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間裡，喬木依隨手放出一個禁音結界，笑道：“既然他們兩個不在，就不用給他們面子了吧？”
樊大小姐拿出溼紙巾輕輕擦嘴，笑道：“剛纔給了他們面子都能打起來，要是不給他們面子……”
小玖將一小片三文魚腹沾滿芥末醬油餵給黑貓吃，脆生生地說道：“那小玖就沒地方吃飯了！”
黑貓瞳孔驟縮，咀嚼完食物後喵喵兩聲，小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拿起芥末小罐子，挖出一小勺直接餵給她。
黑貓伸出舌頭一卷，像是在砸吧砸吧嘴，在小玖懷裡撒嬌幾聲。
小玖哎了一聲，只好又拿出一個醬油碟，往死裡放芥末——露娜好重口哦，她要跟露娜分開兩個醬油碟。
大家聽見小玖的話相視一笑，古月言哼了一聲：“都多大人了，還這麼不懂事，要不是姐姐你們故意說好話，剛纔飯桌都肯定被他們掀翻了。”
“在喜歡的人面前，男人永遠都是男孩。”小孟笑道。
孫淑現在依然有點難以置信：“你們真的全部都……？”
“我不是！”正在吃炸蝦天婦羅的林羨魚連連搖頭：“我跟小玖都不是！”
小玖只是一個小孩子，她如果是的話，樊大小姐她們就真的要報警了。
不過林羨魚不是，反倒是出乎她們的意料。
她們跟趙火也是一樣的觀點，跟其他人相比，林羨魚的氣質跟任索太過契合了。倒也不是說他們是必然結婚的天生一對，但總給人一種他們會吃着玩着就玩到牀上的感覺……
不過哪怕林羨魚不是，也足以讓這三位見多識廣的女生震驚了。小孟有些訝異：“除了小玖和林羨魚外，你們都喜歡……任索？”
“小玖也喜歡大哥哥的！”小玖不服。
“喵內~”正在吃牡丹蝦刺身的黑貓迴應一句，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
黑貓感覺讓小玖喂她實在太慢了，趁大家不注意，伸出爪子一勾，一道光便將海膽刺身勾到她的超級芥末醬油碟裡，然後她美滋滋地舔食起來。
東承靈平靜地點點頭，笑道：“我的確是喜歡他，是戀人那種喜歡。”
古月言有些羞澀不好意思，抿緊嘴脣低下頭，發出蚊吶的聲音：“我也……是。”
任星美臉色緋紅，但故作不在意嘻嘻哈哈地笑道：“沒錯，我喜歡我哥！”
喬木依這時候卻是側過頭問小玖：“小玖，你是更喜歡靈姐姐，該是更喜歡大哥哥呢？”
“啊？”小玖傻眼了。她看了看東承靈，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
“小玖，你喬姐姐今天教你一個人生經驗。”喬木依說道：“例如我這樣問你，在場的也只有你靈姐姐，那你就大聲說更喜歡靈姐姐，如果只有大哥哥就說更喜歡大哥哥，如果兩個都在場，那你就說都喜歡。”
她頓了頓，說道：“當然，如果你覺得可以得罪問你話的人，那就大聲說‘我最討厭你啦’。”
“我最——”小玖下意識說了出來，然後她看了喬木依一眼，怯生生說道：“——最喜歡喬姐姐啦……”
“嗯，乖。”喬木依嘴角勾起，狐媚般的眼睛滿是笑意。
她環視一週，笑道：“其實，我也不懂什麼叫喜歡，我只知道什麼叫討厭……但我覺得他很可愛。”
“他吃飯的時候很可愛，睡覺的時候很可愛，傻兮兮的樣子很可愛，保護我的時候很可愛，害怕我的時候很可愛，想看看他結婚的時候會有多可愛，他老了之後肯定也會很可愛。”
樊大小姐、小孟和孫淑對視一眼，心裡依然感到很不可思議。
在趙火和任索來之前，她們就提前到了包間，進行過一定的交流，自然知道互相的身份。對策局副局長、四轉修士、超凡學生……這些貼着前途無限的標籤的女性，爲什麼都鍾愛一個人？
而且任星美你好像還是他妹妹啊！是親妹妹，還是乾妹妹？應該是乾妹妹吧，如果是親妹妹的話，他不怕爹媽打死他？
