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很多事情是說不清楚的，就如同清田聰這一次的中國之行以及和嚴楓的會面。
在清田聰看來，嚴楓就是個其貌不揚的小孩，但是經過這麼多天和他的接觸後，他又覺得自己面前的是個老成而穩重的成年人，這種相互矛盾的感覺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莫名地驚詫。當然，驚詫完了以後，卻又看到《三國》的樣本確確實實地就在自己包裡邊……
“清田君，這次我可是開了眼界了。”張建坐在清田聰身邊興奮地嘆道，這幾天作爲翻譯全程參與了清田聰的行止，張建也算開了一次眼界，特別是對於嚴楓這個少年天才的同胞，張建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是啊……”
清田聰轉過頭打開了舷窗往外面望去，外面已經是黑夜，深邃的夜空就像是一個巨人的眼眸一般深不可測。嚴楓……同樣也讓他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三天對遊戲開發的傾談，讓他大開眼界，特別是嚴楓許多異想天開的念頭讓他這個革新派都有點驚訝。清田聰的直覺告訴自己，嚴楓的這個計劃肯定還有很多後續的計劃，當然這個前提是《三國》這款遊戲要取得成功。
“張建君，回去以後你能不能幫我一起做這個計劃？”清田聰突然轉過頭對張建問道。
“可以啊。”張建想都沒想地回答道。
這幾天的接觸下來，張建對於遊戲行業突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以前他在阪本恆手下打工的時候，只是爲了溫飽，不過這一次的中國之行，讓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奮發圖強的勁頭——一個小小的初中生都能搗鼓出一個令日本人都驚歎的遊戲來，那自己爲什麼不行呢？
“那就說定了，如果我們成功了，以後中國這邊的業務就由你來主管，特別是嚴楓那邊的事務。”清田聰摩挲着手中信封中裝的軟盤說道。
“沒問題。”張建點了點頭，他的眼睛也在盯着清田聰手中的信封，或許自己人生中的轉折點就該從這幾張不起眼的軟盤開始了。
“清田君，一會回到日本，你第一件事想幹什麼？”張建突然八卦起來。
“讓我想想。”清田聰突然笑了笑，說道：“我想去吃碗拉麪。”
“拉麪？”張建頓時一臉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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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午夜了，鬼塚靠在自己“味自慢”的招牌旗下有點犯困，這種時候，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這裡不是夜店集中地地方，沒有那麼多酒鬼，有的只是精力過剩，打扮得象北斗神拳上那些紅桃黑桃方塊一樣的暴走族，按着各種聲響的喇叭招搖過市。
警察？警察纔不敢招惹這些暴走族呢，當然，這些人也不來招惹鬼塚，因爲鬼塚是個很特殊的人物。
“來碗拉麪，多放兩塊叉燒。”
就在鬼塚的頭快靠到案板上的時候，一個沉穩而平和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
“喲西，請稍等。”鬼塚立刻睜開了雙眼，渾身的勁頭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哦？是你啊？你是叫清田君吧？”鬼塚看了看眼前這個拖着行李箱的年青人，記得他不久前曾經來過。
“你的記性可真好，我是叫清田，清田聰。”清田笑着點頭道。
“哦，可有好幾天沒見過你了，倉田倒是來過兩次。”鬼塚一邊開始了忙活，一邊說道。
“嗯，最近有點忙，抽不出空來了。”清田看着旁邊呼嘯而過的一臺黑色機車，小心地把行李箱往自己身邊靠近了些。
“年青人嘛，應該的，這個年紀不衝一下，拼一下，難道還等到像我這個年紀嗎？”鬼塚笑着回過身來，手上已經端着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叉燒拉麪，一陣風吹過，香味直往清田聰鼻子裡鑽。
“請吧。”鬼塚把碗放到了案板上，順帶着看了看清田聰的神色。笑道：“放心吧，在我這裡，那幫小子不敢放肆的。”
“哦，那……我就開動了。”清田聰拿起了筷子。
“嗯，好吃……”總算又嚐到了家鄉的味道，讓清田聰渾身上下感到一股子舒坦。
