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後,伍曦無論如何都要巴克帶着他到城外去看看,看看一片昏暗和忙亂中自己開槍射殺的人,到底是什麼樣。
十二名金雕和巴克一幫人,已經在金凌翔的安排下,連夜抵達城外四十多公里距離的另一處華國承建的水電站工地藏身,這裡有一千多名華國工人,整個工程已經暫停施工,就因爲IS武裝對伊拉克南部地區的大面積侵襲,造成了這一帶原本什葉派控制還比較穩定的局勢,又風雨飄搖起來。
伍曦很有國際大局觀的揣測,IS武裝曾經在敘利亞就是得到了歐美慫恿支持反對敘利亞政府的衆多勢力中一股,現在卻把戰火反過來蔓延到伊拉克,沒準兒也有美國想重新在伊拉克炒冷飯製造地區緊張的陰謀,當然也可能是美國新一代農夫與蛇的養虎爲患失去控制了,就像當年養出了****這個世紀大敵一樣。
處理完傷員傷勢的巴克專心打盹休息,懶得跟他天馬行空討論,帶了兩名沒受傷的金雕和他一起駕車出去,巴克也覺得有必要檢索一下昨晚的戰鬥,畢竟整個行動都在黑燈瞎火中進行,現場再去看看符合他的性格,那個一直小心翼翼跟着他的黛茜也要求跟着他們一塊,說是自己能指認那些人。
鬣狗嘲笑巴克又從外面撿了個小狗小貓回來,巴克不爭論,有時候能隨手改變或者挽救一個人的命運,那就是軍醫的職責,所以他也樂於做這種事兒,職業習慣罷了。
兩名大漢中有一人就是金雕連長杜德卡,詳細講述了他們昨夜的戰鬥遭遇:“總體來說我們還是比較少遇見這種處在劣勢的正面作戰場景中,所以昨天我們自己也討論並給庫克彙報過,這很有利於我們的訓練培養,希望以後能有更多這樣的戰鬥機會。”
巴克笑:“東南亞地區還是比較少的,大多都是安保防守工作,你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保險費、撫卹金什麼拉拉雜雜的費用也不少,所以安全起見,還是別那麼亡命。”
杜德卡能聽出他若有若無的提醒,這會兒態度比昨天好:“明白你的意思,可能以前我們針對的是罪犯,現在要改變思維,面對的是更爲兇悍的武裝人員甚至軍隊……”
順着公路剛剛靠近城西那片區域,一直坐在大型越野車第三排蜷着的英國姑娘指着車窗外低聲:“那邊……他們之前的駐紮地就在那邊的野外,我記得那個掛着旗幟的油井塔,有四百多人聚集在那邊,昨晚的臨時行動,基本全都出動了。”
巴克大聲的迴應聽見了,有這樣的情報也很有利不是?
但顯然接下來巴克的開車路線就很注意避開那個方向,免得被什麼武裝分子騷擾到,伍曦坐在副駕駛,學着把一支AK步槍夾在膝蓋間,打量周圍環境的眼光都不太一樣了,殺過人……心態真的不同。
巴克稍微多慮了點,再走了七八公里,前面就遇見政府軍的關卡,而且是有兩部裝甲車和幾十名士兵那種重型武裝檢查站,巴克出示了石油公司的車輛證件跟衆人的安保證件還有護照,說是要進城去買點東西,手上嫺熟的塞了兩百美元過去,態度挺不錯軍警就提醒前面昨晚發生了槍戰,反政府的恐怖分子死了不少,所以千萬要注意安全,大量前來現場的軍警還沒佈置到位,安全無法保障。
伍曦擺出被保護的老闆模樣,笑眯眯的揮手致謝走了。
越野車再往前走,果然看見因爲天色尚早,還沒多少軍警抵達,而且由於場面太過慘烈,軍警也不敢分散人員,所以出示一下證件說奉命來找是不是跟石油工程師綁架案有關的人員,巴克就把車輛開離了路邊,伍曦沒再嘲笑有八國聯軍的感受,摸出香菸給了一圈,最後面的黛茜也有一根,因爲很快帶着濃烈血腥味的現場就出現在眼前!
兩名金雕要求停下車,提着步槍遠遠的觀察巴克他們昨天擊殺那十多名搜尋人員的場地,不愧爲特警人員,金雕連長很快看出端倪:“你們利用夜視儀,把敵人吸引到陣地前方射擊的?”大多數趴伏在沙丘下的屍體,不可能是從陣地上方探出身來射殺的,那太危險了。
巴克笑笑點頭,雙方探討作戰技巧。
伍曦也提着步槍,從後面慢慢走上沙丘高處,走到那個自己趴過的散兵坑,昨夜失聲驚叫的地方,再俯看周圍那十幾具屍體和滿是彈孔的越野車,出奇的沒有摸出手機來拍照,靜靜的看了兩圈,感受着手裡AK步槍的沉重和冰涼,回到車邊等着看巴克和黛茜交流。
英國姑娘也見過世面的:“這是納薩爾,昨晚的事件就是他過來聯繫的,他曾經用刀當着我們切掉了一名敘利亞政府軍的頭顱……”說起來還是有些不寒而慄的感覺,但那個據說極爲殘暴和桀驁不馴的智囊型人物現在躺在越野車邊,腰上被步槍射擊出好幾個彈孔,頭部還中了鬣狗一槍精確致命。
應該說巴克在平京參加牟晨菲的那場時裝秀留下了一個新的形象,和鬢髮連在一起的精細寬厚絡腮鬍子茬兒被化妝師從無到有的種植出來以後,天天都蓬勃生長,在島上那幾天姑娘們還饒有興致的早上幫他刮過鬍子,這兩天稍微沒關照,長出來點就顯得鬍鬚滿面甚至有點西亞風格,這也許就是昨天那個日本經理會多看他兩眼的原因,黛茜也在經常偷偷看。
巴克把脖子上遮住刺青的阿拉伯圍巾拉緊點點頭,順着屍體朝着遠處走過去,杜德卡跟在他身側,另一人開動了越野車,伍曦選擇也跟着走過去。
對巴克來說,這只不過是相比以前,打得更漂亮的一場夜間戰鬥,就好像光着腳踢了幾年球的足球愛好者,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錘鍊的基本功換了雙高級球鞋後,如虎添翼的感覺,而對伍曦來說,就純粹是心理衝擊,加上黛茜絮絮叨叨的跟在他旁邊,聽着那些武裝分子在敘利亞如何攻城掠寨,又如何斬首槍決戰俘,就走到了自己凌晨時分躲過的那個窪地。
兩個阿拉伯男子,其中一個還帶着稚嫩的年輕臉龐,說不定兩人還是父子關係纔會一起逃命,現在已經變成滿是塵土的蒼白屍體,慌亂中從小就有機會玩槍的伍曦,還是能突發制人的連續把一彈匣的手槍子彈打在對方身上,其中一發更是恰巧打在了面部,破壞得血肉模糊的頭部現在盤旋着蒼蠅,伍曦就站在那裡,似乎在回想凌晨那一刻的心情。
那種渾身戰慄、恐懼、驚慌、狂躁和不顧一切嗜血求生的情緒。
所以他一點都沒有噁心嘔吐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