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兄覺得應該怎麼辦?”葉戰看向李長青,微涼的風從半掩着的窗戶外吹了進來,將葉戰的青絲起了少許。
李長青擡頭,看了看窗戶外面的景緻,卻是搖了搖頭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的語氣之中透露出了絲絲的無奈。
“恩,車到山前必有路。”葉戰說道,畢竟違背了冥婚,受到懲罰是肯定的,他現在也只能安慰自家師兄了。
不過一想到自家嫣兒真的只能活三年,心中未免有些·····
“誒。”李長青嘆了口氣,然後接着道,“可能徒兒也是受了我的影響了吧。”李長青的語氣之中除了沮喪,甚至還有些自責。他轉過身子,看向頭頂那用上好黑漆刷過的房樑上。
“當年師父說過的事情,你還記得麼?”李長青突然提起了這件事。
“當然記得。”葉戰點頭,他的脣角閃過了幾絲苦澀,旋即將這抹苦澀給收了起來,轉而是一笑道,“師兄,你不會是真的相信了吧,師父的語言沒準也有可能是假的。”
師父給他們算的那一卦,怎麼可能是不準的?
李長青脣角露出了苦笑,一襲白袍再襯托一頭白髮的他從來顯示不出來老人的老太,只有仙人之姿的仙風道骨,然而今日說起了師父的預言,卻是顯得有些蒼老以及力不從心。
“當初師父給我們師兄弟三人各自算了的,九叔是窮缺,我是親缺,你是·····”李長青的眸閃了閃,卻是沒有再說這話了,轉而道,“我想着峰山後繼無人,見蘇嫣是陰陽體質之人,便動了私心,將她收爲傳人,可是這麼多年來,我收的弟子哪一個又是活下來的。”
“不。”葉戰突然搖了搖頭,然後看向李長青道,“師兄,你難道忘記了麼?玄懿倒還活着。”
一聽到這個名字,李長青的面色卻是突然變了,他出口制止道,“別說那個人,我全當他死了,出了我峰山的門,便是死了!”
其實玄懿走了這麼多年,李長青對這個曾經最鍾愛的弟子早已經沒有了愛護,剩餘的只有失望了。
葉戰不再提了,只好轉移話題道,“師兄,倒不是,嫣兒和殭屍王定下冥婚爲先,哪怕你沒有收她爲弟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葉戰的語氣頓了頓,然後一字一句道,“該來的始終都會來,況且師父收了嫣兒爲弟子,多多少少會爲她想對策,倒是嫣兒的一種福分。”
“誒。”李長青嘆氣再三,轉首看向窗外卻是不再說話了。
李長青的性子,葉戰一向是明白的,他很少這般。
然而此次的卻是萬分的沮喪,這般的李長青,葉戰已經十幾年沒有看到過了。
那一次,還是師姐跟一個冥婚的人走了的時候。
對了,師姐冥婚了三年才告訴了他們的,之後才離去了,也就是說師姐三年都未遭冥婚劫難!
“師兄,你忘記了還有一個例外。”葉戰突然提起了這個話。
“什麼例外?”李長青突然從葉戰的話聽出了希望。
見李長青看向了自己,葉戰脣角一笑道,“當年師姐誤打誤撞冥婚了三年,不都沒有告訴我們麼?”
“對啊。”李長青聽了這話後恍然大悟,臉上閃過了幾絲錯愕之後卻又明朗了的表情,雖然他喜歡了她那麼多年,對於她跟一個鬼走了的事情,心痛不已,但是往事隨風過,現在提起了她,對於李長青而言,那便是希望!
