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盜爲人不正不邪，瘋瘋癲癲，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做事只憑自己喜好，真個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卻偏偏沒人能奈他何。
這樣的人物所追求的，不過是沒有盡頭的武道和直指本心的逍遙而已。
要真按這些所謂流言所傳，道可盜想要霸佔自己徒弟的小情人，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只要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相信。
所以，以老輩武者們經歷幾十年滄桑歲月的眼光來看，這兩師徒，不過是演戲而已。
至於演的哪一齣戲，演給誰看，這個就不是他所能猜測得出的了。
不過，僅僅是演戲，這道可盜也不愧是泰山北斗的人物，一身武功登峰造極，別人眼中看來是放水的行爲，這白鬍子老頭依然能夠看得出，這是道可盜一身武功的體現。
就像是人和神的區別，就算神再窮，拿出的東西都成了人間至寶。
這個比喻雖然不太恰當，但是看在白鬍子老頭眼裡，道可盜這一掌，那是真的相當厲害，仔細尋思下來，在場之人，怕是沒有幾位能接得下來。
偏偏，莫楓接下來了。
而且那道血色長龍虛影還和道可盜的拳頭一起消融消失，這就代表着莫楓起碼有着超越在場絕大部分武者的武功。
妖孽啊……
白鬍子老頭真的有些牙疼，眼中不由自主的就露出了深深的嫉妒。
想他七老八十了，才混了個先天巔峰，這莫楓纔多大？用他四分之一的年歲就達到了他這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境界，都敢和道可盜一戰，就算比道可盜差，也查不到哪裡去吧？
白鬍子老頭嘖了嘖嘴，猛然間心頭一顫，一種莫名的危險縈繞在他的心頭。
如此以道可盜和莫楓爲主角，以整個蜀山弟子和兩萬武者爲配角，以蜀山這種傳奇地方爲舞臺，這齣戲，好大的手筆！到底是演給誰看？
就在白鬍子老頭暗自警惕，不動神色和自己的後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的時候，場上道可盜和莫楓兩人動了。
道可盜依然還是一雙手掌，虛空往下按了按，一股毀天滅地一般的氣勢憑空爆發，一對巨大手掌出現在莫楓頭頂上方，然後一對巨掌挾帶着泰山壓頂般的氣勢猛然壓下。
莫楓仰頭，看着那宛如如來佛鎮壓孫悟空的一雙巨掌，體內真氣流轉不休，發出一聲清嘯，手中斬龍劍血紅色的光芒綻放，斬龍劍尖一道龍吟，一頭比剛纔那血色長龍還要巨大的猙獰龍頭赫然出現，鹿角魚鱗清晰可見，直衝巨掌而去。
轟隆隆！
巨響震天，蜀山山頂一陣輕微晃動，每個人都能清晰感受到腳下的震顫。
血色龍頭和一雙巨掌相撞，莫楓的臉色驟然通紅如血，好似扛着巨大的壓力，連身體骨骼都一陣噼啪作響。
“小子，你要是能破了老子的巨掌，就讓你上臺！”道可盜哈哈大喝，一雙肉掌再度猛然向下壓了壓。
莫楓向天高舉的斬龍劍隨着道可盜這一壓，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那一顆猙獰龍頭好似不堪重負，堪堪凝成實質的龍頭漸漸虛幻了起來。
道可盜這番話聽在外人耳中，感覺好像在說如果莫楓破了這次的攻擊，莫楓就有可能會成爲蜀山新任掌門。
一個個忍不住驚呼了起來，如果莫楓真的破了這一招，那他能得到的權利和名聲，絕對會讓全天下的武者瘋狂嫉妒。
二十來歲的蜀山掌權者，比掌門的權利更大！這樣的人物有資格藐視天下武者。
不過，莫楓聽在耳朵裡，卻不是這麼回事。
道可盜依然還是不想讓自己參與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可是莫楓努力到現在，他怎麼可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退縮？
莫楓深吸了一口氣，一張血紅的臉剎那間血色消退，白皙了起來。
這一擊，道可盜已經拿出了九層的實力，如果莫楓真的能破了這一招，就足以證明莫楓已經達到了道可盜這一境界，那麼道可盜就再也不可
能讓自己退縮了。
體內真氣流轉不休，丹田之中漩渦轉動，一絲絲真氣匯聚在靜脈中隨着莫楓的調動而衝上了高舉斬龍劍的右手。
斬龍劍血光大亮，漸漸虛幻的猙獰龍頭好似被注入了真的力量一般，又是一聲震天龍吟，整個由劍氣組成的龍頭血光大綻，龍頭消失不見，一枚袖珍的血色小劍出現在巨掌之下。
“老頭，你小看我了！”莫楓輕笑一聲，眼前出現了道可盜從小教導自己習武的情景，曾經經歷的種種苦練，在這一刻，變成了對道可盜深深尊敬的證明。
“去。”莫楓輕輕張嘴，一聲去字出口，那血色袖珍小劍也不見有什麼特別，劍尖和巨掌相觸，一點點刺進了那由道可盜九成真氣凝聚的手掌之中。
隨後，在道可盜複雜的神色中，血色小劍穿透巨掌，飛上了萬里高空，纔在莫楓的控制下悄然泯滅在空氣中。
道可盜低頭，再度看向莫楓的時候，眼神變得深邃而久遠，帶着一種回憶，和一種老懷大慰的欣慰感覺。
在道可盜眼中，此刻的莫楓好似和二十多年前那個冬天路邊襁褓裡的嬰兒重合在了一起。
那個餓了起碼有兩天的滿月嬰兒，不哭不鬧，瞪着一雙大眼睛，清純的雙眼將整個世界印入心底，一雙小手緊緊扣在一起，安靜的躺在襁褓之中，被動接受這個世界賦予他的命運。
那一年的道可盜，依稀還是滿頭黑髮，穿着髒兮兮的道袍招搖撞騙，浪跡天涯。
那時候的莫楓脆弱得好似下一刻都能斷了氣息，可是看到道可盜那張老臉，卻露出了這個世界上最純粹的笑容。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那個因爲一個笑容而被道可盜撿了回來的嬰兒，隨着時間的推移，在道可盜的照料下，慢慢長大。
莫楓很調皮，也很聰明，可是從他懂事起，深邃眼眸中總是蘊含着一抹淡淡的哀傷，而平日裡，被一層迷人的水霧遮掩，除了道可盜之外，沒有人能看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