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三個前前後後快步走進來,還未開口便看到了黃驊的屍體。
而黃驊的死相實在是太慘,見慣了孤魂野鬼的我們都有些接受不能。老蔣對這些髒東西見得最少,看到黃驊屍體之後承受不住,蹲在一旁吐個沒完。
吐了一會,老蔣掙扎着臉色蒼白的問,黃驊到底是怎麼死的?怎麼屍體被糟蹋成了這麼個德性。
我沒好意思告訴大家說是夜將軍,也就是老譚下的手。江湖上混了這麼久,我也知道其中的規矩。我告訴大家,說這只是因爲黃驊平生操控野鬼太久,現在遭了報應,被厲鬼反噬,所以才死的這麼慘。
其實這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不是黃驊平日的手段太霸道,自己惹下了罪責,那麼他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至於老譚,他只是實施了"殺人"這件事情罷了,而造成黃驊現在結果的則是他身上早已經損耗乾淨的陰德。
涵光大師畢竟還是得道高僧,雖然黃驊的死法實在太慘,但是涵光大師依然走上前去,老老實實蹲在黃驊面前誦經超度,送黃驊往生極樂。
大掌櫃的筆記裡曾經記載過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佛家對於魂魄的理解和道家有所不同,佛家中其實並沒有三魂的說法,三魂是儒道兩教的說法。而大掌櫃通過自己的學習研究,他認爲佛教之所以沒有三魂的說法,而道教和儒家卻同時發現了這一點,原因正是佛教的輪迴學說影響了其對三魂的瞭解。
佛教中的魂魄更多的指的是爽靈,也就是地魂,所以並不是佛教不承認三魂,而是佛教的魂指的就是爽靈罷了。
當然這只是大掌櫃的一家之言,事實的真相究竟如何,還是需要大家自行分辨的。
扯遠了。
涵光大師超度黃驊也不過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在這過程中熊貓告訴我當他們下山之後,莊楚已經不見了,看樣子這樣的高度並沒有摔死莊楚,他逃過了一劫,而他不僅僅保住了性命,高空墜崖甚至還不影響他的竄逃和反追蹤。
我深表震驚,因爲熊貓的追蹤技術很好,再加上我們有三個人,莊楚卻只有一個人,還帶着傷,能在熊貓的眼皮子地下逃竄,這說明莊楚的反追蹤能力極強,野外生存能力也已經達到了專業級別。他能夠成爲常霸先手底下的頂級打手,絕對是靠的自己實打實的本領。
無論如何,事情好歹是過去了,今天晚上沒有發生太大的意外,我一邊安排熊貓他們處理掉黃驊的屍體,一邊上樓給師父請安。
畢竟今天晚上的受害人是師父,而我還一直沒有見到他老人家。
沿着鋼鐵樓梯上樓,我隱約能夠聽見鄭世歡的聲音。
鄭世歡似乎情緒激動的在說些什麼,只不過我始終沒有聽到師父的迴應。
在我走近之後,鄭世歡似乎因爲聽到腳步聲而停止說話,敲門進去,房間裡全都是茶香。
師父的生活很有規律,他一般都在早上喝茶,而過了午睡之後就再也不喝茶,和師父相處的這些天裡,師父沒有一天打破這個規律。所以現在看到師父在深夜喝茶,我便知道師父的心緒並不安寧。
進門擡頭,我先喊了一聲師父。
坐在藤椅上的師父輕輕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靜靜的啜了口杯中的香茗。
鄭世歡坐在師父對面,滿臉通紅,似乎剛纔在和師父爭論什麼。也對,他與師父的關係向來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雖然剛纔師父險些出事,鄭世歡非常着急,但是見面之後,爺孫兩人該吵架還是吵架,該爭論還是爭論。
師父見我進來,擡頭對鄭世歡說道:"出去。"
鄭世歡一愣,似乎有些尷尬。
我不好說什麼,只是垂手站在一邊,而鄭世歡終於毫無辦法,起身離開了房間。
鄭世歡走後,師父吩咐我把門關上。我回身關了門,連忙緊張問道:"師父,您沒事吧?"
師父輕輕一笑,又喝了一口茶,說道:"沒事,他把我照顧的很好,不愧是當初南京地下世界的唯一王者,"
說到這裡,師父擡頭看我一眼:"對了,你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知道了,夜將軍,也只有他有這樣的手段。"我苦笑道。
師父輕輕點頭,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他手中的茶很濃,幾乎是他白天喝的茶量的三倍,這說明這一晚師父其實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又或者說就連現在的他也依然沒有從壓力中走出來。
師父聽我知曉了老譚的真正身世,這才鬆了口氣,他低聲說道:"夜將軍和我其實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當初他在金陵城崛起的時候,我還有些看不上他,說到底,還是我那時候太過古板,再加上身世顯赫,有點狗眼看人低的意思,"
我連忙搖頭:"師父過謙了。"
師父輕輕一笑:"是不是過謙,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對了,你別看我現在和世歡很不對眼,但是我年輕的時候真的和世歡有幾分相似之處。雖然世歡現在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是我知道他心底是個很有抱負,很有雄心的人。"
我重重點頭,師父果然就是師父,他的確一眼就看穿了鄭世歡的本質。
其實這也不意外,鄭世歡畢竟是在師父的眼皮底下長大的,師父自然知道這孩子的本性。
這時師父忽然一聲長嘆:"說起來倒是有意思,我覺得你和世歡,恰好就像是過去的夜將軍和我,雖然有不同之處,但是卻又相同。"
話鋒突轉,我倒是嚇了一跳。
師父苦笑:"既然夜將軍動手了,那說明常霸先的好日子要到頭了。也罷,這小子本身就是個暴發戶,讓他死的痛快,也算是夜將軍的仁慈。"
說到這裡,師父朝着我擺手:"你也早去休息吧,今天事情太多,我有些困了。"
我連忙點頭,告辭離開了師父的房間。
出了房門,站在閣樓上往下看,熊貓他們都不見了,應該是去掩埋黃驊的屍身。鄭世歡這小子不知道躲到了哪裡,也找不見蹤影。
師父剛纔的話中似乎另有深意,但究竟有什麼意思,又不是我簡單能夠領悟的。
我苦笑一聲,摸出煙來,一邊緩緩抽着,一邊往樓下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背後涼風颼颼,似乎有人對着我的脖子不斷地吹着冷氣。這感覺讓我很難受,頭皮發麻。
我連忙低聲召喚素素和玉蓮,因爲我隱約感覺這並不是正常現象,而是有厲鬼到訪的象徵。
可惜素素和玉蓮似乎覺得我身上依然還帶着金烏血的氣息,無論我如何求助,她們兩個都是無動於衷。
無奈之下,我輕輕將背後桃木劍上抹上傷口外面的金烏血漬,之後低聲問道:"三更半夜,夜深人靜,究竟是道上的哪位朋友大駕光臨?可否先來知會我一聲?"
話音未落,忽然我感覺臉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只見一縷黑色青絲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了我的臉上。
我嚇了一跳,連忙揮劍撥了撥,一擡頭,卻看到二層閣樓上一張白色的臉孔倒掛着看着我,恰好和我臉對臉,只不過方向是相反的!
我的眼睛對着她的嘴巴,她的眼睛則看着我的嘴巴。
十足的尷尬,但我瞬間認出了她的身份!
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