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幽幽飄過,如同白駒過隙,三年的時間,彷彿只是幾個眨眼閉眼的時候,竟然一瞬就過去了。
巨大的宮殿在陽光下顯得更加宏偉,後花園內,花瓣從枝頭脫離,輕輕落下,灑了一地悲傷。
明明已是深秋,那立於樹下的人卻依舊只着一襲單薄的衣袍,風輕輕吹過便揚起了衣角。
忽然有人來報:“王爺,有大批卷文需您批閱,已放在您的桌上。”
白且隨轉過身,露出一張英挺俊美的臉,漆黑的眼瞳沒有一絲感覺,看上去有些淡漠且木然。
他輕輕蹙了蹙眉,許是許久都未開口了,聲音磁性醇厚卻帶着一股淡淡的沙啞:“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淒冷的秋風中吹得有些冷,他的面頰泛出一絲蒼白。
腦海裡閃過一絲痛楚,胸口好像有人在用到戳着自己的心窩子,白且隨的眉頭緊緊蹙着,嘴邊溢出了點點黑血,高大挺拔的身體忽然重重倒下
那樣高大的一個人竟然沒有知覺地便倒下了?
暗中保護白且隨的影秦安大吃一驚,慌忙跑上前將白且隨扛起來進了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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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且隨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細微的哭泣聲。
他微微睜開眼睛,雖是如此細微的動作,卻做的如同千斤頂一般沉重,只見面前的月華紗帳有一個人影在晃動,耳邊傳來低低的抽噎聲。
同樣是見帳內人影微動,容蓮不由一陣欣喜,收了收眼淚,大喜地笑着:“殿下,您鍾無豔醒了。”說着掀開了帳子,見白且隨雖然臉色發白,卻也不由得笑出了聲,“可嚇死蓮兒了,蓮兒還以爲……”說到這裡,又是抽噎不已。
白且隨此刻心中瞭然自己爲何會突然暈倒,抿了抿蒼白的脣,伸手拍了拍容蓮。容蓮扶着他靠起來。
“你先回去吧。”他的聲音此刻異常得沙啞,卻帶着魔魅的性感。
容蓮一聽,頓時急了眼:“這怎麼行?蓮兒走了誰來照顧殿下?”
白且隨微微蹙起了眉,眸子閃過幾分陰冷:“沒有你這本宮便活不成了?”轉頭看到了牆角處,道:“秦安。”
聞言,容蓮知曉他已有幾分不悅,只好不怎麼情願地答應。
容蓮離去後,秦安慌忙問白且隨的情況。
白且隨冷笑一聲,目光幽幽飄向遠方,俊美的臉頰十分蒼白,顯露出一股淡淡的病態:“沒什麼,只是毒發作了而已。”
他的聲音極輕,像是在說着今天天氣怎樣一般,雲淡風輕。
“毒?”秦安大驚,眸子裡滿是無可奈何的惱怒,他跑遍了全國給白且隨找了成千上百個大夫,卻無一人對白且隨身上的毒有緩解或者是去除的方法。
甚至沒一人知道這毒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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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京城百花節。
秦安見白且隨日日呆在宮中,身子一天比一天消弱,心中異常地擔心。
這會兒子見天氣不錯,又是緩緩轉入春天了,雖然乍暖還寒卻讓人能夠放鬆身心,便勸白且隨出去走走,順便看看京城內的百花節。
白且隨正倚在牀邊看着窗外的柳樹,見那柳樹已冒了些新芽,粉粉嫩嫩旺得十分喜人,心下不由多幾分喜悅,連眉梢間都帶上了幾分柔軟和放鬆。
雖是觀景,他心裡卻思緒萬分,這三年來白長青這老傢伙礙於自己的權力不得不將朝政交於自己打理,如今這毒發作多少也和他沒日沒夜的批改奏摺有關。
“還有些摺子沒看,過幾日看看吧。”他的聲音淡淡如水,望向窗外彷彿是要融合在這春意盎然的天空裡。
他本不想去,索性找了個理由,秦安卻固執地勸道:“殿下,出去踏踏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說不定對您的身子還有好處的。”
聽了秦安的話,白且隨猶豫了下,略一思索便應了。
穿戴好,忽然想起來什麼,白且隨轉頭對秦安說:“去跟容側妃說下,讓她陪本太子一起去。”
秦安心中雖詫異,還是點了點頭:“是,殿下。”
到蓮拾苑說了原因,等丫鬟告之容蓮的時候,容蓮欣喜異常,忙不迭叫丫鬟替她梳妝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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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蓮緩步走到白且隨的身側,露出一絲嬌俏的淺笑,一身粉色百花褶子裙襯得她十分嬌嫩,頭上斜插着的鳳尾累金絲步搖更是點睛之筆,道:“殿下,我們走吧?”
白且隨卻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恍然未見,隨後攜着容蓮往宮外走去。
幾個月來第一次踏出太子府,白且隨心神不由得舒展開來,連帶面上那分冷意也消去了些許。
容蓮挽着他的手臂,水靈星眸間帶了幾分晶瑩的擔憂:“殿下,您的身子沒事吧?”