見李長青這不斷變換的表情,葉戰道,“師兄,眼下便先不用擔心了,等將這殭屍解決之後,我們就先去找師姐,畢竟冥婚可是有三年的時間,三年的時間嫣兒應該可以好好過,畢竟殭屍王要保護的東西,應該是無人能企及。”
“你說的在理。”李長青稍微放下了心來,他看向葉戰道,“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麼?”李長青之前一直在糾結思索於自家徒兒的事情,卻是全然忘記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師弟。
“倒沒有什麼想問的,只不過是想看看師兄的傷好些了沒有。”畢竟昨天被那殭屍一下子給踢到了牆角,且將那椅子砸的粉碎,恐怕身體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傷。
李長青聽了這話後便道,“沒有什麼,你師兄我身體可硬朗了,不信你來捏捏。”李長青說完之後將手伸到了葉戰的面前,一副要和葉戰比試捏手腕的樣子。
葉戰脣角一笑,伸手輕將李長青的手推開了去道,“倒是不用。”
眼瞧着李長青又恢復成了往日的樣子,葉戰便也稍微放下心了。
見葉戰不和自己開玩笑,李長青便將手收了回來,然後道,“你師兄身子硬朗,自是不用擔心。好好回去準備吧,殭屍王可等着看你捉殭屍。”
“師叔。”咚咚的敲門聲傳入了耳中,這熟悉的聲音不用問便知道是誰來了。
是林一峰。
“進來吧。”李長青說道。
厚重的木門被林一峰推開了之後,他的手裡端着一個簸箕,裡面是白花花的糯米,他將糯米遞到了李長青的面前道,“師叔,你看看這是不是糯米。”
昨天那烏龍事件之後,李長青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林一峰深感愧疚,自己第一次趁機打瞌睡,結果就讓殭屍逃走了,第二次打瞌睡,卻是讓殭屍第二次逃走。
自己怎麼就那麼廢材呢?
本來想去街上找那對無良商家算賬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貪財的一時行爲讓····這就是擱在他們身上了,要是擱在道術一般的人手上的話,豈不是要害死別人?
但是一想到去鎮上路途遙遠,等回來都可以吃晚飯了,況且沒吃飽飯捉殭屍對自己很不利!
再三權衡之下,他問了孫府裡面對米種類最有經驗的大娘,大娘教他分辨梗米和糯米。
雖然過程很麻煩,但是他按照大娘講的,也迷迷糊糊分辨了許多的糯米出來,這一簸箕的糯米便是他所分出來的。
李長青伸手抓了一把糯米來,在手中細細磨礪之後便放了回去,他頗有幾分欣賞林一峰道,“一峰不錯啊,這麼麻煩的事情都被你搞定了。這裡面的全是糯米。”
“師叔哪兒的話,昨天的事情既然是我弄砸的,就應該由我來解決纔對。”林一峰說道,“其實昨天的糯米和梗米都用的差不多了,砸到殭屍身上的糯米,起了作用的,全都變成了焦黑一片,不能再用了,我只能找了那些還沒有用到殭屍身上的糯米和梗米,因爲混合在了一起,所以再將糯米挑出來了的。”
“恩。”李長青看着林一峰手裡的簸箕笑了笑,一開心之後從袖子裡摸出來了一個小玩意。
林一峰見到了他手裡的東西一愣,隨即道,“師叔,我不能要這個。我不能要。”
“拿着吧!”李長青將手裡的令牌強塞到了林一峰的手裡道,“你也知道的,茅山派雖大,但是我師兄犯了貧缺,自然手頭也不是很大方,你跟着他未免不緊巴巴的,我峰山倒是不窮,這個令牌你拿去,這道上各處的人都是受過我峰山幫助的,只要你給他們看這個令牌,他們都可以免費幫你解決用錢方面的問題。”
“這麼好啊?”林一峰聽了這話,不由得有些驚訝,這般好的待遇,那豈不是完全相當於帝王將相了。
“恩。”李長青的形象在他心中瞬間高大了許多。
李長青將令牌舉起道,“來,我現在就正式將這令牌授予給你!”
這儀式有點像歐洲中世紀國王贈予騎士勳章的儀式。
爲了配合這儀式,林一峰連忙單膝跪下,雙手奉上,準備迎接令牌道,“謝師叔了。”
“一峰啊,你怎麼行此大禮啊?”李長青疑惑地問道。
正單膝跪在地上的林一峰突然擡起頭,正好對上了一臉疑惑的李長青,他連忙後退一步站起身來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剛剛失禮了。”
其實剛剛這只是林一峰的幻想罷了。
林一峰湊上前道,“師叔,你剛剛說要給我什麼東西,是什麼啊?”
