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然一笑,我輕聲道,“我在想,若是能生生世世該有多好——”頓了頓,更加低聲,卻添了些苦澀,“一生一世,真的太少了……”
他微微一顫,手臂又緊了些,我低聲一笑,“即便不能生生世世,若是能一人還你們一世,還你們一個完整也好啊我情願用以後所有的來世來換,只要還完你們——便是以後再無來世,便是魂飛魄散,也是心甘情願。”
他沒有言語,我偏頭一笑,“我不知前世積了多少功德,才能遇見你們——可還是忍不住的想要貪心。”又微微垂眸,“想着只有這一世,心裡便有些難過。難怪說人轉世前都要喝孟婆湯——若是有忘不掉的前塵舊事,便是投生,只怕也會終身念想,執念難放。可若要我選,我寧可生生世世痛苦,也不願意喝那碗孟婆湯。我寧願生生世世的記住,永生永世的不忘。”
他緊緊的擁住我,淡然而堅決的,“丫頭,下一世,我定會找到你的。不管你在何處,我也一定會找到你的。便是你喝了那孟婆湯,我也定會讓你記起我的。”說着,又輕笑,“趕明兒得同他們賭上一賭,這一世想必是分不出勝負來了。就賭一賭來世,看誰有本事找着你。”
我垂眸,微笑。
靜靜相擁,溫情瀰漫。
片刻後,他笑了笑,“我們睡吧。”
我微愣,他低低一笑,“就這般睡,好麼?”
說着,便擁住我倒了下去,身體卻沒有離開我,伸手拉起錦被蓋住身體。
緊緊的將我納入懷中。
我呆了呆,剛想開口,他卻在我肩上一吻,語聲溫柔,“丫頭,這般真好……”
微微一笑,將想要出口的話收回,我閉上了眼。
他卻未睡,支起臉,手在我身上輕輕撫觸,靜靜的看着我。
感受到他的目光,我睜開眼,“你不睡麼?”
他眸光似水,看着我溫潤淺笑,“你先睡——我想看着你睡。”
垂眸一笑,閉眼睡去。
他在我中,我在他中。
真好。
一夜睡得舒爽安心,感覺天好似亮了,卻懶起身。
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慢慢張開眼,眼神卻還有些迷離,沒有完全清醒。
眼前是已經穿戴梳洗整齊的非月,一笑,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你帶我去哪兒?”
眸光湛然的在我身上一掃,他輕笑不語。
注意到他的目光,我才醒悟過來,我沒穿衣呢,還能去哪兒。
繞過屏風,浴桶裡的熱氣夾雜着花香,氤氳升騰。
我驚喜的看他一眼,他輕聲一笑,“昨夜看你喜歡,方纔便喚人來換過水了。”
輕輕的將我放入浴桶,柔軟的溫暖頓時毫無間隙的將我包圍。
不由閉上眼,滿足的嘆息了一口氣。
伸手捧上一捧水,淋到面上,頓覺精神爲之一震。
不覺微笑。
卻忽有一隻手擡起了我的下頜,微微一愣,“非月,你還沒——”
他卻已經吻的下來。
半晌後停住,我睜開眼,卻見他冠玉般的一張臉,離我的面不過一寸。
看着我,忽的擡了擡眉,“這桶記得留下,晚上我們接着用。”
我噎了噎,他勾脣挑眉的一笑,轉身出去。
看了看滴漏,已經辰時初了,他們定然早就起身了。
不敢泡太久,略略洗了一會兒,便起身着衣。
挑了件百花曳地煙羅罩紗長裙來穿。
對鏡將長髮挽起簪好。
這件是對襟開領的,裡面的抹胸卻有些低。
又在旁邊的妝匣裡挑了條翠玉項鍊來戴上。
這才走了出去。
院子裡卻都沒人。
不由的“咦”的一聲,微微詫異。
垂首略略一沉吟,便朝右側的院子行去。
兩下相隔不遠,不多時便到了院門口。
聽得裡面好似的茶杯放下的聲音,心裡微微一愣。
這麼早奉茶,莫非是有客人?
提起裙角走了進去,走到廳堂門口,裡面坐着的四人目光隨即看來。
我朝左首坐着的斯文男子頷首一笑,“原來是冼少爺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垂眸淡淡一笑,“莫離郡主。”
他下首坐的是軒夜,對面則是輕柳同非月。
我掃了一眼後,在非月下首坐定,“出了什麼事麼?”
