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鴻冷笑:“現在知道是親外孫,你在謀害雲深深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她是你的親女兒?”
“顧驚鴻!”聶輕衣被戳中痛楚,當場拍桌而起,怒聲呵斥,眼瞳瞬間縮成一條豎線,泛起墨綠的幽光,那是狼化後的獸瞳。
顧驚鴻絲毫不懼:“怎麼?被踩中痛腳,惱羞成怒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的每個字,都如同刀尖,狠狠戳進聶輕衣的心窩子。
聶輕衣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信任阡陌,沒能好好照顧深深。
這半年多,他幾乎每天每夜都活在悔痛之中。
如果世上有一種讓時光回溯的法寶,他願意付出一切甚至是性命得到它,只可惜時光太過決絕,它一旦走過去,就永遠都不會回頭。
氣火攻心,聶輕衣直覺胸口悶痛,激烈地咳嗽,竟咳出一大口鮮血!
他面若金紙,隨手擦掉嘴邊的鮮血,語氣苦澀,聲音沙啞:“沒錯,是我的錯,阡陌的死應該怪我,深深的死更應該怪我,是我沒能好好照顧她們母女,是我負了她們!”
顧驚鴻目光冰冷,沒有出聲安慰,更加沒有說出雲深深已經復活的消息。
他就是要聶輕衣爲自己做過的錯事悔恨一輩子!
聶輕衣的豎瞳漸漸散開,變成麻木空洞的黑眸,神色慘淡:“我這輩子欠了她們太多,已經還不清了,等我看到小滿成家立業後,我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去地下向她們母女贖罪。”
顧驚鴻:“你說這麼多廢話,無非就是想博取我的同情,讓我同意你見小滿,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聶輕衣撐着左面,緩緩站起身,目光之中,有種敢於燃燒自己瘋狂與決然:“我願意把小滿留在你身邊,是因爲你能照顧好小滿,並不代表我沒有辦法帶走小滿,你如果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拼盡一切與你死戰!”
顧驚鴻神色冷然:“你這是在威脅我?”
聶輕衣沒有回答,但決絕的目光已經說明一切,他是絕對不會退縮的!
氣氛驟然緊張,誰都沒有先動。
劍拔弩張之際,落羽和拂曉回來了,兩人身上都有掛彩,但沒有重傷。
他們剛一走進七殤殿,立刻就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落羽沒有說話,但腳步已經悄無聲息地後退,與聶輕衣和拂曉拉開距離,並保持全神戒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
拂曉卻好像沒有看到落羽的警惕,他走到聶輕衣身邊,悶聲說道:“義父,我沒贏。”
聶輕衣將刀子似的目光從顧驚鴻身上挪開,等他再看向拂曉時,已經變得平和下來。他問:“輸了?”
“也不算輸。”
聶輕衣瞭然:“平局的話,也算你輸了。”
拂曉老實地點頭:“嗯,我輸了。”
“輸了沒關係,只要以後努力,再贏回來就行。”
拂曉認真地記下,併發自內心地承諾:“我一定會贏,絕對不讓義父失望!”
聶輕衣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我們走吧。”
“去哪裡?是去見小滿嗎?”
聶輕衣壓下心口傳來的悶痛,穩定身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一邊往外走,一邊叮囑道:“嗯,去看看你的小滿外甥,以後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必須保護好小滿
,他的安全和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拂曉大步跟上去:“義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小滿,不讓他被人欺負!”
落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兩人走出七殤殿,直至消失在視線盡頭,方纔收回目光。
他轉頭望向獨自坐在高座之上的顧驚鴻,試探性地問道:“陛下,真讓他們去見小主人嗎?”
安靜了很久,才聽到顧驚鴻的聲音:“小滿已經不小了,這種事情該由他自己拿決定,他若相見,那就見,他若不想見,誰也別想強迫他。”
落羽低頭應聲:“屬下明白了。”
顧驚鴻叫來十七,讓他派人去跟着雲小滿,但凡有任何情況,都要在第一件事向他彙報。
十七領命離開。
顧驚鴻站起身,擡腳往外走去,隨意地問了一句:“胖子人呢?”
落羽擡腳跟上去:“回稟陛下,胖子說有急事,回家去了。”
“急事?”顧驚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的急事來得可真巧,正好趕上聶輕衣來訪。”
落羽知道這事兒肯定瞞不過顧驚鴻,他完全沒有要爲胖子遮掩的意思,坦然說道:“胖子的脾氣向來如此,愛恨分明,有啥說啥。他看不慣狼王,與其留他在這裡搗亂,倒不如放他回去,也省得再惹麻煩。”
“你就是太慣着他了,纔會把他慣出這副臭毛病。”
落羽低頭:“屬下知錯,下次不敢了。”
顧驚鴻邁出七殤殿:“你最近去見過小滿了嗎?”
“儘早見過一面。”
顧驚鴻瞥了他一眼:“深深的事情,他跟你說過了嗎?”
說到雲深深,落羽步伐微頓,就連氣息都變得有些緊張,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小主人說雲深深大人已經……已經回來了,這是真的嗎?”
