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山重水複

胖子牽着香獐子,告別神槍手和何園長,離開動物園,返回大青山。

“真是好同志啊,什麼花銷也沒有,年底一定要給小黃髮獎金。”何園長滿臉讚賞地說道。

“那啥——園長先不要考慮那麼長遠,這個月的工資給黃大哥開了嗎?”神槍手在一旁問。

“咱們是月底開支,還沒到日子呢,經濟問題含糊不得。”何園長一本正經地否決神槍手的提議,然後樂樂呵呵地返回辦公室。

剛好到了第七天頭上,胖子返回大青山公社。他騎着一輛嶄新的二八大國防,一路風馳電掣,從縣裡趕回來,一百多里路,還沒用上倆小時。

這輛自行車胖子早就憋着勁要買了,只是一直不大寬裕。這次從省城回來,胖子就去找葉鶯,通過她的關係,終於如願以償。

話說胖子看中的是一輛鳳凰,車型比較美觀,不過葉鶯在旁邊說了一句:“胖哥,就你這身板,鳳凰雖然不是凡鳥,也馱不動你。”

胖子只好悻悻地買了這輛大國防,三角架上的鐵管足有一寸,託貨架是方形,看着就威武,跟胖子的體形很配,有點卡爾馬龍騎悍馬的架勢。

新車就是打眼,到了公社,人們紛紛側目。作爲三大件之一,能有一輛自行車是所有人的夢想。

“這傢伙是誰啊,可惜了這輛好車,估計幾天車胎就得壓冒炮。”有人開始指指點點。

其實胖子在公社的知名度還是很高的,當然,是他的另外一個身份——豬八戒,也正因爲套着個豬頭,胖子的真面目反倒不爲人所知。

胖子可不管誰說三道四,叮鈴鈴灑下一串清脆的車鈴聲,然後直奔公社大院。到了大門口,飛身下車,把自行車推進車棚,後面的車梯子支好,咔嚓上鎖,胖子精神抖擻地走進公社:咱現在也算是有車一族了。

“胖子,你咋纔來!”李隊長的吼聲傳進胖子耳朵裡,他是天矇矇亮就動身,所以比胖子早到一會。

“好飯不怕晚,走,咱們見馬書記去。”胖子心裡高興啊:俺馬上就要當地主啦——嘿嘿,別說,就這身板,還真有點地主老財的風采。

敲門進入書記室,馬占山正在一個老掉牙的辦公桌前面站着,看到二人,臉上綻出笑容:“等你們半天了,胖子,合同寫了沒?”

胖子笑呵呵地拿出一個白紙本:“我擬定了十幾條,估計還有一些想不到的,馬書記您再添加一些。”

拿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馬占山笑道:“胖子你想的真周到,有些我沒想到的,你這上面都有,就是這一百年是不是長了點?”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包山頭免不了植樹造林,這個週期要比承包土地長。”胖子不慌不忙地說,他知道馬書記這一類人有個特點,一條道跑到黑,認準的事情就不會輕易動搖。

“好,我現在就簽字!”從上衣口袋取出一管鋼筆,馬書記就準備簽字。那時候的制服,一般上衣的兜蓋上都有一個一口,用來『插』鋼筆。鋼筆『插』到衣兜裡面,筆帽別在外邊,看起來挺精神。

而且,一般能彆着鋼筆的,都不是一般人。

胖子心裡也挺激動,從上衣口袋把自己新買的英雄取出來。他先和李隊長代表村民簽字,然後再拿回去叫各家各戶按手印。

李隊長的手有點哆嗦,自己的名字寫得歪歪扭扭。馬書記的字也比較潦草,他肚子裡的墨水不多。唯有胖子的字美觀大方,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合同一式兩份,都簽好字,馬書記拿出公社的大印,只要蓋上章,就算生效。

譁鈴鈴——桌上那臺電話機突然響了,話說那是的電話還比較笨重,是個梯形的塑料盒子,底座足有多半尺見方,旁邊有一個搖把,打電話的時候,得嘩嘩譁搖一陣,連接當地的郵電局,然後再由郵電局給接線,電話本身不具備撥號功能,必須通過郵電局這個中轉站。

馬書記連忙把手裡的戳子放回印泥盒,然後抄起聽筒:“喂——對,我是大青山公社,您是哪位——啊——嗯——是有這事——好——好——”

啪嚓,馬書記把聽筒重重地放回電話機上面:“媽了個巴子,不知道是誰把這事捅到縣裡。剛纔,趙萬山縣長打來電話問這事,叫我上縣去一趟,彙報這件事。”

嗡——胖子的腦子裡一陣轟鳴,一下子從幸福的巔峰跌進失望的谷底,這個落差實在有點大。

“這是咋弄的呢,馬書記,您不會受連累吧?”李隊長兩手來回搓着,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先不說這個,是誰打小報告呢?”馬書記擰着眉頭,滿臉氣憤。

