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艘大福船過去後,緊接着第二艘舷號‘202’的戰船,又緩緩駛到了檢閱艦面前。
船艏,那位帽兒盔上鑲着兩顆銀星的艦長,霍然抽出了指揮刀,一聲吼道:“敬禮!”
穿着統一立領斗篷的海警們,迅速舉起杵在甲板上的步槍,刺刀筆直指向天空行禮。隊列就像瞬間高了半米一般,槍刺如林,攝人心魄!
烏尾船艉樓上,一衆李朝賓客已經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了。那些千料戰船,還只能讓他們感嘆,天朝的造船技術底子猶在。可如此嚴整的軍列、威武的軍容,卻讓他們真切感受到了耽羅警備區的恐怖實力。
他們王上的儀仗也沒有這般整齊威武啊。
趙昊今日就像要讓他們一次吃驚個夠,待到十艘千料大福船駛過後,一艘明顯大了一圈的五桅戰艦,緩緩駛到了衆人面前。
這艘舷號‘101’的鉅艦,是那樣的高大,以至於檢閱艦上的衆人立在高高的艉樓上,也只能勉強看到甲板上的一雙雙黑色軍靴而已。
樸成性瞪大兩眼,他看到這艘戰艦明顯超過一千料了,而且形制與大福船頗爲不同,倒跟他們乘坐的烏尾船如出一轍,只是大了許多。
他沒有看錯,這也是一艘烏尾船,而且是萬斛烏尾船!
所謂萬斛烏尾船,正是趙公子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大號烏尾船。斛是廣東一帶用來度量船大小的單位,約等於一千五百料,也就是排水量五百噸左右。
這些大號烏尾船非但耗材巨大,而且工期漫長……主要是鐵力木的硬度太高,鑽孔、分解都極費工時。
但每一艘萬斛烏尾船,都是可以橫行中國海域的無敵殺器,素來爲大海主們所壟斷,就連官軍都撈不着。趙公子就是再有錢,他也買不到,能得到這一艘純屬僥倖。真應了那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此時,耽羅警備區參謀長兼海警總隊總隊長王如龍,便肅立在這艘舷號爲101艦的艦艏,帽兒盔上的一顆金星在朝陽下熠熠生輝。他拔出鎏金的指揮刀,率領站坡的海警們向檢閱艦莊重行禮!
待到這艘龐然巨物般的烏尾船駛過,後面又駛出十艘千料大福船。大福船後,還跟着若干艘中型烏尾船和武裝沙船,以及各種快船、艦船之類的小艇,更是不計其數。
樸成性算了一下,趙公子這支艦隊,大概擁有大小戰船一百餘艘,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足以碾壓李朝水師,更別說日本那些地方武裝的水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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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完檢閱的戰船,便操帆轉舵,順時針繞向牛島的另一側列隊。
龐大的戰船,確實動作遲緩,牛島也着實大了些。直到近中午時,受閱艦隊纔在牛島以東海面呈一字橫隊排列整齊。大船首尾相連,以右側船舷對向牛島,中型烏尾船及以下的小船則以船艏對向牛島。
擔任檢閱艦的烏尾船也駛到了牛島東南,面向牛島與艦隊重新下錨。
城山港的確是耽羅島上最合適做軍港的地方,託牛島的福,海面都比別處平靜不少。至少新港那邊就沒法比。
趙公子回頭對一衆李朝官商笑道:“大家都累了吧?再忍耐一下,看完壓軸表演就結束。”
說完不待衆人回答,就對金科沉聲下令到:“進行下一項吧!”
金科便再次跨步上前,抽刀下令。“炮擊演練開始!”
雄渾的號角聲中,鼓聲再度隆隆響起,護衛們爲來賓分發望遠鏡。
這玩意兒李朝人又沒見過,一個個好奇的擺弄一番,學着趙公子的樣子,將鏡筒置於眼前。
“呀呀,牛島怎麼撲我臉上了!”
“天朝神技啊,竟然讓牛島活了!”
“我這個牛怎麼往遠處跑了?”當然,拿反了的也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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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邊洋相百出的李朝衆人,單說遠處的受閱艦隊,已經將各自船上的艦炮準備妥當了。
再不是之前稂莠不齊的鑄鐵炮,清一水都換成了黃澄澄的青銅炮!
尤其是那些千料海船和萬斛烏尾船,因爲船身夠大,足以承受側舷開炮的後座力,都在右舷安裝了十門的青銅炮,再加上那些中小艦艇的船艏炮,足有三百門不同型號的大炮,瞄準了二里之外的牛島濱海石壁。
那石壁如城牆一般突兀立於海濱,高達二三十米,正是後世牛島的著名景觀‘後海石壁’。
此時,石壁面海一側,被人用白灰畫上了一個個大大的圓圈,顯然淪爲了此次射擊的靶子。
須臾,炮手們便裝填完畢,一個接一個的舉起了紅旗。約莫所有戰艦都準備完畢後,擔任旗艦的萬斛烏尾船上,王如龍沉聲對褚六響下令道:“開炮!”
