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葡萄牙人一來到中國,馬上就意識到中式硬帆的優越性。與果阿公爵號和東方美人號一同被俘的那艘中式帆船就是他們製造的,廣東人叫老閘船。其葡語‘lorcha’,就是西式中國三桅帆船的意思。
老閘船有傳統中式帆裝和流線型的西式船身,比中式帆船快,比西式帆船需要更少人手,建造維修也較簡易。在另一個時空中,亞洲的紅毛鬼一直用了幾百年,清朝人也一直在用。引發第二次鴉片戰爭的亞羅號即是一艘Lorcha。
後來美國人給清朝人造的戰艦,也採用了蓋倫船的船身和中式船帆,可見這個組合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中式船帆唯一的缺點,就是正面受風時,提供的動力要弱於西式橫帆,所以在藉助貿易風的遠洋航行中,後者要更合適一些。但在風向和洋流複雜多變的中國沿海以及南洋地區航行的話,顯然前者更具優勢。
而且對海上堡壘般的風帆戰列艦來說,航速什麼並不重要,耐操纔是最關鍵的。
不過這種事光憑臆想怎麼行?得老老實實都造出來,試一試才知道。
於是趙昊同意建造三艘半尺寸試驗船。一號船嚴格的完全仿造,人家用什麼料就用什麼料,人家怎麼造就怎麼造。
二號船則在原船型的基礎上,將帆具改成中國帆。
三號船則按照楊帆的奇思妙想,大刀闊斧進行改造,在帆具上採取中西結合的方式,既安裝西洋帆,也安裝中式帆。並嘗試在保留雙層全通甲板的基礎上,給西式船體加裝水密艙……
爲了節省時間,趙昊決定三艘船同時建造。雖然用的是普通的木材,但每艘船所需的其它耗材和人工卻差不了太多。楊帆當場匡算下來,三條船差不多要六萬兩銀子的樣子。再配齊火炮,十萬兩都打不住了。
這還不算前期研發、籌備、配套的費用……
這樣一比,千料海船八百兩一條的造價,簡直就像白給。
如此恐怖的前期費用,單靠江南造船廠一家肯定支撐不起的。因此集團董事會決定,採取委託建造、全額撥款的方式,由集團來當這個甲方爸爸。
對新式戰艦的迫切需求,讓趙昊不計成本的砸錢,只求能儘量加快進度!
反正趙公子背靠着江南銀行,花的是江南大戶們的存款。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不過也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同時開建三艘新式船,工作量太大了。要想年底前交付,至少需要增加兩千名熟練的船匠,兩千名學徒和小工。”負責統籌生產的馬虎,不禁有些犯難道:“除非把其餘的船都停工ꓹ 不然湊不起這麼多人。可皇家海運還急需大福船呢……”
“不要停,有辦法的。”趙昊一擺手道:“應天府高淳縣的民間造船業十分發達ꓹ 集團已經跟高開司談妥,由他們招募至少一千五百名船匠,以勞務派遣的形式來支援你們。此外ꓹ 還讓唐保祿派人去魯浙閩粵沿海一帶,重金招募船匠ꓹ 應該能再招一千吧?”
頓一下,他又道:“至於學徒小工ꓹ 儘量從崇明縣裡招吧。將來咱們要造艦ꓹ 不停的造艦,得爲將來多儲備點人才!”
“是。”馬虎明白了,總之想方設法擴大船工隊伍就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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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時,船入吳淞口,江面明顯不一樣了。
原先吳淞口的水流緩慢如鏡,甚至因爲受到長江來水的逼迫,還會出現倒流……船能不用帆櫓就被水流送向上遊好大一段。
結果太湖來水無處宣泄ꓹ 只能漫過河道,流向地勢低窪的浦東一帶。
汛期時ꓹ 大半個浦東都會被淹沒。倘若再遇上臺風導致海水倒灌ꓹ 整個浦東都會變成澤國。
待到枯水期大水退去ꓹ 這裡又會變成沼澤一般的爛泥地。不然位置如此優越的浦東大片土地上ꓹ 也不會幾乎沒有人煙。
但俱往矣了!
因爲此刻,海公主持的黃浦奪淞工程業已完工。他藉助江南集團的平臺ꓹ 發動蘇鬆兩府近
三十萬民夫ꓹ 從去年臘月下旬開工ꓹ 到今年三月完工。僅用了不到一百天的時間,就完成了在橫潦涇修壩建閘港ꓹ 以此逼迫上游來水北折改走黃浦,讓古東江重新發揮爲太湖泄洪的作用。
以及疏通吳淞江下游,自嘉定縣至上海縣的八十里河段,並將三十丈的河道收束爲十五丈,以‘束水攻沙’,防止吳淞江攜帶的泥沙,在進入黃浦江前淤積下來。
此外,還接受趙昊的建議開挖了上承東太湖下接黃浦江的太浦河。
這樣再加上去歲吳江和崑山合修的,澱山至黃浦的澱浦河。如今差不多四分之三的太湖之水,都從黃浦江注入長江水道了。
吳淞口的流量至少增加了三四倍,巨量的水流被長長的水泥江堤,束縛在百丈寬的江面上,浩浩湯湯十分壯觀!