但她們不敢說，也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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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們聯想到自己，心裡也釋然了——命運就是這麼不講道理，愛情亦然。
如果一切都要講道理，那就應該是國家包分配了。
其實她們也不是遇不到比趙火任索更好的人，或者說可以輕而易舉就遇到。對她們百依百順又專一的男人，以她們的能力，想找肯定是能找到的。
但正如趙火和任索不願意放棄她們一樣，她們也不願意放棄。她們的感情並非是單純的肉體衝動或者外貌協會，而是因爲過去的人生有一部分是跟對方共同創造的美好回憶，她們因爲這段回憶而蛻變新生，所以纔有現在的自己。
如果否定了這段感情，就等於否定了自己。
沉沒成本，理性抉擇，說來簡單，但上一個能絕對理性的人，現在連理性都被削出不少了。
男人在喜歡的人面前都是男孩，女人在喜歡的人面前也永遠都是少女。
古月言直接將趙火的老底翻出來：“索先生說，趙老師之所以邀請我們來吃飯，是希望我們緩解氣氛，創造他和你們和解的機會。”
“和解……”樊大小姐笑了：“他還以爲我們在跟他生氣？”
“你們沒有生氣了嗎？”喬木依問道：“他……小索跟我說，趙火給你們送了套內衣？”
小孟將秀髮挽到耳後，露出令女人都讚歎不已的風情萬種：“如果他只送給我……哪怕只需要在私底下送給我，我也不會不高興的。”
東承靈問道：“那你們爲什麼不私底下跟他和解？”
孫淑從眼鏡盒拿出一副眼鏡戴着，笑道：“都過去這麼多天，該生的氣都生完了，我們不願意跟他私下和解，是爲了逼他好好做出選擇。”
東承靈等人哦了一聲，對視一眼，下一秒她們幾乎都忍不住，紛紛露出笑意。
樊大小姐問道：“你們也試過這個辦法了？”
“試過了，”東承靈點頭說道：“而且試過不止一次，至於結果嘛……”
古月言哼了一聲：“這種對付正人君子的辦法，對付那種花心大蘿蔔是沒用的！必須要有人約束他！”
任星美也有些無奈：“我哥在這方面出乎意料地貪心，一點都不講先來後到，明明我纔是最先認識他的……”
喬木依手支在桌子上，撐着下巴笑道：“不過，這個也不能怪小索，是我們的錯。”
“我們的錯？”其他人看向喬木依，眼裡有些不善，就連東承靈都微微挑眉——喬木依對任索寵得太過分了吧？
“是啊，如果我們肯對小索發出最後通牒，說‘如果你不放棄其他人跟我在一起，那我們就分手’之類的警告，並且發現小索一旦拖泥帶水藕斷絲連就乾脆利落慧劍斬情絲，那小索肯定只能選擇一人長相廝守了。”喬木依輕輕吐出一個絕對有效的建議。
她看向樊大小姐三人，說道：“你們如果是真的想逼迫趙火，不妨等下直接對他發出最後通牒，一旦發現他跟其他人聯絡就直接分手，拉黑，斷聯，老死不相往來。以趙火那種武人性格，選擇你們任意一人後應該也能忠誠到底，哪怕心中再多留戀也能一刀兩斷，如何？”
樊大小姐三人頓時沉默下來，小孟反問道：“那你們爲什麼不這樣做？”
“因爲我捨不得啊！”
喬木依幾乎是瞬間秒答，看了一眼旁邊的情敵們，笑道：“我倒是希望她們願意這麼說，少一個人跟我分也是好的。如果小索心累了，我還能好好安慰他，說不定能順理成章永久獨佔了。”
孫淑認真說道：“但你們這樣只能助長他的氣焰，讓他佔到便宜，讓自己受委屈。我們之所以聯合起來，就是不希望火哥左右逢源佔便宜。”
“索爲我受過更多委屈和危險，我也佔過他更多便宜和利益。”東承靈輕輕說道：“雖然這一切並不能等價償還，我也不僅僅是報恩，但……只要看見他，我心裡就再無委屈，萬般柔情聚上心頭。”
古月言也有些扭捏地說道：“索先生雖然壞，但並沒有不可救藥，慢慢教的話，說不定還有改過自新浪子回頭的一天……”
任星美攤攤手：“你們能一刀兩斷，我可做不到，我是他妹妹啊。我跟我哥已經綁定在一起了，前半生青梅竹馬，後半生相濡以沫。”
