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皇城中近來的頭等大事,那自然是相府的千金出嫁,當時鬧得可謂是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猶記得那時,皇帝的詔令還未抵達丞相府,不知是誰走露了風聲,榮丞相一把年紀便率着一衆老臣在宣和殿外長跪不起,懇請皇帝收回詔令。
榮丞相面色冷峻打頭陣,想要讓他女兒嫁給那混賬小子做妾,門都沒有!
宣和殿內,皇帝冷冷一笑,一封親筆書信遞交到竇家。
不一會兒,竇老將軍氣勢洶洶地趕來,將這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趕跑了。
氣得榮丞相直咬牙!
衆人臉色氣得漲紅,但奈何實力不夠,除了嘴上能佔點便宜,其餘的只能暗暗咬牙:我大梁禮儀之都,你這粗野之人當真荒唐!
竇老將軍氣定神閒地摸了摸鬍子,他一介武夫,聽過的罵人的話比這多了去了,便許他們過過嘴癮,想來也不能罵出更難聽的。
榮丞相老來得女,更是相府唯一的嫡女,再加上相府中並無男丁,榮似淺在榮家的地位不言而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皇城中誰人不知,娶了榮似淺那可是相當於得到了丞相一脈的支持,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榮似淺的親事!
坊間更有傳言,得榮家嫡女者得天下!
朝堂中,竇老將軍與榮丞相更是不對付,每每早朝,都是從頭掐到尾。
能夠把他榮家嫡女娶來做妾,竇老將軍頓時覺得自己壓了榮丞相一頭,近來朝堂上更是臉色紅潤,走路虎虎生風,彷彿正值壯年!
所以,對於這門婚事,他自然是滿心歡喜的應下。
用竇老將軍的一句話來說:能夠嫁與我竇家,是你榮家三生三世求來的福分!
朝堂之上,當場把榮丞相氣暈了過去。
自此,直至榮似淺出嫁,榮丞相一直稱病不去早朝,以示不滿。
皇帝知他心中怨氣,自然睜一眼閉一隻眼,由他去了。
……
竇老將軍心中高興,早早前去道觀詢問了良辰吉日。
術士道:正月十五,宜嫁娶!
於是,這日子便敲定了。
而彼時,竇小將軍不知正醉倒在哪個溫柔鄉里,愜意快活!
榮丞相知道此事後,更是氣得暈頭轉向,恨不得拎刀前去將這浪蕩子抽筋扒皮,一了百了!
……
丞相府中
今日是榮家嫡女大喜的日子,迎親的隊伍已經快到門口時,此時的丞相府卻不見半分紅色。
大門更是閉門謝客,絲毫不見有嫁娶的意思。
唯有一座清雅別緻的小院內掛滿紅綢,紅磚綠瓦,池館水榭,詩情畫意。
一紅衣女子立於一紅梅樹下,柳眉微蹙,似有些惆悵,她嘆口氣,轉身走進屋內。
回頭間,便驚豔了匆匆走來的侍女。
只見那紅衣女子明眸皓齒,粉面朱脣,膚若凝脂,精緻的鳳冠戴在頭上隨風飄蕩,清脆作響,鎏金的步搖更是微微搖晃,動人心絃。
女子眉間一點硃砂,這大梁自古以來出嫁的習俗,需得由洞房花燭夜時夫君親自抹去。
“小姐,您爲何會如此輕易便同意與那頑劣之徒的婚事,您若是不願意,想必相爺會幫您推辭了這門婚事,丞相府還沒有墮落到與人結親的地步……”
“……再不濟也有太皇太后爲您撐腰……”
白玉從屋內走來,小心的將自家小姐扶進去,面帶愁容。
在她心中,小姐的夫君再怎麼不堪都是高明宇那般的清風朗月之人,且必須是爲人正妻,相府嫡女,怎可做他人妾室?
在接到皇帝詔令時,無數大逆不道的話便涌上她的腦海中。
榮似淺好笑地看了白玉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還想造反不成,皇帝既然讓我嫁給那竇元啓,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聽罷,白玉着急地左顧右看,這要被旁人聽了去,指不定會落人口舌,着急道:“小姐,您慎言。”
“好了,不要再說了,替我蓋上喜帕吧,聽這聲音,應該是迎親隊伍到了。”
榮似淺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中那個熟悉的面孔,輕聲道:
“孃親,女兒今日要出嫁了,您也該放心了……”
丞相一脈向來是大梁皇朝的左膀右臂,而今皇帝年長,皇子虎視眈眈,恐怕已經有不少皇子是皇帝眼中的將死之人。
朝中衆人一向以爲皇帝會將她嫁入太子府邸,以穩固太子勢力,但這麼關鍵的時刻,皇帝卻將她嫁入竇家,這又是爲何?
榮似淺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極不情願地爲自家小姐蓋上喜帕,攙扶着她向外走去,新娘子在踏上喜轎前,按照大梁皇朝的習俗,是不可見家中男丁的。
但走了沒幾步,白玉的身形突然頓住。
“奴婢白玉,見過相爺。”
榮政和擺了擺手,雙目泛黃,一臉滄桑地看向榮似淺:“淺淺,你想好了嗎,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一面紅紗之隔,榮似淺隱約中還可瞧見榮政和高大的身影。
許久,她紅脣微啓:“爹爹,這件事女兒已經思慮許久,竇家勢力不弱,與我榮家門當戶對,很是相配。”
“……還望爹爹在女兒走後能夠保重身體,切勿掛記女兒,傷心過度,女兒在此拜過了……”
榮似淺的聲音有些顫抖,語氣卻沒有半分軟弱。
這一門婚事,她不應也得應。
若是不應,難保皇帝不會因此爲難榮家,再加上皇帝早因去年獵場的事對榮家起了疑心,恐怕此時皇帝心中早已想好了她抗旨的後果。
屆時,榮家就算不死也得扒層皮下來。
榮政和定定地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兒,心中萬分不捨,他沉默許久,轉身讓出道路。
原本一直躲在他身後的小女孩如今也要嫁人了啊……
白玉忍住眼淚,扶着榮似淺繼續向前走去。
今天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她不可以哭……
突然,就在榮似淺踏上喜轎時,一道嘶啞地低喝聲從身後傳來。
“今日,我榮政和女兒出嫁,凡觀禮者,祝福者,賞白銀十兩,竇家未能給你的十里紅妝,榮家以十座月老廟相抵,只願竇元啓能善待吾女淺淺!”
“同時,榮家一半的商鋪贈與榮似淺……無論出嫁與否,你都是我榮家的女兒。”
話音落,榮政和匆匆走回府中,命侍衛緊閉大門,似是不願再見這女兒一眼。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衆人一陣喧譁。
“嘖嘖!相爺真是好大手筆,且不說這十座月老廟,單單是榮家一半的商鋪就夠榮小姐一輩子吃喝不愁。”
“莫說一半,十分之一就足夠了,要知道相爺早逝的夫人那可是……”
“噓!這裡可是丞相府,你不想要這條小命了?”
“……”
喜轎內,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不斷從榮似淺眼角滑落。
“五夫人,可否起轎了?不要誤了吉時纔是。”
媒婆諂媚的聲音在榮似淺耳畔響起。
一聲五夫人將榮似淺拉回現實,她收斂了情緒,緩緩點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