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敗落了,但是南宮柳的朋友原本也是有點產業的,雖然擺設什麼賣淨了,房子卻沒賣。眼下還住着二進的宅子,還有兩三個下人,見南宮柳敲‘門’,一箇中年人連忙過來開‘門’。
“南宮先生,您來了?”
“是的,你家老爺現在怎麼樣了?”南宮柳看看荒涼的院子,心裡越發覺得林鈺和小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今天‘精’神還好,基本上一直醒着,大概是因爲好久沒見朋友,心裡高興吧。”中年人低頭道,“老爺看到南宮前輩,肯定會更高興的。”
南宮柳點點頭,笑道,“快領我去見你家老爺,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他。”
“好的。”
兩進的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也沒多久南宮柳就見到了他的那位朋友。那是位五十歲上下的方臉獨臂男人,臉‘色’蠟黃,不過算的不得瘦弱,說來也巧,他的名字就叫方廉,當年因此得了個外號叫方臉。他此刻正半靠在牆上閉目養神,見南宮柳進來,眼睛突地睜開,‘露’出一絲喜悅的光來。
“南宮兄!”方廉擡頭看着南宮柳,眼中有難以掩飾的驚喜,“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想出什麼辦法?”
“說來慚愧,我身上並未帶多少錢,一時籌不到那麼多的錢。”南宮柳心裡生氣,便不太想用林鈺的錢,而是先和自己的朋友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拖延一陣子,他好寫信給他兒子,回去籌錢。
方廉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咳嗽了兩聲道,“不知道南宮兄籌到了多少錢?”
這個,南宮柳身上還真沒多少錢,雖然從平城的南宮家分舵憑身份支取了一百五十兩,可是他素來‘花’錢大手大腳,此刻身上還有不足五十兩。他嘆氣道,“爲兄慚愧,只有五十兩不到。”
“杯水車薪啊,我可欠那蔣老大一千多兩啊!”方廉連連嘆氣,然後用非常理解非常低沉的語氣道,“我知道你也是盡力了,畢竟我們已經多年未見,我也不敢奢望你想幫助那張屏山一樣幫助我。”
張屏山也是南宮柳的一個普通朋友,南宮柳爲他支付了三千兩的銀子,還幫他置辦了土地宅子,這事在江湖上可謂是佳話一則。只是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南宮柳可以說是如坐鍼氈,臉漲得通紅,他畢竟是‘性’格烈,講義氣的人,被這麼一擠兌,頓時心裡難受起來。
“你別這麼說,那時候我身上有錢,自然‘花’錢大手大腳,眼下確實是比較困窘了。”南宮柳解釋道,“真不是我小氣,而是一時拿不出錢來。”
“我怎麼聽說南宮兄一來就住進了雲來客棧的天字號?”方廉擺明了就是不信,“那雲來客棧的消費可不低,那天字號,一天也要五百錢到一兩銀子啊。”
南宮柳現在吃住都是林鈺包着,他也沒覺得有什麼,畢竟他有錢的時候也經常包着自己那些朋友吃住。這原本也不是不可說的事情,可是他心裡有些生林鈺的氣,遲疑了一下才道,“那不是我不知道你的事嘛。”
方廉也就不說話了,只是連連嘆氣,滿臉的愁容,這種沉默的氣氛,可比擠兌南宮柳還讓他難受,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方廉你別急,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話是這麼說,其實我活到差不多五十歲了,對於江湖人也算是善終了,倒也不怕死,可我那兩個‘女’兒怎麼辦?兩人都還沒嫁人,我一死,誰給她們做依靠?”方廉提起來此事,忍不住擦了擦眼角。
南宮柳終於坐不住了,雖然生氣林鈺和小白懷疑他的朋友,可是看着方廉這樣,他也着實沒辦法。
“其實,我也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方廉你願不願意。”南宮柳說起此事,心裡還有點彆扭,以他的意思,還是有骨氣一點,不要用林鈺的錢。可是經不住方廉一擠兌,二沉默,三嘆氣。
“什麼辦法?”方廉原本歪在‘牀’上身子一下子就直了起來,眼睛也亮了起來,“快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這次和我同行的一朋友,家產頗爲豐厚,我向她說了此事,她倒也對你的情況‘挺’同情。”南宮柳遲疑了一下,還是含糊的說了一下真實情況,而不是說這錢是自己的,免費援助他們。
“他願意幫助我們多少錢?”方廉追問道。
“她願意借給你錢,無息的,你們什麼時候有錢什麼時候還上。”南宮柳簡單的說了林鈺的條件。
“借錢?”方廉神‘色’立刻黯淡了。
“是的,借錢。”南宮柳嘆氣道,“畢竟你和她素昧平生,願意借錢就不錯了。不過她也說了,如果你們真沒有還錢的辦法,她可以給你們提供工作機會,保證衣食無憂,然後十年之內就能還上。”
“這個……”和南宮柳想的不一樣,方廉沒有立刻答應,可也沒有立刻拒絕,而是遲疑了起來。
“你覺得十年這個時間長?”南宮柳連忙道,“其實也就是保守估計,我到時候找那蔣老大嚇唬他一下,讓他少收些錢,說不準五百兩就能打發了他們。再者我那朋友也說了,你們要是認真的工作,說不準六七年就能還上一千五百兩,要是五百兩的話說不準兩三年就行了。”
“這個,蔣老大勢力很大,和官府也有瓜葛,你還是不要去了,你武功雖然高,到底還是江湖人,和官府對上難免太吃虧。”方廉還是沒有答應,反而勸說南宮柳不要去找那蔣老大,又道,“你那朋友雖然是好心,可我和他素昧相識,我不可能這麼輕易的點頭的。”
“不管怎麼說,總比高利貸好吧?”南宮柳沒想到兩頭的朋友都對彼此不怎麼信任,心下苦笑,嘴上還是勸道,“你說五天後高利貸會再來,我到時候只怕已經離開了,到時候你怎麼辦?”
