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八月二十六,等婚宴來往等漸漸平息下來,重陽節便又在眼前了,雖然有些人情來往,然不算很繁瑣,然而進宮領宴的時候,看在明眼人眼裡,便知道這小兩口過的有多好,羨慕者有之,放心者也有之。
等到從宮裡回來,一家人吃過了晚飯,小白還另有安排,“我們去那邊溫泉莊子上住幾天好不好?”
這個莊子指的是殷素素那個楓葉山莊,雖然不大,然而景色設計頗有江南園林360度無死角景觀的味道,又有活泉溫水,林鈺雖然住過一次,但只呆了一天,這麼一說,倒也真有些意動。
“好是好,可要先打發人跟姐姐說一聲呢,不知道她那裡這幾日是不是空着。”林鈺略帶遺憾的道,“景兒好建,錢如今我們也寬裕,然溫泉卻不好得。”
自然是空着的,殷素素最近閒下來不少,然而挺忙的,光是她手上那那一大攤生意就夠工作量了,更遑論還要給宇文器噹噹智囊。
人沒親自過來,打發了金禾過來說,“你要是喜歡,便常住好了,一個莊子而已,送你又怎樣?”
殷素素頗爲大方,不過林鈺和小白當然不會真的要這個莊子,真需要的話,自己想法尋一個就是了,帶溫泉的莊子雖然少,然而細心尋覓還是有的,只是想要這麼精緻那必須要自己改建。也就是殷素素賺的多,也從不在這方面上虧待自己,纔會大手筆的把自己各處住處都修整的如此豪華。
林鈺如今手頭也挺寬裕,公主有食邑有俸祿,一年往少裡算也有五六萬兩銀子。基本是夠開銷了,她自己名下另有良田千頃,各地鋪面過百,還有酒樓甜點香料生意,還能從糧食生意中抽些乾股,加起來又是數十萬兩銀子入息。小白那邊,不算白家的產業。他自己另有不少產業,還有跑西域的商貿生意,一年也有十五萬兩往上,再者伯爵和駙馬兩個品級加在一起,即使沒有領着官職,也有近兩萬兩銀子,還有附帶賞賜的一些產業,一年也有過萬的收益。
如此算下來,兩人年收入近百萬。林鈺雖然不能與殷素素這樣的超級大財主相比,比起一般王府還是要富裕數倍的,不過是根基尚淺,她和小白年紀都輕,發跡也沒幾年罷了。不過嚴格算來林鈺的積蓄並不少,畢竟那一份嫁妝還是放在那裡的。兩人花銷也不大,人口少,又沒人對奢侈品有多大的愛好。人情來往雖然不少。但是算了算兩人俸祿等官方收入已經綽綽有餘了,兩人花銷更儉省,林鈺除了對衣料的材質有些要求之外,對別的完全不管,小白更是個武癡,手中又有寶刀千里馬,連對冷兵器駿馬都看不上,更省錢。
所以,雖然收入上不算最高的,要論手頭寬裕。還真沒幾個能和這兩個人相比的,比如說宮裡那位最近就頗爲經濟所憂心。今年戰亂剛休,今秋的收成便有些欠佳。他欲要與民休養,自然要免些賦稅,收入自然就降低了。而剛剛打完仗國庫本就不夠豐盈,還要安撫功臣,發些賞賜,別看林鈺出嫁時候他出了不少血,錢卻沒掏多少,送的那都是宮中珍寶,再貴重不做數,畢竟又不能拿出去變賣,換不成現銀。
然後還要預備着冬天和開春時候會不會出現天寒饑荒,還要預防着半年一發各個官員俸祿,還要預備他大婚,宇文器心裡看着宮裡那些珍寶古玩等每每發狠恨不得把這些東西全變賣了換成了金銀和糧食,可惜自來就沒有這麼幹的皇帝,他要是這麼幹了,外面該亂了,連皇帝都沒錢了啊。
其實這些都到還可以勉力支撐,宇文器心裡所憂慮的還有另外的事情,他自十四歲就到了西北,一直在那邊過了十年,對西北的感情有多深可以想象。而且他非常清楚,西北貧瘠,西北苦寒,西北老百姓過得苦,西北的軍人也苦,軍糧器械一應都不足,原本給的就少,被剋扣的更多,往年若不是白萬山莊等大土豪商家年年有捐助,他自己也和殷素素一道做了些生意補貼,根本就支撐不下去。
他更清楚,邊外那些蠻子從來都沒死心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然太過武斷,然而生存是人的本能,爭奪生存空間也是人的本能,誰不想自己過得好,誰不想自己親近之人,自己族羣過得好?關內四季分明,富裕豐饒,想要那些野蠻民族不存在覬覦之心基本不可能。
