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風,似乎還帶着暑氣,來到這裡,有一年多了吧?原來不知不覺,我都在這陌生的古代,呆了這麼久了呢。
低頭看着水中的倒影,呼,這張臉啊,還真不適合悲傷呢,可是一想到小白一直一直愛着那個整日坐在宮殿裡的女人,那個待他如蛇蠍的女人,我就抑制不住的想哭。
“天晚了,回去睡吧。”背後忽然冒出似有若無的嘆息。
我轉頭一看,果然是小白,只是不知,他爲何直到我在這裡。
“小麥,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不希望,你變得如此沉默。”一把抱住我,小白低壓壓的嗓音就如在我耳邊迴旋一般傳了過來。
沉默?呵呵,我在你眼中,只不過是個啞巴,原本,就只會沉默!
我掙扎了幾下,發現實在是力氣相差太懸殊,於是,便放棄了,你要抱,便抱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你眼裡的傷心,我知道,只是有些事情,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像是想了好多年一般,小白略帶沙啞的闡述着他想告訴我的,那些心酸無奈。
“在你出現之前,我以爲我會一直孤獨的生活在這世上,一直,到死去爲止。”
“可是後來,上天捉弄,我遇到了你,你就是有種奇怪的力量,讓人真心實意的待你,就連鴉風,也一樣。”
“我沒有家人,所以,我把你當成我唯一的家人,如今你傷心了,我卻無能爲力,這叫我,情何以堪?”說着,抱着我的手,漸漸收緊,像是壓抑着什麼一般。
“不管你以後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只要告訴自己,我白皓軒,心裡只有唯一的一個家人,那便是你米小麥,這,就夠了。”
“我知道你才六歲,很多事情,在外人看來,一定覺得我瘋了。”
“可是,我知道你明白,你一直明白我說的,我做的,是不是?”
半響,他忽然擡起頭來盯着我看,那眼裡的渴求,像是在沙漠裡失去了水源一般,幾許一剖清水的滋潤。
我定定的看着他,望向那眼裡的無盡情思。
最終,重重的點頭,撲向他懷裡,直到那淚水,溼透了他的衣衫,也浸潤了那顆遲遲,都得不到水源的心。
“小麥,明日我便出發去邊疆,那邊,出了些事。”
我驚慌的擡頭望向他,希望小白只是在開玩笑。
“我,不能帶你去。”小白忽然低頭,大手一撈,便把我按在了他懷裡,靜靜的聽着他有規律的心跳聲。
爲什麼?爲什麼不能帶我去?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麼?
還是說,因爲我對你發了脾氣,所以,你就想要遠離我麼?
果然,是這樣吧,果然,我還是,無法,融進你那顆有力的跳動着的心臟。
“不是你想的那樣。”小白擡起手來,擦拭着我眼角還來不及掩飾的淚。
那是爲什麼?爲什麼,不能帶我一起去?我急切的望着小白,想問個究竟。
“戰場不比別處,我可能顧不了你,爲了安全,小麥還是留在花都,好不好?鴉風,我會讓他留下,以防萬一。”他靜靜的看着我,一個字,一個字的闡述着,我不想接受的‘事實’。
不帶這樣的,我們是一體的!小白,你休想,遠離我的視線。
“邊疆的戰事,越來越緊張,我要代替皇上,前去安撫士兵,以證氣勢。”
額,洛薇阡陌,我和你不共戴天!居然讓我的小白,代替去你那麼危險的地方。
“我會,儘快回來的。”最後,他的眼神,化爲了堅定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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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勁的搖着頭,不想要這樣的結局。
“聽話,半個月如何?當我回來的時候,小麥和爹,一起去遊山玩水可好,我們約定呢。”
說着,也不管不顧的,拉着我的手,做着約定。
讓我懊惱的是,爲什麼這約定的手勢,還是我教給小白的十指纏繞,以心約定。
“喂!瘋婆娘,昨天爲什麼沒來上課?”身後傳來略顯彆扭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轉頭一看,果然是洛薇這傢伙,心說難道我每次上不上課,還要跟你報備?
我橫了他一眼,便繼續轉頭想着自己的事情了。
昨日,便是小白出城去邊疆的日子,我自然是送他出門,難不成,還要來這裡聽課不成,想想,要不是因爲你,我也不至於我小白分開半個月之久哼!
姐姐不找你算賬,你倒好,先找起我來了!
“問你話呢!”洛薇阡陌看着這丫頭愛答不理的,居然還白了自己一眼。
洛薇此刻,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昨日見她替老師送行之後,一直魂不守舍,我,我纔不想管你的死活!
你以爲我要來管你啊!哼,要不是爲了老師,我還懶得管你呢。
現在還要擺臉色給我看,真是不知好歹的傢伙!
你煩不煩啊!我看着這傢伙站在我面前臉色鐵青的看着我,心說老孃一想到你那個高高在上的媽這麼對我們家小白,已經很不爽了,還有因爲你的關係,害得小白要去這麼危險的地方。
你居然還在這邊耍脾氣!這孩子腦抽了吧!