說完後,他的目光還往李長青的手上湊了湊。
李長青的手上的確捏了東西,李長青將手一攤開,湊到了林一峰面前嘆氣道,“一峰啊,我們峰山也沒有什麼好的,昨夜辛苦你被殭屍追了,今天給你一張這個符咒,今晚殭屍要是再想咬你,你就將這張符貼你的頭上,貼上符後你就不要動了,這張符會收斂你的氣息,讓殭屍以爲你只是一個死人,自然就不會動你了。”
林一峰抿了抿脣,他就知道天上沒有那麼好的事情,不過他還是將那符咒接了過來,道,“那謝謝師叔了。”
時間過得倒是很快,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眼瞧着就到了申時了。
孫愛媛只想多看到季宸淵幾次,可是等了快一天了,季宸淵都沒有現身,她有些失望地想,恐怕得晚上捉殭屍的時候了。
丫鬟見孫愛媛一直在大門外走來走去,就算回到了屋中,偶爾也忍不住藉着出去轉轉的名義走到了大門口,小姐倒沒有出門去鎮上逛逛,倒也只是在這大門口轉悠,似乎是在等什麼人一般。
那丫鬟想到了小姐看那季公子的樣子,不免微微有些擔心。
她上前道,“小姐莫不是在想那個季公子。”
“恩。”孫愛媛未經思考直接就點了點頭,她剛剛轉悠過去,突然停頓住了腳步,然後,猛然退回了那丫鬟面前道,“誰說的,我可沒有。”
“哎呀,小姐,你就別騙小蘭了。”丫鬟小蘭嘆了口氣道,“雖說小蘭只是一個丫鬟,但是好歹和小姐一起長大,一塊兒生活了這麼多年,小姐一有心事,小蘭難道還會看不出來麼?”小蘭的眸子一動,脣角帶着一股子壞笑湊近孫愛媛道,“小姐最近和小蘭說話,還有和別人說話,字字不離季公子,小姐瞞得過別人,倒是瞞不過小蘭。”
“就你多事。”自己的心事被小蘭看出來了,孫愛媛便微微嬌嗔地看了一眼小蘭,卻是滿心嬌羞。
見孫愛媛這樣,小蘭不禁搖了搖頭,然後道,“小姐,也別怪小蘭沒提醒你。從葉公子口中可知季公子是一個何其優秀的人,這樣身家極好的公子不像是沒有家世的。”
小蘭這話一說,孫愛媛臉上嬌羞的表情瞬間消失了,她看向小蘭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孫愛媛的盈盈眸光之中帶了幾絲害怕和難過。
見自家小姐這般目光,小蘭準備提醒她多個心眼,或者找個知情的人問清楚的勸解之語頓時全部卡在了喉嚨口。
小蘭抿了抿脣,伸手將別在腰間的烏絲繡花雙面蜀繡手絹掏了出來,用那絲絹替孫愛媛拭去那有些冷汗的側頰道,“小姐先彆着急,剛纔這些話都只是小蘭胡亂說的,小姐可別放在心上。”
雖然說小蘭這般安慰了,但是之前小蘭的話也並無道理,孫愛媛卻也不敢再往深處揣測,只得道,“應該是沒有吧,季公子應該是一個責任心比較重的男子,哪怕是捉鬼降妖都將他那懷胎五月的妹妹帶在身旁,若是他有了妻子,豈不是更應該帶在身旁嗎?”
小蘭正準備說別的什麼話,卻是生生將那話嚥下。
有哪個丈夫會放心自己的妻子懷胎幾月還在別人身旁的,哪怕那人是自家妻子的親人。
小蘭咬了咬脣,轉口道,“小姐先別在外面等了,今晚定然會見到季公子的,外頭日頭大,先回去避避吧。”小姐皮膚白希,日光照射了之後,小姐的皮膚容易起紅疹。
聽了這話,孫愛媛雖然很想等着季宸淵來,好第一個迎接他。
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天生不適應強烈陽光的皮膚,也只好作罷。
她點了點頭道,“也對,先回去了吧!”她擡起頭,那毒辣的陽光照射到手背上,也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將軍府別苑,蘇嫣在房間之中待久了未免有些生悶,便想出去走走。
沉重的雕花木門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綠油油的葡萄藤,那葡萄藤下面還結有紫色的葡萄。
不過蘇嫣這會兒倒不是很餓,剛走出去一步,卻聽得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去哪兒?”
是季宸淵的聲音。
蘇嫣醒來的時候本來就比較晚了,季宸淵也未曾在身旁,因爲上次自己擅自出門,還差點被宏毅殺掉的事情所感到心驚膽戰,所以她這次也不敢亂走。
連午膳都是下人送到房中來的。
蘇嫣轉過身,看到季宸淵在自己的身後,便快步走到了季宸淵的身旁,卻是在最後那幾步的時候一腳踩到了自己的裙襬,一個踉蹌摔倒,好在季宸淵及時接住了她。
蘇嫣微有些錯愕地擡頭,卻見季宸淵道,“不怕將睿兒摔着?”
