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把沈竹瀝揍了的事，鬧得滿城風雨。
煙城人，尊師重道，有人認出申姜是剛調來本地的姜老師的女兒，忙出來打圓場，把還在做晚飯的姜曉叫了過來。
而沈竹瀝，是煙城一中出了名的好學生，身上寄託着全煙城人的希望，加上他父母早逝，由奶奶一手帶大，大家待他，總要格外多幾分關心。
一邊是人城裡老師的女兒，一邊是自家捧在手心的希望。
這事不好處理。
姜曉初來乍到，女兒就鬧出這種事，她面子上掛不住，知道事情始末後，說自家女兒調皮任性，一個勁兒對着沈奶奶道歉。老人家是個明事理的人，也說是小孩子家淘氣，不礙事。
申姜不服氣，明明就是沈竹瀝的錯，這個樑子算結下了。
沈竹瀝青松似的站在那裡，臉上、胳膊上被小姑娘撓得一片紅，肩膀上還留着她一個帶血的牙印。他看着小姑娘哭得紅通通的雙眼，不知道怎的，滿腔怒氣突然就那麼散了。
算了，也許她是真傷心了，他想。
事情以沈竹瀝陪申姜去補牙畫上句號。
姜曉執意不讓沈竹瀝出錢，可是沈竹瀝骨子裡透着一股傲氣，離開前執意留下了三百塊錢。
姜曉知道，三百塊錢，對他而言，不算少了。
姜曉不願意挫傷他的自尊心，只得收下了錢。她是老師，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自尊心特別強，一點都傷不得。
申姜拿着小鏡子，正忙着照自己那顆門牙，沒好氣地說：“補出來的到底不是原裝的，顏色都不一樣，以後掉了怎麼辦？我吃西瓜怎麼辦啊？還有好多東西都咬不動，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姜曉聞言，微微偏過頭，看着旁邊嘮叨個不停的女兒，氣笑了：“你那滑板，我早叫你別玩了，出事了吧，看你長不長教訓。”
“媽，你就知道訓我。”申姜嘟囔着。
“媽是讓你別惹事，我們在人家的地方，就得安分點，今天是煙城人心好，不跟咱計較，碰上難纏的，你還不得吃虧啊。”姜曉摸了摸申姜的腦袋。
“哦，煙城人心好，就您女兒心壞，我心壞，我壞行了吧。”申姜“嗤”了聲 ，想起少年那張冷漠的臉，心裡又不自覺地煩起來。
沈竹瀝什麼的，太討厭了。
她的門牙，嗚嗚……
姜曉聽着她孩子氣的話，眼眸中不禁染上了笑意，丈夫去世後，她的全部重心就是兩樣：教書和女兒。
到底是寵壞了。
門牙沒了，雖然補好了，但是申姜心裡還是煩，晚上的飯菜，她都沒動幾筷子。
洗完澡，她就一頭摔在了牀上，抱着一個玩偶兔子，給自己的閨蜜葉蓁發微信。
川川：【啊啊啊啊啊大寶貝兒啊！】抓狂表情包.JPG
葉子：【吼吼吼吼吼小心肝怎麼滴了啊？？？】
川川：【啊啊啊！老孃今天把門牙摔了啊！】門牙照片.JPG
葉子：【噗！能不能有點功德心，我在吃燒烤啊！你給我發門牙，太噁心了！！！】
川川：【哈哈哈哈……】
葉子：【說真的，怎麼回事啊？去煙城的山路那麼不好走的嗎？】困惑表情包.JPG
川川：【……】
川川：【30秒語音】
川川：【59秒語音】
葉子：【哈哈哈哈！我敬佩那個少俠！有空我一定要去煙城見見他！】
川川：【友盡，你跪安吧】
葉子：【你當時是不是很糗啊，一頭雞毛鴨毛，手裡握着一顆門牙！那畫面感……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葉子：【有沒有人拍照片發朋友圈啊，我好想看現場啊！】
葉子：【歪？歪歪歪？你在嗎我的小心肝？嘻嘻嘻……】
葉子：【發起了視頻邀請】
葉子：【發起了語音邀請】
……
葉子：【接呀，接呀，再給我多說說細節，讓我開心開心嘛。】
川川：【您的小心肝已經氣死了。】再見.JPG
……
雖然損友葉蓁一個勁地在笑她，但是申姜吐槽完，還是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把手機往桌子一扔，申姜看到牀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煙城一中校服，她盯着那套企鵝裝，盯了兩秒，沈竹瀝那個人又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要瘋了。
申姜趴在牀上，把腦袋埋在被子裡，心情很爛，只覺得自己倒黴透頂。晚上她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她一口牙都掉了，什麼都吃不了，比九十歲的老太太還慘。
鬧鐘鈴聲響起的時候，申姜拿過枕頭悶住自己，想賴一會兒牀。
“川川，起牀了。”客廳裡響起姜曉的聲音。
見房間沒動靜，聲音靠近了：“川川，你今年進高三了，等會兒要認識新同學，別遲到了。”
緊接着，是門鎖轉動的聲音，在房門打開的前一秒，申姜從牀上坐了起來，姜曉一進門，就看到一臉迷糊的申姜，無精打采。