他甚至都不敢提到復活二字,因爲復活就意味着曾經死亡。
他自欺欺人般地催眠自己,雲深深不是死亡,她只是出了趟遠門,如今終於“回來”了。
顧驚鴻說:“小滿既然已經跟你說過了,那麼滴血認親的經過肯定也已經告訴你了,事實大於雄辯,你還有什麼地方需要質疑?”
落羽的舌頭都有些打結:“我、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跟我去見見她,不就能都相信了嗎?”
落羽既緊張又興奮:“我們之前那樣對待大人,大人她還願意見我嗎?”
顧驚鴻想起雲深深的模樣,眼中流露出幾分寵溺:“你又不是不是知道她的脾氣,記吃不記打,再大的痛處,只要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忘記。”
落羽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那就好……”
他頓了頓,忽然又問道:“雲深深大人復活的事情,要不要通知胖子和魅蛛他們?”
“等下你讓人去通知魅蛛和齊原,讓他們去冥空殿找我,至於胖子那個偷懶耍滑的傢伙,暫時就不用管他了,等以後深深那天心情好,再考慮讓他見一面吧。”
冥空殿是顧驚鴻日常起居的住處,目前雲深深就住在那裡。
落羽忍不住在心裡爲胖子默哀,這傢伙要是知道偷懶會錯過面見雲深深的機會,一定會後悔得痛哭流涕!
兩人一前一後往冥空殿走去,在經過花園時,一個漂亮女人忽然攔住他們的去路。
凜冽的寒風中,女人穿着的衣裙,手捧一籃子陌桑花。
陌桑花只有在夏季才能開放,現在是寒冬臘月,竟然能看到盛放的陌桑花,這讓落羽很是詫異,他忍不住多看了那籃陌桑花一眼,同時也看清楚了捧着花籃的女人。
她長得很美,烏髮如檀木般充滿柔美的光澤,皮膚白得吹彈可破,嘴脣卻鮮紅欲滴,尤其是那豐滿的身材,在單薄的布料下,顯得是那麼勾人心魂。
她手捧陌桑花,就那麼靜靜地站在花圃,身後就是皚皚白雪,她單薄嬌弱的身軀,彷彿是冰天雪地中一朵綻放的白蓮,只等着有心人來將她採摘。
落羽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念頭,這是個不輸給魅蛛的絕世尤物!
美人含羞帶怯地看了顧驚鴻一眼,旋即垂下頭去,恰好露出雪白的脖頸。她將手中的花籃捧到顧驚鴻面前,甜美的聲音中充滿愛慕與羞澀:“陛下,這是奴家親手種植的陌桑花,奴家把它們送給您,希望您能喜歡。”
顧驚鴻看着被送到面前的陌桑花,眼中如深淵古井,毫無波瀾。
落羽看着美人手都快舉酸了,但顧驚鴻仍舊沒有反應,心中嘆息,喜歡顧驚鴻的女人千千萬,只可惜顧驚鴻的新房太小,小到只能裝得下雲深深一個人。
落羽適時解釋道:“陌桑花在卻邪界代表等待愛與被愛,許多年輕人喜歡用它來表白。”
“等待愛與被愛麼?可我一點都不想等待,我要主動出擊,佈下天羅地網,讓她無處可逃。除了愛我,留在我身邊,她別無選擇!”顧驚鴻目光陰沉冷酷,他將陌桑花一點點揉碎,支離破碎的花瓣,透過指尖飄落。
他擡眸看向面前的美人,目光竟比腳下的冰雪還要冷:“你叫什麼名字?”
“奴家名喚紫玉。”
……
“喂,你確定去七殤殿是往這邊走嗎?本大爺怎麼記得侍女剛纔指的方向不是這邊啊!”天陣棋繞着雲深深打轉兒。
雲深深站在分叉路口前遲疑了好久,最終選定走左邊的路。
她大步邁出去:“不管了,先走這邊試試看,不行的話再折回來換另一條路!”
天陣棋迅速飛上去:“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女人,竟隨便出個門就能迷路,本大爺都沒臉承認是跟你訂立的共生契約!”
雲深深一邊走一邊噴它:“你要是厲害,那你來指路啊!”
“堂堂天陣棋,怎麼可能會幹指路這種小事兒?”天陣棋很不屑。
雲深深毫不客氣地反駁:“堂堂天陣棋,連指個路都不行,我要你何用?”
“你自己智商不行,怪我咯?”
“不怪你怪誰……”
雲深深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在花圃旁邊,顧驚鴻正在輕輕撫摸一個女人的臉,那溫柔的模樣,彷彿要將整個冬天都融化。
在他們腳下,是一地的陌桑花。
雪白的花瓣,靜靜躺在雪地上,清冷之中,透出濃烈的清香,深深刺激到了雲深深的神經。
她睜大眼睛,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陣棋也看到了這一幕,它完全沒想到會看見這種情景,登時就炸毛了。
“臥槽顧驚鴻竟然真敢劈腿,本大爺這就替你去剁了他!”
天陣棋氣勢洶洶地朝顧驚鴻飛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