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冥寒冽陰鶩的臉龐，她胸口莫名疼痛。
低下眸子，看着滿手鮮血，藍凌雪忽然變得不知所措。
“冽，你聽我解釋！”
冥寒冽面容十分的憔悴，想起方纔姜允來傳話，說有人曾在狩獵場附近看到了她的身影，冥寒冽連忙從牀榻之上匆忙起身，趕了過來。
卻沒想到，當他真真切切的看到她的背影過後，方想喚她的名字，便看到在她背影之下，那個躺在血泊中的冥無痕。
他擡起步子，一步步的向着她走去。那往日蓄滿了深情的眼眸裡，滿是陰寒，戾氣。左胸口的又在隱隱作痛，可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因爲此時此刻，他已經變得麻木。
直到兩人一步之隔，他才頓下腳步。
他擰起眉宇，森森的望着她。
冥寒冽潭底豔如殘陽，低沉的嗓音裡夾雜着憤怒與疼痛，他終於開口，
“爲什麼，爲什麼是你？”
藍凌雪搖着頭，“不，冽……不是我！我沒有殺他！”見冥寒冽面色不改，藍凌雪驚覺到冥寒冽身後的那抹身影。她伸出手，指向一身水粉衣衫的納蘭素婉。
“是她，是納蘭素婉，是她引我來，然後……”
被她指着的納蘭素婉頓時面色慘白，可她還未說完，便被面前的男人生生打斷了。
“你以爲本尊會信麼？”
她不可置信的向着那冰冷聲線傳來方向的地方投去眸光，那個眸光凌厲狠絕的男子，讓她那麼的陌生。
淚水在眼眶裡盤旋，隱忍着心頭的委屈。她上前一步，牽起他垂落在身側的手。
“冽……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沒有騙你，我也沒有殺他，你信不信我？”
四目相對，他陰厲的眸光裡閃過一絲柔軟，他被握着的手掌裡，傳來絲絲的溫度。指尖輕顫，就在他想要點頭的時刻，無意間撇到雪面上那刺眼的血紅，繼而落在冥無痕那不甘心的睜着眼，滿是猙獰的臉上。
霎時，他感覺到腦海裡出現了另一個聲音。皇兄，我死的好冤啊，就是這個賤人殺了我，爲我報仇，爲我報仇啊。
他身子不由趔趄後退一步，另一隻手扶在額頭上，閉着眼，頭痛欲裂。
“冽，你怎麼了？”對面的藍凌雪不由擔心的問道，看到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方欲上前扶住他，卻被他一道凌厲的眸子嚇得退卻了。
“冽，你？”
“藍凌雪，你殺了本尊的皇弟，本尊要你償命！”話間，冥寒冽衝上來，一把抓住她的髮髻，用盡五成的內力，將她狠狠地丟到了樹幹上。
來不及反應，藍凌雪只感覺全身劇痛過後，只感覺頭暈目眩，剛剛睜開眼睛，那刺痛的額角便滴落下血水來。
衆人不忍驚駭，那姜允更是嚇得驚呼一聲。
肖林見到這一幕，眉宇不由鎖緊。當他的眸光無意落到納蘭素婉身上的時候，才驀然發現她的脣角溢出一絲冷笑，垂下眸子，他陷入沉思。
想到這幾日的朝夕相處，藍凌雪並非一個心胸狹隘之人，即便與儲君有過心結，也不會逞一時之快殺了他。更何況，依儲君的武功，藍凌雪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如何能將那匕首準確無誤的插在他的胸口呢。
想到這裡，他袖間的拳手越捏越緊，擡眸時，冥寒冽已經滿身殺氣的，擡起步子向着那蜷縮倚靠在樹幹上的藍凌雪走去。
藍凌雪此刻正極力平復氣息，可那五臟六腑錯位的感覺讓她感覺血脈上衝，喉嚨間有血腥味，她捂住胸口，終於一口血噴落在地上。
可視野裡卻出現了一雙金靴，幽幽的擡起眸光，終於看清他面若刀刻般的臉龐。
那委屈肆意在她胸口涌動着，酸澀的眼角快要滴出淚來。她極力撐起身子，終於與他平視，當觸及到他潭底那抹狠絕與漠然的時刻，她心痛的快要死掉了。
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她冷笑一聲，說道，“我是應該叫你冥寒冽，還是冥洛辰呢？”
這樣帶着挑釁與疼痛的語氣，讓冥寒冽不由皺了皺劍眉。
見他毫無反應，藍凌雪捂着胸口，忍着痛，上前一步。
“我說過，人不是我殺的！可是，你爲什麼就不能相信我？”淚水還是奪眶而出，三月的春風，仍然帶着幾分刺骨與涼意，風乾了她臉上的淚痕，她脣齒髮抖，不是來自於畏懼，而是來自那心底深深的寒意。
望着她的淚眼，冥寒冽眯了眯狹長的眼眸，偌大的林間，彷彿只想下兩人。這樣的淚眼，讓他似曾相識。她害怕懦弱的時刻，也曾這樣委屈的哭着，那時的自己，深情的環抱着她，那淚水殷溼他衣襟的感覺依舊清晰可見。
緩緩地擡起手，過往的溫情與回憶，彷彿都在那一刻，凝爲露水般純淨的溫柔。可就在他的手，貼上她面頰的那一刻，他腦裡又出現一個聲音。
冥寒冽，你忘了當年她是如何害你慘死的麼？你還記得那萬箭穿心的滋味麼？那殺你最親人害你國破的血海深仇真的不報了麼？就這樣放過她，你甘心麼，嗯？回頭看看你慘死的胞弟吧，難道你就這樣放過她，放過你的仇人麼？
藍凌雪側眸看着自己臉龐的那隻手，她咬的泛白的脣終於鬆開，那雙漂亮的秋眸，因欣喜而彎成了新月。
他終於肯信她了！
可就在她牽起脣角，迎接光明的那一刻，她臉龐的手捏成了拳，狠狠的捏在了她的玉頸上，她驚訝的望着他，可看到的不再是方纔的平靜與溫情，而是斥滿了陰鶩與凌厲。
背撞上那樹幹，震得她的五臟六腑都要碎裂了。
他那如同死神手中彎刀的眼神，讓她絕望。
