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府主子少,除了古劉氏依舊拒絕和江淺夏同桌之外,古焱和古黎每天的晚飯,是一定會和江淺夏一塊兒用膳的。
沒特意準備什麼裝樣子的大菜,照顧着古黎的誇張飯量,江淺夏都讓無涯用大盤盛菜,一桌子擺滿也就五菜一湯,剛好夠他們幾個吃的。
飯桌上依舊吵吵鬧鬧,主子沒主子樣,奴婢沒奴婢自覺的爭搶。
經過一段日子的熟悉,古焱早已融入進來,可今個兒瞅着,卻又變得陰氣沉沉,沒精神了。
皺眉和無涯對視一眼,江淺夏夾了一筷子古焱最不愛吃的茴香去他碗裡,見他無知無覺的塞嘴裡吃下,被茴香的奇異香味嗆的捏鼻子,才手杵香腮的輕笑出聲。
“看小叔神不守舍的,難道是看上誰家姑娘,犯了相思病了?”
用濃茶漱了半天口,古焱苦着臉看向古黎,見自家二哥好像沒有幫自己主持公道的意思,只能自認倒黴。
“嫂嫂就不要打趣我了,誰家好姑娘能看上我啊。”
沒搭理他話中的自嘲自卑,江淺夏眼睛蹭亮的八卦道:“這麼說,你真看上誰家姑娘了?快給嫂嫂說說,咱們明天就叫齊人手,上門把姑娘搶回來!”
木着臉翻白眼,古焱埋頭趴了兩口飯,才低着頭嘟囔道:“給嫂嫂和二哥的新婚禮物,能不能過些日子再獻上……”
腦中靈光一閃,江淺夏恍然道:“啊,原來你買那個天青瓷瓶,是爲了給我當禮物的啊?”
“什麼天青瓷瓶?”
“嫂嫂怎麼知道有天青瓷瓶?!”
兄弟倆一前一後,聲音此起彼伏的接連發問,愣是把江淺夏問的僵在當場。
她該怎麼解釋,直說她無聊的帶着兩個人跟蹤了小叔好幾天,連那天青瓷摔碎的經過都看的一清二楚了嗎?
求救的看向無涯,就被古黎捧着臉扭過頭去,俊美的臉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語帶威脅的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爲夫啊?”
軟軟的往古黎懷裡一撲,把他剛燃起來的火苗撲滅,江淺夏才眼珠子一轉,囁嚅道:“你知道的嘛,我最近想在京都裡再開幾家鋪子,所以和各家掌櫃都有些聯繫。”
“古韻閣那該死的掌櫃,嘴巴怎麼這麼大,什麼都往外說。”
見古焱氣惱的拍桌,江淺夏鬆了一口氣——黑鍋有人背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古焱好騙,他哥哥古黎可不是這麼容易糊弄過去的。
輕輕在她腰上捏一把,示意她自己這關還沒過,江淺夏連忙賠笑,抱着他的手,暗示有話回房再說。
夫妻兩默契的達成共識,開始統一戰線忽悠單純的古焱。
“小叔不厚道,那天青瓷可是難得的珍品,就算小叔想自己珍藏不給我了,那也得先拿出來給嫂嫂把玩兩日啊。”
睜着眼說瞎話,被江淺夏擠兌的古焱急的額頭冒汗,坐立不安的苦笑道:“嫂嫂說的哪裡話,實在是我福薄,受不起天青瓷這種寶貝,所以才從店裡出來,就被我不小心摔碎了。”
“如此寶貝,小叔是怎麼不小心摔碎的?”江淺夏故作好奇的問道。
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古焱低着頭道:“我笨手笨腳,自己摔了一跤,倒讓嫂嫂見笑了。”
明明是老漢把他撞倒的,他卻很乾脆的把所有錯都攬在自己頭上。江淺夏和無涯相視一笑——這個小叔,人品確實不錯。
特別他還是被古劉氏嬌慣長大的,不得不說,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啊。
古黎皺眉看着自家小廚娘和無涯“眉來眼去”,心中一陣不舒服,忍不住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不讓她往無涯那邊看。
茫然的環着古黎的脖子,江淺夏心中奇怪,古黎怎麼好像突然不高興了?
以爲他是在爲自己對他有所隱瞞而不滿,江淺夏連忙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小叔說謊了,回屋跟你細說。”
說話的氣息灌入耳中很是酥癢,古黎繃不住的扭頭在她臉上輕咬一口,把桌上的其他人羞的不敢擡頭。
“咳,禮物的事無所謂,你能好好唸書,我和你嫂嫂就滿意了。”
安慰了古焱一句,古黎直接把江淺夏橫抱起來,大步往外走。
“讓廚房做點宵夜,晚上她餓了我再去拿。”
至於現在,他還是回房先把小廚娘吃了吧。孕期房事不敢頻繁,新婚燕爾的,他忍的也很痛苦啊!
深夜,被吃的一乾二淨,軟趴趴連手指都擡不起來的江淺夏,偏頭在古黎肩頭咬着磨牙,恨恨道:“有正事說你還這麼折騰我!”
大手舒服的在她光潔的後背上游曳,古黎饜足的輕笑道:“你說焱兒說謊了,具體是什麼情況?”
江淺夏把自己帶着人跟蹤古焱的事全倒了出來,然後糾結道:“小叔明明性子不錯,爲何總是自卑自賤,和那些紈絝混跡在一起?”
反應過來她和無涯眉來眼去的緣由在這兒,古黎心中的鬱結散去,抱着她低聲道:“焱兒,不是從小就被嬌慣的。”
原來,古家的嫡長子,就是已經戰死沙場的那位,纔是古劉氏原來的心頭寶,雖然這個嫡長子,也並非她所出,而是已經去世的原配夫人的孩子,古黎的親哥哥。
說忠心也好,說自賤也罷,古劉氏本是原配夫人的陪嫁丫鬟,後邊兒在古帥懷念亡妻的時候被扶上位,地位不高,卻也沒人說閒話的原因只一,就是她對原配夫人的嫡長子,比自己的孩子親多了。
光芒萬丈的嫡長子,連古黎都險些被壓制住,像古焱這種沒什麼天賦,相貌平平,性格懦弱的庶子,又怎麼會得到重視?
“我幼時常住軍中,府裡的院子便經常空着沒人,焱兒每次受了委屈,就會躲到我的院中獨自哭泣。”
古黎回府時撞見過很多次,所以對這個比自己還不受重視的弟弟,難免有了憐憫之心。
“焱兒性子軟弱,伺候他的僕役婢女偶有怠慢,他也極力幫忙掩飾,可那些勢利眼根本不念及他的好,所以經常受了委屈,他也沒人可說,只能獨嘗苦果。”
從小就被父母忽略,被僕人欺辱,說不定還因爲庶子無能,今後只能依靠兄長吃閒飯,而被人在背後議論嘲諷過。
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難免心思纖細,自卑又敏感。
突然光芒萬丈的兄長戰死,一直蓋在他頭頂的陰影消散,驚覺自己還有一個親生兒子的古劉氏,自然把全副心思重新投入到他身上。
小小年紀就經歷了這種感情上的大起大落,還能保持良善,江淺夏覺着這完全是祖宗保佑了。
“不過說到底,小叔到底爲什麼非得和那些紈絝混在一起呢?”
趴在古黎的胸前,江淺夏歪着腦袋十分不解。
看着她胸前無意間露出的大片雪白,古黎嗓子乾澀的翻身壓下,邪笑道:“這個問題,還是等明日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