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伊依撩了一捧兒水珠兒過去,在天空下飛揚起一串金色的水霧兒:“誰會去故意看你?我是看你的肩膀,小心你肩膀上的傷口,不要沾水呀!清洗其他部位就可以了……”
“真羅嗦!你都說了多少遍了?……”海裟欏含笑回答。他突然覺得被困在這個荒島上,是一件兒很有趣的事情:“你要是再羅嗦,我就翻過來收拾你了哦!……”
伊依微微吃了一驚,大聲兒說道:“你敢!我們說好了誰都不許越界的……”她慌忙蹲在水底下,柔順的秀髮漂浮在水面上,只露出一張潔白的小臉……
“你看我敢不敢!我本來就是一個海盜嘛!”說話間,他作勢向前,真得要翻越枝葉而來了……
伊依驚嚇地爬上岸,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跑……
“哈哈、哈哈……”他在她的身後,發出一陣兒得意的笑聲兒,這丫頭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笨得可愛……
大海被那太陽染成了金黃色,它比天空的景色更爲壯觀。一排排波浪兒涌起,映照在浪峰上的金光,閃爍着,滾動着,跳躍着……
海島的高坡上,女孩和男孩兒並排躺在草地上!清風,吹拂着他們的頭髮……
不遠處,點燃了三堆信號煙霧,濃濃的青煙直直衝向天空……
表面平靜的伊依,心裡亂糟糟的……
今天,就是‘鬥舞之約’的日子了!晚上七點中,陶然就會站在那棵茂密的大榕樹下等待了!他的影子會多麼的孤獨?而她,卻飄泊在一個不知名的荒島上,就算今天有船路過將他們救走,也趕不及回到魚街了吧?不過,他們目前還不知道這個荒島的方位,也說不定這個荒島距離魚街不遠呢?用幾個鐘頭就可以趕回去呢?……
“在想什麼呢?……”他側身看着她!她半天都沒有說話了……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船來?……”陽光照射在伊依的眼眸裡,瀰漫着迷離的霧氣兒!……
“不知道呀!等等看吧……”海裟欏的語氣有些無所謂!他倒是越來越適應在荒島上的生活了。他閉着眼睛,享受着海島上的陽光……
“如果,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會不會又突然發火!”伊依輕輕地說道!
他悠悠燃睜開了眼睛,又輕輕地合攏,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着:“問吧?我今天不生氣……”
“無論我問你什麼問題,你都會對我說實話嗎?”
“會!”
“裟欏……爲什麼?……”她突然問道:“爲什麼非要我待在你的身邊呢?我有很多的朋友,我們可以常常見面,可以一起玩樂,可是他們並沒有一個人要求我,永遠待在他們的身邊……”
“因爲……”海裟欏的神態有些冷肅:“嗯!你現在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是因爲喜歡我嗎?……”伊依咬住了嘴脣:“可是,你能喜歡我多久呢?……”
他坐起來,凝神地看着她:“如果,我是說永遠呢?……”
“你曾經有過女孩子!對嗎?不止一個……”問這個問題時,她的心裡有些害怕!……
張媽的嘴裡,所講過的那些死掉的女孩子們,都確實存在嗎?
海裟欏的瞳孔在收縮!……
他遲疑片刻,聲音有些清冷:“嗯!有過……”
伊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是真的?……”
海裟欏垂下眼簾,低沉地說道:“有一段時間……我、我對女孩子很好奇!父親送了我幾個,海盜家族的男人們兒,在15歲生日的時候,都會得到一些特別的成年禮物!我、我嘗試過幾個……”
伊依的黑眸裡盪漾着氤氳的霧氣,那一棵棵美麗的藍花楹,在她的眼前浮動……
“裟欏,還記得那些藍色的小花嗎?美麗的花瓣兒在我們的頭頂上飛舞,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
“嗯!……”
“那些女孩子們呢?我聽說那些美麗的藍花楹樹下,有很多小女孩的屍體!你殺了她們,就可以將她們永遠的留着身邊嗎?對我,你也是如此期待嗎?……”
涼涼習習的海風中,帶着鹹鹹的味道!雪白的小花,散發着青澀之韻……
海裟欏的呼吸逐漸地急促,黑亮的眸底掠過一絲兒不易察覺的悲傷!他不曾料到,她會突然提這樣唐突的話題?有些事情,他寧願她永遠不會知道,寧願她永遠生活在他編織的美好童話裡。他的世界是血雨腥風的,但是與她無關……
激烈而殘忍的家族鬥爭中,冷酷而無情的黑道生涯中,傳承千百年來的海盜家族豈有乾淨的一雙手?他希望自己有一處兒寧靜之地,可以暫時存放他那一顆時刻緊繃着弦的心,伊依就是他的希望……
伊依的眼底閃動着淚光兒點點:“你說呀!我要聽實話,你剛纔答應我要全部講實話的!……”她的心情很複雜,既擔憂着他承認了,又質疑着他會不會欺騙?……
海裟欏的手指尖兒,捏住了草地上的一簇青草,在手中狠狠地搓着,連帶着泥土也拔出了幾分,他眉眼之間彌散着點點的憂鬱……有一些血腥的鏡頭,在他的腦海中急速回顧着。這些普通人見不到的血淋淋場景,以前有、以後也仍然會有,他希望她永遠不會看到。他會竭盡全力,去維持她心靈的純淨……
天邊的雲,逐漸變了顏色,暗暗翻滾着!風,越發的張揚起來,兩個人剛剛清洗的頭髮,迎風四處飛舞着。他們的呼吸都很沉重,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
看着他這一幅兒凝重蹙眉的神態,聰明的伊依彷彿明白了幾分,她難以置信的搖搖頭,悄然向後退縮着身體,攏了攏被風吹起的衣角:“你爲什麼不敢說話了!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憑什麼要我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呢?那些美麗的藍花楹樹,都是女孩子的屍體滋養出來的結果?是不是呢?……”
