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拖累
靜思居。
晏三合躺在牀上,兩隻眼睛瞪着帳簾。
簾子一掀,李不言走進來。
“三合,還真被你料準了,徐家完了。”
一盞茶的時間,王員外的血書,工部河北郎中怎麼成的太監,徐來怎麼罷的官,徐晟怎麼進的錦衣衛……
李不言講得繪聲繪色,跟親眼看見了似的。
“這外的酒肆、茶坊都傳開了,都在議論這事兒呢!”
她低低一笑,“三合,難爲他還花銀子給我找了個替身,想得太周到了。”
不周到,龍椅上的那位也不能信啊!
晏三合懶得想這些不相干的事,“對了,靜塵的那個包袱呢?”
李不言臉上的表情空白一瞬。
“我係在身上的,朱青把我敲暈後……在太孫書房裡,我着急你的事,竟忘了拿。”
她蹭的站起來,“你等着,我這就去要回來。”
話音剛落,人已經不見。
湯圓拎着食盒進來,“姑娘,這骨頭湯廚房熬了兩個時辰,又香又濃。”
“拿來!”
晏三合一口氣喝下,想了一會靜塵的事情,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一覺醒來,還沒睜眼,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兒,還有……
一道粗重的喘息聲。
她猛的睜開眼睛,看清楚面前坐着的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打得的確很慘。
臉上根本看不出往日的樣子,整個右臉都是腫的,右眼充血充得厲害,眼珠幾乎要暴出來。
往下,兩隻手被紗布裹得各露出一截大拇指,一身素雅的單衣上,血跡殷殷,很是刺目。
“你怎麼來了?”
“救了姑娘,來向晏姑娘討個賞。”
“想要什麼?”
謝知非艱難地露出個笑,“姑娘看着給。”
晏三合指指自己的腳,給了他三個字:“扯平了。”
謝知非:“姑娘的腳傷和我有關嗎?”
嗯!
沒有!
本姑娘活該!
晏三合回敬他,“那三爺的傷,和我有關嗎?”
嗯!
也沒有!
三爺我自找!
謝知非眯縫着眼睛,重重嘆了口氣,“捱打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什麼?”
“我心裡在想,怎麼都成,只要你能逃出去。”
一聽就是瞎話。
你這頓打就算沒有我,也挨定了。
晏三合挑了下眉:“沈衝一掌劈下來的時候,你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
“什麼?”
“這一掌劈徐晟多好,劈我做什麼?”
謝知非:“現在知道爲什麼了?”
“不知道啊,要不……”
晏三合迎着他的目光,“三爺替我解個惑?”
“好啊!”
謝知非神色特坦然,答應的特爽快,“你坐起來,我湊近點,咱們兩個傷殘人士,要相互幫助呢!”
“這是解惑啊,還是說悄悄話?”
“悄悄話!”
謝知非眨了下眼睛,“誰也不能聽見的那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晏三合臉色一下子紅了,紅到耳後根。
謝知非低低笑起來,“臉紅什麼,別想入非非,我說的是正事。”
晏三合:“……”
徐晟怎麼沒有打死他!
心裡罵歸罵,到底還是一點一點撐着坐起來,身子再一點一點往前湊。
謝知非也把臉湊過去,“那孫子朝你下手,我忍不了。” 晏三合心頭一震,猛的偏過臉,正正好對上三爺黑深的眼睛。
第一次離得這麼近,她才發現謝三爺的這雙眼很殺。
眼尾稍稍一下垂,就帶出一股濃郁的無辜感,令人心軟的一塌糊塗。
“最主要還是懷仁想動了,這條狗上躥下跳,瞧着礙眼的很。”
謝知非看着少女披散在耳邊的黑髮,“晏三合,看在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情分,不瞞着你。”
晏三合:“……”
“晏姑娘。”
他心情很好,語氣往上揚着,“看我這麼坦誠的份上,你真應該賞點什麼?”
賞你一記毛栗子,你要嗎?
晏三合在心裡哼哼。
“我這傷看着重,其實都是外傷。”
謝姓傷殘人士清了清嗓子,“等我再養幾天,等這張俊臉不會把大姑娘小媳婦嚇跑,靜塵的心魔,我幫你去跑。”
他這一說,大大出乎晏三合的意料。
她審視着謝知非的神情,“你是認真的?”
“晏姑娘。”
三爺身子往椅背上輕輕一靠,看着儀態好生閒散,實則只有他心裡清楚,有些撐不住了。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玩笑話?我和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晏三合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嘴,就是個拖累。
說不過他,但氣勢還得擺起來。
“好心提醒三爺一句,這可是筆虧本買賣,費時費力,而且半點好處也沒有。”
謝知非抿着脣笑,“所以,我才厚着臉皮來向姑娘討賞啊!”
這繞來繞去的,又繞回去了?
晏三合一錘定音,“說吧,要什麼?”
“簡單。”
謝知非喉結滾了兩滾,“說一聲謝謝就行。”
就這?
就這??
晏三合口氣無比真誠,“謝知非,莊上的事情,還有那個護着我的侍衛,以及靜塵的事情,一併謝謝。”
“不必客氣,都是我應該做的。”
謝知非眨了眨眼睛:“也做得心甘情願。”
晏三合:“……”
現在的情況似乎更不對了。
她不僅接不了招,還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爲什麼?
這到底是爲什麼???
……
太孫別院。
趙亦時放下手中的筆,待紙上的墨跡晾乾後,道:“嚴喜,拿起來我看看。”
嚴喜小心翼翼捏着紙的上面兩個角,“殿下,好字啊!”
趙亦時抱着胸,彎脣道:“這是最近幾個月來,我寫得最好的一副字。”
嚴喜見他笑着,想來心情極好,馬屁立刻跟上去,“殿下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解決了一條瘋狗,逼得漢王去莊子上避暑……
確實是喜事!
“殿下。”
沈沖走進書房,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剛剛抓到個翻牆賊。”
趙亦時神色一沉。
嚴喜慣會察言觀色,忙呵斥道:“我說沈侍衛,這種小事,也要和殿下說嗎?殺了不就得了。”
“是李姑娘。”
“誰?”嚴喜以爲自己聽錯了。
“李姑娘,李不言。”
嚴喜飛快地看了眼主子的臉色,忽又改口道:“原是李姑娘啊,那就殺不得了,殿下的意思呢?”
趙亦時話裡聽不出任何喜怒,但眼睛卻彎出一點弧度。
“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