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於躺在牀上睜大雙眼,他緊閉窗戶但是卻無心拉上窗簾,任憑窗外強烈的陽光直刺自己的雙眼,直至眼睛變得腫脹,他纔不舍地眨了兩下眼皮,然後繼續大睜着眼睛正面迎着陽光。
之前他已經跟張濤打過招呼,說這幾天比較累,想休息休息,希望張濤不要在讓他做事情。張濤稍作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
陽光很強烈,不通風的房間內溫度急劇上升,很快張天於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一層汗來,他似乎察覺不到,任憑汗液順着臉頰流淌至自己的脖頸處。
也許是保持一種躺姿太久了,身體有些痠痛,他欠了欠身子稍作調整之後,又安靜下來,繼續着剛纔無聲的一切……
“天於,你一定要好好珍藏那塊懷錶。媽媽走之後,這懷錶就代表着爸爸媽媽的靈魂,它會一直幫助你度過人生路上接下來的難關。”張天於又不知不覺地想起媽媽臨死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可是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迴應,媽媽就斷氣了,從此陰陽兩隔。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啊!”張天於的嘴脣翕動了兩下,旋即,兩行清淚脫眶而出,混合着汗水在臉頰上游走。
回憶的琴絃不斷被撥動,張天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思念夾雜着悔恨驅使他放聲大哭起來。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懦弱,於是他拽來被子緊緊的捂在自己的臉上,希望可以阻擋哭聲的傳播。
也許被子的隔音效果給了他足夠的勇氣,他哭聲越來越大,父親和母親走之後所有受的委屈一下子涌入腦海,活着真的好累。
但是自己必須活着!他這樣想。
男人是種奇怪的動物,他會突然放聲大哭,但是又會讓自己的哭聲戛然而止。張天於猛的一下掀開死死揪住的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已經停止了哭泣,甚至連抽泣聲都沒有,淚水已慢慢地乾涸,只在兩邊的臉頰留下縱橫交錯的淚跡。
他感覺臉上有點不舒服,於是便快步走到衛生間雙手捧了幾股涼水,幾乎用砸的方式澆在自己的臉上,隨着涼水慢慢地浸溼自己的衣領,他晃了晃自己的腦袋,感覺清醒了許多。
他擡頭對着鏡子打量着自己的模樣,好像瘦了一點,下巴顯得尖尖的,表情悲慼,神態憔悴,凌亂的頭髮隨意的搭在自己的頭頂,沾滿污垢的臉面上長着濃密的短小鬍鬚,他皺了皺眉,似乎對自己很不滿意。
他稍作打理之後,然後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生活還得繼續,我不能就這麼倒下。
隨着“嘭”的一聲,張天於奪門而出,留下一直很安靜的房間。
醫院還是照例很亂,人滿爲患的場面讓張天於的眉頭又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他心想,她怎麼會再這樣的環境下工作?
“她”指的就是上次的膽大無畏的少女,成艾琳。
在詢問臺詢問之後,張天於找到了在輸液區給一個小男孩扎針的成艾琳,他徑直走到她的身邊,剛想說話卻又停住了,小男孩還很小,如果自己在這時候打擾她,難保她不會弄疼小男孩。
“幹什麼?”成艾琳邊在小男孩的手上貼着白色膠布邊問道。
“你知道我來了?”張天於顯得不可思議,她甚至都沒有回頭望自己一眼。
成艾琳對張天於的疑問頗感得意,她揚起嘴角笑了笑,“還有誰的氣勢這麼洶?不就是你嘛。”話一說完,成艾琳便已經處理完一切轉過身來。
張天於剛看到成艾琳的時候突然一愣,一瞬之後便回過神來報以一個笑容,此時他的笑容顯得自然清爽。
“今天來幹嘛?”成艾琳路過張天於的身邊向前走着,“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別想搗亂,上次那個護士的傷還沒好呢?”成艾琳突然又停下了,他轉過身來回望着張天於,“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張天於卻不以爲意,無所謂地笑了笑,“好啊,你想來找我算賬,我隨時奉陪。”
“哼!”成艾琳白了他一眼,又轉過身去繼續離開輸液區。
張天於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來醫院的目的,急忙追了上去,“喂,我想問一下你那天有沒有看到一隻懷錶?”
“沒有!”成艾琳氣沖沖地回答道。
這樣隨便的答話讓張天於很是不爽,他加快腳步繞到成艾琳的前面,張開雙手攔住了她的去路,成艾琳見勢向兩邊移了移,試圖繞過去,可是張天於也跟着成艾琳的腳步向兩邊移動,勢必要攔住她。
“你幹什麼?”成艾琳忍不住大喊了出來,隨即她才意識到這是醫院,又忍着氣憤壓低聲音,“這裡是醫院,你不要亂來。”
張天於有些好笑,“那你告訴我我的懷錶在哪兒?”
“什麼懷錶?”成艾琳攤開雙手,“我不知道。”
張天於閉了閉眼睛,調整一下情緒,語氣也變得懇切起來,“這個懷錶對我很重要,如果你是看重它的物質價值的話,我可以拿錢跟你買回來,但是請你務必還給我。”
“你……”成艾琳感覺有氣說不出,“我真沒拿,你這樣說的我好想要貪圖你的一塊手錶一樣。”
“是懷錶!”張天於沒好氣地提醒道,隨即他就想到,她連手錶跟懷錶都搞不清,說不定真的不是她。
“你真的沒拿?”
“沒拿!”成艾琳嘟起小嘴,眼睛睜得大大的。
“好吧。”張天於喪氣地低下頭,放下自己的雙手示意成艾琳,你可以過去了。
成艾琳瞪了他一眼,然後氣沖沖地走了過去,還沒有走出多遠距離,她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喂,那手錶……對不起,是懷錶,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嗯。”張天於點了點頭。
“嗯……”成艾琳抿了抿嘴脣,“我可以幫你留意留意,如果發現懷錶的話我可以通知你,讓你過來辨認一下。”
“真的嗎?”張天於轉過身來,眼中又閃現出希望,就像在乾涸的沙漠中突然看到了一瓶水。
“還不一定找到呢,我只是答應幫你留意。”成艾琳笑着說道。
儘管懷錶的失而復得的機率很小,但是張天於的心裡突然涌現出一種安全感,自己孤身戰鬥了這麼久,現在竟然有人主動伸出援手,在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原來有戰友的感覺是這樣的美好。
“謝謝!”張天於輕聲說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成艾琳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撇嘴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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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張天於走出醫院,突然感覺自己渾身輕鬆了許多,壓抑的氣息悄然離去,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
我一定會找到懷錶,我的人生一定是我自己做主!張天於稍稍仰面,對着晴朗的天空舒展開緊皺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