“我……”他的嘴脣動了一下,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遙遠的海邊,傳來了隱隱雷鳴滾滾……
她的心透涼、透涼的……他並沒有乾脆的否認?看來,張媽雖然討厭沒有實話,卻並沒有完全的欺騙自己呀!他畢竟是一個殘忍的‘海盜’頭子。張媽是怎麼說的?他對自己的千般好、萬般寵,只不過是基於目前所謂的‘新鮮感’?那麼等到將來呢?他對她的喜愛厭惡了呢?他的脾氣暴躁又恐怖,行事手段毒辣,自己的下場,不過亦是藍花楹樹下的一捧兒花肥兒……
信號火堆兒‘噼啪、噼啪……’的燃燒着,煙霧似乎大了些。幾縷青煙飛到了伊依的鼻孔裡,矇住了她的視線……
天氣轉陰了!風也大了,天空憋悶着像是要下一場大雨,如同他們此時的心情……
“我明白了!……”伊依猛地站起來,向高坡下走去!她想要離開他,離得遠遠的,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伊依……”他輕輕地呼喚着她的名字:“我說實話,你敢聽嗎?你會不會害怕?你、你會不會討厭我……”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彷彿她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頭了……
冷風吹拂起她耳邊的秀髮,她停滯住腳步覺得有些冷,膝蓋微微發軟:“我要聽實話!既然要做朋友,你所說的一輩子的朋友,我就應該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默默地站起來,眼神兒飄向遠處蔚藍的大海,肅冷而悠遠:“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海盜之子,是從小被培養成冷血殺手的人。別的的孩子還在玩樂的時候,我們練習已經開始殺人了!我知道一招斃命的死法,更知道欲死不能的死法。女人,在我們海骷髏家族人的眼中,只是一個附屬品、一個訓練自己手段的工具……”在遇到她之前,他根本沒有將任何女人放在眼裡……
父親說過,不能將自己的‘心’送給任何一個女人,否則這輩子就完了。他好像是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如此鐘意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可是,這種感覺讓他甜蜜亦讓他彷徨……
然,他深刻地知道,生活在血雨腥風中的自己,需要保留最後一塊兒淨土!否則,他會早晚會像父親那樣瘋狂而痛不欲生……
一滴雨點兒從頭而降,擊落在伊依的額頭上!她看看天邊飄來灰色的雲。這海島的鬼天氣又要變了,今天的信號火堆又燃不了多久了!離開這裡的希望渺茫了幾分……
她嘆息一口,凝神聽着他的話……
“在海盜家族的傳統觀念裡,誰俘獲的女人最多,誰擁有的女人最多,誰就是最強大的男人。我母親,是他們眼中的笑話……可我不願意自己也成爲一個笑話兒!我希望自己在兄弟們兒中間脫穎而出,成爲父親最驕傲的兒子,成爲七個兄弟中唯一的繼承人!男人們的抱負和野心,你們女孩子不可能瞭解!我要成爲這個世上最強大組織的首領,我不希望自己的一生在虛度中浪費。所以,我……”說到這裡,他有些語塞……
幾滴雨水擊落在地面上,伊依的聲音微微顫抖着:“所以,爲了證明你的實力,你就殺害了別人……”
冰清的淚珠兒,滴落在她腳下的草地上,迅速融入了黑色的泥土地!她怎麼就被他的好、他的寵,給迷惑了呢?她怎麼就忘記了,他剛剛上了蛇哥的船時,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殺死的。他可以毫無感情地說出挖掉別人雙眼的話……
“早晚有一天,我也會被埋在藍花楹樹下……”伊依覺得自己的手腳冰涼,失去了方寸……
風來了,雨來了!風雨漸漸地加強中,豆大的雨滴撲面飛揚着!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躲雨,任由風雨撲打着……
海裟欏低沉的聲音混合在雨落中:“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簡單!殺手訓練讓我們的力量異於常人,我那個時候對女孩子的身體很好奇。有的時候,我不是故意的,用力過猛了,我不知道她們那麼容易就死了!……”
海裟欏張開有力的十指,看着自己的雙手,彷彿看到了鮮血:“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盯着我。即使我的心軟了,也不能表現出來!……”
伊依用雙手握住了臉,親耳聽到他承認折磨死別人,是那樣的難受……
他心疼的看着她:“我現在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可我不會那樣對待你,我會耐心的等你長大……”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了、我不想聽了……”伊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傷心地搖着頭……
真相,是如此的可怕……
冷瑟的海風,吹得她的秀髮怎生一個亂舞飛揚……
伊依正色面對着他,如同注視着一個魔鬼:“你的世界實在是太黑暗、太可怕了。我和你,根本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裡的人!我已經明白了,你對我再好,我都不可能去適應你,你根本就是一個生性殘暴的海盜!……”
“海盜、海盜……”他默默地念叨着這兩個字,心情澎湃不已。這兩個字是他的驕傲,卻是她的鄙夷……
伊依的眼神倔強而堅定:“如果你真的爲我好!你放我離開,我只有普通人的生活!從今以後,不要再糾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