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明察秋毫,免了我宣城一場浩劫······”
剩下的人精們很快也都反應了過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稱讚起齊默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起來。
尤其是何賚那幾個最先向謝家表忠心的,此刻恨不得將原來的話打碎了吞進肚裡,只希望齊默不要計較。
況且聽齊默剛纔話裡的意思,是想把謝家給摘出來,單獨整治一個郡丞汪連,這些人哪裡還不樂意。
只要使君你不去捋虎鬚,我們這些昧着良心拍上幾句馬屁又有何不可?
“好了。”
齊默擺擺手叫停了一番喋喋不休的阿諛奉承。
“諸位都是商人,我就不和諸位將什麼家國大義了,我只問,若是你們跟了謝家,可曾有半點好處?”
一種商賈面面相覷,他們知道齊默這是在讓他們表態,爲難得很。
好處?那是沒有的,萬一謝家過河拆橋的話他們還可能被株連九族。
但是,沒辦法不聽啊。
你齊默是郡守沒錯,可是宣城的土皇帝是謝家啊。
周老大一向膽大,問道:“那敢問跟了使君可就有好處了?”
齊默笑了笑,“多,很多!”
將劍立在地上,齊默的下巴搭在劍柄上,臉上一股淡淡的笑意如那和煦的春風一般,嘴巴一張一合,說出的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的話語。
“能保住你們的命就是第一條。”
衆人心頭一凜,齊默說話時周身散發出來的殺意讓他們真真切切的感到脖子那裡微微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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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勾結外賊放跑了一夥關押在大牢裡的賊人,牢頭馬六被齊默使君給親自抹了脖子,這事情他們這些人也都有所耳聞,卻也不當真。
一個書生而已,還真敢殺人不成?
而現在齊默所刻意爆發的寒冷殺意卻讓他們都不再懷疑。
將周老大一夥商人給嚇得差不多了,齊默又把老皇帝這張虎皮給扯了出來。
“你們也都知道我此番是奉了皇命前來,這宣城郡一十一縣裡面就不允許再有投靠謝家的勢力!”
衆人互相看了看,齊使君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陛下要對付謝家?
想想也是,謝家在這宣城郡就跟土皇帝似的,皇帝陛下哪裡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存在。
可是這樣一來衆人又犯了難,謝家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啊。
衆人正考慮着怎麼再打發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齊使君,但見齊默起身抽出了劍,衆人嚇了一跳,全都默默地向後齊齊地退了幾步。
將劍橫在胸前看了看,齊默向衆人問道:“此劍如何?”
“寶劍!”
“好劍!”
“快劍!”
齊默笑了笑,“天子御賜,豈是凡物?”
“我等眼拙,原來竟是御賜之物!”
一個駙馬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器重,以駙馬的身份統領一郡,除了原來的郡兵之外還帶來了兩千強悍的邊軍精銳,又得天子劍。
衆人驚呼一陣,心中齊默的分量也不由得重了幾分。
威逼的差不多,齊默便開始了循循利誘。
“好處之二嘛,便是諸位日後的生意。”
“日後的生意的如何?”
果真是要錢不要命的,剛纔齊默又是露出殺意恐嚇又是拉出了老皇帝的大旗,這些商人也只是感到驚訝和鄭重而已,卻還是仍對棄謝投皇心存疑慮;如今齊默一說到生意上的事情,這些人的眼睛裡就都冒着綠光,幽幽的望着齊默。
見這些人如此重利,齊默便知道事情已經成功了大半,笑了笑,道:“曲轅犁。”
“曲轅犁?使君說的可是坊間傳聞的那可勝十倍人力的曲轅犁?”
商人們互相看了看,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那股難以置信的詫異,這又是一個他們聽過但沒有當真的傳聞。
齊默點了點頭,“沒錯,確有此物,而且此物正在批量製造,明年早春便能用於耕作,亦可開墾荒地!”
荒地!