“喵~”黑貓撓了撓小玖，小玖只好再給她的醬油碟加一大勺芥末。
喬木依忍不住噗嗤一笑：“這就是我們的下場了，拿得起，放不下，所以就被自己的愛人不停地佔便宜，底線不停降低，甚至只能分而食之，但說到有多委屈，也不盡然……那你們呢？”
樊大小姐三人對視一眼，面露猶豫難色。
喬木依提供的方法固然是極其有效，雖然必然有兩個輸家，但至少會有一個贏家，問題是輸家是真的輸得無可挽回。
她們願意將選擇權交給趙火，如果趙火真的下定決心選擇真愛，失敗者哪怕無可奈何也會接受。但若是趙火不肯抉擇，那麼她們有決心先一步甩掉這個渣男嗎？
掌握主動權並非都是好事，因爲她們不是爲了贏，而是不想輸。
東承靈問道：“你們也放不下嗎？那你們相信趙火無論如何都會對你們好嗎？”
樊大小姐反問道：“那你們呢？”
“我們相信。”東承靈直接代表大家回答道：“索已經在多次經歷裡證明了這點。”
小孟說道：“我們也相信火哥。”
喬木依說道：“那你們趁這段飯時間好好想想，以我的經驗，像你們這種綿軟無力的逼迫，遲早會被趙火逐個擊破然後淪陷，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孫淑皺眉說道：“火哥纔不會那種套路。”
古月言抿緊脣說道：“我以前也以爲索先生不會那種套路。”
任星美笑道：“如果趙老師真的愛你們，那他遲早會忍不住獨自找你們和解……這不是套路，只是他的耳朵和心都在催促他找你表達愛意。除非他不愛了，纔會熱情熄滅。”
孫淑三人沉默下來，喬木依最後得出結論：
“要麼留下，要麼離開，沒有第三種方法。”
樊大小姐忽然問道：“那你們就真的放棄了？打算就這樣五女……四女共侍一夫？”
喬木依瞥了她一眼，確認她不是在嘲諷自己，才散去手中的恐懼法術，說道：“當然不是！”
東承靈輕飄飄說道：“我離不開索，但可以讓索放棄其他人的嘛。”
古月言認真說道：“索先生這種錯誤的愛情觀必須得到糾正！”
任星美甜甜一笑：“雙人組隊纔是《地球OL》最幸福效率最高的生活方式。”
小孟好奇問道：“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說到這個，”喬木依看向東承靈：“承靈，我下次跟小索約會，你可不能直接將他瞬移走。”
東承靈搖頭：“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將他瞬移過來看一眼，就將他還給你行不行？你們都有我的空間座標。”
“不行，萬一我在和他進行一些比較重要的活動呢？”
“那正好，我就是爲了打斷這些重要的活動。”東承靈光明正大地說道。
喬木依摟住東承靈的脖子，湊近她的耳朵，輕聲說道：“承靈，你有空間法術，但別忘了我纔是全能法師。你信不信我給小索銘刻一個貞操烙印，到時候一旦他碰到除了我以外的女人，這個烙印就會將他炙痛。”
“不信，哪有這種法術。”東承靈非常平靜。
“以後會有的，沒有我也會發明的，如果你非要這樣打斷我們的話。”
“那我就更要打斷了，如果你發明了這種法術，不管我之前如何退讓，你肯定都會對小索使用的，那我爲什麼還要退讓？”
東承靈真是越來越不好騙了。
喬木依暗暗嘖了一聲，看向樊大小姐她們，說道：“你們也聽懂了吧？雖然我們都是修士，但因爲承靈的原因，我們跟戀人的關係都無法更進一步——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啊。”
“所以我們討論出一個辦法，”喬木依頓了頓，說道：“首先我們要確定，在這種多角戀裡，永遠只有三種角色：‘我’、‘戀人’、‘第三者’。”
“我們讓戀人選擇，或者自己單方面發出最終通牒，都是寄望於‘我’和‘戀人’打破多角戀的僵局。既然現在大家發現這兩個辦法都行不通，所以只能從‘第三者’上想辦法了。”喬木依看了一眼其他人。