已經再次得到特別晉升的一級警員褚六響,點着了大炮的引信!
轟鳴聲響起的瞬間,旗艦上其餘艦炮也同時跟着開炮,烏尾船明顯的搖晃了一下,但很快便穩定下來。
其餘的戰船也紛紛跟着開炮,三百門大炮同時轟鳴,炮聲隆隆,震天動地!
那些參觀打炮的李朝官商,雖然離着數裡近遠,但仍冷不防被這驚天動地的神威,嚇得屁滾尿流,不少人一腚就坐在了地上。
趙公子雖然早有準備,也被震得耳膜生疼,他趕忙張開嘴保護自己,又覺得這樣太有損形象。他靈機一動,便就勢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那狷狂邪魅的樣子,永遠的刻在了每個李朝人的心中,實在太可怕了……
炮可怕,趙公子更可怕。哦不,好像還是炮更可怕,因爲他們悚然發現,那堅城般的後海石壁,被無數呼嘯而去的炮彈打得亂石紛飛!並沒有按照他們常識,把炮彈彈開。
現實是,每一炮都會打出一個大坑,轉眼就把石壁射得千瘡百孔。
而且那些大炮的射速還奇快,幾乎是幾息之間就能發一炮,讓他們真真切切領略了什麼叫炮彈如雨點般傾泄而下!
炮擊整整持續了三分鐘。短短三分鐘內,艦隊發射了近三千發炮彈,其中半數命中石壁,最後當炮擊停止,煙塵落定,李朝衆人目瞪口呆的看到,那後海石壁竟然垮塌了十幾丈長、數丈寬的一段……
上至李牧使、樸右使,下至那些李朝海商,全都陷入了長久的死寂。他們不敢想象,這些炮彈要是傾瀉到濟州城,會是什麼樣子。
誰也不會傻到認爲,濟州城的城牆比後海石壁還結實吧?
看到他們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樣子,趙公子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相信這幫李朝人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這一幕了。以後他們不管做什麼有關江南集團的決定,今天的畫面都會在他們眼前浮現的。
金科的嘴角卻抽動兩下,覺得童梓功有點過了。
就算新鑄的青銅炮威力十足,僅靠一千多枚實心鐵彈,想要摧毀一座十幾米寬的石壁,純屬想瞎了心。
是因爲他遵照公子的指示……哦不,是金將軍自己覺得,應該讓教育效果更明顯一點,便讓童梓功驅使勞工營提前在石壁上動了手腳——無非就是鑿孔,點火、澆水那一套。
一番折騰下來,石壁遠去看着沒什麼變化,實則已經跟凍豆腐一樣千瘡百孔了,這哪還遭得住炮彈的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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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公子費這麼大勁,當然不只是用來震懾這幫李朝官員和商人的,而是表演給更重要的目標看的。
當然也能提振己方的士氣,增強將士們對青銅炮的信心,以最佳狀態進入接下來的作戰。這些名爲青銅炮的長傢伙,卻生得黃橙橙,在日光下金燦燦,就像是天神的兵器一般。
事實上,各國確實一直稱青銅炮爲黃銅炮,直到19世紀40年代方改成正確的叫法,但諷刺的是,彼時青銅炮已經行將淘汰了。
不過在這西元16世紀,青銅炮就是最好的炮,尤其在海軍中更是如此。因爲銅雖然比鐵軟,但加了錫的青銅卻比鐵更加堅固,可以更好地承受發射時的震動,並且在海上更持久耐用。
甚至美化裝飾起來也更加容易……別笑,最後一點也蠻重要的。在炮圈也同樣存在顏值即正義的說法,精美工藝品一樣的青銅炮,就是比傻大黑粗的鐵炮更能提振士氣、震撼敵膽,素來都是歐洲列強的海權象徵!
這次所有船上的青銅炮,都是江南集團自己鑄造的大炮!
我國有悠久的鍊銅歷史,幾千年來積累的青銅器鑄造技術已經登峰造極了。無論是模鑄法還是失蠟法,都完全不在話下,論起鑄銅來,眼下的歐洲人只是一羣弟弟。
眼下的大炮也沒什麼門道,而且青銅的熔點遠低於鐵,因此鑄造難度很小,還可以回爐重新鑄造,比造槍簡單太多,任何一位鑄銅鐘的師傅都能鑄的了。
至於爲什麼要用鑄鐘師傅,而不是鑄鏡或者是鑄銅器皿的師傅,不過是因爲後者缺乏鑄造大件的經驗罷了。
官軍之所以一直用鐵炮不用銅炮,廣佈閩粵的地下兵工廠也從不製造銅炮,原因無它,就一個字‘忒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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