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殿偏門,在她身後的目光也收了回去。
那陰冷的眸光來源處正是容蓮,只見她嘴邊噙着笑容,隨着明藥越走越遠笑意便越來越深,眼裡似乎在凝聚着陰謀。
容蓮朝守候在一旁的青兒招了招手,待她來到自己身邊時附在耳邊低語幾句,在青兒的臉色微微變化時又坐好了身子。
“是。”青兒福了福身子,在容蓮側身掩護下似乎拿起了什麼,又走向了明藥離開的方向。
容蓮的笑意愈來愈濃烈,方纔心裡的不快也蕩然無存,就連一旁的白且隨也被感染了,挑了一眼容蓮,問道:“蓮兒,什麼事如此高興?”
“無事,不知爲何就是心情有些愉悅。”容蓮朝白且隨微微頷首,斂去了眼裡的得意,也遮住了面上的笑容,又道:“許是進來幾日胃口好了些吧。”
聞言,白且隨也沒有繼續追問,餘光瞥到一旁空空如也的錦團上,心裡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而一想到方纔明藥拒絕了白若磬他心情便也莫名的愉悅了起來,眼神不自覺的落到了白若磬身上,見他正在自顧自的飲酒,眸子不禁一暗。
二哥,白且隨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若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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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藥腳步有些虛晃,原本想着假借醉酒出來一下,沒想到這個身體這麼的禁不起醉,不過是幾杯酒精濃度十分低的果酒都能夠醉。
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四處都是假山,周遭還植了幾棵楊柳,夜風徐徐迎面而來,涼意讓明藥酒醒了一分。
剛要打量四周,耳邊便傳來女子淺淺的腳步聲,明藥豎耳耳聽,月光疏疏,身後之人越來越近,影子也拉到了明藥前面。
那流蘇搖晃的聲音,必然是女子了。
一轉過身,發現迎面走來的居然青兒,明藥微微挑眉,只見她手裡似乎還拿着一盞器皿,眼裡閃過一絲深意。
而她眼裡那抹輕笑則讓明藥更是覺得奇怪,什麼時候這丫頭會給自己好臉色看?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
來到明藥身前,青兒難得的給明藥福了福身子,模樣十分的恭敬,聲音清脆道:“奴婢參見太子妃。”
明藥隨意的擡了擡手,示意青兒起來,眼睛落到了她手裡的杯盞上,狀似不解問道:“這是什麼?”
雖然不知道她們又想幹什麼,不過她了不認爲容蓮會給她什麼好東西。
就算是,也是摻了毒的。
往日容蓮笑着對明藥勸她喝下麝香的純潔模樣又浮現在了她的腦海裡,那模樣,像極了眼前的青兒。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果然是尤其主必有其僕。
青兒直起了身子,衝明藥笑了笑,又把手裡的杯盞往前遞了遞,說道:“回太子妃,方纔我們家娘娘見您有些醉了,便讓奴婢端出這杯醒酒酸梅湯來給您解解酒呢。”
果然,明藥微微勾起了嘴脣,眼裡沒有任何波瀾起伏,這杯酸梅湯裡,指不定會有些什麼呢。
見明藥遲遲不接過去,青兒咬了咬牙,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又道:“太子殿下也說了,甚是擔心,讓奴婢務必看着太子妃您喝下去。”
耳邊傳來明藥的笑聲,青兒心頭頓時一嚇,可見明藥沒有什麼動作,微微放鬆了一會兒,頓了頓道:“太子妃,您請吧。”
夜風又再次來襲,再一次的涼意更甚,掠在青兒的身上讓她不禁一寒,眸子偷偷看向明藥,觸到她冰涼徹骨的眸光時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再次看時早已一片平靜。
那是幻覺?青兒微微平復了氣息,又再次咬牙道:“太子妃,請吧,涼了就不好了。”
明藥也沒有再爲難她,接過她手裡的琉璃杯盞,放在鼻尖輕嗅了一下,濃郁清新的酸梅味便撲鼻而來,讓人忍不住胃口大開。
只是……明藥的眸子一暗,那酸梅味裡面似乎還含雜着一股細微清遠的淫羊藿的澀味,旋即嘴角微微勾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撫了撫額,“替本宮多謝容側妃了,還真是有些醉呢。”
淫羊藿,可真是瞧得起自己,那可是能夠催情助欲的植物。
這裡面的味道雖然被酸梅掩蓋得好,一般人是難以發現的,只不過她天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怎麼會不認識?
只不過,不知道她容蓮又想把她送上哪個的牀?