“出了遠門了？”鬼塚一邊拿起一個小碟子給清田聰夾着叉燒，一邊問道。
“是啊……去了趟中國，工作上的事……”清田聰含糊不清的說道。
“哦，中國啊，那可是個好地方。”鬼塚點了點頭，三片厚厚的叉燒放到了清田聰碗邊。“現在你們公
司已經讓你去中國發展業務了？上次來的時候你好像還是個低級職員啊……”鬼塚有點疑惑地看着清田聰。
“沒錯，現在還是……”清田聰有點不好意思。
“那怎麼……”鬼塚突然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興趣。
“哦，這是我自己要求去的，這一次我可是賭上了自己的一切，如果失敗的話……”
“好！”鬼塚突然一拍案板，動作大得連碟子裡的叉燒都跳了起來。
“年輕人做事情就是要有這種破釜沉舟的氣勢，不然的話，能做出什麼來？闖！拼！沒有氣勢是不行的。”清田聰的話似乎是牽起了鬼塚老頭對那久遠歲月的懷想，連語氣都激動起來。
“嗚”的一陣摩托車油門響，伴隨着一陣“滴滴叭叭”的刺耳喇叭聲，四五輛暴走族特有的高背機車一下子停在了小食攤邊。一個頭發一絲不苟梳在後面，還染得五顏六色的黑衣大漢騰的一下從車背上跳了下來。
瞪了一眼清田聰，厲聲喝道：“幹嘛？小子想搗亂啊？”
隨着大漢的聲音，一根粗粗的棒球棍已經指向了清田聰的面門。
清田聰只覺得渾身一冷，一滴冷汗已經順着額頭滴了下來。
“藤田！你個臭小子幹嘛？”一聲炸雷似的暴喝又在清田聰身旁響起，清田聰愕然回頭一看，卻原來是鬼塚……
“鬼塚大人，聽到你拍臺子，我們還以爲這個傢伙敢在你攤子上鬧事……”剛纔還威風凜凜的那個大漢現在卻象是老鼠見到了貓一樣，畏畏縮縮地低聲說着。
鬼塚擺了擺手說道：“沒有的事，誰會和我這個老頭子過不去？你看看你們，把我的客人都嚇到了。”說着，鬼塚拍了拍清田聰的肩膀道：“沒事，你吃你的，這些臭小子，就是皮了點，其實人倒是不壞。”
清田聰這才明白這幫人怎麼會突然找上自己，原來是誤會一場，不過……現在他對於這個貌不驚人的鬼塚卻非常地有興趣起來。
“我說你們這幫子人啊？一到晚上不睡覺，整天飆來飆去的，就不能找點正經事幹幹？”鬼塚又拿出一個杯子，放到了案板上。
隨手指了指那個叫藤田身後的一大幫子人說道：“藤田，你讓你的手下到別的地方去玩吧，別在我這裡轉悠了，你嘛……留下來，陪我和這個小兄弟喝兩杯。”
“是！鬼塚大人。”藤田立刻轉過身去，朝着自己身後的那幫人說道：“你們都聽到了？到別的地方去，我留下來伺候鬼塚大人。”
“是！藤田老大。”那幫人倒是聽話得緊，一個個鞠了一個躬，轉身上了自己的摩托，呼嘯而去了。
“你好，不知道你是鬼塚大人的朋友。”藤田轉過身，立刻把手上的棒球棍扔在了一邊，笑着對清田聰點了點頭，不過那笑起來的樣子真是有點奇怪。
“沒事……”清田聰挪了挪身子，讓了個位置出來。
“鬼塚大人，我真的可以坐嗎？”藤田有點受寵若驚的問道。
“你小子廢話還真多，讓你坐你就坐。”鬼塚把一個酒壺推到了藤田的面前。
“那……我就不客氣了。”藤田笑着拿過酒壺酒杯，卻先給清田聰倒了一杯。
“嗯，這才象點樣子。”鬼塚點了點頭，拿了幾碟小食放在了兩人面前。
藤田不再說話，一本正經的開始喝酒吃東西，那樣子就好像是別人*他的一樣，看得清田聰直想發笑。
這時候，鬼塚說話了。
“藤田這孩子啊，就好像年青時候的我一樣，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可就是不上進，什麼不好做，去做暴走族，多花點工夫在別的地方，就那勁頭估計早就能出人頭地了。”
藤田停了下來，有點不服氣地說道：“鬼塚大人，我現在也不差啊，這邊地界上誰見了我不叫我一聲藤田大人啊？”
“去你的！”鬼塚擡手就給了藤田一個毛栗子，藤田連頭都沒敢縮……
“做暴走族能做一輩子？到了40歲你還騎着摩托到處跑？你有沒有腦子？你現在還年輕，難道就不爲自己以後想想？”鬼塚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有想過啊……”藤田把一串魷魚吞了下去，含糊道：“我的理想就是像鬼塚大人一樣，以後成爲暴走族中不敗的傳奇！”
鬼塚的手又揮舞到了半空，但是終究沒有再打下去，幽然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清田聰突然問道：“藤田是吧？聽你的口氣，鬼塚大叔以前好像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啊，能不能說給我聽聽啊？”
聽到清田聰打聽鬼塚的事情，藤田立刻來了勁頭，一抹嘴上的油漬說道：“你連鬼塚大人的事情都不知道？你也太……好！就讓我來告訴你鬼塚大人的光輝事蹟吧。”
