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間,大紅色墜了流蘇的幔帳,牀前繁複花紋的地毯以及角落裡描金的香爐,富麗堂皇而的是平生所未見。身子軟軟的提不起力氣,在牀上蹭了幾下便察覺到身下躺的不是慣用的木板牀,要低矮的多,應該是一張寬闊的木榻,上面鋪了不知是什麼皮的褥子,長長的白毛很是暖人。薛黎掙扎了幾下,都做不起來,只得翻了個身子半趴着往外看,卻被一扇精緻的白娟屏風擋住了視線。薛黎失神的看着屏風上捕蝶的侍女圖像,看着周圍華麗的步置,茫然的猜測着自己莫非是又穿越了一趟。
“啊,醒了醒了,貴人醒了。”薛黎正發楞着,一個梳着雙鬟穿着高腰襦羣的丫頭正捧着只托盤走進來,見得薛黎醒來,立馬興奮的奔着往外跑去報信。“竟然又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了?這丫頭還真是毛糙,連這是哪兒都沒有告訴我。”薛黎自言自語的說道,看看周圍的環境與佈置,“切,穿來穿去竟然又穿到唐朝了。”
薛黎撐着等了一會,還不見有人來,覺得有些累了,便順勢趴在了榻上,理理思緒想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是怎麼回事?對了,自己要回京城完成薛麗孃的心願,遇到流民,和靖哥一起,然後,薛黎想起了那片血色,想起了那個人死之前內疚的眼神,心裡不由得一陣痛。那句對不起,到底什麼意思?是內疚他們連累了靖哥。還是出了其它的什麼事情?如果是連累,自己在那羣人中並沒有看到靖哥的身影啊。如果不是爲了這件事,那就表示他有想告訴自己地話但是來不及說。靖哥應該在這之前就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薛黎自己越想越覺得腦袋痛,一時間只是癡癡的望着褥子發呆,竟然沒有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直到一隻手輕輕的替自己拭過臉上的淚,她纔回過神來。
伸過來的手指,白皙而修長。連拇指間的繭子都帶着一種透明的光暈,一看就知道是養尊處優地人。薛黎讚歎般的看着竟發起了呆。那人見得她這樣子彷彿覺得有趣。不由得笑了起來,戲謔道“怎麼。我地手就那麼好看,幾天不見就不認得我了?還是說氣還沒消,不想看我地臉?”
薛黎聽着這話,微微有些發愣,這聲音她聽過一次,按理說不熟,可聽着這話竟然心有所動。聽着這熟稔的口氣以及身體地奇怪反映,除了他還有誰呢?只是薛黎始終不願擡頭,想矇混過去多一分鐘是一分鐘。
可惜天不從人願。那人見得她趴的難受,便扶着她坐正,薛黎認命的擡起頭來一看,那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的貴公子,不是李賢是誰。
“你怎麼來了?”薛黎淡淡的問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本來她是不想理這個人的,可是現在自己丟失了愛人。便有些能體諒他的心境,頗有幾分同時天涯淪落人的意味,於是語氣比第一面地時候軟和的多。
李賢自然是察覺到她語氣的鬆動,見她沒打沒罵,臉上便多了笑容。幫她掖了掖被子,撩起衣襬也坐在榻邊親暱地握着了她的手“我有公幹,正想事情完了接你同回京城,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你,你說我們這算不算心有靈犀呢?”
薛黎不自然的從他手裡抽出自己地手,往裡面坐了坐,故意無視他因爲自己舉動而變地黯然的眼神,問道“這是在哪裡?”
“這裡是鄧州刺史府。我來地匆忙,趕不及收拾地方你就病倒了,他這裡佈置的簡陋,你且將就住幾天,等事完了我們一同回去。”李賢只當她住不慣,所以解釋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歉意。
這還叫簡陋,那我家的小院連被稱爲茅屋都不夠格了,薛黎苦笑着向着,搖搖頭對李賢說道“我暫且還不能回去。”
“爲什麼?”李賢有些不解,轉念一想以爲她還在生氣,便想勸慰。薛黎先一步看出他的念頭,不想在就着這話題繼續糾纏下去,先一步開口打斷他的話“我不回去是因爲我要找人。”說完做出要下去的動作。
“找人?你在這裡又不認識什麼人。”李賢皺着眉頭問道,見她要下來,忙制止住“等等,大夫說你勞累過渡,要多修養,你且說說要找誰,我派人去替你找。”
薛黎聽到這話倒是大喜,她等的就是這句話。他身爲王子手下自然有許多人,怎麼都比自己一個人東奔西跑來的容易些,而且那些囚犯之類,他查找起來更加的易如反掌。
“我要找,蘇靖。”薛黎看着李賢誠摯的望着自己的眼,不好意思再刺激他,到了嘴邊的靖哥變成了蘇靖。這麻煩事,還真是一出一出的,薛黎只覺得那柔意綿綿的目光彷彿有刺般,看得自己渾身不自在,只得低下頭去無意識的擰着被子。
李賢見她這副神態,眼裡帶了幾分笑意,她每次不好意思的時候都是這麼做的,沒想到這麼久了這些小動作還沒改掉,看來以前的話她也只是說說的氣話而已。想到這裡便開懷了很多,於是循循善誘的問道“你要找那個男人也不用急,先想想你們在哪裡失散的,我派人去查查,我們一處處慢慢找就是。”
“這個可不能慢,再慢就來不及了。”薛黎脫口而出,想到也許蘇靖就在他逮捕的那羣亂黨裡面,晚一點就被他咔嚓了。於是抓緊了他的手說道“你抓的那些亂黨怎麼樣了?”
“你說那些人啊,怎麼,跟蘇靖有關係麼?如果是那就糟糕了,那些主謀已經在菜市場被斬首了,估計找不回來的。如果是從犯的話,牢裡倒是有幾名,可是也不多。”李賢有些爲難的解釋道。
“什麼!”薛黎雖然也見到了一些,但是沒有想到他行事竟然這麼快,一時身子軟了下去,幸虧李賢手快的將她抱住,見她面若雪色,不由疑惑的問道“麗娘,你怎麼了。如果你真的感激他這些天來的照顧,我厚葬了他便是,可別爲這事弄壞了身子。”
厚葬,薛黎只覺得心被什麼東西紮了似的,只顧着搖頭,淚水連珠般落下。自己的感覺他是不會懂的,也沒必要解釋,只是木然的抓着他的手央求道“帶我去看,無論是監牢也好義莊也好,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