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白彥章還沒來得及向周氏提及此事。下了早朝,便被一道懿旨請去了太后宮中。
白彥章心中疑惑,到底還是跟着宮娥去了。
太后留他吃了一盞茶, 又說了許多在他看來毫無重點的話。直到他有些不耐煩, 太后這才切入正題。
“聽聞將軍髮妻過世已經三年多, 將軍一直不曾續絃。”太后看着白彥章, 目光十分溫和。
白彥章心中一驚, 忽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立刻便道:“微臣這些年一直未遇到心儀之人,因此一直不曾續絃。如今, 卻已有了心儀之人,正準備讓家母上門提親。”
聽他竟有心儀之人, 太后心中已是不悅, 面上卻絲毫沒有表露, “哦,不知是哪家的閨秀, 能入將軍的眼,也是她的福氣。”
太后既問,他索性不再隱瞞,直言道:“並非哪家閨秀,而是微臣貼身婢女。”
聽聞只是個婢女, 太后不由笑道:“不過是個婢女, 如何能做得正妻, 將軍若是喜歡, 給她些臉面, 擡她做妾室便是。”
白彥章卻正色道:“她乃我心愛之人,我早已向她承諾, 此生絕不負她。若要娶她,便一定是正妻之位。”
見他神色堅定,太后心中暗歎此事不好辦,卻仍舊規勸道:“若我記的沒錯,將軍過世的夫人,乃是護國公之女。如今你娶一個小丫鬟爲正妻,豈不惹人小壞。另外,既是丫鬟,想必她家裡給將軍的仕途帶不來任何幫助,若她還有兄弟姐妹,只怕日後還需將軍府的接濟。”
聞言,白彥章卻絲毫不爲所動,正色道:“我既願娶她,自然愛屋及烏,不管她家裡情況如何,該我照拂的,我自然義不容辭。”
屏風後的雲華長公主聽了這番話,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
白彥章早已感覺到了屏風後面有人,略一猜想便知是雲華長公主,爲了斷了她的念頭,又道:“說出來不怕太后笑話,我已向芊芊承諾,一生一世只要她一人。”
太后在深宮浸淫多年,如何聽不出他這話的意思。
自己金尊玉貴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別人竟然看不上。太后也有了怒意,當即便道:“將軍年紀已經不小,哀家看你說話辦事卻有些毛躁。你要迎娶一個丫鬟做正妻,且不說別人如何笑話,便是你母親,定會第一個不同意。”
面對太后的怒意,白彥章絲毫不懼,沉聲道:“多謝太后關心,微臣自有辦法讓家母同意。”
見他油鹽不進,太后當下也沒了再與他多說的心思,便擺擺手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白彥章答應一聲,目光冰冷的往屏風後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雲華長公主從屏風後緩緩出來,臉上露出憂傷又委屈的神色,看得太后心疼不已。
太后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柔聲道:“我兒不必傷心,母后自有辦法。”
雲華長公主點點頭,乖巧的將頭埋在太后的膝頭,一雙眸子裡卻滿是森寒。
太后輕輕撫着雲華長公主的後背,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她看向一旁的掌事嬤嬤道:“你親自去一趟將軍府,趕在白將軍回府之前,將周氏傳進宮來。”
那嬤嬤答應一聲,立刻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白彥章回到家,往落霞苑中去,這才得知周氏已被傳進宮中。他眸中寒光一閃,立刻便翻身上馬,快馬加鞭重新往宮裡去。
他緊趕慢趕,總算在宮門口截到了周氏。周氏不明所以,疑惑的問:“兒子,你怎麼來了,也是被太后娘娘宣見嗎?”
白彥章卻卻冷冷看向那位嬤嬤,沉聲問:“不知太后宣我母親進宮,所爲何事?”