我拿起一本書就當在自己面前,假意認真的看着,雖然,心思,全部在這上面。
“撕拉”一聲,書成了兩半,我把手裡剩下的一半扔在了洛薇的身上,站在椅子上冷颼颼的看着他。
這傢伙找茬是不是?我都沒說什麼了,居然還好意思把我的書給撕了,神經病吧你。
耳邊卻聽到幾個年紀小點的八九歲的孩子在悄悄的說道:“你看你看,皇上又要和小麥打起來了,誒,皇上又要輸了。”
心底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暗自爽了一會。
每次這傢伙有意無意的找茬,我都以勝利告終,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知難而進,這幾個月來,我都快和別的孩子混熟爛了,他還不放過我,還要孤立我。
民心所向啊孩子,這都不懂,還當什麼皇帝,這會兒又來發瘋,真是不知道又是哪裡惹着他了。
“小麥,皇上是關心你才問你的。你不理他,他自然生氣啦。”
在一旁的樣生忽然趴在我耳邊悄悄說道,那綿長的呼吸,吹過耳鬢的時候,微微有些發癢。
關心?靠!你讓我去屎,我都不相信。
洛薇阡陌會關心我,不找我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奈何對面那傢伙不知道樣生在我耳邊搗鼓什麼,臉色愈發的難堪了,就差上前質問了。
卻又拉不下這個臉。小臉兒憋得通紅,甚是可愛。
話說回來,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我每日都這樣欺負他,不給他便宜佔,是不是,對他弱小的心靈會造成巨大的傷害?
好歹,他以後也要爲天下蒼生操勞一世的不是?
想罷,我便在紙上寫道:“洛薇,我們和好了,好不好?”
那瞪得大大的瞳孔和一臉的不可置信的樣子,讓我禁不住也笑了出來。
誒,果真,還只是個缺少愛的孩子啊。
“誰,誰要和好了,哼!”
臉色尷尬的一把搶走我手裡的紙,轉身離開了這裡。可是眼裡,明明有一絲閃光的痕跡。
我也不管他的態度好壞,拉着樣生,走到他面前,笑嘻嘻的把他的手也拉了起來。
於是,那三雙手,出奇和諧的握在了一起。
在最上面的那雙手,最小,也最嬌嫩,似乎還有些嬰兒肥呢,下面的兩雙骨節修長,勝似女子般晶瑩剔透的雙手,也美得不像話。
只是怎麼看,都像是那兩雙大手,在保護着那雙嬌小無比的小手。
“洛薇,我們和好了,好不好?”
我呆呆的看着那娟秀的小字。
那字,還真的算不得大氣呢。可是,可是爲什麼我會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呢?洛薇阡陌懊惱的想着。
和好?
從來都是別人臣服在我的腳下;從來,都是在別人仰望的眼光中走來;是以,從來,就沒人,敢和自己吵架。
那和好?自然是無人和自己說的。
似乎是親人一般,似乎又像是朋友一般的打鬧,過後,便釋然;似乎又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自己在鬧彆扭罷了。
皇帝是不需要朋友的,連親人,都能捨棄。
爲社稷捨棄的時候,甚至毫不猶豫的,可以雙手奉上。
所以,母后從小就說:“陌兒,你不需要朋友,你只需要忠心的臣下。”
所以,我找了樣生,他很忠心。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而且他家世代忠臣,假以時日,他必定是朕的得力助手。
可是你突然就冒了出來,不打招呼的就在我腦子裡烙了印記,卻又不告而別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朕以爲再也找不到人報仇的時候,你卻在萬衆矚目下,沒有預兆的,出現了。
依舊瘋癲,依舊,不像個大家閨秀。
真是看不順眼呢,不教訓教訓,怎麼對得起額頭上的傷呢?
可是沒人告訴我,你不能說話,這,怎麼可能呢?
你的眼睛,似乎能詮釋一切,我幾乎都看的懂呢。靈動飄逸,狡黠可愛,機智勇敢,卻惟獨,不能說話麼?
那胸口絲絲的發悶,是怎麼回事?是在難過,你的殘缺麼?還是心疼,你遭受過的異樣眼光?
毫無道理的就闖入了我枯燥乏味的生活,上課打瞌睡,下課瘋鬧,居然每次比試功課,朕還要輸給你,這是什麼道理?
朕琢磨了很久,都想不通。
可是什麼時候,那張粉嫩雪白的臉,看着這般順眼了?
不是一直,一直都覺得特別可惡麼?不是一直,一直都想要找你麻煩,以報雪恨之仇麼?
朕的額頭,從來沒人敢打,你卻一臉輕蔑,毫不在意的下手了,甚至眼裡擒滿了一種叫做解恨的東西,精靈可愛。
朕的話,從來沒人敢反駁,你卻滿不在乎,甚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丟了幾塊碎銀子給朕。這真是荒謬,這天下,都是朕的,卻惟獨,沒人給過朕,一分錢呢。
朕的命令,從來沒人敢反抗,你卻毫無章法,以奇制勝,哭鬧終結,甚爲得意。
原來,博得朕的同情和心慌,在你看來,竟是如此簡單。
朕的智慧,從來沒人敢質疑,你卻悠然一笑,招招制敵,諷之刺之。那小小的腦袋裡,裝的全是我無法理解的胸有成竹。
米小麥,朕雖年輕,不代表朕還是孩童,你雖幼小,眼中所含的歷練,卻遠超與常人。
你知不知道,朕,也該到了,納妃的年紀;你又知不知道,找一個有趣,又讓我如此無奈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如果,如果我納你做我的妃,你是否還能如此鎮定的說“洛薇,我們和好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