斷腹誹着:“哼,誰冷誰知道!”
“哄!”衆人又是一陣狂笑。
如果這些話從一個成人的口中說出來,可能不會覺得有這麼好笑,主要是從在這些人的眼中只有九歲,又長得個頭矮小的一個小豆丁的嘴裡說出來,就會讓大家覺得喜感十足!
劉玉鳳和安姨兩個人直到了十一月初,才坐着畢大叔趕的馬車來到縣城。劉玉鳳當天給商店補完一大車的貨後,就讓畢大叔駕着馬車先回了永興村。
劉玉鳳和安姨經過近兩個月野外辛苦的勞作,養了一年的白皮膚又都染成了小麥色,而且還都瘦了一圈兒!這似乎已經成了這幾年來的慣例——每年因着九、十兩個月的緊張忙碌,都會耗掉周筱爲母親苦心積慮了一年的保養成果,如今又多了一個安姨,這讓每當握着母親粗糙雙手的周筱都有忍不住要流淚的衝動。
箇中滋味與感傷,讓重活一世的周筱每每在這個時候情感也顯得極爲的脆弱,這點不會因經濟的改善而淡化,周筱時常還會在午夜裡被相同場景的噩夢驚醒。夢裡,是母親頂着滿頭花髮、佝僂着窄背、光腳行走在荒野的情景,那空洞的眼神中彷彿又包裹着無盡的恐懼,向着遠方喃喃的叫着父親的名字!
周筱總會被在夢中想喊母親卻喊不出來,想拼命上前去拉住卻怎麼也夠不到母親的一絲衣角而痛苦的將要死去的感覺所窒息,醒後就是無邊的恐懼和心痛……
在周筱的內心裡,前一世的母親相對於父親來講,經歷了更多的生離死別的痛和生活給予的傷,還有缺失的兒女所應回予的情感和陪伴。這是經歷了一個生死輪迴的周筱更加深刻明白的道理,如果沒有這個重生的機會,周筱想自己肯定會在前世死不瞑目,因爲虧欠母親的自己連十萬分之一的回報都沒有完成!
這次因爲新房全部收拾妥當並已入住,黃芪也已挖完並儲存起來,劉玉鳳可以短期的停留上幾日。周筱高興的每晚做完功課後都會湊到母親的房間,與母親同睡在火炕上,這個時候噩夢也會很少光顧到周筱,而周筱也總是會在睡意朦朧間,感覺到母親仍像以往的那樣在爲自己掖被角!
雖然這半年來,幾乎每天的時間都被排的滿滿的,因着對新家的期盼,周筱仍是覺得這是有史以來過得最慢的一個學期。感謝一九八七年的春節就在一月二十八號,所以寒假也比往年早了那麼幾天——從二十號開始。
這一次候家只有候雙一個人跟着周天和周筱回永興村,候中華和程映秋還有好多工作要忙,說爭取過年那天趕過來和周家一起過年。
吉普車剛一停穩,周筱就自己拉開車門跳了下來。
放眼望去,是用青磚圍起來的一人多高的院牆,牆頭還抺着泥鰍背。
周海正打開黑色封閉式的大鐵門後,周筱上前只抱了抱父親,簡單的喊了一聲“爸爸!”後,就撒腿往院子裡衝去。
院內的矮牆也都用青磚砌成了小坎牆,中間部位還被砌成了梅花狀。
新建的正房位置整體往後移了有丈餘寬,這樣院子就比原來看着又寬敞了許多。正房兩側有東、西廂房各三間,外表上與正房的結構造型相一致。
周筱迫不及待的拉着和安姨一同出來的劉玉鳳,進到正房去參觀。
正房的建築面積足有三百六十平米左右,內部的結構和縣城的房子有些接近,更適合於北方低溫氣候。周海正、劉玉鳳的主臥仍延續火炕的形式,其它有四個房間裡都安了木牀,大概實誠的周海正、劉玉鳳真的把候家三口人的房間也都預備了下來。不過這四個房間只有一個房間裡的是大牀,其它三個房間都是一米二寬的單人牀,不用說肯定是分給周天、周筱和候雙的房間。
書房是所有房間除了客廳佔地面積最大的一間,倒是圓了周家父子三人、尤其是周海正一直以來的夢想。緊靠整整兩面牆的大書架上已被新、舊各類書籍擺放了三分之二的位置,看來仍有空間可供愛書成狂的周海正去搜羅些時日。
每個房間內擺放的,都是用老榆木精心打造出來的仿明式的傢俱,書房裡甚至還擺放了一個牀榻和一張條案。
周筱歡呼着,無法掩飾那顆無比雀躍的心。每個房間都轉上幾遍,一次次用手撫摸着帶着古樸木絞的桌椅、牀櫃,一分鐘都不想再離開這個溫暖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