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將對將，帥對帥（上）
孫策與夏侯惇和張飛的車輪戰固然扣人心絃，但戰場上的激烈挑戰顯然不止這一處。｀｀｀
“小娃子，刀法不錯，如果遇到其他的人，或許這一次你能夠逞一逞威風。可惜啊，可惜，誰教你挑錯了對手。選擇了我做你的對手，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
聯軍的一位年輕人此時正一臉凝重的看着他對面的那位中年人，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顯示出剛纔年輕人到底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從中年人的手中逃脫，可即使是這樣，不論是身上依然流血不止的傷口，還是他那不足一半的hp都在提醒着他對手的強大。
可是咬了咬牙，年輕人並沒有選擇逃入親兵的保護圈中，反而穩定了心神暫時平穩了呼吸後，便擺好了架勢，似乎打算與對方繼續纏鬥下去。
而對面的中年人呢？雖然表現的很是狂傲，但是當年輕人做出這樣的選擇後，他倒是沒有再開口譏諷，反而臉上露出了幾分贊同的笑意。
不過這僅僅是對對手態度的欣賞，年輕人的實力顯然還無法威脅到中年人，而且這樣的舉動也意味着年輕人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對於已經可以拿到手的獵物，中年人覺得自己的確是不會吝惜那一點點如同貓哭耗子一般的欣賞和……感謝——又一筆戰功到手了。
“蔡陽輕敵了，這一戰只怕將會在此刻發生逆轉！”
雖然看上去年輕人已經精疲力盡，而中年人不但聲勢正盛而且似乎遊刃有餘。但遠處觀戰的那位老將軍卻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這讓他身邊的那隻黑皮矮子多少有些吃驚。
“韓老將軍爲什麼會如此評判？雖然操知道那陽子衿曾經在您名下學習過，您對他很瞭解；蔡陽蔡子明也曾經向您請教過用刀的訣竅，所以您也比較瞭解他，可是從現在的場面上看，就算蔡高明真的有些疏忽大意，以陽子衿如今的狀態，只怕也勝之不易吧。”
“正如曹公所言，此二人我都比較瞭解，也正因爲我比較瞭解他們。才能評判出這場戰鬥的最終勝負。蔡高明雖然更加老練。但他容易輕視對手，當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便喜歡全力強攻。可是這樣的做法一來顯得有些急躁，二來因爲缺乏變化會讓自己的動作容易被對方猜到。如果是不如他的對手，這樣的問題便不是問題。而且巨大的壓力和連綿不絕的攻勢還會讓他的敵人心神俱裂。再也升不起抵抗的**。
可是陽子衿不同。他是查辦了大貪官王甫的陽球陽方正的族子，與陽方正一樣都是性格剛毅的錚錚男兒，他是不會被蔡高明身上的氣勢壓垮。而且他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越處於劣勢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愈發的冷靜，這也是他爲什麼能夠在剛纔屢屢從蔡高明的手中逃脫的根本原因，同時也能保證他洞察到蔡高明下一波進攻時露出的破綻來。一方是急於求成漏洞百出的狂躁武者，而另一方是冷靜睿智的高明武者，雖然實力上有一些差距，但是除非上天站在逆賊袁術一邊，否則我不認爲陽子衿有什麼輸給蔡高明的可能。”
老將軍的一番高論讓曹操頓時露出了好似茅塞頓開一般的表情，不過雖然他很想繼續請教下去，可是眼前的戰局似乎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曹操略一思索後眉頭皺了皺，隨後便不得不撇開身邊的老將軍，認真應對地方主將所設下的新的謀略。
而被曹操“拋棄”的老將軍也不着惱，甚至用一種前輩看到優秀後輩的那種鼓勵眼神看着曹操的背影，當然還有正在與孫策鏖戰的張飛和夏侯惇的身影，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這些都是極爲優秀的好男兒，可是爲什麼不能集中在最爲優秀的那位大人的手下呢？
