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過頭去，不是別人，正是裝榮華貴的聖母娘娘。
其實聖母娘娘與我想象中的樣子並不一樣，我想象中的她該當是高貴得不容逼視，美麗而似乎永遠夠不着的冷冽，然而面前的女人，一身簡單的衣袍，不是妝容的面目，素淨的黑髮，簡單的，就似鄰家的母親。
我突然明白過來，這個時候的她，不是聖母娘娘，而是……修冪的母親。
我直起身來，想着她會與我說些什麼。
聖母娘娘走過來，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不甚友善的模樣，兀自拉起我的手，笑笑的說：“原，在天界時聽說冪兒迷上了千秋林的仙子，我與他父王都以爲是傳言，想着冪兒這孩子一向乖巧聽話的，後來，冪兒竟是親自前來請求他父王解除與魅雛的婚約，我們這才明白過來。那時候想着，是了，冪兒長得這般大，當該有自己喜愛的姑娘了。”
我愣住。
“我便一直在想，該是個怎樣的女子，能夠讓冪兒打破了多年來部署好的計劃呢。”聖母娘娘的眼神裡，是頗爲讚賞的。這是一個慈母看着自己的孩兒心愛的女子時的表情，我的心裡軟軟的塌下去。
聖母娘娘沒有等我接話。
繼續道：“雖然一直想要說召見苜蓿去天界看一看，冪兒卻死活不讓，苜蓿一定猜不到冪兒說了什麼吧？冪兒是個好孩子，冪兒說，待到三界恢復平和之時，待到再不會有動亂之時，他便親自迎娶你回去。”
“……”
“冪兒，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好世子，可是，不見得是一個好的愛人，是不是？苜蓿。其實，我便是這樣覺得的，有時候想要做一個平凡的人類，或者只是一個平凡的仙子，這樣便可以自私的活下去，不用關心其他人的生死，更不用講三界的存亡都扛在自己身上。可是，冪兒，生來便註定他卸不下他的責任。”
“……”
“他也想要與苜蓿隱居在這千秋林，每日看日升日落，一盞酒，手執畫筆看美人
，只是，冪兒有他的職責，他是世子，他要爲三界的安危着想，他需要擔憂的太多，所以，終究，竟是連你被咒語這般折磨也沒有發現，苜蓿，你是怪他的吧，換作是我，我也會責怪。”
即便說得再怎麼模棱兩可，我也終究明白了聖母娘娘的意思，我不禁想要感嘆，果真是有其兒必有其母，聖母娘娘好生厲害，用修冪打比方來告訴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所在，推都推不掉，就連堂堂的天聖世子也沒有辦法。所以，我的職責，我也該是明白的。
這話，或許是犀利了一點。
可是，誰說不是真的呢。
自我出生那天起，我的上善之骨就註定了我的不同，這是我的命，是我無可選擇的命。
我固執的不動。
聖母娘娘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她還想再說點什麼，目光突然定在我的手上，她的目光灼灼的，彷彿要把我的手看穿，我驚嚇到，低下頭去，就看到了手腕上的珠鏈。
兒時的小童，送給我的珠鏈。
我都忘了，我竟是一直帶在手上。
“你這珠鏈，是哪裡來的？”
聖母娘娘的表情，着實是特別。
我心下一驚，連忙答：“回聖母娘娘的話，是我兒時的一位故人送給我的，聖母娘娘可是認得這個珠鏈？”
聖母娘娘蹙了蹙眉頭，點點頭，道：“自是認得的啊，這珠鏈本就是我家的傳家之寶，本是世代相傳的，到我這一代，我傳給冪兒，要他長大以後送給自己喜愛的女子，可是冪兒頑皮，一次偷下凡間，遺失了……”
她的話，自是沒有責備我偷的意思，更多的，是驚異。
而我，則是立時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聖母娘娘的手扶住我，甚是擔憂：“孩子，怎地臉這樣白，你可是什麼地方不舒服了？”
我顫抖的開口，問：“娘娘，娘娘可知道……掌燈……掌燈是誰？”
聖母娘娘笑
了笑，“傻瓜，我就是掌燈啊，恩，在做聖母之前，我便是掌燈的仙子，現在已經沒有誰還叫我掌燈娘娘了，苜蓿，你不知道？”
“原來……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日夜思戀的小童，就是修冪，他告訴我他是掌燈之子，可是，我從來沒有問過任何人，掌燈是誰，於是，我便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掌燈就是聖母，聖母就是掌燈，這究竟是我的錯，還是命運的捉弄？
我苦等了這麼多年的小童，跌跌撞撞還是在我的身邊，而我，卻是他站在對面也不得而知。
他定是知道的，他怎麼會不知道呢，我每日將珠鏈帶在身上，即便是沐浴時，也不曾摘下來，他曾經誇說，珠鏈好看，適合我，他怎麼會不知道，可是，他爲什麼從來不曾與我相認？
回憶一幕幕傳來。
那些被我忽略掉的事實，一幕幕的席捲過來，第一次在藥王山見到我的珠鏈，他的表情，不是沒有慌張，隨後，便是盡心盡力的照顧，爲此，藉故照顧我而搬來千秋林，他照顧我，陪着我，他說，如若不能護我周全，願爲我上窮碧落下黃泉，他的愛，不是假的。
所以，他的愛，是因着他早早就明瞭了，我是兒時，他許諾要娶爲人妻的紫狐了。
他不言不語，卻是早已在執行諾言了麼？
我只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眼淚噗哧而下。然，我還來不及向他告知這件事，我還來不及告知他，我的整個童年，他是我全部的寄託，我來不及告訴他，我的愛原來不比他晚，我還來不及向他告知太多，災難，卻已然到來。
一時間，風雲變色，山中傳來一聲巨響。
整個千秋林都劇烈的搖晃起來，只讓人支撐不住要倒下去。
而我，卻是在那一剎那感應到，千秋林北口的封印打開來，恩，沒有一絲預兆的，也就是說，封印石打開了，封印在千秋林裡成千上萬的上古魔族，失去了束縛，我的頭腦裡嗡的一聲炸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