“讓我好好考慮一下吧。”方廉顯然沒有被勸說成功,而是半閉着眼道。
南宮柳見他不答應,只好嘆氣道,“那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的,我就不起身相送了,珍珠,水晶,替我送送你南宮伯伯。”方廉道。
隨着方廉的話音落下,從那邊耳房裡走出來兩個妙齡‘女’子,一個十八九歲,一個十六七歲。大概繼承了母親的相貌,都有着和父親不同的秀氣相貌。不過兩人中到底還是有個高下之分,那個大些的叫珍珠的相貌更出‘色’些,水靈靈的皮膚,大眼睛,‘脣’紅齒白,身姿窈窕。
“南宮伯伯也沒有想出辦法嗎?”珍珠看着沉默的南宮柳,忍不住問道。
“你替我勸勸你爸爸吧,我那朋友還是比較可靠的,總比欠着高利貸不還比較好。而且那是位‘女’公子,也不用擔心你們的安全問題。”南宮柳看着珍珠,勸說道,“又是個聰明人,你們跟着她,學點生意買賣,眉眼高低,以後縱然自己一人也能活的更好。”
“‘女’公子?”水晶卻好奇起來,眨了眨眼睛問道,“‘女’的也能做好生意?我看那些生意買賣,出入的大多都是男人。”
“咱們這個社會,男子行於世到底方便許多,可也不代表‘女’子一無所成,只能相夫教子。別的不說,江湖上的‘女’子雖然少,可能行走闖‘蕩’的哪個沒有幾分好本事?譬如那冰神尊者,她雖然是個‘女’子,可也被人尊爲尊者,位列絕頂高手之中。”
“聽着好像很厲害,南宮伯伯,你算得上尊者嗎?”水晶似乎對江湖事很好奇,忍不住問道。
“我?離尊者也差太遠了,那可真是高山仰止,這世上,習武之人如河中之沙,這兩百年也就出了三位尊者。”南宮柳笑笑,“一百個一千個我也未必是尊者的對手呢。”
“這麼厲害?”
水晶還要問,卻被她的姐姐給打斷了,“水晶,別纏着南宮前輩了,你又不是江湖人,問這麼多做什麼?”
水晶癟癟嘴,不說話了,珍珠轉臉對南宮柳道,“伯伯別介意,我妹妹年紀小,不知道輕重,纏着你不放。”
其實南宮柳很想給水晶說一下江湖趣事的,他是個善談好談的人,被人這麼中途打斷其實心裡有點不舒服不盡興,不過他也不會和差着他三四十歲的兩個小丫頭計較,只要擺擺手,說不介意。
這珍珠和南宮柳穩重多了,於是平淡的幾句客套話後,南宮柳作別了方家,開始往回走。珍珠和水晶看他走出街口,才叫人關上‘門’回屋。
“姐姐,我覺得你們這麼做不好。”水晶低着頭咬了一會兒下‘脣’,終於忍不住擡頭道,“我看的出南宮伯伯是真心想幫咱們家的,他這麼真心待人,你們卻欺騙他。”
珍珠沉默了一下卻道,“我也是沒辦法啊。”
“你明明可以——”
“水晶!”珍珠惱怒的道。“我和父親籌劃什麼,不需要你管,你只要沉默就好了。”
水晶被姐姐訓斥,還是有點不服,不由小聲嘀咕道,“明明就是嘛,那人家裡這般剋扣你,你嫁過去也未必有好日子過。”
“水晶!”
水晶終於不說話了,和姐姐一起回屋後,也不願意再聽姐姐和父親算計別人,徑直回自己屋休息去了。
“怎麼,送走了南宮柳了?”方廉見大‘女’兒進來,卻沒見小‘女’兒,不由問道,“水晶呢?”
“說我騙人不好,賭氣回去睡覺了吧。”珍珠嘆氣道,“她還年輕哪裡明白這裡面的難處,父親你給我說說那南宮柳提了什麼條件吧。”
父‘女’兩個正在合計商議,卻不想南宮柳卻去而復返了,而林鈺和小白也快到方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