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聲停、風聲止。
新年剛過，大地蒙上了一層紅色，似乎在慶祝新的一年到來，高空俯瞰，可見那血色之中殘肢斷臂不計其數。
剛攻城一場，敗退而歸的燕王大軍，士卒氣勢低落，有幸從戰場活下來的人，左右看了看周圍的督戰隊，又默不作聲的繼續扛着兵器埋頭返回大營。
逃是逃不出去的了，只希望能夠早早攻破這該死的劍門關，更希望那時候自己還活着吧。
燕王手下頭號戰將王莽扛着一杆大戟，聽完隨軍賬簿統計完人數之後撇了撇嘴，將手上的大戟扔給牽馬卒，獨自登上了城樓。
城樓上兩人並肩而立，王莽走上前後恭敬道：“殿下，軍師此役我軍損兵三萬，多是先鋒軍，劍門關內器械繁多，守關將士皆是一等一的精銳，要破關恐怕有些難。”
燕王林峰還未說話，司馬梟就道：“頒佈軍令，最先登上劍門關城頭之人賞十萬金封萬戶侯……”
“遵命！”
王莽領命而去，燕王挑眉：“他也是你的人？”
“當年曾在陽山呆了兩年。”司馬梟一笑。
林峰面無表情，王莽正是他在陽山遇到的，那時候對方還只是一個山野獵戶，卻有生撕虎豹的蠻力，因而被他招攬到麾下悉心培養，面對草原蠻子此人戰功可謂卓越，殺得蠻人直呼天威將軍。
只是沒想到這也是白卒送給自己的。
輕笑一聲，林峰無奈道：“以你的布計看來這幽州大軍，其實有我沒我都一樣。”
司馬梟或者說白卒淡淡一笑：“雖然想安慰安慰殿下，但事實的確如此，所以殿下覺得如何？”
“殺了我豈不是更好？就不怕放虎歸山？”林峰眯眼。
司馬梟轉過頭來笑了一聲，林峰罕見的有些怒色，一是對方居然如此看輕自己，而是我林峰怎麼說也和你是一輩的，難不成還真鬥不過兩個小輩？
司馬梟笑道：“我曾有過沙盤推演，如今局勢換做殿下掌兵，就算不攻打劍門關，手握六州，繼而稱帝，三皇並世最終結果也是一樣的。”
“我手握六州，只外御曹蠻內安百姓不出八年便可拉出百萬大軍，結果又怎麼會一樣！”林峰冷哼一聲。
司馬梟搖了搖頭：“林逍和裴嶽不會給殿下這麼長的時間，一旦殿下走到那一步，無論是涼州還是朝廷都會放下彼此之間的芥蒂。”
“劍門關二十萬天策軍主動出擊托住殿下大軍，讓大軍無法回援助，十數萬涼州軍會以最快的速度挺近幽州。”
“論戰力這隻涼州軍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但也足夠短時間拿下三州之地，到時候大軍腹背受敵，隨着涼州軍的挺進便會形成夾擊之勢，數十萬大軍無家可歸必生反心，到時候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乃至於林逍和朝廷方面只需要許以小利，就可讓殿下手上大軍分崩離析，看似此刻手握六州但頃刻之間便是滿盤皆輸的境地。”
“若是林逍選擇袖手旁觀呢？”林峰想着最後一絲可能。
司馬梟搖了搖頭：“他不是這麼蠢的人，對戰機的把握此子嗅覺極其靈敏，對於他來說一個半死不活的燕王，纔是他的好三叔。”
深吸了一口氣，林峰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司馬梟舉目眺望，以他的實力，可以輕鬆看到那座兩面都是懸崖易守難攻的天下第一關。
“相伴二十年承蒙厚望，白卒不勝感激，君臣一場，大恩且容白某來世再還了。”
林峰微微捏拳冷不丁道：“若是當年不是九弟遇上你，而是我，是否今日又是不同的結局？”
“世間最不缺的就是如果，我等只管活在當下就是，縱情山野實際上也沒什麼不好的。”司馬梟笑着。
林峰緩緩掏出一符放置在了城樓上，淡淡道：“便是先皇我林峰也不曾服過，但你，我服。總之別死了。”
司馬梟沒有說話。林峰慢慢走下城樓，回到大營之中換上了一身常服，在百名軍士的護送下走出大營，三輛馬車，其中一輛坐着自己的家眷子嗣。
林峰坐上馬車，駕車之人揚鞭摔在馬背上掉轉車頭，城樓上的司馬梟看着馬車漸行漸遠，伸手拿起了那方虎符大印。
手指摸索着大印上的紋路，司馬梟自言自語道：“自入幽州，我便在等着這一天。死不死的無所謂了，林彥兄且看吾搗爛這天下！”
……
“全軍集結！”
一聲號角吹響，衆軍嚴陣以待，大帳之中司馬梟單手託舉虎符，帳中二十名大將毫無異議只等其發號施令。
“李雙江。”司馬梟道。
一人走出單膝跪地：“末將在！”
“着你引軍三萬，過兗州芒碭山，奔襲千里繞至劍門關後方阻其糧道。”
“末將領命！”
司馬梟：“周永海。”
“末將在！”
司馬梟：“着你引軍三萬，繞道樊城過鐵樹林截斷永江，斷其水源。”
“末將領命！”
“錢三、鄭百川、孔繼武……”
一個個將軍被點名各自領到軍令，最終司馬梟起身道：“王莽！”
“末將在！”
司馬梟：“領本部精銳十二萬於天蕩山伏擊一戰而定乾坤！”
“末將領命！”
近五十萬大軍被打散，正面進攻的都只是被抓來的六州壯丁。
司馬梟掀起大帳簾子笑道：“臺已搭好，該唱戲了。”
……
“報告！叛軍大帳有異常情況，各處軍營皆有調兵動作。”
一名天策軍接過迷信對着大堂之中衆人彙報，除了還在養傷的周平之外，大堂之中人人穿戴金甲。
這二十萬天策軍的統領關天策看了一眼密報之後，遞給周平問道：“將軍覺得如何？”
“叛軍大營空虛，但，是陷阱！”周平道。
關天策點了點頭：“本將也是這樣認爲的，但即便是陷阱我等也不得不去試試。”
周平皺眉，關天策從懷中掏出另外一封京城而來的密信遞給周平。
看完上面的信息，周平沉默了。
關天策道：“柱國將軍好好回去養傷吧，這劍門就交給我等了。”
屋外狂風大作，捲動落葉滿天飛舞，周平看了眼坐在大堂中的天策軍將領，起風之時這些人和自己一樣，都只是風中落葉，隨勢而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