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帶着人馬輾轉來到山區。
探子找來了當地的里長。他詢問這裡的地勢和物產。里長從沒見過這麼多拿着刀槍劍戟的士兵,嚇得簌簌發抖。
人都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何況還是一羣靠劫掠苟活的反賊。這要是這羣人在此地駐紮下來,他們村子就全完了。
爲了保住自己的村子和族人,里長拼命禍水別引,說他們這裡人多地少,土地貧瘠,年年都要有幾個月的時間要捱餓,而離這裡百十里外有一處大山,名喚青峰山,山高路險,易守難攻,樹高林密,藏個幾萬人馬在裡頭根本不是問題。山上還有個道觀可以作爲他們駐軍的大本營。
靖王爺聽了老懷大悅,放走了那個里長就派人裝作是善男信女向山上而來。
此時的莊曉寒還在拼命打馬回山的路上。
靖王爺的人上山看了看,清虛觀確實是不錯,山高勢陡,不說別的,單看那長長的窄窄的延伸入雲的石梯就知道了,這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要是有人一路上看守着,還真的是很難攻得下來。
唯一可惜的是道觀有點小,只能作爲大本營使用,容納個二三十人的高級將官是沒有問題的,剩下的大軍就駐紮在山腳下。
至於道觀裡的這幾十個道士,要是識趣呢就自覺退出去將空間滕出來,要是不識趣呢那就別怪他們動手驅趕了。
才區區幾十個人而已,想要對抗他的三萬大軍,真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靖王派人去山上傳話,觀裡的人都被這個巨大的噩耗給驚呆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大家都是安分守己的出家人,一門心思的清修,又沒招誰惹誰,怎麼現在竟然連自己安身立命的道觀都待不了,要被集體趕走?
這裡可是他們的家啊!
出了這道觀,他們就成了喪家之犬,哪個道觀能夠收留下他們這三十多人的大部隊?
若是分散了,他們連門派都沒了,怎麼對得起當初辛苦開山立派的祖師爺?
又有哪個教派會收留不同信奉的人?
可是外頭真的是靖王的大軍,烏央烏央幾萬人馬,他們幾十個人怎麼對抗得了?
靖王爺給了他們三天的時間考慮。
山上的人又驚又怕,亂作一團。
關乎了每一個人的利益了,大家都很緊張,集中到了大殿裡開會討論。
衆人吵吵嚷嚷,分成了兩派,一派說這明顯的就是打不過,還不如收拾行李離開,避開他們的鋒芒,等他們被朝廷的軍隊打敗了再回來;
另一派說決不接受投降,與其被別人趕走,不如奮起抗爭,利用有利地形,阻擋他們上山,打死賊人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主持問道:“此等關於我道觀生死存亡之事,我一人也無法決定,那就全體人等都來投票,贊成退守的人站在左邊,贊成迎戰的站在右邊,現在開始選邊!”
人羣呼啦啦就分成了兩派,有的人想去左邊,卻被右邊的人強行拉過去了,有的去了右邊,想了想又偷偷溜回了左邊。
主持師父選擇站在了左邊。不是他沒血性,而是他不能拿全觀道友的生命來開玩笑。
二師父五師父六師父選擇站在了右邊。
人羣選邊完畢,趙師兄出來一數,左右兩邊均是十六人,剛好對等!
這可怎麼辦?大家都發愁了。
五師父站了出來:“我徒兒易知春還在外頭沒回來,全觀就剩她還沒表態了,要不,我們再等等?”
三師父不樂意了:“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靖王纔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趕回來?”
大家正在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聽得外頭一陣馬的嘶鳴,有弟子以爲又是靖王的人來了,嚇得膽戰心驚,出去一看,卻歡呼起來:“是易師妹回來了!是易師妹回來了!”
大家都蜂擁而出。
莊曉寒從來沒想到回個師門竟然受到了全體人等的熱烈歡迎,簡直受寵若驚。
等知道了大家的心思,看到全觀人的眼光都注視着她,這讓她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
主持師父走過來:“知春徒兒,你回來的很及時,現在外頭靖王大軍壓境,逼着我們讓出道觀,大家對於是退守還是迎戰爭吵不休,誰也說服不了誰,現在就剩你沒表態了,你說,你是什麼意思?”
莊曉寒道:“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山下確實有很多的官兵在下面駐紮,人數也確實有很多。單從人數來看,我們確實是不佔優勢的,但是,要是讓我們就這麼輕易的讓出去,那也太便宜他們了。”
五師父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徒兒支持迎戰。”莊曉寒大聲說道。
迎戰派一片歡呼。
三師父漲紅了臉:“可你知不知道,就以我們這區區三十來號人去迎戰,根本就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還不如保存實力,避其鋒芒,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些人是反賊,遲早有一天會被朝廷兵馬收拾掉,到時我們再回來,橫豎道觀和山頭他們也搬不走的!況且打仗還是要死人的,能活着爲什麼要去送死?”
二師父皺着眉頭:“今日被趕下山去,就算能找到一地得一夕安寢,焉知明日就不會再從此地被驅趕往另一地?這樣被趕來趕去的,什麼時候是個頭?我們清虛觀創立百年,祖師爺親歷了多少的艱難辛苦,才置辦下這份家業!這裡的一磚一瓦哪裡沒有先輩們的心血?就這麼輕易就將它拱手送與了反賊,只怕祖師爺和先輩們知道了,死不瞑目!我等死後又有何面目去見他們?”
一句話說的三師父閉了嘴。
人羣裡一個女聲忽然哆哆嗦嗦的響起來:“可是我害怕,我不想死,也不想離開這裡…”
大家都沉默了,人生在世,誰不怕死?憑着一腔孤勇做事,挑戰的是人的極限,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人羣裡有人低低啜泣起來了,哭聲越來越大了。
氣氛更加低迷了。
莊曉寒想了想站了起來:“不如這樣吧,既然大家誰也說服不了誰,要退守的就收拾行李離開,要迎戰的就做好準備迎戰。大家互不強迫彼此,也不要指責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