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春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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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春風裡…

一連三天,蕭羽凡衣不解帶地守在洛弋軒身邊,整個人都憔悴了幾分,青青的胡茬,在消瘦的臉上顯得越發突兀,洛弋軒蒼白的小臉幾近透明,在淡淡的陽光下,閃着異樣的光輝,似乎一眨眼之間,便會化爲一片片晶瑩。

蕭羽凡撫摸着洛弋軒的小臉,不停地在洛弋軒耳邊說話,說着以後,說着未來,說道動情的時候,俯下身親親洛弋軒的額頭,說道高興的時候,會有幾聲嘶啞的笑聲,不管說了多少,洛弋軒也沒能給蕭羽凡一點點回應,夜深人靜的時候,蕭羽凡總會一字一句地哽咽着結束這一天的談話。

三天後的清晨,洛弋軒在晨曦中緩緩睜開眼睛,感覺右手被緊緊地握住了,洛弋軒轉頭一看,蕭羽凡握着自己的右手,在牀邊沉沉地睡着,夢裡似乎不怎麼安生,眉頭都打成了川字。洛弋軒輕笑一聲,伸出左手想撫平蕭羽凡眉間的川字,不想還沒有伸到蕭羽凡額前,蕭羽凡就猛地醒了過來,猩紅着眼睛一把將洛弋軒擡起的手握住了。

“軒兒!你醒了!”蕭羽凡激動將洛弋軒的手貼在臉上,佈滿血絲的眼裡盡是欣喜。

洛弋軒皺皺眉頭,嘟着嘴撒嬌道:“羽凡,你的鬍子好扎手…鬮”

“我…”蕭羽凡哭笑不得,將洛弋軒的手執到嘴邊親了一下,“軒兒,你終於肯醒過來。”

“唔…我睡了很久麼…怪不得,感覺全身都軟乎乎的…”

“嗯…好久…對我來說,真的太久了…”蕭羽凡摸摸洛弋軒的額頭,“餓了麼?我去給你弄吃的。哦”

“嗯嗯…好餓,肚子都餓抽抽了。”洛弋軒點點頭,“羽凡,我想吃八寶鴨,你去給我買好不好,還有醬豬蹄,清蒸雪蛤…哇…一說我真的好餓啊…羽凡,你快點行不行。”

蕭羽凡欣喜地站了起來,不想一陣眩暈襲來,差一點就踉蹌倒在地上,幸好扶住了一旁的牀沿纔沒有倒下,這幾天,蕭羽凡身心疲憊,虛弱得都不成樣子了。蕭羽凡看着洛弋軒擔憂的眼神,故作無所謂地笑笑,“呵呵…軒兒你別笑話我啊,昨晚就這麼睡了一晚,腳麻了…你等等,我這馬上就去給你買吃的,等我…一定要等我

!”

蕭羽凡說完,在洛弋軒脣上一吻,便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蕭羽凡走後,洛弋軒掛在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起身走到銅鏡前,看着銅鏡裡倒影出來的影子,似乎比前些日子還要清減了些,只是…臉色,看起來比往常好了許多,甚至身體也比前些日子有勁兒了些,這種突如其來的輕鬆,讓洛弋軒真有個大展拳腳的衝動。

洛弋軒對着鏡子擺出個笑容,這…便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罷…是時候該離開了。

洛弋軒走到桌案前,提筆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句話,便當是遺言好了,洛弋軒將紙上的墨跡吹乾,放到了一旁的木桌上,用青瓷茶盞壓着一角,然後離開了房間。

洛弋軒施展輕功越過逍遙王府高高的圍牆,一路上避開丫鬟和家僕,趴在了定北王的王妃的房前,看着房內低聲抽噎的孃親還有一籌莫展的爹爹,洛弋軒心裡揪得生疼,喃喃自語道:“爹,孃親,孩兒不孝…”

說完,躍下牆頭,打出一聲嘹亮的口哨,不一會兒便看見大奔踢踏着馬蹄從拐角處跑了過來,洛弋軒親暱地拍拍大奔的腦袋,“大奔,帶我去個任何人都找不着我的地方…”

說完後,便翻身上馬,摟着大奔的脖子。大奔轉頭看了馬背上的洛弋軒,慢慢小跑開來。速度越來越快,洛弋軒摟着大奔的手也越來越緊,因爲此時,洛弋軒已經感覺到了身體內五臟六腑燒灼般的疼痛,生怕自己一個鬆手,便從馬背上掉了下去。

“大奔…”洛弋軒一張口,一股細小的紅色,便沿着大奔的脖子滴答到地上,洛弋軒擦擦嘴角,繼續喚道:“大奔,一定要找個風水好點的地方啊…要不然,我死了變成殭屍我也不會放過你…”

洛弋軒打趣的話,換來的是大奔一聲響亮的嘶鳴,洛弋軒擡眼看着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林,心裡感嘆,還是春天好啊…突然想起一首歌,那是怎麼唱來着?好像是什麼什麼春風裡…好吧,我死在春風裡…我死在春風裡…洛弋軒在馬背上輕輕地哼唱起來…