對了，還有幷州軍中的那些悍將們，如果他們都能夠效力於那位大人的麾下，只怕別說是區區逆賊袁術，就算此時考慮一統天下的問題只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只是這樣的想法想過也就算了，因爲老將軍同樣清楚自家那位大人的脾氣，自己那可是創造了《韓詩》的著名大儒韓嬰的後裔，家族也在冀州聲望頗著；顏良則是有資格與孔子一同得到祭祀的孔子門徒顏回的後裔；文丑雖然祖上沒什麼太過顯赫的先人，不過據說祖上能夠追到周文王姬昌，而且在冀州和幷州都有着龐大的家族。
其餘的將領雖然在實力上或許不如這幾位，但家格上就算不如也相差不多，就是在冀州以及其他地區有着不小影響力的存在。區區大頭兵雖然能夠獲得晉升，但想要像在幷州軍那樣迅速躥升，那絕對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可是老將軍能改變這一切麼？
不能，因爲那就是那位大人的行事風格和準備，也是他的統治基礎。他越是在這條路上一路走到黑，世家豪強就會越支持他，只要不是局面大壞，那麼這樣的組合便會極爲的穩固。
其實這種情況很有幾分西方民主政治的神髓，代言人和代言人背後的政治利益集團，便是整個國家政治制度的基礎，至於其他諸如平等、自那個啥、那個啥權，都不過時遮羞布而已。
好吧，有些遠了。
搖了搖頭，老將軍不再關注那兩位使刀的將軍的最後爭鬥，對於已經確定的結果老將軍從來都沒有觀看下去的**，更別說他已經休息的夠久了，也是時候結束他自己的戰鬥了。
事實上與陽羣和蔡陽戰鬥類似的戰鬥不斷在戰場上發生，又不斷在戰場上結束。
曹操軍這邊，不論是夏侯淵、曹洪這樣的曹氏宗族將領。亦或是李典、史渙這樣的外姓，幾乎有一個算一個，都曾在孫策那近乎於無敵的出場中成爲一個又一個背影，一塊又一塊墊腳石，用他們的血淚成就瞭如今孫策在袁術軍中如日中天的地位。
如果說曹操軍與幷州軍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幷州軍的赫赫威名也大多不是在他們身上取得，所以感觸還不是那麼深。與西涼軍的幾次戰鬥有勝有負但總體而言就算是輸掉了也還有個雖敗猶榮的待遇，讓他們能夠挺起脊樑骨做人。
可與袁術軍的戰鬥，他們可以說收穫的只有屈辱，只有不甘。也只有嘲笑。天下人都在議論年少成名的孫策，然後大肆嘲笑被孫策打得潰不成軍的那些對手們——其實幾乎全都是曹操軍，顯然袁術對於最終選擇了自己那個庶出兄長的那隻黑皮矮子很是不爽。
所以，今天這一戰可是復仇之戰。是曹家班復仇雪恥的機會。
而孫策的手下呢？
雖然目的並不相同。但是他們同樣有着拼命的理由。因爲袁術將孫策的堂兄和舅舅都扔在南方不管的緣故。袁術終究麪皮上是過不去的。所以此戰之前，他曾經向孫策暗中許諾過，若是此戰勝。則許諾孫策一個揚州刺史的名號，讓他帶着父親的舊部渡江救人。
這個消息對於孫家班無疑是個巨大的鼓舞。孫堅是驕傲的，他與袁術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上下級倒不如說是合作，或者說爲了今後的發展暫時讓袁術佔據合作的主導權，自然孫堅的手下同樣並沒有將袁術當做是自己的主子，現在在袁術麾下拼殺，也不過是爲了自家少主孫策的未來而已，更別說袁術這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爲讓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不齒和唾棄。
如今，被壓制了這麼久的他們終於看到了出頭之日，自然是不願意放棄的。
夏侯淵和曹洪對上了程普和韓當，李典和夏侯廉與黃蓋輪番廝殺，雖然這樣的衝殺並非如孫策那般是純粹的戰場單挑，可是戰陣之間的爭鬥同樣是兇險異常。
不但需要顧及眼前的敵人，還要執行從身後傳來的將令，將主帥的意圖更好地貫徹下去。
“真是成長了呢，不論是夏侯元讓還是張翼德，都成長了很多，那李學雖然本事不怎麼樣，但是看人的眼光的確是讓人不得不說個‘服’字。不過這孫伯符雖然實力強悍，但爲何崛起的如此迅速卻又表現的如此讓人費解呢？若是其當真有如此本事，就算是在這種戰鬥中得不到突破，可是經驗總應該積累了不少吧，總也不會打到現在看上去反而有點快要落入下風的感覺，若說此人能與‘槍王’、‘帝師’比肩，老夫絕不相信！可又偏偏實力如此強悍……
