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意味深長地看了李娟一眼,說:“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情,我給你記在心上了,等這裡忙完,我會給教育局張局長打個電話。”
當了官從了政的人就是不一樣,郭良這話不禁一語雙關,而且還一箭雙鵰。他在這個時刻忽然提到李娟的事情,當然是在變相地提醒她:我用職權幫了你的忙,今天你也得幫忙還我一個人情。而郭良一箭射下李娟這隻雕後,還貫穿了另一隻雕,即是他們共同的老師葉遙遙,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既然教育局張局長惟他郭良的命令是從,那麼,郭良自然也能要求張局長給葉遙遙好處,當然,也能給她帶來壞處。
畢竟,當權者要修理一個人,太容易了,好處自不必說,壞處不多了,比如說,把你調到一個偏遠的學校去教書,你能不去嗎?假設你夠潑辣,可以不去,那再給你扣頂大帽子,說是爲了提高那裡的教育水平,美其名曰:支教。你還能不去?
李娟倒是喜出望外地點頭說:“謝謝郭市長,赴湯蹈火,李娟再所不辭。”
上官婉瞥了李娟一眼,心想:看來她高中畢業後,一直沒什麼變化,說話水平還處在搬弄書本那一套上。
葉遙遙卻皺了下眉頭,左顧而言他地說道:“郭良,沙軒今天也來了。”
“沙,沙軒在哪裡?”郭良吃了一驚,差點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時不慎,竟碰翻了一個酒杯,酒水倒出來,順着桌邊流到了他的褲檔上。郭良頓時手忙腳亂,李娟趕緊扯了一大把衛生紙遞給了他。
葉遙遙轉頭尋着了沙軒,但沙軒背對着她,她只好用手指了下:“他在那裡。”
郭良很快鎮靜下來,強笑道:“既然是老同學,那該請過來一起聊聊。”
李娟附和着說:“對,對,對,什麼事情應該當面說清楚。不是每個男人都有養漂亮女人的本事。”
郭良瞪了她一眼:“俗氣。”
李娟趕緊陪着笑說:“是,是,是。市長教育得對,我說錯了,應該說:什麼樣的腳,就穿什麼樣的鞋。穿錯了鞋,對自己的腳也不好。”說到這裡,她轉頭故意去問上官婉:“老同學,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上官婉知道她在含沙射影地說沙軒和自己不配,她如果承認了腳穿鞋的問題,就等於承認了沙軒配不上自己。上官婉很聰明,她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李娟糾纏,而是微笑着說:“早年,西方有個哲學家叫黑格爾,他曾經說過:存在即是合理的。我想,他的話能夠流傳到今天,一定有他的道理。”
上官婉輕啓嘴脣,輕言細語說這話的時候,郭良簡直就看傻了,眼裡情慾大盛,倘若這裡是他的辦公室,他早就撲過去了。郭良這些年來,一直在總結一個問題,如果當時,沙軒沒有出現,那上官婉一定是他的;如果他能放下斯文的架子,一定能夠對上官婉先上車,後補票。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郭良眼中閃過一絲狠色,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還是被山神揪住了,他嘿呀嘿呀地就笑開了:“這廝已經動了邪念,沙兄弟,你放心把羊放在狼的旁邊嗎?”
沙軒不以爲然地笑了笑,意思是,就算他是一頭惡狼,又能怎樣?
河神卻不識時務地打着哈哈:“山豬,你丫的沒看見獵狗還守在這裡嗎?”
沙軒出其不意地伸腳就踢出一道勁力,一下就撞到了河神的腿上,河神“啊”地叫了一聲,山神裝作不解地問:“大白天的,叫什麼叫?你叫了別人也不會當你是隻鳥啊!”
瞧瞧,這話多損人,既罵了河神,又奚落了旁邊看笑話的百靈兒!
百靈兒眼珠一轉,就笑嘻嘻地問山神:“山豬哥哥,你抓住過狼沒有?”
山神一怔:“我抓狼做什麼?”
百靈兒嘲弄道:“你是山裡最大的獵狗啊!”
河神立刻心領神會地哈哈大笑,土地爺說:“山豬,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就是不長記性,你丫的還是不明白,得罪誰也別得罪女人!”
沙軒心道: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子乍就交了你們這幫損友?
這時,李娟扭着微微發福的蠻腰過來了,她對着沙軒“嗨”了聲:“老同學,這麼多年不見了,過來陪葉老師敘敘舊吧。”
沙軒見躲不過去了,只好點頭答應。
河神卻學着李娟的語調,比了個蘭花指也“嗨”了聲:“姐姐,我可以和你敘敘舊嗎?”
李娟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卻沒有發作,只是不高興地說:“你是誰?我們又不認識,敘什麼舊?”
