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陸被這聲“妹夫”叫得有些發懵, 上揚的嘴角繃不住，直到回酒店還心心念念這件事情。
“你舍友怎麼這麼叫我啊。”
兩人手裡還拿着奶茶，一進門, 男生明知故問, 無辜睜着眼, 語氣裡的愉悅快要掩蓋不住。
千螢換好鞋,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臉, 口吻認真：“她們看到長得帥的都這麼叫。”
時陸：“？”
他眉心頓時皺起，不滿叫道：“她們怎麼這樣，太輕浮了！”
千螢配合點點頭：“就是。”
“輕浮。”
時陸開始沒起疑, 到這裡卻謹慎起來，狐疑盯着她：“你不會在騙我吧？”
“怎麼會。”千螢神情自若, 淡定往裡走。
“鹿鹿, 我騙誰都不會騙你。”
“不對, 你最會騙人。”時陸想到什麼，臉瞬間垮下來, 聲音裡帶了委屈指責。
“你總是騙我。”
“我什麼時候...”千螢話戛然而止，腦中出現高考完那個夏天悶熱的早晨，她低下頭，過去扯了扯時陸衣袖。
“我錯了。”
“你就原諒我吧。”
“不行。”時陸話音停頓三秒，緊接道：“除非你親我一口。”
“...............”
“洗洗睡吧。”千螢面無表情：“奔波一天也累了, 早點休息。 ”
第二天的計劃是出發去看海。
其實時陸從小到大去過很多地方旅遊, 海邊更是看過無數種, 國外知名的海島、沙灘, 國內的沿海小城, 他沒有很想去看海，但是他想和千螢一起看海。
哪怕兩人只是去到一處商業性的景點, 在節假日的人流中，互相踩着沙子洗腳。
海風很大，陽光燦爛。
千螢眺望着無邊蔚藍的海面，嚮往感慨：“其實我小時候很想來看海，記得小學課本上有篇課文，海浪拍打着沙灘，小女孩走在上面，一撿一個貝殼，我那時候就特別憧憬。”
“但是後來到這邊讀書之後，才發現海灘上並沒有貝殼。”她兩隻手壓着草帽的邊緣，轉頭朝他笑，眼眸明亮，長髮被風吹起。
“要去那種沒有經過開發的原始海邊，會有很多貝殼。”時陸和她說：“就像那篇課文裡寫得那樣，住在海邊的漁民每天天不亮早起捕魚，晚上夜風會蕩起海水，沙子裡有小螃蟹和貝殼。”
“啊？”千螢睜圓了眼睛，詫異：“那我是來錯地方了！”
時陸點點頭：“下次我帶你去。”
千螢反應過來，驚訝叫道：“鹿鹿，你怎麼知道？”
她一副被欺騙的表情：“原來你之前是在騙我！你明明就去過海邊。”
當初在電話裡，千螢和他分享了跟宿舍幾人第一次去海邊的見聞，隨後問他有沒有看過海，時陸頓了下，回道，沒見過。
然後就順其自然敲定了五一帶他來海邊的事情。
虧千螢還詳細做了幾頁攻略筆記。
她痛心疾首：“太壞了。”
“我是說沒有看過荔城的海。”時陸滿臉純良：“也不算撒謊吧。”
“你就是個大騙子！”
“那總不能直接說我想見你吧。”
“.........”千螢直接熄了火，悶頭走路，不搭理他了。
這處海邊旁邊就是知名的水上樂園，項目五花八門，高空水上過山車、漂流、滑道...一圈玩下來，太陽已經快落山。
千螢情緒興奮，意猶未盡，旁邊時陸狀態就沒這麼好，從過山車上下來，臉煞白煞白。
“鹿鹿，我的手都被你抓腫了。”千螢望着自己發紅的手腕，苦惱道，“原來你怕高。”
時陸立即回神，維持着顏面訓斥。
“我纔不怕。”
“你閉嘴。”
“哪紅了我看看。”
“沒事了。”千螢十分善解人意：“也是我不好，如果早知道你怕高我就不玩這個了，你應該早點和我說，就不用在上面嚇成這樣。”
時陸：“...............”
