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小廝可是真的無語了,旋即用十分怪異的目光打量了蕭笑數息便轉身離去了。
於是,酒閣中就非常怪異的唯有一位男子在自酌自飲,這般景象看的幾位酒閣之人也是不禁低聲切語。對此蕭笑自然是毫不在乎,一味的浮思飲酒旋即發着呆。這時,蕭笑眉梢陡然一蹙,旋即面色也變的怪異起來。
蕭笑微微閉目,清楚的感知到了體內的靈力的確在微微躁動着。薄脣一撇,蕭笑忽而嘆道:“不是這麼巧合吧?”
旋即蕭笑便想起了當初白懿沁對他訴說過的話語。
白懿沁的父親金異爲她下了三道禁制耗用了大多靈力,故而在情況驟變時無暇顧及她的兄長金九隻能在倉促之間將一道禁制印入他的身體。
而那道禁制便是……雙子連心印!
這雙子連心印亦是白懿沁身上的第三道禁制,目的就是讓她們兄妹二人可以彌生出一絲血脈感應。這禁制自然是以金異的靈力催動,故而若是金異留在白懿沁身上的靈力被她與蕭笑吸納殆盡之後便無法再用。這也是白懿沁爲何要將訊息告知蕭笑的原因。
白懿沁的兄長金九繼承了他們父親金異的血脈本體乃是一條金縛蟒,但他自身的天賦卻是遠遠不如白懿沁的。故而金異他纔會耗費了大多靈力在白懿沁身上,反而忽視了兒子金九。
這並不是金異他更疼愛女兒,而是……不想牽連到金九。
金異清楚的知道金九的天賦、能力,故而只期盼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金異有傳音給白懿沁的靈識,當初強敵忽現金異他也在顧不得再給金九留下什麼機緣只能將雙子連心印打入他的體內,旋即又動用靈力封印了他的記憶與修爲。他不盼望兒子能幫他報仇,只希望金九能作爲一個凡人過完這一生。
金異封印了金九的記憶是讓他忘卻仇恨,封印了修爲則是避免將來旁人看出金九的身份。
這般愛意亦是讓白懿沁爲之泣淚,故而她纔會那般執着於爲妖夢與金異復仇。
那時蕭笑也發現了體內靈力的微弱印記本想將它抹除,聽到白懿沁這般言語卻是忽然改變了想法。
雖然她沒有說,但他又何嘗不知白懿沁她很掛念這個兄長呢?
據白懿沁所說,她父親金異留下的雙子連心印感知範圍應該是方圓十丈之內。
只要在這個範圍內,靈力便會隨之生髮出一絲躁動。
金異特意叮囑過白懿沁不得再接觸金九,只要知道他還活着就好。但白懿沁在知道蕭笑的底細後亦有幾次對此欲言又止。
蕭笑明白她的心思,白懿沁想去尋金九卻又怕他給二人添麻煩於是便索性絕口不提。
但此事,蕭笑卻是牢牢的記在心裡。
儘管白懿沁是妖獸,但她卻同樣是自己的女人。如此說來白懿沁的兄長金九豈不也算是他的兄長麼?雖然他並不在乎這個素未蒙面的妖獸卻也不想白懿沁她太過憂心,當初蕭笑給她留下那麼多印痕其實也是有些內疚的。
無論動機怎樣,他傷害了白懿沁也是事實。所以,蕭笑一直尋思着若是自己遇到了金九便偷偷幫他一把。
此時,蕭笑體內靈力的躁動不正說明金九他就在附近麼?
蕭笑薄脣一撇忽而笑了,他也沒想到金九居然這麼巧合就在王都。
據白懿沁所說,金九因爲雙子連心印的關係故而也一直在沉睡,直至白懿沁醒來的那一刻金九才同時醒來。那麼,失去了記憶與修爲的金九如今又在做着什麼呢?
蕭笑放下酒杯與酒錢旋即淺笑着幻身離去。
畢竟,他對於那個妖獸之子可是有着不小的興趣呢……
爾後,蕭笑感知着微弱的靈力波動快速前行,不過瞬息便出現在街巷一角同時也看到了前方身着灰布衣匆匆的男子。
靈力瞬時穩定了下去,蕭笑也知道了前方那男子便是金九。
不稍多時,金九便停止了移動出現在一家大宅前,而蕭笑也幻身出現在一旁的屋頂俯身望去。
此時的金九面相約麼二十五、六歲的年齡。瘦弱的身軀與蒼白的面孔都能說明他的生活狀況並不好。金九一頭枯草般凌亂的長髮及腰,且蕭笑能輕易看出他的頭髮裡赫然有少半數都是蒼蒼白髮。見狀蕭笑也不禁有些戲謔,從金九的衣着相貌來看,他的近況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差!