“醒了就起來，媽媽給你煮了麪條。”姜曉說。
“哦。”申姜壓着瞌睡，穿鞋，洗漱。
“對了，把頭髮紮起來，顯得精神點。”姜曉站在餐桌邊，把煎蛋夾到盤子裡，看了一眼申姜。
申姜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披着頭髮多有味道啊，不過，她還是拿髮圈把頭髮綁成了一個丸子頭，回房間換校服時，又在丸子頭上夾了一隻小黃鴨。
姜曉探着腦袋，看着拿着書包走出來的申姜，滿意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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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的手續，姜曉早就給她辦好了，申姜只需要直接去班上報道。
班主任叫蔣麗，是個矮矮胖胖的女老師，看起來很和藹，昨天姜曉帶申姜見過。
“媽媽對你要求也不高，努力考上個二本，我也就知足了。”姜曉送申姜去教室，一路上叮囑道，“蔣老師給你安排的同桌，是學校裡的尖子生，你學習上有不懂的，多問問人家，別跟以前似的，什麼都不上心。”
“不怕我影響人家學習？”申姜問。
“還貧嘴。”姜曉斜了他一眼，“人家要考名校的，你要是帶壞人家，別說蔣老師，我都饒不了你。”
申姜笑了笑沒說話。
老媽要是知道，她在原來的學校，早就帶壞過好學生，不知道還要怎麼說她。
想起那個好學生和短暫的戀愛，純潔得就跟吃了個青果似的，最大的尺度無非就是碰了碰脣，都算不上接吻，更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故事。
看着和以前差太多的校園和風景，申姜嘆了一口氣。
在這個地方，申姜壓根沒心思想什麼壞事，和S市高中校草都談過戀愛了，煙城一中的男生，入不了她的眼。
“哎，發什麼愣，叫人吶。”姜曉喊了她一聲。
申姜這才發現，姜曉已經帶她到了教室門口，外面站着昨天見過的蔣老師。申姜笑着打招呼：“蔣老師好。”
“好，好。”蔣麗一臉笑容，完了，她又和姜曉寒暄起來。
申姜閒得無聊，沒耳朵聽他們聊天，左看右看，就發現教室裡一陣騷動，有不少學生探着腦袋看窗外的她。
申姜大大方方地讓他們看，看到長得不錯的男生，她還會對他們笑。
那種受人矚目的感覺又回來了，連帶着她心情都好了起來。
蔣麗帶申姜進教室，讓她做自我介紹的時候，那些目光還黏在申姜身上。申姜在講臺上站了幾分鐘，目光朝底下轉了轉，勾着脣，漫不經心。
“我爸姓申，我媽姓姜，我叫申姜。”
底下傳來一些細微的笑聲，申姜，生薑，她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懶得跟他們計較。
“我爸媽在四川認識相愛的，所以我小名又叫川川，你們平時可以叫我川川。”
“我的介紹完了。”
申姜抿了抿脣，剛說完話，蔣麗緊接着又說了一些客套話，無非是歡迎新同學到來，大家要一起和睦相處之類。
“申姜同學，你可以回座位了，你的座位在那裡。”蔣麗說。
申姜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少年本來低着頭在做題，申姜看過來時，他眼皮一掀，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把頭埋了下去。
申姜看到他，只覺得心裡的陰影面積瞬間蔓延成了一個操場，腦袋裡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循環迴響。
煙城一中，高三的，沈竹瀝。
申姜臉上的詫異和震驚，三秒鐘後就消失了，她走下講臺，走到沈竹瀝身邊拉開椅子坐下了。
“沒擦。”沈竹瀝提醒她。
申姜一下就從椅子上彈起來了，準備罵髒話又忍住了，狠狠道：“你早不說。”
沈竹瀝沒出聲，看了她一眼，繼續做試卷了。
申姜從書包裡拿出紙巾，仔仔細細地把椅子和桌子裡外擦了一遍，才繼續坐下來。
沈竹瀝還是保持着同一個動作。
申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五官突出，眉骨硬朗，長得挺正氣的，勉強夠得上帥哥的及格線，不過比起她見過的帥哥，眼前這位還是差多了。
說實話，申姜挺不喜歡這人身上的那種傲氣和冷淡，叫人不舒服。
話說回來，能舒服嗎？她跟他還有仇呢。
申姜覺得有必要擺明一下態度，敲了敲桌子，聲音十分不爽：“喂。”
沈竹瀝手中的筆停了下來，盯着她。
“我先聲明一點，我們有仇。”申姜說，“你別惹我。”
說完，申姜覺得這句話不夠氣勢，又咬牙切齒地加了一句。
“你敢惹我，我就敢讓你考不上大學，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