“不準再說了！”
假期總共五天，前面玩得都很愉快，兩人逛遍荔城大街小巷，千螢把學校附近的美食帶他吃了個遍。
時陸買的是五號當天的機票，前一天恰好逛到商業街，兩邊許多特產店，千螢提議給他買點帶回去送給室友同學，剛好也可以緩解一下關係。
她還記得過年那會他說的大家都不和他玩，雖然話裡作假成分更大，但能拉近些關係肯定更好。
“不買。”誰料，時陸板着臉拒絕了她，態度乾脆。
“爲什麼？”
“不想買。”他神情懨懨，垂着眼皮，煩煩的，“你就這麼想我走？”
...什麼跟什麼。
千螢耐性維持着溫和口吻和他講道理：“我沒有想你走，是學校後天要開學了，你必須要回去上課。”
“那我請假不去了...？”時陸見狀，立即試探着問，眼中期待。
千螢：“.........”
“鹿鹿，你別這麼任性。”
“我就知道，你騙我的。”時陸又恢復成方纔那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眉眼煩躁。
“這幾天你早就煩了吧，巴不得我快點走，這樣你就恢復自由了。”
這些天兩人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形影不離，時陸把千螢的時間霸佔得滿滿當當，就連宿舍聚餐千螢都沒去。
田芮打電話過來時千螢正在酒店陪時陸吹空調，白天兩人去參觀了景點，太陽比較曬，時陸有點不舒服，就早早回來休息。
客廳有投影，在放着一部電影，前幾個月剛上映的一個國外系列，兩人都沒去電影院，約好下次見面的時候一起看。
千螢接電話那會電影才放到一半，田芮讓她帶上時陸一起來，千螢先問了他的意願。
“...不想去。”時陸腦袋上貼着塊溼毛巾，躺在她腿上哼哼唧唧。
“不舒服，不想出門。”
千螢只好再度回覆田芮。
“他有點不舒服...對，不好意思。”
“過幾天就回去了，嗯...下次再一起聚。”
話語一字不漏進了時陸耳中，現在正好被他拎出來大肆發揮。
人來人往的商業街，男生站在那，激動得眼眶都有些泛紅。
“反正你現在有這麼多朋友了，我只是你的其中一個而已，能抽出幾天時間敷衍我已經是仁至義盡。”
“鹿鹿！”千螢氣到肩膀顫抖，深深呼吸維持着理智。
“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
時陸見她真的動怒，又不敢再說話，把所有委屈控訴都憋在心裡，悶頭走路。
男生眸中傷心，強忍着情緒，一言不發。
千螢又心軟了，反思自己剛纔是不是語氣太重。
“鹿鹿。”她輕輕去拉他的手指，小心地晃了晃。
“對不起，我剛纔不該那麼兇，我只是不想你這樣誤解我。”
“你過來我非常開心，我也很捨不得你離開，但是因爲這樣就請假不去上課有點不好，我們現在還是學生，學業第一位。”
“你總是這樣。”時陸沒回頭，低低的控訴傳來，在熱鬧的街上卻精準無比飄入她耳中。
“永遠有別的東西放在第一位。”
“可是在我心裡你就是第一位。”
男生的感情炙熱濃烈，帶着無比的偏執和拋棄這個世界的不管不顧。
如此沉重，又如此的珍貴。
千螢沒有辦法做到這樣，如果世間有種量刑可以審判雙方愛意，她想她早已入獄。
這一晚兩人差不多在冷戰，時陸心情很差，千螢默默給他收拾整理着東西，這幾天買的紀念品，隨手丟在酒店各處的物件...千螢都歸類好放到一旁。
時陸靜靜看着她在面前走來走去，越看越煩，待她弄完去浴室後，自己又走到那邊，把千螢擺放整齊的娃娃通通丟到沙發上，弄得亂糟糟。
等她出來，愕然看着眼前混亂的場面後，冷冷丟下一句：“這些我都不要，你自己帶學校裡去。”
千螢吞嚥了下喉嚨：“好吧。”
那些原本就是她要帶走的...
