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安木槿靜靜的坐在一張很舒服的椅子上。
因爲夏一航不止一次對她進行過催眠療法,她已經很熟悉了,儘量的放鬆,並且是從心底對他百分百的信任,這對於一個心理諮詢師來說非常重要,被催眠的對象的信任幾乎可以決定這一場催眠的成敗。
安木槿準備好了,夏一航纔過來坐在旁邊,在夏一航的身後,一位穿着青花瓷旗袍的女子手裡捧着一支橫笛坐下來,目光淡然如九月的月光一般。
“木槿。”夏一航慈愛的聲音傳來,安木槿偏頭看着他。
“今天有一位聲音療愈師配合,你喜歡古典音樂嗎?”夏一航微微俯身,問。
安木槿垂眸:“喜歡。媽媽也喜歡。”
提到童芮,夏一航眼底的溫柔像是盛開的蓮花,純淨極了,笑了笑,坐穩:“好吧,我們開始。”
大屏幕上,安木槿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垂着,在下眼瞼處有小扇子一般的暗影,面容安寧。
橫笛的聲音空靈悠遠,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飄來的呼喚一般,夏一航打開了旁邊的錄音筆,兩隻手交疊的放在腿上,閉着眼睛。
這一次,他決定走進安木槿的夢境,帶着她做最後一次心理建設。
安木槿完全想不到,這場所謂的心理諮詢師峰會的真正原因是因爲她,更不會想到,爲了這一次峰會的成功,夏一航幾乎是傾盡所有。
從夏一航跟着安木槿來到尼斯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已經在準備了。
準備讓安木槿在痛苦中接受新生,更要在新生中綻放出生命的光彩。
是一種夙願般的執着,因爲在夏一航的眼裡,安木槿是童芮的延續,曾經對童芮的虧欠和遺憾,都要在她身上悉數彌補回來,甚至要更多。
眼前,一片繁花盛開,有潺潺水聲,蝴蝶振翅,甚至都能聽得到花開的聲音。
安木槿立在陽光中,擡起手遮住眼睛看向遠方,在她前面不遠的地方有一大片花海,花海中女人正抱着懷裡的小粉糰子,溫柔的講着童話故事。
黑長的秀髮隨着清風小幅度的飛舞着,茉莉花香在空氣中飄散。
“木槿,故事好聽嗎?”女人細白的眉眼之間都是溫柔的疼愛,伸出手指擦去懷裡小粉糰子嘴角的小口水。
在陽光中的安木槿伸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眼睛溼潤,往前緊走幾步伸出手:“媽媽,媽媽。”
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握住了安木槿的手,她回頭就看到了夏一航。
“這是你內心的記憶,木槿。”
安木槿用力的抓着夏一航的手指,點頭。
是她已經遺忘了的記憶。
夏一航很滿意安木槿的表現,在這種深度催眠中,被催眠者幾乎無一例外的會崩潰大哭。
因爲真實,真實到能感覺到已經逝去的人的溫度。
像是平行時空的鏡像一般,安木槿看着媽媽帶着小小的自己在花海中,走在小路上,甚至打開了家門,走進了廚房。
她眷戀的看着媽媽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手越來越用力,指甲都鑲進了夏一航的掌心,卻根本不知道。
“媽媽,不要去看。”安木槿伸出手,無力的想要阻止去推開書房的童芮,她知道那書房裡的一切都是屬於冷霏的,媽媽,你會疼啊。
可,她根本無法阻止。
童芮推開了書房,拿過來軟布擦拭着書架,偶爾會看上面一排一排的書發呆,更多的時候面容平靜。
整理了書房,童芮才坐在書桌前,擡頭看蹣跚進來的小木槿,笑了:“木槿,來媽媽這裡。”
小木槿笑呵呵的過去,伸出小手爬上了媽媽的膝蓋,坐在她腿上。
“這是媽媽給你寫的故事,等你長大了要記得來看。”童芮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行娟秀的字跡,懷裡,小小的安木槿睏倦的閉上了眼睛。
安木槿偏頭看夏一航,看到了他眼裡的淚光。
是思念吧?壓抑多年之後,在自己的記憶裡看到了曾經的戀人,他也會痛苦。
笛聲,帶着一縷輕釦門扉的清越,夏一航的心微疼,剛剛,他差一點兒迷失了。
偏頭:“木槿,你一直都覺得安振國對不起童芮,揹着她在書房裡去思念另外一個女人,現在你懂了嗎?”
安木槿擡起手,用指腹擦去了夏一航眼角的淚滴,笑了笑:“你像父親一樣,有一顆寬容博愛的心,我知道你是想告訴我,媽媽也是寬容的,寬容了爸爸以前的記憶,或許,他們是相愛的,只是我太小,不懂。”
安木槿的手指帶着溫暖,暖了夏一航的心,多少年了,他也一直認爲童芮是負氣嫁給了安振國,可答案卻是這樣的,心裡一直的疙瘩解開了,雖然失落,但也釋然。
“木槿,記得回去看你媽媽留下的故事。”夏一航拍了拍安木槿的手臂:“不要再怪你爸爸了。”
“嗯。”安木槿戀戀不捨,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背轉身的時候輕聲說:“媽媽,再見。”
依舊是笛音,安木槿回到了陽光中,在花海里漫步,夏一航從身邊消失了。
最先清醒過來的是夏一航,他對角落裡吹橫笛的女子感激的點了點頭。
女子眸中帶着淺淺的笑意。
“木槿,我倒數到1,睜開眼睛。”夏一航下達指令。
“3、2、1,醒來。”
隨着指令,安木槿睜開了眼睛,短暫的失神之後,眸子恢復了清明。
夏一航伸手按住了安木槿的肩:“稍微平復一下,不急。”
話音剛落,下面就傳來了雷鳴般的掌聲,聲音療愈師和心理醫生的完美配合,簡直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學術大門。
顯然,夏一航在衆人眼裡是成功的。
勞恩率先走過來,給夏一航一個大大的擁抱,在他耳邊戲謔的問:“一航,什麼時候迎娶魏玲兒?”
橫笛的聲音戛然而止,惹得勞恩朗聲大笑。
接下來是酒會,安木槿悄悄離開了會場,催眠醒來,她很想立刻見到爸爸,告訴他自己是多麼的愛他,告訴他自己曾經以爲爸爸對不起媽媽,現在知道錯了。
“安木槿嗎?”
安木槿回頭,封芊芊立刻走過來,站在她對面:“我從a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