這兩個字對於這些商人們來說,無疑是一個最具有誘惑力的詞。
謝家能逼着這些商人對付齊默這個朝廷命官的關鍵就在於謝家幾乎壟斷了這些商人們商品原材料的供應。
在宣城郡,謝家的田產足足佔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大頭也是由對謝家馬首是瞻的小世家掌握。所以商人們纔會如此懼怕謝家。
可如果那些荒地能開墾出來,事情就不一樣了。
“敢問使君可是要將這荒地交給我等開墾?”周老大一臉激動的說着,聲音也是有些顫抖。
如果能壟斷了糧食的生產和售賣,那這其中的利潤可遠比他們做二手倒賣來的要強得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荒地即便是開墾出來也是朝廷的,但是可以租給你們,租金就加到賦稅裡面去。”
讓這些鑽到錢眼裡去的商人有了土地,那自己不又是培養了一批地方豪強世族嗎,齊默纔不會這麼幹。
“那朝廷那邊可允許使君您這麼做?”
周老大擔憂的問道,此刻的他以及這些兩眼放光的商人們早就將來自謝家的威脅給丟到一邊去了。
謝家?謝家也別想礙着老子賺銀子!
“陛下早就許諾我全權處置,所以宣城一郡的事情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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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建康城的官道之上,齊默騎着馬走在前頭,左右是景澤和屠閔,後面跟着二十名柳青精挑細選過的騎兵護衛。
在隊伍的中間,還押着一隊人,爲首的是汪連,後面跟着的是那羣被劫走過一回兒謝家打手以及劫獄的那夥人。
當初抓了汪連之後,齊默便很快就審出來這夥謝家打手的藏身之處,將劫獄的和跑走的都給一鍋端了。
夏秋相交,清晨的涼絲絲的露水讓秋意無端悲涼了幾分。
緊了緊身上寬大的官袍,不小心扯到了腰上的傷口,疼得暈暈乎乎的齊默一陣齜牙咧嘴。
“駙馬,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景澤注意到了齊默扭曲的表情,問道。
“不用,繼續走,誰知道還有沒有人躲在暗處。”
很快就收斂了神色,齊默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樣,只是眼中疲憊難掩。
這是他奉旨進京之後遭遇的截殺留下的傷。
“謝家應該不敢了吧,這裡可是天子腳下?”
景澤說話的語氣也並不算太肯定。
大地一陣陣的震動,不遠處一片塵土飛揚。
看揚起的塵土規模,那夥騎兵的規模應該在百人左右,人數不多,卻足夠有能力吃掉齊默這些人。
“戒備!”
屠閔一聲暴喝,麾下騎兵將長矛掛在了馬鞍上的得勝鉤,而掛在腰間的勁弩則被端了起來,直直的對着塵土襲來的前方。
近些,屠閔和景澤警惕的目光中透着一絲疑惑,朝着屠閔而來的騎兵打的是姜字旗。
再近些,二人的疑惑就轉變爲了驚喜,幾次忍不住躍躍向前,胯下的馬兒也被主人的雙腿夾得吃痛,發出了一陣陣低悶的嘶鳴。
籲!
姜毫在齊默的身側勒停了坐騎,又調轉了方向,與齊默並排而立,二人的距離不足兩尺,兩匹馬互相不服氣的朝對方噴着氣。
齊默笑着問道:“大舅哥怎麼來了?”
“託你的福,陛下令我再送一千騎兵和兩千步卒給你,權當作是我這個當哥哥的給婉兒的嫁妝。”
姜毫面無表情的說着,語氣也是極爲平淡,讓人看不出陰晴。
“那邊軍的力量豈不是又弱了,燕國那邊······?”
齊默皺起了眉頭,心中不滿老皇帝因爲不放心自己的親兒子而削弱國家邊防。
“我麾下直屬兵士三萬,少了這五千人也還能支持下去。”
姜毫呵呵一笑,“再說了,陛下是讓我給你兵卒,以此來削弱我的力量,可又沒禁我招兵。”
齊默目瞪口呆的望着姜毫,還能這麼玩?
關鍵是,好像還挺在理······
“那燕國那邊不會趁機對邊境發難嗎?”