機票是下午兩點，上午還有半天時間，千螢還是一大早出去給他買了兩大禮盒裝的特產，都是廣式餅類點心，有鹹有甜，但是甜口居多，千螢特意挑着他喜歡的口味多買了幾份。
兩人早上去吃了早茶，然後回酒店收拾行李，時陸從起牀開始就一直情緒低落，到坐上出租車抵達機場時都沒說過幾句話。
臨近分別，各種壓抑的情感紛紛冒了上來，在機場航班播報下，越發難以隱藏。
取了登機牌托運行李，兩人站在安檢隊伍裡排隊，節假日，前頭的隊伍很長，一眼都彷彿難以看到盡頭，千螢突然又有點慶幸，多出來的一點相處時間，像是被突然饋贈。
“鹿鹿，你到了記得給我回消息。”千螢站在他身旁，溫聲交代。
“我買了一些餅乾，你可以留給自己吃，也可以分給舍友。”她話語頓了頓，“都是你喜歡吃的。”
“嗯。”時陸低頭應着，眉眼被垂下來的額發遮擋。
千螢過了一會，看着前面又短一截的隊伍。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不和我說話嗎？”
“沒剩多少時間了。”
“我不想和你說話。”時陸終於開口，緊抿了下脣，偏過頭黑眸盯着她。
“那你想做什麼？”千螢問。
“想親你抱你拉着你的手緊緊不分開。”
空氣沉寂了一瞬，嘈雜的機場憑空歸於安靜，只剩男生執拗盯着她的眼。
千螢沉默着，許久沒動。
時陸移回臉，眸子裡頭沒有失望也沒有難過，毫無漣漪的平靜，彷彿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
隊伍一點點往前推進，越來越短，越來越短，直至，時陸已經站到安檢前，下一位，就輪到他。
前面那位旅客準備交上自己的證件，時陸身份證登機牌都拿在手裡，他剛要轉過頭，和千螢說什麼。
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人緊緊扣住，千螢抓着他的手，緊抱住他，踮起腳。
女孩仰起臉微闔着雙眼，時陸呼吸停滯，一個吻輕柔落在他的嘴角。
柔軟得彷彿雲朵的觸感，伴隨着淺淺熱氣，一瞬即逝，他還沒反應過來，千螢早已離開。
時陸喉嚨用力滾了滾，心臟狂跳，手裡剛攥緊她。
千螢立刻放開，推了他一把。
“到了你，快進去吧。”
隊伍已經停在他這裡好幾分鐘，卻沒人開口催促，所有旅客看着剛纔那一幕，人羣裡有小小吸氣聲，有驚訝聲響，也有不打擾的注視。
“阿千...”時陸嗓音莫名沙啞，眼睛比起昨天更紅了。
“我不走了。”他低聲懇求，“我不想走了。”
“你別鬧，後面的人都在等你。”千螢再度推他，手裡輕輕用力，把他推進了安檢口。
“鹿鹿，記得給我打電話。”
千螢在耳邊比了個手勢，時陸順着人流一路往前，卻頻頻回頭。
直到視線中的人消失不見，千螢低着頭轉身，正準備回去。
下一秒，手機鈴聲響起。
時陸慌亂倉促的聲音出現在耳邊，幾秒混亂響動後，微喘的氣息帶着難掩的笑，卻又是一聲抱怨。
“阿千，你真討厭。”
“嗯？”
“總是讓我一秒地獄天堂。”他聲音低下來，幾乎纏綿蘊在耳邊。
“還沒離開，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那頭有航班登機的通知廣播在上空，和她頭頂傳來的一致，千螢輕聲說：“鹿鹿，一路平安。”
“我也會想你的。”
他總是生氣、彆扭、不講道理。
無理取鬧起來，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搞的男孩子。
但是一個吻就可以把他哄好。
他是千螢的小男孩。
是這個世界上最耀眼熾烈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