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從那日從地牢出來過後,藍凌雪對此事便有懷疑。這幾個月來,知道她行蹤的人少之又少,竇薔雖是有反叛之心,可倚仗她對竇薔的瞭解,此人愛逞匹夫之勇,如此精密的計劃,並不像她所爲。
可見,她的背後一定有人教唆。加之,憶起她的那句,“我沒有私藏宇文歌!”的時候,藍凌雪分明從她的眸光中看出了堅定。
她將自己的疑慮告知了冥寒冽、軒轅謹兩人,三人商榷過後,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只是,僅僅知道此人乃在帝女國中潛藏已久,可思來想去,卻找不到可疑之人。
直到那日茗蘭的突然出現,才讓幾人不由將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聽到她說到那個神秘女子時,衆人差一點就被她矇混過關了。只可惜,宮中的密探卻來報,雖然帝女宮內的確有人在假扮自己,一切也與茗蘭所說的大致吻合。
可百密終有一疏,宇文歌趕回王府的當日,約三炷香後,有人看到茗蘭曾經出入了王府,隨後,王府府外便有重兵把守。
仔細一想,也不難發現紕漏。如果那神秘女子有偷天換月的能耐,又豈能輕易任由茗蘭逃脫。即便她僥倖逃了出來,可爲何這幾日,絲毫沒有人來追殺她。加之她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間太過巧合,恰恰是竇薔大計失敗,反成階下囚的時刻。
這讓原本不肯相信的藍凌雪,也終於有了些許的動搖。
冥寒冽想出了一個妙計,此計若成,便可以讓那幕後之人露出馬腳,同時也還茗蘭一個清白。
於是,冬至夜晚的好戲,便上演了。
藍凌雪帶着心事與茗蘭在河堤旁閒聊之時,冥寒冽的人已經將竇薔帶離了地牢,當夜空之上的信號彈唯美的綻放,幾人便就此得到了消息。
一切都是按照最初設想的步驟走來,可藍凌雪卻是越來越怕,怕知道真相,怕那個精心謀劃的人真的是她,更怕會面對那血淋淋的殘忍。
當在牢房裡察覺到茗蘭的神色的時候,藍凌雪便知道真的是她了。只是心底卻始終不肯相信,那個陪伴她四年的姐妹,那個與她生死與共,患難見真情的茗蘭,真的是那個江湖之中人稱毒美人的魅姬。
可當冥寒冽和軒轅謹躲在角落,看到她鬼祟的掏出袖中的粉末之時,謎底終究揭開了。藍凌雪將熱茶握在掌心,緊緊地,她前世對於藥理的色香味十分深刻,雖然這茶水的清香將那藥味覆蓋,可她輕輕一嗅,還是嗅出了不同。
不顧冥寒冽兩人的阻攔,藍凌雪願意賭一次,她一再的試探,一再的給她悔過的機會,卻沒想到,她卻視若罔聞。
涼了心,待茗蘭走後,她悄悄將舌下的茶水吐了出來,如果才得沒錯的話,這茶水中混入了迷香,少量並無大
礙,如果食用過量,怕是從此沉睡不起。
霎時,冥寒冽軒轅謹同時破窗而入,兩個男子在昏暗的廂房裡綻放着幽幽的眸光,藍凌雪回以蒼白的一笑。
“呵,我輸了!”
兩個男人誰也沒有說話,因爲這場賭局,無論誰輸誰贏,最後受傷害的,還是她自己。
三更剛一過
便聽到瓦蓋之上傳來的細微的動靜。
藍凌雪知道,那層面紗終於要揭開了。劉自清已經在地牢潛伏已久,只要人一來,根本逃脫不掉幾人佈下的天網。
而此時此刻,站在她對面的女子,不再是那個外冷內熱的秀麗的茗蘭了,而是那個妖冶如尤物一般的魅姬。
她慘笑一聲,“現在,我應該喚你茗蘭,還是魅姬呢?”
女人眸光攢動,紅脣未抿,彷彿也壓抑着疼痛。
軒轅謹心疼的望着藍凌雪蒼白的小臉,“原來,當年那個我派去雪兒身旁的茗蘭,早已被你殺掉了。那麼,這麼多年,你處心積慮的潛藏在雪兒的身邊,到底作何目的?”
她仰天大笑,身後的劉自清見此,不由將手中的刀柄握緊。
“有何目的?呵,我不過是爲了奪回,我所失去的一切!”