他壓低眉眼，潭底猩紅。腦海裡只有一個聲音，“殺了她，殺了她爲無痕報仇！”
她的雙腳漸漸離地，那窒息的感覺讓她感覺極度痛苦，她用力的掙扎，卻根本無用，她只感覺四面八方都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那是絕望的色彩，讓她迷離，讓她心慌。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衝出一抹人影，掰開了她脖頸間的大手，她才得以喘息。
“皇上，恕臣斗膽說一句，此事疑點重重，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不能將賢妃娘娘定罪成殺害儲君的兇手！”
肖林雙手抱拳的跪在地上，隔在兩人間，讓藍凌雪終於從恍惚的鬼門關奪回一條性命。
冥寒冽沒有說話，可是眼裡的陰霾卻依舊沒有消散。
他錯過肖林，望向藍凌雪因窒息憋紅的臉龐，眯了眯眸子，沒有說話。
藍凌雪將手從脖頸間落下，那因委屈，因疼痛，而肆意落下的淚水，她已經無力阻止。
張了張脣，喉嚨間哽咽的道出一聲，“你，真的想殺了我？”
“殺人償命，藍凌雪，你該死！”那冰冷的聲音傳至她的左耳，讓她心生悲涼。
爲什麼，爲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她。
看到他掌心凝聚的內力，肖林心頭一緊，連忙站起阻止。“皇上……”
可肖林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抽出肖林身側的利劍，避開了肖林的阻攔，一劍麾下，藍凌雪沒來得及眨眼，那一劍的刀鋒已經劃破了她晶瑩的淚眼。
“啊！”
肖林回眸的時候，已經看到藍凌雪痛苦的捂着雙眼，血從她的指縫裡流出，滴落在她身穿的青衫上。
眼前是漫天的血色，沒有新綠的樹苗，沒有薄薄的白雪，甚至……沒有一絲光芒。
肖林沉痛的望着她，繼而將視線落回到那個手執利劍，滿臉冷漠的男人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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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間，整個林子裡變得靜悄悄的。
唯有藍凌雪那一聲聲悲涼淒厲的哭聲，還有那刀鋒滴落血水的聲響。
就在這一刻，林間出現一抹紅杉。
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他迅速向着那個蜷縮在樹下的青衣奔去。“鳶兒，鳶兒！”
可藍凌雪卻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了。她只是用力的捂着雙眼，喃喃道，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撞入冥寒冽視野的宇文歌，竟喚起了他僅存的那幾分理智，他看着宇文歌那道凌厲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充滿了恨意，彷彿要將他拆骨入腹。
他頭痛的厲害，只是當他的視線掃過藍凌雪的時候，身子突然一顫，又低下頭，看到手裡那滴着血的利劍，霎時明白方纔自己做了些什麼。
那利劍與地面傳來清脆的聲響，他向前一步，卻聽到宇文歌怒吼一聲。
“怎麼，你要殺她？你忘了當初你是如何向本王保證的，本王真是該死，輕信於你，才讓鳶兒落得如此地步！”
冥寒冽看着他懷裡那個滿臉是血的藍凌雪，頓時胸口一痛。
納蘭素婉見到如此，連忙朝着姜允說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將兩人抓起來！”
姜允從錯愕中回神，彎下腰，道了聲“是！”便揚了揚拂塵，作勢要召來御林軍。
卻不想背後傳來冥寒冽低沉嘶啞的嗓音，“放他們走！”
姜允步子一頓，望了眼冥寒冽，又望了眼納蘭素婉，模樣頗感無奈。
納蘭素婉見此，上前一步，“皇上，他們……”
“放他們走！”怒吼一聲，所有人頓時感覺到他那濃郁的戾氣。
見此，納蘭素婉也合時宜的閉上了嘴巴。
宇文歌將藍凌雪橫抱在懷裡，在擦過他肩頭的那一刻。
宇文歌說道，“冥寒冽，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他忘了眼他懷裡，因疼痛而昏厥的藍凌雪。臉上閃過一絲疼痛，兩瓣脣泛白，卻依舊紋絲不動。
宇文歌收回視線，沒有再逗留，抱着藍凌雪，躍上馬背，便漸漸消失在衆人眼前……
肖林望着那遠去的背影，在看冥寒冽的時候，他已經痛苦的抱着疼痛欲裂的頭，跪在了地上。
腦海裡依舊是那兩個聲音，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傷害她？殺了她，殺了她……
“皇上，您沒事吧？”
肖林湊過身去，早就看出皇上今天的不對勁，難道是那毒還未全解？
正在他靠近之時，冥寒冽卻仰天龍嘯一聲，那眼角便落下哀痛欲絕的淚水，片刻過後，他便傾身倒地，陷入了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