也是,金異對金九與白懿沁兄妹的封禁是懷有靈力的,也因此他們陷入沉睡的同時肉體並沒有老化。但隨着白懿沁的甦醒,失去靈力與記憶的金九赫然只是一位普通的凡人。
蕭笑沒有見過當初的金九,但即便他相貌再過早熟想必也不會僅僅過了一年多便化身爲這般模樣。
要知道百餘年前金九沉睡的時候不過十六歲左右的年紀,如此他的這種轉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他究竟在這段時間裡……經歷了什麼呢?就在蕭笑尋思的同時那金九也終於鼓足了勇氣手指微蜷扣着眼前的藏青色木門,如此蕭笑也浮笑定睛望去。
足足數十息後,隨着一聲輕響木門也被人打開。
一個約麼二十歲出頭身着家僕裝束的年輕男子不耐煩道:“金九?怎麼又是你啊!”
“劉三,上次我託你的事情現在……怎麼樣了?丁家願意留着我打雜麼?”金九萬分躊躇的問道,神情也很是忐忑。那被稱爲劉三的男子聞言不禁氣笑一聲,道:“上次少爺看見你這模樣都覺得倒胃口,時至如今你……居然還敢來?相處大半年的兄弟你就不要再坑我了,萬一少主他再惱怒了連我也趕出去了怎麼辦?又要我……跟着你一起去做那些下等活?”
金九聞言抿了抿脣有些不好意思,旋即複道:“那你現在飛黃騰達,又進了丁家做家僕,不能幫兄弟我也……想想辦法麼?我也想……過上好一些的生活啊……”
劉三聞言不耐煩的道:“我不過一個家僕還能幫你什麼?我能保住現在的生活就不錯了,幫你?我說金九,你要真覺得我們是兄弟就爲我想想。我得到這樣的生活容易嗎?你還想來禍害我?我想幫你也幫不了什麼啊,你就不能靠自己麼?”
“那,能不能給我點銀兩,上個月爲了你來丁家應聘我上下打點已經用光了積蓄,現在工錢還沒結算,我也沒有錢再來果腹充飢了……”
劉三呆呆的看了金九幾息,旋即用看傻子般的目光望着他道:“我來丁家纔多久哪裡有錢?你難道要我去找少爺、總管借銀子?夠了,金九。我也懶得罵你,因爲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害我,所以……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你是個好人,希望你今後也能……飛黃騰達吧。”
金九聞言有些茫然,劉三已經將他推出門外旋即迅速關上了木門。
看着失神癱坐下的金九,蕭笑不禁玩味道:“丁家?這扇門都是緊閉的,想必是偏門吧?這劉三倒是有點意思,難怪這金九會過的這般悽苦。獨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在王都,難怪他會老化的這麼快……”
此刻,金九倚着牆癱坐在地,雙瞳陡然溼潤卻又倔強的沒有哭出來。
足足愣了盞茶時間,金九才手掌捂住閉合的雙眸低喃道:“爲什麼?所謂的兄弟情義都是笑話麼?我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曾經的我究竟是……什麼身份,爲何我會沒有以往的記憶。爲什麼我恢復意識的時候身旁會有兩個人身獸首的怪物,爲什麼我不能……修煉靈力。爲什麼我就要這般低賤的活下去?我也想要爲人仰望,我也想要……出人頭地成爲強者。我的父母爲什麼生下了我,我今後又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吶!”
望着終於螓首泣淚的金九,蕭笑也終於瞭解了他的過去。
那兩名妖夢守衛知道了金異的想法纔會離去的吧?而金九他卻是獨自漂泊後來懷着憧憬的目的來到王都,卻抵不過現實的壓力纔會變的這般憔悴……
“吶,金異。不得不說你的確是小看了人性,若你看到你兒子如今的這番模樣真的不會……後悔麼?”
蕭笑微微搖了搖頭,忽然回想起了當初爲了變強而尋求修煉路徑的自己。
那時的他也曾卑微過也曾悽慘過,不過幸運的是他還能夠修行而金九他卻是……無路可走!於是絕望無路的金九隻能做着凡人眼裡都甚爲低賤的活,旋即麻木的活着。或許,他曾經也想過很多辦法但最終還是……敗給了這個世界。
他想努力卻沒有途徑,渴望蛻變又沒有方法。
不得不說,這樣的金九的確很可憐亦很可悲……
金異爲什麼覺得金九失去了記憶與修爲就能好好活下去呢?那不是他的想當然麼?而爲了他的想象金九卻是過着這般悽慘的生活……
這還真是好笑至極。
渴望兒子能夠暢快的活過一生,到頭來卻成了他絕望的根源麼?
“還好沁兒她沒有看到這一幕,不然金異留在心中的偉岸形象也會被她……親自摧毀的吧?”
曾經金異關於妖夢的幻想無疑是一種頗爲美好的期盼,而他對於金九的這種幻想卻無疑是一種枷鎖,也是一種罪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力的生靈註定就無法生存下去,無論是人類又或者妖獸皆是如此。若金九能自己選擇,想必他寧願成爲其他妖獸的果腹食去拼一次,也不願這般永遠的自暴自棄下去……
自此,蕭笑忽然嗤笑一聲,道:“既然是錯,那便讓我……改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