冥寒冽眉宇暗沉,面目的線條愈發的僵硬。“難道,靈鷲宮的宮主還有更淵源的往事?”冷聲諷刺道,冥寒冽輕擁着那懷裡微微顫抖的藍凌雪,他的女人,誰也不能欺負。
“沒錯,你們可知道,我纔是真真正正的帝女國的晉陽公主---司徒雪鳶?”
衆人皆是一驚,藍凌雪望着她那冷眉冷眼,竟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能說什麼呢,她並非真正的藍凌雪,又怎麼會知道那十幾年前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魅姬臉上噙着冷笑,看在藍凌雪眼裡,既陌生又心疼。
“十三年前,年幼的我不過三歲,當時正值我的祖母手執朝政,一日我在宮中休憩,突然聽得母妃的呼救聲。我悄悄的向着那聲音跑去,卻看到奶孃此刻正用那帳簾勒住了母妃的脖子,她愈掙扎,那奶孃的手便勒的越緊。母妃看到角落裡的我,示意我快跑,那時我怕的要死,根本提不起步子來。
那陰毒的奶孃見母妃斷了氣,便一步步的向我走來。我害怕的忘記了哭,只是當身後已無退路之時,被她一把捏住了脖子。就在我彌留之際,那奶孃的手一鬆,頹然倒地之時,我纔看到了柳娘。
她是我母妃最信任的女將,從今過後,也就是我的師傅,靈鷲宮當時的宮主柳如煙。
她抽出貫穿奶孃身體的刀子,血淋淋的,染在地上一片猩紅。然後將我抱在懷裡,趁着夜色逃了出去。
而帝女宮中卻沒有傳出母妃被殺的消息,
沒過多久,帝女國宮中突發政變,竇薔謀權篡位,祖母、父皇相繼被殺,那個冒牌的軒轅冷月和晉陽公主被滿城追殺。
而我一直被師傅藏身於靈鷲宮中,我三歲開始習武,直至十歲的時候,已經成爲了林中高手。本以爲,這一輩子我都無從報仇,卻沒想到,一日師傅得來消息,說已經找到了那個冒牌晉陽公主的下落,如果我要報仇,就必定要承受難以承受的苦難。
那時,軒轅王的父皇已經偷偷的招募少女,傳授武藝,以備謀國大計之時所用。而師傅偷偷地將那個喚作茗蘭的少女悄無聲息的毀屍滅跡,而我則是帶上了她的人皮面具,從此成爲軒轅王手下的殺手。
輾轉多年,我終究找到了你。那時,我十五歲,你在宰相府中是個作威作福的郡主,而我,卻是府邸裡最卑微的丫鬟,你知道我心裡有多恨嗎?
國破家亡,山河破碎皆是拜你所賜,我恨你入骨,每次看見你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殺了你爲我的母妃報仇。可我不能,只能忍氣吞聲,爲你穿衣梳妝,甚至到最後,我也真的以爲自己是個平凡的丫鬟。
籌劃多年,直到三月前,我纔有機會下手,一舉奪回那原本就屬於我的江山我的國!我有何錯,我又錯在哪裡?藍凌雪,你告訴我!”
伴隨着她一聲悽慘的咆哮聲,藍凌雪潭底的淚水墜了地。
她輕輕的喚了聲,“茗蘭,我……”
“不要叫我茗蘭!”女人烈焰紅脣之上,趟過幾道淚痕,“我是魅姬!茗蘭已經死了!”
藍凌雪身子一顫,半響,輕輕說道,“欠你的江山,我都會還給你,身外之物,我不要也罷!可是,茗……魅姬,宇文他是無辜的,不要傷害他!”
魅姬沒有說話,神色淡漠的讓藍凌雪心寒。她幽幽的說了一聲,“自清,放了她!”
“可是……”
“放了她!”怒吼一聲,她掩下長睫,面露神傷。
脖頸間的尖銳落下,魅姬眉心蹙起,眸光裡夾雜着不明的光輝。
藍凌雪走上前,從袖間掏出一粒藥丸。
“吃下它,這是碎骨蘭心毒,這世間除了我,無人能解。若三月之內,我見不到宇文的身影,你便會因五臟俱碎而死!”
魅姬擡眸,兩簇眸光在暗夜中對視。
別開臉,她拿過她掌心的藥丸,吞進腹中。“我答應你!”
擦過她的肩頭,藍凌雪喚了聲,“魅姬……請代我告訴茗蘭,我不從不不後悔認識她,在我心底,她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魅姬身影一怔,捏緊了拳手,兩臂打開,轉眼便消失在夜色裡。
寒風吹來,藍凌雪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天愈來愈冷了,可再冷也比不過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