河神嬉皮笑臉地說:“一回生,二回熟,你如果一直不給我機會,我們又怎麼會認識呢?不如我過來陪你坐坐吧?”
百靈兒小聲地對胡大姐說:“河頭哥哥越來越噁心了!”
旁邊桌上有人也面露嘲色看了過來。
李娟沉下臉丟下句話轉身離開:“我們同學相聚,你來湊什麼熱鬧?”
河神居然如若無事一般,搶在沙軒前面一步,就大大咧咧地提了瓶啤酒,走了過去。
秦金柱忍不住問土地爺:“他(河神)去做什麼?”
土地爺笑:“他看戲沒過癮,就想去演戲。”
秦金柱聽得雲裡霧裡,胡大姐忙笑着解釋說,可能河神要去搗亂。
沙軒剛一轉身,郭良的目光就謹慎地掃過來了,他一眼看見沙軒皺紋爬滿額頭的臉,就鬆了口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過得輕鬆自年輕。郭良暗自比較了一番,發現沙軒如今變得又老又醜,而自己卻紅光滿面,呼風喚雨,自然就生出一絲驕傲的想法來。
不過,郭良素來沉穩,那種自得的神情只在臉上閃現了下,很快就尋不着足跡了。
河神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上官婉桌邊,拉了張凳子就如同進了自己家一般,毫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郭良不悅地直視着河神:“朋友,坐錯座位了吧?”
河神提着啤酒,打着哈哈給郭良倒了杯酒,一邊又說:“沒錯,沒錯,我是李娟的朋友,她請我過來的。”
郭良擡頭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李娟,李娟急忙擺手說:“郭市長,我可沒請他,是他自己厚着臉皮過來的,你看他這一身倒洋不土的打扮,怎麼可能是我的朋友?”這話分明在自擡身價。
河神倒酒的手猛地擡高了一些,酒水一下就溢出了酒杯,順着桌邊流進了郭良的褲檔中,郭良措手不及,慌忙站了起來,擡頭就怒視着河神:“朋友,有你這樣倒酒的嗎?”
剛纔和郭良一起來的那個壯漢此時正站在他背後數米遠的牆角,他只看見了河神一臉笑容,卻沒看見郭良生氣的樣子,加之大廳中人聲鼎沸,他可能也沒有聽清楚郭良的責罵聲,因此並沒有走過來當打手。
河神嘻嘻地笑着準備伸手去幫郭良擦拭下,但馬上又把手縮了回來,跟着就看向了李娟:“這個位置你更熟悉,還是你來擦吧,姐姐。”
葉遙遙臉色微有些紅,因爲河神的手正指着郭良的鳥窩。由於酒水第二次衝進那裡,郭良的褲子已經被淺透了,他那個因爲剛纔對上官婉想入非非,而現在已經不安份立起來的“小鳥”正撐起了一個小小的帳篷。
李娟一看就轉頭找目標,她咬牙切齒地罵:“沙軒,只有你才交得出來這樣的狐朋狗友,竟敢對郭市長無禮!還想不想在都勻市混?”
李娟的聲音有點大,旁邊幾桌的人涮的一下就齊齊地看過來,頓時有人在竊竊私語:“那不是年輕有爲的郭市長嗎?剛纔看他有些面熟,原來真是他!”
“這個傻帽(不出意外地指向了河神)衝撞了郭市長,日子怕不好過哦!”
上官婉對着河神撅了下嘴,輕聲說:“你別鬧了。”她同河神很久以前就認識,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不便加重語氣。再說了,上官婉始終站在沙軒那面,雖然不願意看到他的朋友捉弄郭良,卻也不會因爲這樣的事情去指責他們。
“李娟,要不我們換個城市混?”河神嘿嘿地胡說了一句,旁人便以爲他和李娟可能有一腿,氣得李娟眼中怒火中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河神毫不理會,居然若無其事地低頭對上官婉笑:“弟妹,哥哥給你倒酒。”
上官婉把手放在酒杯上,笑着推辭了。
沙軒笑嘻嘻地走過來,並沒有批評河神做得不對,甚至他壓根兒就漠視了剛纔發生的事情,直接就和郭良打招呼:“老同學,幸會,幸會。”
郭良冷笑了聲:“坐!”一個字吐完,自己就先坐了下去。
哪知河神腳快,竟神不知鬼不覺地伸腿踢了下,郭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竟又撞到了後面那桌的倒黴蛋,好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市長,誰也不敢罵他。但舉座皆驚,整個大廳都喧嚷了起來,郭良不得不狼狽不堪地爬了起來。
他帶來的那個壯漢快步走了過來,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椅子,就轉頭衝着一個服務員大喊了聲:“叫你們經理過來!”
沙軒一怔,分明是河神做了手腳,爲何找這裡的經理呢?當他仔細看向那張椅子時,才發現斷了兩隻椅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