“不會又是那個程磊吧?”李隊長第一個就響起了這傢伙,要說有過節,只有這傢伙最令人懷疑。

“這事沒幾個人知道,我就跟鄉里的前三把手商量過,加我一共才仨人,他們倆也都滿口子答應,不應該泄底啊!”馬書記因沉着臉,叫來勤雜員,去武裝部準備吉普車。

“先別研究這個,還是琢磨怎麼跟縣裡交代吧。馬書記,我跟你一起去,隊長叔也去。”胖子還能分出輕重緩急,既然事情抖落開了,就想法子過縣裡這一關吧。那位趙縣長是主管農業的縣長,不過畢竟還是在大辮子他老爹的管轄之下,希望能挺過去。

“你們別去了,這事有我頂着。”馬占山自從決定叫胖子他們承包大青山之後,心氣也挺足,而且合同上那每年一萬塊的承包費,對鄉財政也是一筆大收入。但是現在事情一『露』餡,紙裡包不住火,只能如實稟報縣裡,至於怎麼處理,那就只能挺着。

胖子的心裡也一陣翻涌:真是沒啥說的,是條漢子。這事是我牽頭,才把馬書記裹進來,出事不能叫人家頂缸。

“不行,我們必須去,把事情說明白。”胖子堅決不當縮頭烏龜。

“你去頂啥用,人家縣長能見你啊!”馬占山收起桌上的合同,大步出門,胖子還不死心,跟到吉普車旁邊,剛要扯住車門子,馬占山眼睛一立立,胖子只好撒手,看着吉普車屁股一冒煙,跑沒影了。

胖子一跺腳,跑進車棚,一腳踹開車梯子,剛要飛身上車,卻發現不動地方,原來車鎖還沒開。

掏鑰匙開車,胖子向李隊長扔下一句:“我也上縣裡,隊長你先回村聽信。”說完就跨上自行車。

“等等,你也把我馱着——”李隊長在後面一個勁擺手。

“這車馱不了人啦。”胖子貓着腰,一陣猛蹬,眨眼間就衝出公社大院,騎上公路,然後就開始表演公路飛車。

“不就買個新車嗎,瞧這傢伙得瑟的,有本事你騎飛起來。”路邊又有人說三道四。

騎到縣裡,竟然比回來的時候還快,進了城門,胖子放慢車速,來到縣大院,他在路上已經想好了,這事就得直接找王書記。

“站住!”一個掃帚頭子擋在車子前面,正是門衛老頭,胖子認識,上回去林業局就是他擋駕。

老頭顯然已經不記得胖子,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地嚷嚷:“也不看看啥地方就往裡闖,信不信我把笤帚塞你車軲轆裡——那啥,介紹信呢。”

“老大爺,我來的急了,沒開信,工作證行不行,我有急事找王書記。”胖子知道這老頭認真,只好軟語相求。

“工作證不好使,上這辦事沒介紹信別想進門。”老頭公事公辦,就不放胖子進去。

胖子急了:“我進去找縣委書記打官司告狀,人命官司,你不讓進我就硬闖。”

“打官司上公安局,別跑着攪『亂』,公安局就在旁邊,你上那纔對。”老頭軟硬不吃,還給胖子指引一條明路。

“誰打官司?”一個硬朗的聲音飄過來,胖子聽得有點耳熟,轉頭一看,一個警察站在後面,身軀偉岸,器宇軒昂,身穿雪白的警服,頭上戴着筆挺的大蓋帽,那是叫無數淘小子做夢都能笑出聲的東西。

“蕭月明?!”胖子忍不住叫出對方的名字。

“黃良,你好。”蕭月明顯然也有些驚詫,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規規矩矩地伸出手,越是在對手面前,越要顯出風度,用氣勢使之折服,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蕭月明一貫堅持的策略。

胖子和他握握手,心裡琢磨:這傢伙還真轉業了,而且看樣子又分配到公安局,貌似警察也是最帥的職業啊。

猛然間,胖子心裡一動,連忙問道:“蕭同志,轉業多長時間了,怎麼一直沒聽說?”

“剛回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蕭月明不動聲『色』地說道。

胖子點點頭:時間上不對號,程磊那事估計不是他搗鬼——不對,他說剛上班,轉業應該都是同一批吧?肯定錯不了,程磊和他是戰友,然後就來找我的碴子,我就不相信這事他不知道。

蕭月明是蕭月明,表面看人模狗樣的,卻也會背地裡使絆子,真叫人鄙視。

胖子臉上『露』出忿忿之『色』,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徹底擊敗對方。

看到胖子忽然變顏變『色』,蕭月明淡淡一笑:胖子沉不住氣了,好像把我當成仇人似的。這樣毫無心胸的人,小玉怎麼會看上他呢,真是可惜,我一定不能叫小玉被他騙到手。

兩個人每一次見面,都會摩擦出火花,這一次也不例外,彼此都下定決心,要擊敗對手,奪取最後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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