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天空中飄起了茫茫細雨。
濟南南門一里外,一間小巧精緻的小院外,一個城門衛兵急匆匆的奔來。
“開門,開門!某有緊急軍情!”衛兵用力的拍着宅院大門。
“誰啊?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半晌,一個老僕磨磨唧唧的推開了門縫一角。他揉了揉眼睛,瞟了一眼衛兵的服飾,見其只不過是個小旗,懶洋洋的道:“大人昨夜勞累,俺們家姑娘剛剛服侍他睡下不久,你中午再來吧!”
“你!”衛兵氣急,沒想到這看門的老僕如此不知輕重!他猛的抽出腰間佩刀,怒喝道:“某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若是耽誤片刻,你擔當的起麼?”
這衛兵只有二十出頭,血氣方剛,一臉正氣,這老僕真被他給唬住了,“這位軍爺,您稍等,老奴這便帶您去!”
老僕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大門,眼神中卻劃過一絲恨意。
片刻,小旗衛兵在老僕的帶領下,走到了一間典雅的廂房外,老僕道:“軍爺,便是這裡了,大人就在裡面!”
說完,老僕靜止不動,根本沒有爲這衛兵上前敲門的意思。
衛兵一愣,掃了老僕一眼,卻見他老人家靜靜閉起了眼睛,仿似在閉目養神一般。衛兵額頭青筋暴露,握緊了拳頭,但瞬間,他便泄下氣來。
頓了片刻,他咬了咬牙,硬着頭皮走上前去,輕輕敲響了廂房的木門,“大人,大人,某是黃三兒,有要事稟報大人!”
半晌,沒有絲毫迴應。
衛兵無奈,只得加大了力氣,將木門拍的‘噼啪’作響,“大人,大人,您醒了嗎?”
“誰啊?有什麼事兒,不能晚點再說麼?害的人家睡不好覺!”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嬌呼,似是帶着幾分幽怨的火氣。
“某有緊急軍情求見大人,勞煩姑娘通報一聲!”衛兵恭敬道。
“哎呀,煩死了!”女人似乎有些不耐煩,接着裡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之聲,好半天,千戶楊一斌穿着睡袍,衣衫不整的推開了一條門縫。
“怎麼回事?大清早的吵吵什麼?”楊一斌臉色不善,語氣中帶着強烈的不滿。
楊千戶的宅邸並不在此處,而是在衛城不遠處的軍官聚集地。不過,這廝最近迷上了一個青樓過氣的頭牌,色急之下,便爲她贖了身。可誰知,這楊千戶的正房婆娘平日裡雖是軟弱,楊千戶納了幾個小妾她都沒有反對,但楊千戶想要這青樓女子進門之時,他的婆娘卻是如同發了瘋一般,根本不給楊千戶機會,將楊千戶的臉給畫了花!
他那婆娘,本是原衛城指揮使馬福通的親戚,也是軍中豪強出身。老馬雖是掛了,但影響力尚在。軍中如政界還不相同,手底下沒有聽話的人,那根本就是光桿司令,而這些親戚親族,正是他所依賴的根基。想要翻臉,卻沒那膽子,楊千戶無奈,卻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在南城邊爲那粉頭購置了一座偏宅,這纔算是勉強安頓了下來。
南城,這是楊千戶的駐地,卻也是濟南城的貧民區。這裡緊鄰着南山山脈,地勢凹凸陡峭,交通不便,與繁華的大明湖畔相距甚遠!這粉頭姿色不俗,手段高超,眼見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的待遇,她哪裡肯善罷甘休?便天天明裡、暗裡的示意着楊千戶,想要出身上位。
昨夜,楊千戶多喝了幾杯,藉機壯膽,便又回府中將此事又與自家婆娘說了一番,但悲劇的是,迎接他的,只有狠狠的兩巴掌,以及一句‘老不要臉的!’想想自己婆娘如水桶一般強壯的腰板,再想想那出身江南的粉頭雪白水嫩、晶瑩剔透的身子,楊千戶心情愈發暴躁,草,這上半輩子真是白活了!
“大人,西北那片廢墟上好像有人鬥毆!前半夜,兄弟們便發現成家莊家主,成世明帶着百多號家丁氣勢洶洶的朝着那邊奔去。就在剛纔不久,卑職又聽聞到那邊似有喊殺聲傳出,若是不加查探,怕是要出人命案子啊!”衛兵焦急的將情況對着楊千戶一一彙報道。
“成世明?”楊千戶冷冷的看了衛兵一眼,“就爲這事,你這大清早的來吵醒本官?”
衛兵一怔,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神情尷尬,木木的站在當場。自己一片好心,生怕出了亂子,想不到竟換來這般冷遇?這小旗衛兵的心瞬間涼了下來。
人,不是牲口。每個人都有尊嚴!
