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散後,皇帝擺駕,與武昭儀一同回到永昌宮裡休息。
未央宮內,皇后等了大半夜,等到的卻是這麼一個消息,但是她臉上毫無意外之色。
當今的皇后,是御史大夫之女。先帝爲當時還是太子的闕摯蒼指了這麼好親事,目的無非就是想他日後登基,有人可以幫助他打理這個江山,鞏固他的地位。
可惜的是,皇后雖美,那個時候的闕摯蒼已經有武昭儀了,對她根本就沒辦法生出親近之心。起初那幾年,還是太子的闕摯蒼還能勉強做到雨露均沾,可是隨着武昭儀的孩子一個接着一個出世,而皇后卻一直沒有消息,偏寵也被越拉越大,直至他登基後,皇后所住的未央宮那更是與冷宮無疑,皇帝一年還去不到幾次。
御史大夫雖然心疼女兒,但是內宮之事,他一個外臣管不了,更何況女兒的肚子還如此不爭氣。
很多人心裡都明白,現在這個皇后之所以還能坐在這個位置,全是因爲有這位御史大夫在,哪天她這位父親去世,又或者說皇帝不需要再倚靠他們這一家族,那麼她很可能離廢后也不遠了。
看着銅鏡裡容顏正在老去的自己,皇后平靜地對身旁正忙着爲她卸妝的宮女說:“平兒,明日你代本宮挑選幾個上好的桔子替本宮送到王爺府去。”
無頭無尾的一句話,卻讓這個名喚平兒的宮女心頭巨駭,面色大變:“娘娘,你可想好了?這桔子要是送過去,和王爺的事就已成定局了,到時候皇上要是發現,娘娘就算想反悔,也來不及。”
桔子,代表吉祥,也是她與王爺之間的一個暗號。
代表她答應了。
皇后靜默了半響道:“本宮不會反悔的,與其坐以待斃,等着他找機會廢了我這個皇后,本宮還不如先發制人。”
她不想再像一個木偶一般坐在這個冷清清的宮殿裡等下去了,她想賭一次。
也讓那個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記想他還有一個明德皇后。
她要讓他後悔!
……
風簫簫,夜清冷,有人歡喜,有人憂。
永昌宮內,還渾然不知自己已被枕邊人算計的皇帝,正摟着他的愛妃感嘆現下女子的豪邁不
羈。
“……愛妃啊,你說是現在的女子變勇敢了?還是說這蘇家三小姐特別?居然當衆對一個男子說要對他負責,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這簡直就是……未免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真不知該說她性格直率,直言不諱呢,還是該說她年少無知。”闕摯蒼明顯還一副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樣子。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武昭儀也是十分無語:“……應該是她比較特別吧,一般的女子怎敢說出這樣的話,還不怕祖宗家法伺候?”
闕摯蒼被她嚴肅的話逗得笑出聲:“也是,如果不是那麼特別,愛妃也不會這麼急着把她這個妹妹認下來,就怕人家搶了似的。”
武昭儀有些擔憂地看着他:“皇上生氣了?”
“這只是小事,聯怎會因此而生愛妃的氣呢?再說,那蘇季菲確實也是個才,挺聰明的,只可惜是個女子。不然聯定當賜其官銜。只要她有這個心思,放到朝堂上磨練個幾年,將來定是可堪大用。”闕摯蒼對蘇季菲的評價頗高。
“噗。”武昭儀忍俊不禁。
闕擎蒼眉頭微挑,疑惑道:“愛妃笑什麼?”
“臣妾是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記得當年臣妾剛進府,有次皇上進宮受了氣回來,說是先皇行事做法越來越中規中矩,這樣顯得畏首畏尾,對國家的發展很不利,白白錯失了許多機會。可是現在皇上看起來可比先帝那時還謹慎小心。”武昭儀掩脣含笑,眼角含俏帶媚,所以儘管這話有些大逆不道,卻讓人生不起氣來。
闕擎蒼英俊的面上神情微窘:“你啊,也就你敢仗着寵愛這麼說聯。”
武昭儀豔美的臉上笑意更濃,只是嘴上卻說:“皇上,你是在說臣妾恃寵而驕嗎?這要是被人聽了去,傳進太后的耳朵裡,臣妾可就慘了。”
打情罵俏,本來就是夫妻之間最平常不過的相處方式之一,可是生在帝王家,這些便是奢侈。
一想到太后真的有可能會因爲這個而懲罰武昭儀,闕擎蒼的心就一下子沉了下來,適時打住了這個話題。
“不過你說得對,聯是越來越像父皇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油米貴。不坐上這個位置,都不知安邦治國有多難。”闕擎蒼忽地感嘆道。
武昭儀明眸一轉,猶豫了下後,終於鼓起勇氣道:“其實皇上有沒有想過改變一下?當年先帝登基不久後,廣施仁政,有段時間更是鼓勵大家積極發言,雖然言多必有得罪,可是那會的北闕國卻是發展的極好,不止風調雨順,也是國泰民安,就連各國使臣也年年來朝面聖,百姓都誇天子英明。”
這是他父皇在位期間,北闕國發展得最好的幾年光陰,闕擎蒼當然記得。
而忠言總是逆耳,後來他父皇可能是安逸日子過慣了,聽多了阿諛奉承,也漸漸接受不了一些賢臣的諫言,慢慢的,百官們彈駭的摺子少了,建議也沒了,開始謹言慎行,條令也更加嚴苛,這也是現在爲什麼北闕國會越來越保守的原因。
“其實女子又如何,就好像當年的大長公主,而今的蘇季菲,她們不都比許多男子還出色?只是這老祖宗的框框條條牽制了她們。如果給她們機會,指不定飛到哪裡去。”
闕摯蒼聞聲,沉默,眉頭緊鎖,似在思考。
武昭儀見狀,想了想便又道:“這就好比奉承的話,自是人人聽着順耳,就像臣妾聽到別人誇自己,臣妾也高興,可是有時候靜下心來一想,卻又覺得這裡面摻雜着水份。這時候臣妾就會特別氣憤,覺得還不如聽真話讓人痛快。直言不諱總好過表裡不一吧?”
如果說,爲什麼衆多妃子當中,武昭儀長得不是最美的那個,甚至年紀也不年輕,而他對她的寵愛卻長久不斷。
闕擎蒼想,這就是原因了。
他笑了笑道:“愛妃今日這是怎麼了,竟是這般感慨,我們聊着蘇家三小姐的事呢,怎麼說着說着就扯到先帝身上去了?”
武昭儀一愣,連忙撫額笑道:“可能是方纔喝了點酒,有點醉了吧。”
她的酒量可是千杯難醉,闕擎蒼知她用意,故微妙一笑,不道破。
後宮不能干涉,這是自開國便存在的規定,武昭儀方纔的言談已經有些過界了。這要是傳出去,可不是撤消封號那麼簡單,稍不留神還有可能是砍頭大罪。
翌日,闕擎蒼便下了道聖旨:繁禮君子,不厭忠信,先帝英明,國之泰然,故從今日起,聯決定效仿先帝,諫言者——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