“怕。”蘇嫣咬了咬脣,然後看着季宸淵道,“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季宸淵抱着蘇嫣纖細腰肢的手輕輕一緊,將她往懷裡帶了幾分。
蘇嫣和以前進步了不少,以前若是遇上這樣的事情,蘇嫣恐怕是快哭了的樣子,然後給他道歉,不過今日倒沒有見到道歉,只是一句話簡單的解釋。
不過季宸淵在接住蘇嫣的時候卻是感覺到了蘇嫣身子微微的顫抖。
恐怕剛纔那腳下一踩空的時候,還是着實讓她有些害怕。
季宸淵正將她打橫抱起,蘇嫣的小手卻是放置在了季宸淵結實的胸膛前。
“淵,放我下來吧。”蘇嫣看着季宸淵認真地說道,“我想到處走走。”
“別慌。”季宸淵冰冷的薄脣突然湊到蘇嫣白希的耳垂旁道,“我帶你去個地方。”冷幽的氣息吐出,卻是讓她的耳垂一紅。
蘇嫣沒有說話了,任由季宸淵抱着她向前走去。
季宸淵抱着蘇嫣進了一個洞穴,這個洞穴是石室,裡面的佈置卻是讓蘇嫣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經過了一些石壁隧道,季宸淵帶着蘇嫣走進了一個比較寬大的石室,將蘇嫣放進了一個棺材裡。
這個棺材是石頭雕刻而成,不同於溫潤的木材。
但是這個石棺恐怕很耐用,蘇嫣的小手順着石棺上面雕刻着的圖案動了動,然後坐起身子來。
季宸淵頎長的身子依靠在石棺的一旁。
蘇嫣看了看這洞穴四周,卻發現異常的熟悉。
這個洞穴前後各自有出口,似乎這只是其中一個洞穴,洞穴裡面放置了許多箱子,還有一個人工修葺的小橋流水,這流水應該是引自外面的潭水。
蘇嫣想了起來,這根本就不是別處,是季宸淵的墓穴!
她之前在海市蜃樓之中看到過的,盜墓賊曾經將那些箱子打開,那些箱子裡面全是金塊珠礫!
“淵,你怎麼帶我回京都將軍府來了?”蘇嫣頗有幾絲好奇,剛纔季宸淵帶着她離開了房間之後繞過了後院的一座假山,便進了一個山洞。
她原以爲季宸淵會給她什麼驚喜,卻沒有想道季宸淵將她帶回了這個墓室之中來。
可是海市蜃樓之中,季宸淵的墓穴距離京都將軍府是不遠的,可是這桂城距離京都還是太遠了。
“這兒不是京都。”季宸淵說道。
這話讓蘇嫣一愣,蘇嫣微微蹙眉道,“可是我去過你的墓穴的,就和這兒一樣,可是將軍墓應該就在京都纔對。”
“你去過的?”這話讓季宸淵微微一愣。
見季宸淵這般,蘇嫣便想了起來,之前自己只提過海市蜃樓,隱約提過自己通過海市蜃樓看到過別的東西,可是卻沒有告訴過季宸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誒。”蘇嫣嘆了口氣,伸手撐在了石棺兩側,準備將身子撐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懷孕五個月的身子重了許多,她便沒有將身子撐起來,放棄了這一舉動。
她坐在棺材之中看向季宸淵那棱角分明的側臉道,“我之前在浴室之中突然發現了海市蜃樓,發現了有盜墓的人,也看到了你,你當時還掐了我。”
蘇嫣撿了比較重要的說,她一邊說一邊看着季宸淵的表情,卻發現季宸淵微微擰着眉頭,恐怕是沒有想起來。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這時,她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場景,當時季宸淵差點掐死她卻又鬆手的場景。
“對了,淵你應該記得這個纔對。”蘇嫣從袖子之中摸出了一個精緻的錦囊,這個錦囊上面的紅色的繩索卻是被扯斷了的。
蘇嫣看着季宸淵,然後將手中那斷了繩索的錦囊朝前遞給了季宸淵。
季宸淵抿了抿脣,腦海之中卻是閃過了那一千年前奇怪的一幕,一個陌生的女人手中卻是有一個擁有他氣息的錦囊。
他伸手將那斷了繩索的錦囊接了過來,修長的指輕輕觸碰過那繩索的斷裂處,良久,聽得他那富有磁性的聲音微低沉道,“是我弄斷的?”
題外話:
【未時】日昳,又名日跌、日央等:太陽偏西爲日跌。(北京時間13時至15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