衛兵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眼角邊卻似要閃過淚光,一種憤怒的委屈感,強烈的充斥在他的胸腹中。
“官人,這都下雨了,再陪人家多睡一會兒嘛!”房間內,傳來一聲嗲嗲的嬌嗔。
楊千戶厭惡的對着衛兵擺了擺手,“年輕人,做事情多用些腦子!成家主那是何等人物?他的事情,豈是你能操心的了的?去吧!”
說完,楊千戶急急了了的關上了房門。很快,房間內便傳來了女人的嬌呼和男人的淫-笑。
“軍爺,請吧?”老僕幸災樂禍的道。
衛兵不理會衣衫已經被雨水溼透,緊緊的握住了拳頭,一步一步,顫顫巍巍的朝着大門外走去。
老僕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一笑,“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
…………
此時,在距離楊千戶的小院四五里外的廢墟上,冰涼的雨水並沒有衝散雙方的意志,反而使得這場小規模的戰事愈發激烈。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處是斷臂殘肢,鮮血染紅了參差不平的瓦礫堆,隨處可見丟棄的兵器,冰涼的屍體。
“頂上去,衝散他們!”劉如意雙眼通紅,衣襟早就被鮮血染得通透,他手持單刀,左衝右突,不斷的衝擊着敵方戰陣。
小六兒也是如同血人一般,他的身下倒下了數不清的屍體,雨水沖刷下,根本分不清是敵是我。他的前胸和大腿更是被人用鋼刀挑開了兩道長長的口子,血水止不住的向外翻涌,他卻毫不在乎。
“驢球子的,孫子們,一起上吧!來啊,讓你六兒爺一次殺個痛快!”小六兒仰天長嘯,如同殺神在世,讓人根本不敢正視!
“去,死吧!”一個老毛子手持一把兩米長的鐵棍,猛的輪圓了,狠狠的砸向了小六兒的面門。
“哈哈,來的好,六兒爺早就想尋你了!”小六兒發瘋般的大笑,掄起長刀,衝着那老毛子的心口便砸了過去。
兩個強壯的巨人在雨中廝殺在一起。
原本五十人的隊伍,現在早已經傷亡過半,還能站立起的十餘個長槍兵也是人人帶傷,就連火郎也倒在了雨水中,昏迷不醒。
“狗日的,你們都該死!”
劉如意心如刀絞,這些衷心的軍漢們可都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和母親可以安身立命的根本啊!只是因爲自己的未能料想的到的失誤,竟然有這麼多性命折損在這裡,這讓劉如意怎能接受?
“死———!”劉如意一聲大喝,隨手劈翻了一個黑衣人,將一名軍漢從他的刀口下救了下來,“兄弟,你沒事吧?”
那軍漢似是左臂的動脈被割開了口子,鮮血如同涌泉,他用力扯住了左臂上的衣襟,將傷口牢牢扎住,大聲道:“大人,某沒事!某還能戰,某要爲弟兄們報仇!”
說完,他對着劉如意一笑,一隻手提起長槍,掙命一般的衝殺向黑衣人當中。
劉如意眼淚都要掉下來!
這些黑衣人到底是什麼妖孽?戰鬥力怎麼會如此強悍?他們真的只是成家的精銳家奴麼?難道自己的小命,今天真要交代在這裡麼?
看着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倒在了黑衣人的刀口之下,劉如意忽然有一絲絕望,任由冰涼的雨水沖刷着自己的臉頰,難道真的是天意不可違之麼?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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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慘呼,小六兒的胸口被一個老毛子的鐵棍掃過,直接將他砸飛七八步遠。
小六兒嘴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努力掙扎着想要爬起身來,卻怎麼也無法成功,他絕望的看着劉如意,“小,小少爺,六兒,六兒以後不能再伺候你了……”
剛剛一個老毛子,小六兒還能應付,但另一人突然從背後突襲,小六兒猝不及防,這才中了他們的陰招!
“草!你們這羣雜碎!老子要將你們五馬分屍!”劉如意仰天長嘯,提起鋼刀,便欲衝着小六兒衝去。
但身邊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攔在了劉如意身前,正是那個使鐵棍的老毛子,而另一人則是從皮靴中抽出了一把近一米長的剔骨刀,對着劉如意做了個鬼臉,獰笑着朝着小六兒走去!
“老子跟你們拼了!”劉如意徹底瘋狂,他擡手一刀,直刺向他老毛子的胸口,想要在一擊致命,徹底解決他。
但越是急躁,越是容易露出破綻,加之衝殺了大半夜,劉如意早已經有些體力不支,那老毛子閃身避過劉如意略顯綿軟的一擊,擡起一腳,直將劉如意踹出七八步之外,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狗日……”劉如意剛想大罵,忽然摸到了別在腰間的一個硬硬的油紙包!
“天不絕我,天不絕我啊!”劉如意發瘋一般的大喜,側身一個翻滾,猛的站起了身子,將油紙包中的東西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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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努力,
這個真的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