嬤嬤是宮裡的老人,自是不會告訴他實話。便含了一絲溫和的笑意,客氣的道:“我不過是個奴婢,只是奉太后的懿旨接人進宮,具體爲什麼事,卻不得而知。”
見她不肯說實話,白彥章也懶得同她糾纏,只冷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陪母親一同去面見太后。”
那嬤嬤本來想要拒絕,卻礙於他此刻渾身的冷意,到底沒敢多說什麼。
知道他們母子同來,太后雖有些詫異,到底沒有多說什麼。
白彥章隨着她母親進來時,雲華長公主又重新躲到了屏風後面。
既然白彥章油鹽不進,太后也難得再跟他們迂迴,開門見山道:“今日請你進宮,是有一樁事情想聽聽你的意見。”
周氏着實不知太后有什麼事需要詢問自己的意見,忙誠惶誠恐的道:“太后有什麼話,只管吩咐便是。”
看她態度,太后便知道事情能吃。臉上便帶了一絲笑意,“聽聞鎮軍大將軍自從髮妻去世後,便一直不曾續絃。哀家這些日子,正準備爲華兒挑一門好親事,哀家冷眼看着,倒覺得鎮軍大將軍定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與華兒也堪配,所以特地請你來宮中問一問。”
周氏一直便想讓自己兒子再娶一個對仕途有幫助的妻子,如今聽了太后這話,有什麼不願意的。當下便點頭道:“太后看上章兒,是我白家的福氣,只要太后和公主不嫌棄,臣婦十分榮幸。”
太后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道:“華兒的婚事,哀家可以爲她做主,只是不知白將軍意下如何?”
聽了這話,周氏忙看向白彥章,悄悄的給他使眼色。
白彥章卻跟沒看見一般,沉聲道:“微臣方纔已經向太后表明,微臣已有心儀的女子。公主金枝玉葉,微臣實在配不上公主。”
“太后,章兒定是高興糊塗了。”周氏立刻便跪下,顫抖着聲音道:“能娶公主是章兒的福分。”說着,又拉了拉白彥章的胳膊道:“還不快謝太后隆恩!”
白彥章卻耿着脖子道:“母親,我心裡已經有了芊芊,當初還是您將她送到我身邊來的。現在在太后這裡,我便明明白白的告訴您,我這一輩子,非她不娶!”
“放肆!”
太后猛的一掌拍到桌子上,語氣森寒的問:“白將軍說這話,是覺得哀家久居後宮,手中無權,奈何不了你嗎?”
太后震怒,周氏立刻便磕頭道:“請太后息怒,章兒肯定是高興壞了,一時沒轉圜過來。還請您給臣婦一點時間,明日,明日臣婦一定帶章兒進宮賠罪!”
“好,哀家便給你一次機會。”
太后盯着白彥章,冷冷道:“若是明日白將軍還是這個態度,就別怪哀家去找我那皇兒講理了!”
白彥章向來不愛受人威脅,當即便道:“不用等到明日,我現在便直截了當的告訴您,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娶公主。便是您找了皇上來,我還是一樣的話!”
話落,便衝太后行了一禮,冷聲道:“微臣告退!”
周氏被他攥着退了出去,礙於還在宮中,她只能死死的忍着心中的怒氣。等到出了宮門,她這才怒聲道:“章兒,你是想要爲了一個婢女,讓咱們白家被滿門抄斬嗎?”
白彥章扶着周氏進了馬車,自己也彎腰坐進來,方纔沉聲道:“母親放心,陛下乃少有的明君,他並不會因爲兒子不願意娶公主,便降罪於兒臣。”
見兒子如此固執,周氏不由急道:“便是陛下英明,太后是他親孃,公主又是他親姐。你如今如此衝撞太后,陛下怎會不生氣。再者,公主是何等身份,嫁給你算是下降,這於咱們白家又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算母親求你,你明日便隨母親去向太后認錯,求娶長公主。”
聞言,白彥章正色道:“母親,我方纔已經說過,往後餘生,我非芊芊不娶。”
周氏倒吸了一口涼氣,方纔忍住心中的火氣,耐着性子道:“母親並沒說不讓你娶她,待你與公主成婚後,再擡她做個妾室便行了。若你覺得委屈了她,你娶她做側室母親也同意。她一個婢女,能做你的側室,實則是天大的福氣,她能有什麼不願意的。”
白彥章卻堅持道:“我要迎娶她爲正妻,且這一生,只要她一個女人。母親若真爲咱們白家的子嗣着想,娶公主的事,還請不要再提。”
自己兒子是什麼脾氣,周氏是知道的。想到他們離開前,太后怒氣衝衝的臉。周氏急怒攻心之下,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