然而那些外族雖然是蠻子,畢竟馬背上的民族,男女多半弓馬嫺熟,戰鬥力可真是不弱,西北那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狼煙起,如今西北軍這樣子可不行,而他如今也不在北邊了,更要上心此事。他爲的什麼去爭這位子,一方面是心底不平,更重要的不是隻有坐在這位子上,很多事情才能做成嘛!不能自己都當了皇帝了,不提拔人家,還讓人家白萬山莊幾個大富豪出錢養軍吧。
然而老天卻好像看他不順眼似得,林鈺小白兩個已經搬到溫泉山莊裡度個小蜜月,正在附近山間甜蜜蜜的搞戶外燒烤,瀾苑平濤閣裡,殷素素正在閉目養神,剝好皮的葡萄正被人一顆顆送進嘴裡。唯獨他看完剛剛送上來的密摺,氣的把案子都給掀了。
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嚇壞了,宇文器自當政以來,脾氣雖然不算特別好,然而也不算壞的,從來沒見過他發這樣大的脾氣過,一時都噤聲,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宇文器倒是很快理智回神了,看着一地狼藉,也沒法子辦公,一甩手,走了,宮女太監忙開始收拾東西,務必在皇帝回來還一個完好的大殿。
宇文器雖然沒有再發火,可是他心裡的怒火卻燃燒的更旺了,剛剛密報裡說,西北軍的用度竟然又被剋扣貪污了,比起往年也收斂不了幾分。而麻煩的是,西北那幾家土豪之前就支持他搞政變了,如今再掏出這一筆錢,很困難。小白一個白身,爲什麼一下子被封永興縣伯,那可不是什麼隨便的小爵位。一方面憑着小白的武力和智力,確實立了不小功勞。又有白家殷素素以及林鈺面子裡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擁軍!
畢竟小白那時候滿心裡想着報仇,便把自己在白萬山莊存着的銀子過五十萬一併都給了宇文器,白家又籌了五十萬兩,一個永興縣伯爵換百萬兩銀子以及其他的軍備物品在那種時候可不算是他宇文器虧!其他的如白萬山莊等助力也不小,出了不少錢糧,如今讓人家再拿錢,就算是願意,那也要拿的出來!更遑論他如今都是天子了。還讓他們幫忙出錢養軍嗎,那他還有什麼臉面!
宇文器是真的恨得牙都咬碎了,這些貪官蛀蟲碩鼠,真是該殺!也許是看着自己是打算施行仁政,所以有恃無恐,膽子也太肥了!
確實是如宇文器所想的那樣。因爲宇文器這皇位來的也不易,且之前身份低微,偏安西北。真正和臣子熟識不多,而且之前政變牽連了不少大家族,如陸趙兩家算是連根拔起的,同樣處置的還有蘇家等幾家,另有受牽連者無數,朝中空位本就多,還要留着官員做事吧,咋一上臺,原本就政局動盪了,總要以安定人心爲要。
所以宇文器這段時間的吏治是比較寬容的。有些過錯,只要不太過分了,往往降級留用之類。亦或者讓他回家吃自己的,並沒怎麼殺人。大部分人也雖然也算小心,不過也漸漸放鬆下來,原來怎麼辦,現在怎麼辦就是了,嚴格說來這批官員也是如此,他們之前就是這麼幹的。
可是這事卻着實觸動了宇文器的底線,平息了一會兒情緒,回頭看見林鈺送的竹製筆筒被放回了原處,也幸虧是竹製的,要是玉的瓷的,早就摔八瓣了。便不免想起那時候那個女孩子說的話,讓他平和一些,穩得住,保重自身,才能做更多的事。
是的,不能爲了拿起子殺才氣壞了自己,宇文器叫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來,周圍的太監看這樣子便知道這一關總算是過了,太監副總管柳慎行非常佩服的看了一眼太監總管顧一文,怪不得他是太監總管自己是副總管呢,單憑對主子心思的揣測他便是差了不少。
他怎麼知道皇上看着竹筆筒心情會平和一些呢,自己差點把那東西和一衆碎瓷片頗紙片當垃圾扔了呢,還是顧一文搶救過來的。
顧一文看着別人看着他佩服的眼神,心裡也多少有些得意,當這位還是四皇子的時候,自己可是陪着他一道去的西北,要說了解,這些太監加在一起都沒有他對這位的瞭解深。這位的心思,雖然他從不明言,連帶宮妃太監大臣沒什麼人察覺,自己可是察覺了幾分的。當日皇上從宮裡逃到西北病了一場,那時候做夢可是……
不過心裡即使知道,當事人從皇上到安慧公主都從不露出一點痕跡,安慧公主如今更是新婚,嫁的還是皇上的小師叔,自然更不會露出一點兒,只帶點高傲,對衆人道,“伺候好皇上,你們還差着火候呢,多學着點!”