奇怪，真是奇怪。聽說那孫文臺原本能夠躲過那場伏擊，可他自己卻偏偏故意撞了進去，而且還又偏偏死在了那裡，總覺得這一家子都透着一股子古怪。說起來前一陣子還有人說，不論是朱公偉的手下，還是幷州軍的士卒，都說洛陽那裡有古怪，而且當初也是孫文臺第一個到達的洛陽城，難不成眼前的這古怪還真與傳言中的洛陽怪談有關？
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太過可笑。也罷也罷，怎麼說也是被自家孫兒拜託了，若是就這麼的回去，只怕他更不會跟我這個老頭子繼續習武下去。不管孫伯符你是真有這本事但是卻藏着掖着不願意完全露出來，還是說你真的用了什麼妖法，老頭子我就好好會會你這個邪門的娃子！”
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將手中的長刀扔給了身後的親衛，藉着又從另外一名親衛手中接過了一杆槍頭看上去有着斑斑鏽跡的長槍。
微微一發力，看上去好像沒有多少殺傷力的長槍立刻化作了上下翻飛的游龍，隨着不時點點閃起的青光褐痕，三尺之內竟然連風都無法靠近這位韓老將軍。
大概是很滿意自己的狀態，老將軍只是隨手揮舞了幾下便收起了長槍，隨後便在戰場邊緣的地方，眯起雙眼，靜靜看着正在戰鬥着的三個人，三匹馬，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一般。
突然……
好似嗅到了什麼氣息一般，老將軍一夾馬腹。力氣之大讓胯下的老朋友都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長長的嘶鳴一聲，便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向戰場中央衝了過去。
沒有人敢阻擋這飛快前行的一人一馬，因爲阻擋的人都已經死了。甚至就連他們的屍體都無法依照主人生前的遺願完成那個使命，面對企圖阻攔的袁術軍士兵，老將軍就好像那年輕了數十歲一般，很是輕鬆寫意的用手中長槍或挑或次或點，便在人羣中殺出了一條血路。
再一點……
隨着“當”的一聲巨響，原本一臉兇殘模樣的孫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而他胯下的戰馬更好似不堪重負一般。哀鳴了一聲便軟躺在地。要不是孫策身手極佳。或許這一下便會有大危險。
只是老將軍並沒有趁勝追擊，反而手中長槍向立於一旁稍稍有點不知所措的夏侯惇和張飛一指，再向後一揮，明白老將軍想要表達意思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選擇聽從對方的要求。乖乖退到了一旁。等待着老將軍與孫策之間第二次的交鋒。
“剛纔老將軍不是用刀的麼？爲什麼這時候又換成鋼槍了？而且……”
“而且氣勢上也與剛纔完全不同了，對麼？”
“沒錯。如果說剛纔老將軍身上散發出的，是身爲刀客最爲正常的凜冽之氣。有種一往無前的感覺。現在老將軍給我的感覺，卻好似一座巍峨的高山，讓人只能仰視，卻生不出與高山一戰的勇氣。而這種感覺，我之前只在兩個人的身上感受過。”
“我也一樣。而且我想我所想到的那兩位，與你想到的，應該是同樣的兩個人吧。”
“爲什麼會這樣呢？”
“不管怎麼說，看樣子接下來會有一場好鬥，我們倒是可以大飽眼福了。真是的，既然有這麼強的實力，而且比起刀來顯然更擅長用槍，可爲什麼一開始不拿出真本事來呢？”
“原本擅長用槍麼……”
“想到了什麼麼？”
“不，還是先看看再說吧，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可是會後悔的。”
就在張飛和夏侯惇小聲討論的時候，已經換好戰馬的孫策終於再一次站在了老將軍對面，臉上帶着肅殺的氣息，那黑的都彷彿能滴出墨汁來的臉孔上寫滿了憤怒。
殺，殺，殺！殺！！殺！！！
此時孫策的心中充滿了暴虐的殺氣，他再一次有想要將眼前之人撕成碎片的衝動。
說起來上一次從心底爆發出這樣感覺的時候，還要追溯到當初在偃師面對讓他感到各種恥辱的那羣混蛋。