唱着唱着,意識也越來越薄弱,洛弋軒心裡暗罵一聲,便直直從馬背上墜了下去。大奔感覺馬背上的洛弋軒摔了下來,立馬停了蹄子,站在洛弋軒身邊,不停地用腦袋蹭着地上的洛弋軒,鼻子裡不停地打着響鼻,奈何洛弋軒像鐵了心一般,就是一動不動,也不睜開眼睛

。這時,大奔才知道情況不好,撕心裂肺地鳴叫起來,一聲比一聲淒厲,長長的馬嘯在山谷中迴盪着,一聲聲扣人心絃。

不管大奔怎樣嘶鳴,都沒有一個人影出現,大奔無奈,只有跪在地上,舔舐着洛弋軒蒼白的小臉,希望洛弋軒能夠醒過來…直到大奔將洛弋軒的衣領咬着,想把洛弋軒重新甩回自己背上時,樹林中才竄出一個帶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影,一把從大奔手上搶過昏迷的洛弋軒,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將大奔甩在了身後,大奔被突如其來的鬼臉嚇得愣了一愣,後來發覺洛弋軒被搶了,才撒蹄子追了上去,邊追便鳴叫着,一聲比一聲大,滿腔怒火地朝前面的人影追去。

易千年抱着洛弋軒,看着身後追來的大奔,故意在幾個起落後,等等大奔,然後在繼續朝藥王谷的方向飛去。

蕭羽凡提着食盒,興沖沖地推開了房門,確不見洛弋軒的身影,蕭羽凡頓時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立馬衝了進去,果不其然,洛弋軒不見了…

蕭羽凡踉蹌地退後了幾步,手裡的食盒轟然倒地,望着桌上的紙條,蕭羽凡頓時明白了什麼。蕭羽凡執起紙條,是軒兒的筆記…

“羽凡,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在某個鳥語花香的地方悄然離去,不要找我,亦不要爲我難過,幫我照顧好爹孃,你要記得…當我真的離開你,當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淚快要流下來的時候,那就趕快擡頭看看這片曾經屬於我們的天空,當天依舊是那麼的廣闊,雲依舊那麼瀟灑,那就不應該哭,因爲我的離去並沒有帶走你的世界。再見了。若有來生,你不是逍遙侯世子,我亦不是定北王府郡主,我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算相看兩厭,也依然不離不棄,只羨鴛鴦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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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紙慢慢從蕭羽凡指尖滑落,眼角的晶瑩也隨之滑落,蕭羽凡擡手捂着胸口,疼得連呼吸都困難。蕭羽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撕心裂肺地喊着洛弋軒的名字,不管王府裡丫鬟和家僕異樣的眼神,只知道,如果就這樣讓軒兒離去,那麼從今以後,怕是不會再見了。

蕭羽凡衝到馬廄,將正在給馬刷澡的家僕拽開,翻身上馬,便如利箭般衝了出去,一路上,蕭羽凡死死拽住洛弋軒看桃花那日親手爲她挑選的珠花,臉上一陣陣的涼意,蕭羽凡也不理會

軒兒…不是說好了,要等我的麼?不是說好的,你會等我的麼!說好的,上窮碧落下黃泉,不離不棄的,你這是爲何,讓我一個人在世上獨活?軒兒…你好殘忍!你好殘忍!

珠花將蕭羽凡的手刺出一道道血印,鮮血隨着珠花的一角慢慢滴落下來,滴落下來的在地上留下點點梅花,沒有滴落下來的,將珠花的顏色,浸得更加豔麗,豔麗得十分刺眼。

藥王谷。

洛弋軒赤身浸在一個盛滿藥材的木桶裡。顏卿在一旁張羅着藥材,大奔在門前徘徊着,始終不肯離開一步,這讓顏卿有些無奈。

直到易千年同雁南飛來後,在雁南飛的淫威下,大奔纔不得不屁顛屁顛兒地離開。

雁南飛走到顏卿身邊,道:“我和年兒決定好了,開始吧!時間越長,對軒兒越不好,不就是點修爲麼,我看得開!就是年兒有些可惜了,年紀輕輕的…”

易千年頷首,“雁叔叔,這是我欠軒兒的…”

“欠什麼欠!那事兒本來就與你無關!”雁南飛氣得吹鬍子瞪眼,“洛家盡出小人,你看看,這好不容易出個好苗子,有曲折得很!”

“無妨…軒兒也救過我一命…我的命都是軒兒的,別說這一點點修爲,武功盡失又何妨…”

雁南飛看着一臉決絕的易千年,嘆了一口氣,拍拍易千年的肩膀,“是軒兒一直欠你的…”

顏卿放下手中的藥瓶看着易千年,眼裡盡是複雜得雁南飛看不懂的情緒,“千年,你真的決定好了麼?你知道我說的不是武功盡失的事兒…”

易千年低頭不語。雁南飛如同丈二的和尚,莫名其妙地看會兒顏卿,又看看易千年,“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着我?”

易千年依然不說話,因爲他不願意對自己從小尊敬的人說謊,所以只有選擇沉默。顏卿也就是笑笑,“無事,是我和千年之間的約定…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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