且不說太監之間的小心思小勾心鬥角,此時宇文器喝了一杯茶下來,便決定把這一條線從上往下清洗掉,盛世無弱軍,要想天下安定,軍事不強根本就是說笑。不過這裡面牽扯的人不少,柳家裴家元家在軍伍中都有勢力,而且他未來皇后的父親也在裡面。
不錯,那些人敢這時候這麼做,多少有些有恃無恐,已經預定未來皇后的柳七小姐的父親也在其中攙和了一點,至少負個領導責任,宇文器要是這時候處置了他,未來皇后的面上就不好看了。
可是他們這些人也不想想,宇文器雖然年輕,看着也挺文雅俊秀,卻是將領出身,雖然最後結果是宇文成自己作死,可是他也算是馬上皇帝,武將的脾氣和他們這些算計來算計去的文官可不怎麼一樣。而且宇文器不是那種沉迷權術制衡之類的人,他更看重大局,他卑微的出身,也讓他從不是在乎那個所謂的臉面。
再者。不過是個準皇后而已,還不是皇后呢,就敢這麼要挾他,宇文器想到了這一點只會更生氣。不過是個女人,就算要顧忌柳家,沒有柳七小姐,還有柳八小姐。柳九小姐……
沒有柳家女,還有元七小姐,裴七小姐,就算柳七小姐立時死了,想當皇后的女人多的去了!既然所有人都不是她,那麼也沒有多少差別,不過看她們所附帶的意義而已,溫婉賢良的可能稍微加點分,如此而已。
殷素素消息靈通些。那日宇文器發怒後當晚就知道了消息,不由冷笑,那位未來的國舅可真是打錯了算盤了,她和宇文器早就有些交往,被扔在西北依然能混出人樣,那可不是什麼善茬。你讓他心裡不痛快了,他可以讓你從裡到外,從你自己到你女兒到整個家族都不痛快!
甭管以前他多不受重視。他眼下可是皇帝!
心裡清楚,殷素素也不去提醒柳家,她和柳家關係可不好,和柳太后還有些仇怨,只是不好報復而已。而且她看的明白,宇文器早晚和這些世家還是要起矛盾的,哪個當皇帝不希望權力更多的在自己手裡呢。
果然宇文器在早朝上發了雷霆之怒,把負責這事的官員從上到下全拿下來問罪,未來皇后的父親也在其中,一個也沒跑。有人倒是出列求情。言其是未來國母之父,是不是網開一面,這話一說。聰明的人就在心裡冷笑,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你也不看看皇帝現在有多生氣,再者這話應該是私下勸的,現在說就是打宇文器的臉!
“從來都是王子犯錯與庶民同罪,此乃是大罪,若令西北軍弱,外族入侵,豈不是讓黎民受罪,陷國家於戰亂之中,此乃不忠,萬死不辭的打錯。且如今不過指了他家女兒,大婚尚未成,便囂張如此,若令其女成爲皇后,日後將何如!且有父如此,此女品行如何還需考量。”
宇文器果然暴怒,言辭中竟有換皇后的意思,聽者都大驚,然而此事卻不好勸,一則宇文器正在氣頭上,另外柳大人確實是犯了大錯,說是不忠沒錯,而且女兒尚未大婚就如此囂張,也確實讓大部分人覺得其人品不行又愚蠢。
宇文器本就要殺雞給猴子看,很乾脆將一干人等下獄,裡面不僅有柳家還有裴家元家的旁支,此事鬧的挺大,而且確實讓宇文器抓住了錯處,連本家人都不太敢求情。又因爲質疑柳家女不堪爲後的問題,在宮裡面連柳太后都不太自在,有心去請林鈺進宮說話,或者能從旁側擊一下,稍微勸一下皇帝。
偏偏派了人去了公主府,卻得來安慧公主夫妻兩個一道兒去了京郊莊子裡玩去了,問問距離,好有一天路呢。柳太后不傻,如果在公主府裡,召了來說話沒什麼,如果人在老遠,再找來便太過露痕跡了,如今宇文器正在氣頭上,難保不再給柳家記上一筆。
找別人說情?可能說動宇文器的本就沒有幾個,林鈺算是好說話的,又是小輩。齊王?齊王是不管這些的,欣和郡主嫁了裴家,此時裴家也牽扯其中,他可是一句話都沒說。昭陽公主?別開玩笑了,殷素素不落井下石就錯了,自己和她還有仇怨呢,再別人,真沒有很有分量的。
其實也有些人有些分量,比如說林鈺的公婆,白家夫妻倆,那可是宇文器實打實的救命恩人,在他沒發跡前把他當子侄照料的,可是這些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柳家對此不清楚不說,也和白家夫妻倆沒啥關係。