所謂三月成江,清水奄至,葑泥自去!
太湖的泄洪通道,終於通暢了!黃浦也終於成爲了趙昊記憶中的那條,孕育了上海縣乃至長三角繁榮的黃浦江!
對此,奉召前來匯合的上開司副董事長兼總經理陸炎,感觸是最深最深的。
“這真是再造乾坤般的大手筆啊!從此吳中水患,不至於病農,江南百姓方得安居樂業啊!”陸炎眼含熱淚道:“海公和趙公子有大恩於江南,更對上海縣恩同再造!”
“唉,只謝海公即可,不要謝我。”趙昊擺擺手,淡淡笑道:“我是在商言商,一切爲了集團的利益罷了。”
“日後集團的宣傳口徑,也會統一把功勞算成海公一人的。”說着,他目光投向浦東那一望無垠的熱土道:“咱們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獎品,不能再貪圖虛名了。”
‘不得慕虛名而處實禍嗎?’陸炎心中兀然蹦出這樣一句,當然他是不會說出口的。
他便隨着趙昊的目光,望向黃浦江東邊的大片青綠色的荒地。
年前江南集團在浦東修了兩百里海塘。年後,海瑞又爲黃浦修起了高高的江堤,徹底阻斷了江海之水對浦東的侵襲,讓昔日的爛泥塘,搖身一變,成爲了江南最大也是最後一塊未開墾的處女地!
整個浦東整整一百二十萬畝土地啊,而且每年還在不斷向海面擴大……長江帶來的泥沙,不只在重塑對面的崇明島,也持續增加浦東的面積——江南集團只用了區區一百萬兩的銀子,就全部收入囊中了。當時賣給他們土地的人們,還有上海縣的老百姓,都笑他們太傻。
誰知纔過去兩年時間,江南集團就憑着一條海塘一道江堤,神奇的把浦東盤活了!
如今這些土地少說也值個兩千萬兩銀子了吧?趙公子當初的投資,起碼增值了二十倍。
投資浦東又爲趙公子諸多點石成金的傳說,加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那些當初笑他傻的人,如今已是欲哭無淚。
也有好些人不服氣,想要鬧一鬧,看看能不能讓江南集團多少回吐一點出來。
但上海知縣張嵿,還有陸家等當地豪紳望族,都已經上江南集團的船,豈能讓他們翻了天?
這就是趙公子哪怕以做大蛋糕爲主,卻也十分注重讓當地官府,和鄉紳分得到足夠好處的原因。在大明,沒有官府和鄉紳鼎力支持,簽好的契約可以隨時被撕毀,本地人有一百種辦法,讓外鄉人什麼都做不成。
反之,有了官府和鄉紳的支持,事情才能推進下去……趙公子縱有通天之能,也沒法撇開這些人單幹。
好在聊以**的是,如今隨着加入江南集團這個聯合體的縣越來越多,集團的勢力也急劇膨大,又可以反過來壓制住各縣的官府和鄉紳,牢牢把住主動權了。
這波啊,其實也不是趙公子原創,而是學的另一個時空的日本農協,果然十分成功。
不過日本農協後來從屠龍少年,變爲了惡龍,成了阻礙日本農業,乃至社會發展的最大保守派。不知道江南集團能不能避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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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號緩緩逆流而上,在吳淞江與黃浦江的交匯口下了錨。
趙昊和陸炎改乘小艇,來到浦江東岸的一處衝擊沙灘上。迤邐而來的黃浦江在此折了個近九十度的大彎,故而早就了這片突出地。從浦江之西眺望過來,這一塊灘地猶如一隻巨大的金角獸,伸出腦袋張開嘴巴在江中飲水。
又因故翰林學士陸深葬於此,上海百姓便稱其爲陸家嘴。而且整個陸家嘴,原本也都是陸家的產業。
陸炎正是陸深嗣子……陸深生四子皆亡,故而將侄子過繼到膝下承祧。如今陸炎身爲上海陸氏家長、望族之首,說話可比縣太爺好使多了。
趙昊爲了收購陸家嘴,着實在他身上下了好一番功夫。非但用上開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交換,還讓他擔任了上開司得二把手,這纔好容易吃下了陸家嘴。
至於趙公子爲何如此執着,當然是爲了建東方明珠塔了……大霧。
當然是因爲此乃浦東門戶所在,天然的上海中心。江南集團若不吃下這裡,日後大力發展浦東,豈不白白給旁人做了嫁衣?
趙公子站在陸家嘴的大堤上,只聽他對陸炎說道:“我準備在這裡建一座新城,然後把它打造成比蘇州還要繁華的世界經濟中心,你來擔任總建造師如何?”
“浦東新城嗎?”陸深怦然心動,像他這樣的狗大戶,已經很難被金錢打動了。能讓他們激動的,就是幹一番青史留名的大事業了。
“不過我不打算修築城牆,所以就不叫城了。你看,叫浦東新區如何?”卻聽趙昊笑道。
ps.今天真的寫的很認真,但這種情節就是寫不快啊。欠的那章只能看明天了。要不下本書,咱們全寫快樂生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