冼靖宇不會無緣無故一大早的跑來,定然是有什麼事纔來的。
一邊說着,我端起非月的茶想喝一口,卻被非月擋下,“還未用早膳,空腹喝茶傷胃。”
我皺眉,“不想喝粥了——每日都是粥,有些膩了。不過是有些渴,喝一次罷了。”
輕柳笑看我一眼,轉頭喚了聲,“夜影,讓人把湯送到這裡來。”
吩咐完夜影后,看向我,“替你熬了雞湯,不想用喝粥,便喝點湯吧。
我點點頭,然後想起方纔的問題,這一打岔,都差點忘了。
我們這邊說話,冼靖宇一直靜靜的看着,也未曾出聲。
朝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迴歸正題,“冼少爺,該不是秋婭又有什麼花招了吧?”
他笑着搖了搖頭,“她今日一早回火都了。”
秋婭回去了?
我一怔,朝他們幾人看去,“她就這般走了?”
輕柳微微沉吟,“不若兩種情形,其一,她計劃有變。其二,火都有急事需她返回。”
我垂眸一想,擡首看向軒夜,“軒夜,秋湛的回信何時可以收到?”
此時正好一個僕婦端着托盤進來,把那盅湯放到我座位邊的案几上。
軒夜看着我,“他若是立時回的話,今日應該便可收到了。”
我頷了頷首,心裡暗忖,秋婭不可能是看上了冼靖宇,那她爲何要盯着冼家呢?
這般急匆匆的趕到,不可能只是爲了送那兩個聽房的老婆子來給冼家添堵的吧。
可如今這樣幾乎是無功而返,的確不像是這女人的作風。
我蹙眉想着,非月已經打開燉盅,把湯匙遞給我,“丫頭,先喝湯吧。”
勺了一湯匙湯到口中,我忽的擡首看向冼靖宇,“那個秋婭有意要同冼家結親的消息是怎麼來的?”
他看向我,“是宮裡傳出來的。”頓了頓,“消息來源應是可信的。”
軒夜看着他笑了笑,轉首對我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們幾家都是一樣的。”
我垂眸一笑,明白了。
看來四大家族在宮裡都是安插了眼線的。
冼家的消息定然是他們安插的自己人傳出來的,所以冼家才這般的如臨大敵。
心下頓時覺得奇怪。
冼靖宇成親當日,秋婭特意趕到,那說明無論何種原因,這個說法定然不是空穴來風。
所有冼家才搶在火皇下旨之前讓冼靖宇成親。
可秋婭對冼家的心思究竟是因爲什麼呢?
以她的心機,不可能想不到如今這些大家子弟是不願意娶她的,那麼她若是想嫁進冼家,定然不會先走漏風聲。
那麼這個風聲又是如何走漏的呢?
而火皇又爲何沒有及時下旨指婚呢?
加上立太子的事和火皇生病的事——我搖了搖頭,總覺的這其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
而且百分百同秋婭母女應當是有關的。
慢慢的喝着湯,蹙眉想着,也沒注意他們幾人都說了些什麼。
直到冼靖宇朝我道別,我纔回神站起來,“冼少爺要走了麼?”
他淡淡一笑,“今日來便是想同你們說這無憂公主離開之事。”頓了一頓,看向他們,“順便也是道謝,此番也承蒙諸位援手。”
非月斜斜看我一眼,似笑非笑。
我神情自若的裝聾作啞,假裝無視。
輕柳頷首淡笑,“我等不過舉手之勞,往日也多有情誼,冼公子不必多禮。秋婭此番的心思究竟目的何在,只怕還要弄清楚火都之事,方能定論。不過,如今冼公子她暫且應是算計不上的了。”
他笑了笑,朝他們拱了拱手,“那我就告辭了,若是有事,我等再通消息。”
軒夜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送你出去。”
待他們出去後,我看向輕柳非月,“秋婭定然不會無的放矢,她盯上冼家必定是有緣由的——這樣匆匆而返。我倒是覺得方纔輕柳說的第二個原因大有可能。”
輕柳非月相視一笑,非月朝我挑眉,“丫頭,還想到了什麼?”
看他們一眼,有些不滿的,“都是比我聰明的,自己心裡明明早想到了,還偏生要問我。”
輕柳輕聲一笑,過來攬住我,“不妨一說,看看我們幾人可是想到一塊兒了?”
反手抱住他的腰,懶懶道,“皇家的事還能有什麼——不過就是那張椅子罷了。可我現在想不明白的就是,立大皇子做太子,秋婭的好處在哪裡?可若說這事兒裡面沒有她參合,打死我也不信還有莫皇后,定然也是有份兒的。不過,奇怪的是,這回來不過三個多月,她們如何能佈置這麼多?連火皇都能突然改了主意,還是親自下旨?這也太不合常理了?秋青明明同我說過的,他父皇是屬意他二哥的。還有,這火皇爲何好好的,說病就病了?”
明明賞功宴的時候,秋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醜,那莫皇后也不給火皇長臉,看火皇當時的摸樣,我還想着回去,這母女二人多半會失寵呢。
如今怎麼一下子就局勢大變呢?
看秋婭那日出現在冼家的摸樣,卻是很志得意滿,趾高氣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