其實林鈺早就收到了消息了,也是故意不回去的,她不傻,而且貪慾低,因爲現代人的緣故,某些事看的反而清楚些。宇文器這次是絕對不會鬆口的,而且他大約是打定主意落一落柳家的顏面,就算柳七小姐還能當成皇后,他也不欲柳家勢頭太大,絕對不會讓這個皇后太有威信。不管從整治軍事整治吏治,還是從權利制衡從私人感情上都非常合宇文器的盤算,林鈺約莫着誰都不可能說服宇文器嚴辦此事,自然不會去裹亂。
再者,如今日子多好啊,花樹之下放一搖椅,慢慢閉上眼睛,睡個午覺,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了。她把那邊的事情放了一放,閉目養神起來,漸漸有些睏意,偶爾落了兩片紅葉在月白羅裙上,反而添了一些鮮豔的顏色。
白緋若走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林鈺並沒睡着,聽見人走過來,便睜開眼,見了是小白,反而又把眼睛閉上了,臉上自帶了幾分慵懶。
“困了?也是,昨兒晚上——”
“不許提!”林鈺雖然沒睜開眼睛,卻聽得到某人語氣裡帶點得意帶點調侃或者說調戲的語氣,果然睜開眼睛一看,某人的眼睛有些熱切的過分了。
“爲什麼不許提,昨天晚上你也挺開心——嗷嗚,你咬我做什麼!”卻是林鈺抓過旁邊小白的手給了一下。
“以前可看不出你這麼流*氓!”林鈺有些羞惱了,溫泉水滑洗凝脂,正泡的舒服着,那個昨天晚上這個傢伙無賴的跑來洗鴛*鴦浴不說,還折騰她到大半夜,求他他還不停,什麼好哥哥之類都喊了出來,如今回想起來,當然臉紅了。
“還不是隻對着你流*氓——好了,我不說了成了吧。”看着林鈺素來雪白的臉上好像蒙上了一層粉霞,小白也知道再說她可就惱了,新婚臉皮薄可以理解,以後慢慢來嘛。
往她身側坐了坐,他拍了拍林鈺的背,輕輕笑起來,眼神也溫柔的一塌糊塗,“說起來,還是剛認識你沒多久,有一次我去找你,你和這次一樣,就在花樹之下躺椅上午睡,落花落了你一裙子,安詳恬靜的樣子我到現在都沒忘,想要靠近既不敢也不捨,如今倒是沒有這種擔憂了。”
林鈺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想了想確實不記得了,朝他靠了靠,輕聲道,“還有這事,我還真記不清了。”
“你自然是記不得了,那會兒你正心力交瘁,睡得很香,那時候你身邊就珍珠日常伺候着呢。”白緋若輕嘆了口氣,輕輕拍着她,動作輕柔,“那時候我就想着保護你讓你微笑了,不過如今這樣子,真是再也想不到了。”
“嗯。”林鈺閉上眼睛,聲音輕到幾乎聽不到,“放心吧,這次的事情,我有數,不會攙和進去的。無慾即無求,如今的日子,我再要不滿足,那就罪過了。我正想着,不行打個報告,咱們出京去看你師父吧,我聽說西北有很大的鮮紅的落日,也許百里都漫無人煙。”
小白卻搖頭,“這個時間不好,西北冬天太冷,風沙也大,天山上落了雪,也不好上下,你的身體如今雖然是好多了,氣血還有幾分虛,等到春天吧,我帶你去看燕支山成片的胭脂花,那時候草原的草也長起來了,可以去縱馬飛奔,夜裡深藍夜穹下有金色的月亮,到時候點了篝火烤羊腿,還有螢火蟲成羣飛舞,銀光劃過,好像流星……”
他的聲音輕柔如詩歌,慢慢說着他曾見過的那些風景,林鈺原本就有幾分倦意,靠着他不知覺間竟真的睡着了。
他輕輕拍着她,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和眼瞼,靜靜凝視着,紅楓樹之下,那已經睡着的姑娘,微笑着的樣子好像落入凡間的神子,“我的公主,我會帶你看遍這世上我所有見過的最美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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