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瑩強自忍着心內激動,禮儀一絲不差的謝了賞,緩緩退下。
給參選女子的賞賜是有定例的,一般入選者,賞桂花,寓意即將成爲貴人,而特別中意者,賞如意,意爲稱心如意,既是上位者對參選之人的肯定,也帶着將來宮中生活美滿如意的期許。
郭瑩得了如意,後邊的女子們便多少有些不淡定。
但也沒甚讓她們發揮的空間,太上皇又依着前面的例每組挑了兩人。
到得最後一組,有青州的馮靜宜與張桃兒。
太上皇已將其中一枝桂花賞給了越州一溫婉女子。
按之前的手法,現下只餘一個名額。
太上皇一眼看到張桃兒手上戴着的玉鐲,微微眯了眯眼,這東西有些眼熟,而且上面有些波動很是熟悉。
靜謐許久,皇帝、皇后摸不清太上皇想法,也不敢出聲。
“你叫張桃兒?”太上皇終於出聲。
張桃兒強忍着心頭緊張,捏了捏微微出汗的手心,上前一步,恭敬答道:“回太上皇,民女張桃兒。”
“這鐲子是如何來的?”
張桃兒一愣,瞬間明白太上皇是在問自己戴的鐲子,忙道:“回太上皇,此鐲是青州閱選時的採宣使賞下來的。”
皇后對這些是知之甚詳,忙將閱選的規矩及鐲子的來歷說了。
太上皇恍然,原來是她。
“這鐲子你是怎麼找到的?”
張桃兒心下一凜,萬萬沒想到太上皇會問出這個問題。
回想着當時在青州漪碧園那不可思議之事,當下額頭見汗,咬咬牙,便道:“回太上皇,民女當時一路尋找,未曾找到採宣使大人公佈的物件,在一處假山休息時,偶然聽到玉脆聲響,進而發現此鐲,故而入選。”
“依你所說你在到假山處時並未發現此鐲蹤跡?而後此鐲憑空出現?”
張桃兒惶然跪倒,“正是。”
這話說出去誰信呢?可這是事實。
太上皇嘴角微挑,果然是這樣。
不怪上面還留有些許波動。
所有人都有些迷糊,太上皇怎麼這麼關心這隻鐲子,又問得如此詳細,馮三卻心道不好,想想返回青州後將要面對的境況,和大夫人那張多年如一日的和善的臉,咬咬牙,上前一步,道:“啓稟太上皇,民女青州馮靜宜,曾與桃兒妹妹一道參選,深知妹妹爲人,此言雖匪夷所思,但必是屬實,望太上皇明鑑。”
此言一出,衆人都或明或暗的朝她投去一瞥。
皇后心中微嘲,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鄉下女子,爲了出位不惜譁衆取寵。
張桃兒沒有說話,靜靜的跪在地上。
張桃兒……太上皇心下沉吟,忽爾一笑,既是你摻了一手,我便也推一道可好?
“張桃兒,名字不錯,留。”
太上皇頭一次肯定的表態。
一枝桂花送至張桃兒跟前。
張桃兒忍下巨大的驚喜,下跪謝賞,便要退下。
一旁馮靜宜眼見最後一個名額已落至張桃兒手中,眼前暈了暈,微擡了擡眼簾看向前方龍座上高大的身影,不由開口道:“稟太上皇,皇上、皇后娘娘,關於桃兒妹妹的名字,還有一段趣事,不知民女可否稟來?”
皇后往下投去一瞥,暗自冷笑,這便是姚家選中的那人?也太上不得檯面了些。
姿色卻是不錯,只是……這心性,也不過入此。
太上皇卻似是頗感興趣,“哦?說來聽聽。”
馮三心中一喜,便道:“當日在青州漪碧園,桃兒妹妹得以入選,有姐妹論及桃兒妹妹的名字,妹妹有幸還得了字呢。”
說完笑意吟吟的看向張桃兒,看起來很是親暱。
這話卻是沒再往下說下去。
張桃兒見上位不語,又跪了下來,此時她也不知馮三打得什麼主意,又因此事涉及那位蕭夫人,雖與其相交甚少,但當日她替自己解圍,又贈了字與自己,現下將此事講出來,卻不知會不會又將蕭夫人牽扯出來,又會對蕭夫人又什麼不好的影響。
她直覺馮三應該沒懷好意。
但事已至此,卻由不得她不說。
“回稟太上皇,皇上、皇后娘娘,當日在有姐妹曾議及民女之名不甚文雅,但名字乃亡父所起,民女不敢承受。適逢青州蕭夫人在場,贈民女‘蓁蓁’二字,民女感激不盡。”
“蕭夫人?”太上皇似是更見興趣,一向冷清的音調中竟帶了幾許笑意。
蕭夫人,這個稱呼很不錯。
“是。”卻是馮靜宜在一旁出聲,“這位蕭夫人的經歷很有些傳奇,本乃一介村婦,遭夫家休棄,又被孃家出族,後與一癡傻乞丐結爲夫妻,輾轉至青州,竟掙下大筆家業,只是她的那位夫君卻是從未曾見,民間市井中頗有些議論。民女也知蕭夫人大義,將田產借於齊先生試驗,居功甚偉,可爲女之道,義在貞淑,當從一而終,貞靜婉順,以民女所見,桃兒妹妹這字,還是不用的好。”
清脆如黃鶯之音落下,殿內無聲無聞。
皇帝、皇后俱是神色莫名的看向馮靜宜,彷彿在看一朵奇葩。
太上皇一手托腮,面具下神色莫名,只是那眼神看向馮三,似是不過在看一粒塵埃。
倒是太上皇身後侍立的崇明,聞言即挑了挑眼皮兒,朝下面看了一下,嘴角兒抽了抽,心中暗道,見過腦殘的,沒見過這般殘的。
馮靜宜這話卻是思量再三而出。
現下的境況,之於她已是在懸崖之上。
此次若是閱選不成,回到青州,還不知會被大夫人怎樣作踐。與其被送於高官做第幾房小妾,或是嫁於半百老頭作填房,倒不如在此放手一搏。
而且,星空錦的仇,她還記着呢。
若是今日她有星空錦,必會驚豔四座,又何懼不能吸引太上皇的目光?倒是讓那張桃兒搶了先。
再者,她是怎麼選上的自己心中有數,當日漪碧園的那一枚平安扣,怎會那般輕易被她找到?
如若她沒有入選,上面的貴人饒不過馮家,馮家自也饒不過她。
不拼,就是等死,拼了,還有一搏。
她這話說得看似輕巧,實則含義頗多。
一是說林寧不守婦德,失德被休,而後再嫁,就差指着鼻子說她水性揚花了。再者,也是指摘張桃兒,這樣品性之女子給起的字,她居然心懷感激,還要用着,張桃兒的本性也可見一般。
林寧便是再有錢,再有功績,也不過是個女人,女人就要守女人的規矩。
其實皇帝、皇后也不是沒往心裡去,不過因着現下朝廷正指望着林寧的錢糧,怎麼會傻的在其婦德之上說三道四?若是時移事易,這也倒是個說法兒。
總之,時機不對。
馮靜宜在宮中,哪裡知道林寧在宮外又贊助了皇帝那麼一大筆錢糧?
金主兒是得罪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