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帶着莊曉寒回到家的時候,康乾正帶着小孩子在外頭玩耍,遠遠地看到娘子帶着個人回來,還很熱情的迎上來,等仔細看清來人竟然是莊曉寒時,喜悅變成了震驚。
益州遠離京城,山高皇帝遠,鑑於交通的阻隔和信息的落後遲滯,他們這些朋友對莊曉寒的下落都是半路聽來的,不知真假,如今莊曉寒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只覺得不敢置信。
莊曉寒看了看他懷裡的小孩子,粉粉嫩嫩胖乎乎的,兩隻烏黑清澈的眼珠子在好奇的打量着她,看到莊曉寒對着她笑了笑,反倒不好意思的把頭扭過去了。
季敏接過孩子,帶着相公和莊曉寒進去了宅院。
康家父母還記得當年這個救下了他兒子的女孩子,更是從兒子口中得知了她的遭遇,對她充滿了憐憫和同情。
幾年沒見,幾個人的遭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只能感嘆命運無常,世事弄人。
莊曉寒跟他們說起這次來益州的任務,康乾忽然對季敏說:“娘子,你那個朋友杏雨不是認識城裡很多的有頭有臉的人物嗎,你讓她幫你留心一下,看看這段時間益州有誰家購置了大量的玻璃建材;或者有誰家是正在建設當中,有意打算使用玻璃做裝飾的,或者有沒有聽到這段時間江湖上發生了什麼大的異動的,她路子廣朋友多,總比我們這些小生意人信息渠道多些,也許可以幫到莊姑娘也說不定。”
季敏點頭道:“我也是這種看法,現在先吃飯,吃完飯了我們一起去找杏雨問問。”
莊曉寒對着康乾一抱拳表示感謝。
康乾笑着擺擺手:“都是朋友,不用客氣。”
年輕時的那點小心思,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早已洗滌得蕩然無存。
季敏的好姐妹杏雨年紀也不過二十來歲,來益州城也不過幾年,卻能在這塊陌生的地方站穩腳跟,不得不說,除了得益於她那靚麗的外表之外,還有她那顆聰明靈活的頭腦。
當然,還要選對一條粗壯的大腿抱着。
杏雨的背後金主乃是益州城地下霸主支形堂堂主的小兒子。姓遊名少安。
遊家老堂主年事已高,已經處於半隱退狀態,具體事務都交給了大兒子處理,小兒子雖只是一方堂主,實力卻不容小覷。
這位遊二堂主年紀不大,在江湖上卻是小有名氣的。他心思狠辣,武功高強。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自然也喜歡追逐美女,所以,杏雨來到益州城沒多久,他聞着味就找上門來了。
杏雨雖然是清館卻也不是那麼不知變通的人物,眼見着這位二東家也算年輕有爲,自己太清高了根本就混不下去。反正今後總是要找個男人跟着的,那就選個有錢有勢的跟着。
莊曉寒跟着季敏來到了杏雨的住處,見到了這位益州有名的交際花。
杏雨對於季敏的請求不是很熱情,她們這些民頭百姓,根本就沒機會隨便參與到朝堂爭鬥當中,關注更多的只無非是一些奇聞八卦、風花雪月。
只不過,季敏已經把莊曉寒帶到她跟前了,她避無可避,在看到莊曉寒的那張美麗英氣的臉時,心裡驚豔的同時,還浮現了一些別的想法。
很多女人就是見不得比自己強的同性,特別是從事一些靠身體顏值吃飯的行當出身的女子。
如果不是聽到季敏說眼前這人就是她過去天天唸叨、聽得她耳朵起了繭子、經歷十分傳奇的莊曉寒姑娘,她才懶得搭理呢,如今見着了真人,心底頓時產生了幾絲危機感。
能同時攪動雲國和容國朝堂的女子,可不是一般人。
可是,出於同性之間的嫉妒讓她沒辦法那麼順暢絲滑的答應季敏的請求,她還記得季敏跟她說過,莊曉寒在健康城裡唱過的那兩首歌,一曲傳天下,再曲亂人心。
如今真人就在眼目前了,能不能再請她唱一首新歌,給她們這偏安一隅的舊地方添點新活力呢?
若是莊曉寒同意,那麼她得了新歌也不算虧,至少有新歌打底還能讓她再紅幾年;若是莊曉寒不同意,那她正好有藉口推辭掉季敏和莊曉寒對她的請求。
她是這麼想的,於是也就這麼的說了。
季敏沒想到杏雨會提這種要求,莊曉寒雖人不在朝堂,她的經歷卻和朝堂絲絲相關,如今她聲名在外,卻和他們這些社會底層的三教九流攪在一起了,讓她在青樓裡給一些客人唱歌,她會不會覺得有辱她的身份?
莊曉寒再怎麼落魄,段位也不是杏雨她們這些人能比得上的。
莊曉寒倒沒有季敏那些想法,她從來不歧視任何行業任何人,更何況一首歌就能換得一個引薦機會,她覺得還是十分划算的。
於是她點頭同意了。
杏雨心裡有點愧疚,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人不爲之天誅地滅,有這麼好的資源在眼前,還是自己找上門來的,爲什麼不可以利用一把。
季敏卻是心生憐憫。
“曉寒,我來幫你。”季敏拿起了一個手鼓。
莊曉寒笑笑:“好。”
難姐難妹再一次坐在一起彈琴唱歌,有那麼一瞬間,莊曉寒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還在當年健康城裡的芳菲苑,她和季敏還是那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女子,快樂隨性過着自己的日子,而不是像如今這樣,爲了重獲自由還要拼盡全力。
人生路美夢似路長
路里風霜風霜撲面幹
紅塵里美夢有幾多方向
找癡癡夢幻心中愛
路隨人茫茫
人生是美夢與熱望
夢裡依稀依稀有淚光
何從何去去覓我心中方向
風彷彿在夢中輕嘆
路和人茫茫
人間路快樂少年郎
路里崎嶇崎嶇不見陽光
泥塵裡快樂有幾多方向
一絲絲夢幻般風雨
路隨人茫茫……
季敏聽她唱了幾句,眼圈就紅了,她不時的把臉扭了過去,到後來,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下來了。
莫說是杏雨聽得呆怔了,歌聲飄到樓下,外頭的所有客人都停下了喧囂,靜靜的聽完了曲子。
無心的人只聽到了優美的旋律,有心的人聽出了人生的酸澀。
一曲既罷,唱曲的人沒哭,聽曲的人倒是哭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