可惜當初只有他和周瑜，勢單力薄不說，對力量的控制力也遠不及現在。
孫策原本是這樣認爲的。
但是他覺得自己似乎錯了，而且還錯的離譜，尤其是現在的他更是如此認爲。
雖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力量越來越大，他的技巧也好似無師自通一般僅僅只是靠着自己的摸索和從孫堅那裡繼承到的一些經驗，便日臻成熟，然後又在此基礎上逐漸形成了屬於他自己的風格，這大概就是他所擁有的天賦——他一直是這麼認爲的。
可是通過今天的戰鬥，他卻對這樣的認知發生了懷疑。
孫策的確是一位擁有相當強大實力的武者，他的眼界自然能夠看出對手的深淺，同樣也能感受到對手在戰鬥中所發生的改變和進步。
就算不知道對手進步了但是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大總也是非常清楚的吧。
孫策當時就很想做出改變。
他就算大多數時候更喜歡用拳頭而不是腦子來解決問題，但是這不意味着他真的是個笨蛋，而且就算他真的不那麼聰明，但就好像小強那樣，就算是一隻比9強不了多少的存在，但是在某些特定的場合，比如打仗，比如打架，再比如打手的時候總能表現出超出常人的精明。
更別說野獸對於危險的直覺本身就高於已經退化的差不多的人類。
孫策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他僅僅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已經很強了的他更強的突破機遇。
之前的對手不是“太弱”，便是不但很強而且還喜歡羣毆（孫策視角），他不是沒感覺到壓力便是覺得鴨梨山大他吃不下。於是，這樣難得的徐徐漸進的機會對於他而言無異於天賜良機。
可惜，孫策做不到啊！
他想要做出改變，他想要做出突破，他想要更加提高。
可是想法是一回事，想法落實到現實又是另外一回事。
孫策的理想很豐滿，可是當想法落實到行動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根本就不聽自己使喚——孫策本質上其實還是擁有着不錯的資質，雖然無法達到夏侯惇、張飛這樣最頂尖的級別，但也絕對是當世前五十的程度。雖然嗅到了危險的感覺，但實際上他還處於上風，有的是時間和富餘去思考更好地應對方式，也有足夠的富餘去將這些想法付諸實踐。
可結果呢？
身體就好像已經將那些原本孫策認爲是自己研究出來的武藝銘刻在身體之中一般，指揮身體做出反應的不是孫策的大腦，而是孫策的脊髓——完全都是下意識的反應，沒有一絲一毫留給孫策改變的餘地，動作便已經完成。
效果，自然還是那樣。
甚至因爲敵人似乎越來越適應他的武藝，反擊的力度開始增加，危險的感覺更是暴增。
如今再一次面對之前剛剛擊敗的那位老將軍，對方唯一的區別便是將原本手中的長刀換成了長槍，但既然夏侯惇和張飛都能感覺到的事情，孫策能感覺不到麼。
不，他剛剛就已經親身感受到了這種如同天壤之別的差距。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僅僅是換了武器便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這簡直就好像那種平日裡不是在學校裡巧笑倩兮好像大小姐或者弱氣少女的普通學生，到了晚上就能用各種或炫目或鬼魅的神秘與各種各樣的肌肉男，天神女戰的不亦樂乎；又好像平日裡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新聞記者，談着一場快要失敗的戀愛，可是隻要衝進廁所、電話亭、角落裡將衣服一脫，就變成了兩眼發激光，可以顛覆地球君的超級英雄。
太不科學了吧！
不過，吐槽什麼的也僅僅只是一瞬罷了，因爲孫策很清楚，現在他最大的問題不在於敵人到底是不是突然變強，而是在於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只不過，他這樣的想法真的正確麼？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