“我讓劉牢之代我都督防線,他統兵作戰之纔不在我之下,燕國不敢輕舉妄動。”
齊默聳了聳肩,“防線沒事就好。”
“這三千人我已經全都給你送去宣城了,以後怎麼養活他們就是你的事了。”
“就怕我這次進京就回不去了。”
齊默嘆氣道,這老皇帝聖旨上說得好,許老子全權處置宣城郡一切事宜,無論出了多大的事都給兜着,我這才綁了個郡丞,你這邊就受不了世家的壓力把我召進京。
“這些人你不該留着。”姜毫瞥了眼被押在中間的汪連等人,“你身爲郡守,掌一方生死,就是把這些人全都殺了,諫官那邊頂多就是上摺子參你幾句,對你這種來說無關痛癢。要不是你心軟把他們留到現在,哪裡會有這些事。”
“嗯?”
齊默不解,望着姜毫求解。
姜毫偏過頭認真的望着齊默好一會兒,確認齊默不是在裝不懂之後,道:“就像你當初離開建康的時候,將人全部都殺了不就成了,既給了謝家一個警告,又不會讓謝家因爲擔心你手上有他們活生生的把柄而想盡辦法的除掉你。”
姜毫同樣也想不明白,當初離京時只有齊默和景澤二人,遭遇謝家的圍殺,齊默還能從容應對,成功的讓謝家不在阻攔他去寧國平叛;怎麼這次齊默掌郡守之權,又有強兵數千,還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都被人從宣城拽了回來。
齊默恍然大悟,在宣城,自己雖然遇到了很多的麻煩事,但總體上來說還是順風順水的,就導致心裡面不自覺的就有小瞧了幾分謝家,只把注意力放在了宣城郡的謝家勢力,卻忘了謝家的勢力幾乎囊括了整個揚州。
“這樣啊,那我現在把他們殺了還來得及不?”
姜毫沒說話,只是打馬帶着齊默離隊遠了些,這才從嘴裡緩緩的吐出了三個字:“天師道。”
“啊?”
齊默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壓根沒明白什麼意思。
姜毫解釋道:“汪連實爲天師道信徒,欲借天師道的影響力起事割據。”
“這樣有人信嗎?”齊默很懷疑這樣做到底有沒有人信。
“有證據就行了。”
“哪有證據?”齊默問道,但隨即一愣,緩緩地望向了姜毫。
姜毫看也沒看齊默,“你是郡守,找不到嗎?”
“大舅哥。”
“幹什麼?”
“那個,馬子瑜通賊的書信不會也是你做的假吧?”
“陛下弄的。”
“啥?”
齊默突然之間就耳鳴了,表示什麼也聽不見,什麼梅?
進了城,齊默還沒有來得及開個小差去見見好長一段時間沒見的嬌妻,都官尚書王子路和老太監張蠔就在公主府門前堵住了他。
王子路身爲都官尚書也就是後來的刑部尚書,搬出聖旨要走了汪連及一干謝家打手。
張蠔則言奉了老皇帝的口諭,將齊默帶進了宮。
“陛下心情不太好,駙馬待會兒說話的時候小心些。”
走在前面,張蠔沒由來的小聲說了一句。
“晚輩知道了,多謝公公。”
齊默在後面恭敬的答了一句,對於這個熬死了好幾個皇帝的人精他可不敢懈怠。
“見到老六了?”
見了御書房,老皇帝的第一句問的卻是這。
“回陛下,見到了。”
齊默不敢怠慢,連忙作答。
“嗯,那三千士卒已經給了你,不要讓朕失望。”
“微臣惶恐,宣城之事讓陛下鬧心了。”
齊默可不想在這裡陪老皇帝不停地繞彎子,直接告罪拜倒。
“哼!”
老皇帝哼了一聲,卻是眉眼帶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齊默這樣敢直接去和世家作對的了。
一低着頭的齊默嘴角抽了抽,心道:還不是你非要讓我當郡守惹的事?
心中這樣想,但齊默可不敢就這樣說,以頭觸地,惶恐道:“微臣萬死!”
“微臣奉陛下之命治理宣城,卻不想郡丞汪連欲藉助天師道的影響聚衆起事,微臣情急之下才鬧出了許多的動靜,驚擾了陛下,請陛下恕罪。”
老皇帝有些意外,朝着齊默玩味一笑。
“行了,汪連那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那邊朕會讓王子路處理好的,你就不用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