擡袖仰頭飲盡了那盞酸梅湯,放下手時,明藥把琉璃杯盞遞給青兒,從袖子裡拿出一抹繡花銀絲鑲邊手帕,擦拭了一會兒嘴脣,又道:“你回去吧,本宮還想再遊一會兒。”
話音未落,明藥眼神落到了別處,道:“這皇宮裡的景物甚是別緻。”
青兒眼裡閃過不屑,卻一刻也不想久留,急忙彎腰就要離去,道:“那奴婢便回去向娘娘覆命了。”
明藥也沒有機會兒,只是若有若無的應了聲“嗯”,直至青兒的身影被暮色掩埋,腳步聲也漸行漸遠,那玉手輕輕的握緊,手裡手帕滲出了水。
滴答,滴答。
水不停的落在青玉磚石上,很快便滲透入地下了,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酸梅味。
夜風吹來,衝散了空氣中的酸梅味,一股清新的柳香傳來,讓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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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兒輕輕推開了一扇雕龍刻鳳的朱漆欄杆門,步伐輕曼的來到了容蓮的身邊,趁着白且隨的目光不在這邊,和容蓮悄悄的低語了一番。
容蓮聽後,得知事蹟成功了頓時面露喜色,掩手與青兒又商議了幾句,擡手讓青兒離去。
白且隨扭過頭看向容蓮,眼裡掠過一絲波瀾,將手裡的一塊紫薯山藥糕遞給容蓮,垂了垂眼睫,說道:“你最愛的,吃多點。”
見容蓮的眼裡浮現出淚光,白且隨也知道最近對她有些疏忽了,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會把目光放在明藥的身上。
許是對她不放心吧。
白且隨找不到理由來說服自己,也只能夠這樣子來麻痹自己,剛想要轉過身子時,卻被容蓮一把拉住,只見她一臉嬌笑連連,模樣好像甚是感動:“殿下,難得你還記着蓮兒這個。”
不過容蓮卻沒有吃,輕輕的將手裡的紫薯山藥糕放在了玉碟上,另一隻手也沒有放開白且隨,只笑道:“看來殿下心裡還是有臣妾的。”
白且隨想要抽出手去安慰容蓮,卻被她緊緊的握着,眉頭一皺,卻也沒有說些什麼。
今日的她,似乎有些奇怪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且隨有些不耐煩,容蓮眼裡涌起了淚珠,掛在長睫上將落未落的樣子煞是可人。
“殿下,近日來,你心思都在姐姐身上,蓮兒還以爲殿下眼裡沒有我了呢。”容蓮嬌嗔道,聲音裡帶着哭腔。
心頭浮現出一抹異樣,白且隨只覺得這樣的容蓮有些厭煩,眸光一閃,“怎麼會,你以後不要多想了。”
白且隨的聲音有些冷淡,在他身邊多年的容蓮又豈會不知道他已經對自己沒有了耐心,也只好收起了眼淚,苦笑道:“臣妾知道了。”
容蓮的這一示弱,反而引來了白且隨的心疼,好歹也是枕邊人多年了,抽出了自己的手反手握住她的柔夷。
“蓮兒,你又多想了,這些年來哪裡苦過你?”
而容蓮的樣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白且隨喚了三聲蓮兒以後纔回過神來,眼底深處有着一抹喜色,笑道:“是。”
見容蓮答非所問,白且隨眸光一暗,順着容蓮的目光看過去,落地處正好是白若磬的席坐。
“這是?”白且隨的眸光一暗,眼睛挑向了容蓮,眼裡按捺着隱忍不發的波瀾,直覺告訴他,必然有些什麼事情發生。
容蓮微微頷首,搖了搖頭:“蓮兒也不知道爲何,方纔二王爺離座時有些醉意,應該是出去醒酒了。”
她把醒酒二字咬得十分重,似乎是爲了讓白且隨往某個方向上走。
白且隨微微點了點頭,瞳孔裡的波瀾漸漸隱去。
反倒是白長青,一見到白若磬不在了,便立刻派了身邊的侍衛前去尋找,這一舉動落到了容蓮的眼裡,眼裡的喜色更甚。
耳邊那讓人沉醉的絲竹之聲讓在場的衆人有些癡迷,身心微微鬆懈,沒有了往日那種敵對的防備。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糜麗的腐敗,惟人可自迷也不過去了,觥籌交錯間有人似乎注意到了白若磬已經不在了。
“咦,怎麼太子妃也不在了?”
不知道是誰不經意間的一瞥,也不經意的一說,便在衆人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孤男寡女同時不見也就罷了,而方纔白若磬還想要更白且隨搶明藥,這會子兒的消失倒是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容蓮微微低下頭,耳邊傳來衆人看似低語卻讓所有人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議論聲,嘴角微微勾起。
明藥,這回看你怎麼翻身。
白且隨臉色頓時一沉,眸子掠過容蓮身旁,打量了一會兒才緩緩出聲:“這件事,跟你有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