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宏滅凝神向懸崖下看去,只見在那幾棵絕壁松下四五丈處,有一個微微凸出的石階。
“這裡應該能站下一個人。”蕭宏滅喃喃道,雨文在山洞中等的越發焦急,喊道:“你還在麼?你還在麼?”
蕭宏滅忙應道:“我在!等着我,我就來救你!”說着,蕭宏滅便毫不猶豫的縱身跳下懸崖!
這萬丈深淵一個不小心便可能粉身碎骨,可是蕭宏滅仗着自己已經恢復了五成的功力,所謂藝高人膽大,他竟全無懼色。
蕭宏滅準確無誤的落在了那個凸出的石階上,石階上剛好夠站着一雙腳,他心中一喜,笑道:“看來我所想不差。”他畢竟還沒看清雨文所在石洞的位置,而他更沒有繩索可以將他慢慢豎下,所以他決定先跳到石洞的下方,落腳後再躍起飛進石洞。
這樣做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可是情況卻並不如他想的那麼輕鬆。
蕭宏滅剛仰頭喊道:“雨文!再揮一揮絲綢,讓我看清你在哪!”他這話音才落,便覺腳底一軟,跟着一個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竟是那石階塌陷了!
蕭宏滅驚叫一聲,腳下那塊小石階已經化成塊塊碎石落下萬丈深淵了,雨文此時剛探出腦袋看個究竟,見此也不由跟着一聲驚呼,蕭宏滅人在空中慌忙倒翻身子,寒風呼呼吹動他的衣衫獵獵作響,在無借力之處的情況下,他竟硬生生的在空中前移了幾寸!
也正是這幾寸救了他一命。
蕭宏滅身子前移的這幾寸剛好使他捱到了峭壁,他慌忙施展起壁虎爬牆功,四肢死死的貼在峭壁上,寒冬時節,石壁上冰冷刺骨,蕭宏滅不由打了一個哆嗦,體內陽火真氣相應而生,寒冷之感隨着減弱。
雨文在山洞中探出半個身子,怎奈蕭宏滅穿着灰色衣服,加之貼在峭壁上,在月光下不甚明顯,所以看不到蕭宏滅的身影,不禁焦急的喊道:“你在哪?你在哪?”
蕭宏滅此時內力不純,貼在峭壁上全仗一口內力,於是不敢開口講話,雨文在上面的呼喊聲越發焦急了,蕭宏滅不敢耽誤,身子微微弓起,猛地提氣,雙腳猛蹬峭壁,人飛向了空中。
雨文正焦急四顧,忽見一個灰影從下面竄了上來,雨文不由吃了一驚,驚後便是喜,她慌忙揮着黃色的絲綢,喊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蕭宏滅人循聲望去,看清山洞的位置,人在空中急翻三個跟斗,人已經穩穩的落在了山洞中。
雨文帶着哭腔“嚶!”的一聲撲到了蕭宏滅的懷裡,蕭宏滅張開雙臂將她抱住,他拍着雨文的香肩不停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可是真的沒事了麼?
江湖如此變幻莫測,陰謀陽謀層出不窮,誰又能保證下一刻會真的沒事?
十一煞已經乖乖的跟在蕭四爺的身後了,兩人默然的走在樹林中,十一煞心中暗自嘆息:不久前他還讓熊家莊衆人乖乖的跟他們走,哪知現在他卻不得不老實的跟在蕭四爺的身後。
世事還真是變幻無常。
蕭四爺緩緩的背手走在前面,月光下他的背影依然那樣孤獨卻倔犟。
只是這時他的孤獨也好,倔犟也好,都蒙上了那永遠也抹不去的哀傷。
與他相依爲命十一年的小蘇,他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亦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已經永遠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還有他的朋友長輩們,老道,毒夫子,天機老人,花曼,洪大,洪二也都永遠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中。
可他卻來不及悲傷,他卻不能求死解脫。
他的最重要的朋友們還在天宮手中,那一百三十五名武林高手也還在天宮手中。時間容不得他去悲傷,容不得他去哭泣。
可是今夜他卻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痛苦的煎熬,他忽然駐足,他忽然想喝酒。十一煞一驚,也跟着停下身子。
蕭四爺仰頭看着天上那輪彎月,小蘇的一顰一笑似就印在那輪彎月上,蕭四爺竟看得有些癡了,眼淚也隨着一滴,兩滴,三滴,最後成了線一般的流了下來。
十一煞委實想不明白蕭四爺爲何駐足,蕭四爺甚至就那樣背手背對着他。可他卻提不起一絲勇氣去偷襲他,更不敢逃走。
他已經在一盞茶之前領教了蕭四爺的厲害,他們之間並沒有動手,卻也可以說已經動手了。
那時他在忍受不住蕭四爺給他的那強烈的壓迫後,終究還是出手了,可是他身子衝到中途卻又停了下來。因爲蕭四爺一雙亮的駭人的眼睛又盯在了他的臉上,他當時竟被這雙寒目驚的不敢再動一步。
他當時仍裝出兇狠的目光與蕭四爺對視,四目相對,蕭四爺的目光竟似是能穿透一切,穿透了他的心底,十一煞心裡最後的一點防線也完全被摧毀了。
蕭四爺的目光沉鬱而深邃,就像黑夜裡那看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一般,他似是已沉浸在了蕭四爺的目光中,深陷在心底的那份驚懼中不能自拔,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竟是這般渺小,渺小的不過就是蕭四爺眼中的一粒塵土。
深陷於蕭四爺的目光中,他心中漸漸升起了恐懼,孤獨,哀傷,無助,厭世...
這竟讓他不想再活下去了。
若不是蕭四爺移開了目光,也許他現在已經解下腰間的倭刀刨腹自盡了。
所以蕭四爺只是冷冷的說了句:“跟我走。”他就不得不跟着蕭四爺走了,直到現在,蕭四爺忽地駐足,擡頭看着彎月,十一煞也不得不跟着停下腳步。
蕭四爺到底要帶着他去哪裡?又爲什麼要找他? 十一煞想不出,他只是奉命來帶走熊家莊衆人,更奉命不要傷了熊家莊內的任何一人,他知道蕭四爺一定會問他這些,他更知道他殺了這麼多中原百姓,蕭四爺一定不會放他生路。
只是蕭四爺什麼時候纔會問他?什麼時候纔會殺了他,爲那些百姓報仇?想到此處,十一煞心中微微騰起一股不安的躁動。
死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要死,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死。
無助的等死纔是真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