古月言說道：“跟你們不一樣，因爲我們有東老師在，所以所有私下約會都會受到阻擾。”
東承靈一點都沒不好意思，夾起一塊烤蝦直接吃掉。
“因此我們決定，要準備一場長時間的大型約會。”任星美拍了拍手掌，說道：“但並非是一起約會，永遠只有一個女生跟我哥約會，其他人絕不能摻和，只能眼睜睜看着，算是輪流限時獨佔。”
喬木依說道：“然後就看看誰的妒火會像永恆凍土帶上的冰川，在日復一日的雪風中越堆越高，永不融化，越來越高峻，越來越鋒利，直到某一天，嫉妒的重量超過了極限，它就會崩塌。雪崩的狂潮會把整個世界都吞噬，會衝散一切愛意，然後自然而然就會退出放棄。”
“愛的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
還有這種辦法？！
樊大小姐三人愣了一下，小孟理順思路，訝然說道：“那你們男朋友豈不是很……爽？”
“總會有人受傷，總會有人獲益。”東承靈平靜說道：“而且那也只是一時的歡愉。”
樊大小姐：“但你們不會難過嗎？”
古月言抿緊雙脣，輕輕點頭：“會難過，所以這是考驗‘第三者’的——看看誰先難過得受不了，誰的愛意敵不過恨意，誰會主動退出。留下來的，自然是大家心悅誠服的真愛。”
孫淑：“但這個方法未免也太……太荒誕了吧？”
任星美笑道：“多人喜歡一人本來就很荒誕了，既然大家都不願受傷，那就只能一起受苦了。”
樊大小姐三人對視一眼，似乎在考慮這個方法的可行性。
東承靈忽然說道：“我們的辦法其實沒有什麼參考性，你們可以斟酌參考，切勿照搬。”
喬木依也說道：“趙火和小索的情況大不相同，例如，我們都見過小索的父母，獲得小索父母的認可。小索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放棄我們，但趙火是不是也是這樣呢？他能不能抗住父母的壓力呢？”
未婚妻樊大小姐眼睛泛起亮光。
古月言說道：“索先生是一個很懶的人，跟他一起生活多半要照顧他，趙老師看起來也差不多。你們有沒有跟趙老師長期生活過？有沒有跟趙老師磨合過？趙老師會不會更喜歡能配合他生活節奏的人？”
青梅竹馬小孟眨了眨眼睛。
任星美說道：“趙老師的愛好是ACG二次元方面，你們跟趙老師有共同話題嗎？能不能理解他的愛好？他應該也無法跟完全不理解自己愛好的人一起生活吧？”
學妹孫淑扶了扶眼鏡。
三女各自沉思，東承靈她們也沒有繼續說話。她們也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渣男受害者們」給出力所能及的建議，至於如何解決，終究還是要看她們自己的決斷。
酒足飯飽，在準備離開的時候，樊大小姐一邊驚訝修士強大胃口，一邊想起什麼，忽然向她們問道：“不對，你們的計劃裡有漏洞。”
東承靈等人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萬一在進行了長時間的羣體約會後，依然沒人願意退出，所有人的妒火都無法戰勝愛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東承靈淡淡迴應一句。
“啊？”樊大小姐、小孟、孫淑紛紛一愣。
古月言別過去，從小玖懷裡搶回黑貓抱着，羞紅了臉。
任星美低頭玩手機，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就連喬木依也沒有大大方方回答，蹲下來拿出紙巾，爲小玖擦嘴。
唯有吃飽喝足的林羨魚放鬆了警惕，輕輕打了個飽嗝，美滋滋地舔了舔嘴角，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那就不僅僅是一時的歡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