白且隨搖了搖頭,聲音比較之前細軟了許多,聽上去也有些讓人如沐春風的意味了:“暫時沒什麼大礙。”
容蓮聽他這麼說也放了心,便興沖沖地拉着白且隨去逛。
京城的街道着實比較熱鬧歡騰,路邊各各小攤都在大聲地吆喝叫賣着。
道路兩邊除了大大小小的小攤還排列着整整齊齊的花朵樹木。
開的最豔的便屬牡丹了,而最多的花也是牡丹,牡丹在道路兩旁盛開,異常得美麗,道路的盡頭排列着兩排櫻花樹,風輕輕一吹,那裡便像是下了花雨一般,紛紛揚揚地落下許許多多的淺色的櫻花花瓣,在遠處看着,竟是十分美麗柔和。
白且隨心情異常得好,見路邊有賣糖葫蘆的,便隨手買了根糖葫蘆遞給容蓮。
容蓮欣喜接過,眼角又瞥見一個漂亮的髮簪,拉着白且隨,撒嬌着嚷嚷讓白且隨給她買。
白且隨沒多大猶豫便答應了,接過商家手中的髮簪,拿在手中細細一看,着實是個很漂亮的髮簪。
材質說不得多好,卻真的十分漂亮,髮簪的一頭裝飾着一朵晶瑩美麗的牡丹,邊緣鑲着淺藍色的花邊,看上去是個大家閨秀戴的髮飾,十分清麗純美。
不知怎麼,白且隨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明藥的容顏,這髮簪戴在明藥的髮髻上定是非常的好看,亦如那年送她的點翠簪。
他不禁晃了晃神,有些怔愣地看着手中髮簪。
容蓮有些疑惑,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襟,細軟着聲音輕聲問道:“殿下,怎麼了?”
白且隨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握緊了手中的髮簪,挑了挑眉,脣邊勾勒着一抹淺淡的笑意說:“這髮簪我看不太適合你,過於小家子氣不甚穩重,再看看吧。”
不待容蓮回答,已將髮簪放入懷中,轉頭又在攤上仔細幫容蓮挑選起來。
容蓮本有些錯愕,忽然又想起白且隨如此是爲了什麼,咬了咬粉嫩的脣,她眸底藏着些許憤憤地看向白且隨的背影,手掩在袖子裡,已微微攥成了拳。
白且隨挑了一根淺綠色的髮簪,在容蓮頭上比了比,見稱得她更加清麗出挑,頗爲讚賞般地點點頭,隨後便從袖子裡掏出了綻銀子。
容蓮的心情這才微微有些好轉,眸中帶着淺淺的笑意,她看着白且隨,笑說道:“太子殿下幫蓮兒戴上好不好?”
白且隨眸子閃過複雜之色隨後應了,伸手將髮簪微微插到容蓮的髮髻裡,轉身走了幾步,見容蓮沒跟上來,回身看去,卻見容蓮站在原地,花朵繽紛地綻開在她的身邊,襯着她本就盛極的容貌更顯美麗萬分。
白且隨微微眯起眸,回身朝她走了幾步,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捋了捋髮絲,微微一笑:“走了。”
在百花節逛到深夜,兩人都有些累了,便想着回宮去,兩人正坐在草坪上看着深藍又接近於漆黑的天空
“殿下,我們回府吧,蓮兒有些累了。”微微蹙了蹙眉,容蓮輕輕的聲音緩緩傳來,依舊清脆空靈。
“好,走吧。”他點點頭,側過臉來看了看容蓮,隨即又站起來,復而將容蓮從草坪上拉起來,容蓮頓時笑吟吟地挽着他朝宮殿走去。
沒走幾步,白且隨在擡起眸的一瞬間又愣住了。
四周彷彿靜極,盛大的煙火綻開在漆黑的天,凸現出一股妖異卻輝煌的美,白且隨的眸卻怔怔地看着遠處的人兒。
那人兒帶着一張遮住了半張臉的面具,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彷彿漾着萬千柔情,輕輕柔柔的彷彿一瀾春風,柔和且淡漠。
她也露出白皙的下巴和一雙形狀完美的脣,顏色不濃不淡,正輕輕翹了起來,彎出一個淡淡的弧度,一絲略帶不屑的笑意在那雙漂亮的脣邊綻開,卻仍帶了種淺淺的純澈與柔和。
那雙漆黑的眼睛就這麼看着他,沒有一絲遮掩,直直地衝進了他的眸中,帶着某種他看不懂的情緒。
他卻感到那雙眼睛是異常的好看,彷彿要讓人陷進去一般,帶有魔力。
白且隨腳步微微有些不穩,鬆開容蓮,朝那穿着白紗裙的女子急步走去。
許是身體的原因,他的腳步有些不穩。
容蓮狠狠眯起了眸,望着遠處的女子,輕輕挑起了纖細的眉梢,脣角忽然勾出一抹狠厲的笑,她的瞳眸深處劃過一絲異樣的幽光。
白且隨朝那女子走去,正快要接近了那女子時,身體忽然被人一撞,他腳步踉蹌幾下,扶着一邊的樹站穩,在擡眸看去時,那女子已不站在那兒了。
他彷彿還看到一抹素淨的白立在那裡,朝他彎起一抹笑。
雖然是帶着不屑而諷刺的笑意,他卻覺得是那樣的熟悉。
微冷的風中帶來了一絲淺淺的聲音,如碎珠落玉一般,又宛如山間流淌的清泉,異常地清澈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