“藤田！”一聲低沉的冷哼響起，藤田立刻像泄了氣的氣球一般又縮了回去。鬼塚冷冷地看了看他，淡淡的說道：“那些陳年往事有什麼好說的？況且這位清田君和我們這種人可不一樣，他們是做大事的人，我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就別說出來丟人現眼了。”
“可是，鬼塚大人……”藤田還想爭辯什麼，卻見鬼塚眉頭一鎖道：“怎麼？是不是我老了，所以說的話也不管用了？”
“不敢……”藤田終於忍住了，沒說什麼。
“鬼塚大叔，是我想聽的，你就讓藤田說說吧。”清田聰的好奇心已經起來了，脫口而出道。
“有什麼好說的？我年輕時候也做過暴走族，也算佔了幾塊地盤，可是又有什麼用？現在還不是個擺攤的糟老頭？老婆也跑了，兒子還不肯認我，有什麼好說的？”鬼塚的眼中隱隱有了一絲霧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朝着藤田說道：“臭小子，我這種榜樣你還想學嗎？難道你也想象我一樣老了一個親人都不在身邊，孤獨一個人嗎？”
“鬼塚大人……我……對不起……”藤田的頭垂得很低很低……
“沒事，就這樣吧。這也是我自作自受，所以啊……”鬼塚看了看清田聰，微笑道：“象清田君這樣的人才是有着無限未來的人啊，雖然我落魄成這樣，不過我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倉田那老傢伙能看上眼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庸才。”
清田聰苦笑道：“鬼塚大叔，你別這麼說我，我也只不過是個庶務課的小職員而已，整天和電燈水管打交道，我現在連自己未來的方向都找不到，哪能說什麼無限啊……”
“年輕人，別妄自菲薄，只要有不服輸的勁頭，年輕就是最好的本錢，哪裡趴下了哪裡再爬起來，現在沒機會不等於永遠沒機會，不過一旦你真的趴下放棄了，那就真的沒翻身的可能了。”
鬼塚的話如同重錘一般，一下一下砸在清田聰的心頭，他微微點了點頭，聯想起自己的中國之行，一股自信心油然而生。
“我會努力的，不過……困難還是很大啊……這次我去中國就是有了一個很好的項目，不過這個項目是以我個人的名義去接下的，會社裡對我的這個項目計劃並不是十分認同，而且……總裁甚至說我有點好高騖遠不切實際，但是這個案子真的是很有前途，不想放棄啊……”清田聰有點無奈，現實很殘酷，他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職員，對於說服那個向來以頑固著稱的總裁，還真是吉凶未卜。
“如果自己認爲是對的，那就堅持下去，可能性都是在嘗試中產生的，如果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的話，那可能性永遠都只會是零。”鬼塚擡了擡眉毛說道。
“鬼塚大人，您說的話可真有道理啊……”藤田驚訝地擡起了頭。
“我這些經驗可都是用教訓換來的，你這個臭小子哪會懂啊？”鬼塚瞥了藤田一眼。
清田聰點頭道：“謝謝鬼塚大叔，您的苦心我明白了，一有好消息，我馬上就來告訴您。”
“呵呵，不用這麼客氣，對了……上次和你一起來的倉田你還記得吧？”鬼塚突然問道。
清田聰點頭道：“記得啊，他是我們戶田課長的朋友。”
“那你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嗎？”鬼塚眯着眼睛問道。
“不知道……”對於清田聰這個“宅男”來說，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以外，根本就不關心其他事情，甚至於到了會社這麼長時間，很多人都不認識。
“哦……這樣啊……那你那個計劃就先去做吧，到時候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我想自然會有人來幫你的，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呵呵……”鬼塚笑了起來。
雖然清田聰也不知道爲什麼鬼塚會說出這麼沒有根據的話，但是卻也受到他的暈染笑了起來，因爲他能看的出鬼塚眼中的真誠。
“鬼塚大人，你們在笑什麼啊？怎麼我什麼都聽不明白？哎喲！你又打我……”藤田護着頭苦笑着。
“臭小子，多念點書！哈哈。”鬼塚的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中不斷迴盪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