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最後,看着舅父因過於‘激’動昏了過去,等姐夫一來,謝慧齊站在表姐的身邊看着表姐夫爲他施針,嘴裡輕聲問道,“舅父還有多久?”

“至多一年。”谷芝堇淡淡地道,眼睛看着蒼老的父親一動不動。

就一年了。

所以弟弟不能走。

只能對不起表妹了。

謝慧齊出‘門’的時候,是谷展鏵送她到‘門’口。

沉默寡言,高大威猛的谷家長公子一路一句話都沒說,謝慧齊知道他心裡不好受,所在在臨走的時候,她拉了表弟的手臂,笑看向他,“你說,我們那些在地底下的親人,如若泉下有知,他們是想看着我們笑着過,還是哭着過?”

谷翼雲沉默地看着她。

“我知道,說笑着過沒那麼容易,但外面已有那麼多難處了,我們自家人就不要爲難自家人了……”謝慧齊拍了拍表弟‘胸’前的衣袖,給他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我要是知道你因愧疚於我心裡不好受,於我來說,那就是我爲難了你,我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谷翼雲沒有感情的眼睛這時候眨了眨,那如岩石一樣堅硬的臉也動了動。

“別讓表姐心裡難受,嗯?”謝慧齊認真地看着他的雙眸。

在她的注視下,久久,谷翼雲輕輕地點了下頭。

“你的眼睛真好看,臉也是,又長這麼高大……”謝慧齊鬆開他的袖子,微笑着說,“你也是我的弟弟。”

她很高興,除了她的大郎二郎,她還有這麼個優秀的弟弟。

她的親人那麼少,她只願意他們個個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

他們這一世,活着已那麼艱難了,何必自家人都與自家人過不去?

他們應該過得更好一些的。

“我對不起你。”最終,谷翼雲還是開了口,他木着一張臉與她道,“你們對我們好。”

對他跟父母家姐,姐夫都很好,而他卻把表兄弟們害了。

見他願意開口,謝慧齊的心就更平靜了,她悠悠地問着眼前已經長大‘成’人,靈魂卻還像個固執善良的小孩一樣的表弟,“那你對我好嗎?你願意對我好嗎?”

谷翼雲點了點頭。

他願意對她好。

“那親人之間,相互之間好是不是應該的?”

谷翼雲抿起了嘴。

“應該的話,談什麼對不起?”謝慧齊說到這,也是笑嘆了口氣,道,“表姐一直沒跟你說,我很高興大郎二郎救了你,許是因在表姐心中,你一直都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我願意保護你,也願意大郎二郎他們像我一樣的想,把你當真正的親人一樣的愛護,這多好?”

谷翼雲死死抿住嘴,高大的男人有着一張倔強的臉,謝慧齊知道他心裡一直不好受,這時候安慰地拍了拍他,留下他自己去想,先行出了‘門’。

她臨出‘門’時,聽到背後有人在大聲說,“我以後對你好。”

謝慧齊回過頭去,看到她那倔強的表弟定定地看着她,“我以後對你好。”

把表兄,表弟應該對她的好,一併都給她。

謝慧齊笑着朝他點頭,“好,我等着。”

看到表弟鬆下了他一直緊握的拳頭,謝慧齊微微笑着轉過了眼,在他的注視下上了馬車。

馬車裡,謝慧齊坐下去後坐着車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再壞的日子,也是要往好裡過的。

歲月從不倒流,人只能向前走。

九月南方豐收,東北用棚子攔起來,六月才種的小麥也到了豐收的時候,這種不合天氣種出來的小麥儘管長勢不好,顆粒小得近乎野麥子了,但也是糧食,大面積種植出來也有不少,再加上加以推廣的土圓塊這種澱粉爲主的糧食,東北幾州看樣子也是能度過這個難關。

十月,涼西的大軍先回了朝,陷害謝家兩位兒郎的一個安邦將軍,一個撫邦將軍也都隨着大軍回了京城。

他們手下每人有六萬大軍,佔涼西軍半數以上的兵數。

這時候,皇帝已經在宮中病得不能起身了。

太子代父上朝。

他褒獎了回朝的衆多武官,但這兩位將軍的,僅賜了黃金。

因這兩位安邦和撫邦將軍先前已在宮中升了官,現已是兩品武官,朝中衆官員對這煲獎也沒異議,除了這兩位將軍心裡不安。

散朝後,兩位將軍求見太子,要見皇上。

太子懶坐在皇位上,挑眉看着這兩位將軍,溫聲問他們,“本王不是說過,皇上現在身子不宜見人?”

“太子,老臣有要事要稟。”安邦將軍硬着頭皮道。

他是三元大將軍的人,可是三元大將軍已故,他們想做主的,也只能找皇帝了。

“不能與本王說?”太子朝安邦將軍看去,瘦削的太子握拳輕咳了兩聲,淡道,“還是將軍覺得依本王的身份,要事還輪不到本王聽?”

安邦將軍立馬跪下。

“撫邦將軍,你也有話要說?”跪了一個,見還站着一個,太子目光堪稱柔和地朝年至中年,就手握重兵的朝廷二品大臣。

一個天下能有幾個二品大臣?

還是手握重兵的。

他父皇捨不得給他和他表兄的權利,倒不介意給一介外人。

還真是防他們防得緊。

“回稟太子,臣無話可說。”撫邦將軍淡淡道。

他殺敵無數,生死場走過無數趟,未必怕了眼前這個已如癆病鬼一樣的太子。

哪怕太子已知情,幫着齊國公,那又如何?

他們手中終歸沒有太多兵權,主兵權還是掌握在皇上手裡。

皇上還在,不到太子一手遮天的時候。

見他還站着,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那就好。”

說着就閉上了眼,他身邊的太監揚着嗓着,“兩位將軍若是沒事,告退罷。”

“老臣告退。”

“臣告退。”

他們走後,‘門’輕輕地合上了許久,太子才睜開了眼,輕咳了兩聲,嚥下了口裡的血腥味,朝太監道,“叫齊國公來一趟。”

“是。”

齊君昀來時,太子正在寫聖旨,正好寫到最後一筆,隨後他收住了筆,把聖旨扔給了齊君昀,“表哥看如何。”

齊君昀抓過聖旨展開,看寫的是拿回定邦,撫幫將軍的兵權,他眉眼不動,僅淡道,“憑何?”

憑何奪他們的兵權?

“憑我父皇不能上朝,我就是這個天下的主子。”太子拿出袖中的‘藥’瓶倒了‘藥’吞下,緩了緩,接着淡道,“你們回來本該把兵權上‘交’過來的。”

既然他們不‘交’,他就拿。

拿了,接着罰。

“嗯。”齊君昀應了一聲。

“表哥不管?”太子這時候揚了揚眉。

“你看着辦。”

太子笑了起來。

有表嫂在就是好,顧着她,他表哥再想當良臣,有些事他也只得爲她睜隻眼閉隻眼。

太子下了聖旨,定邦,撫邦將軍的兵符在家中就被兵部尚書帶着人拿了回去。

兵部尚書谷展鏵隨即安排了太子的近十個武官,接管了這十二萬大軍。

定邦,撫邦將軍憤怒,但暫也求救無‘門’,即便是老上首的人秦右相,這時候也是幫不了他們什麼了,秦相現在自身難保。

太子把兵權要了回來,等自己的人進了軍營接管兵權後,他就給皇帝的毒‘藥’暫時斷了,讓他再多活幾天。

在皇帝的小寵妃勾結她爲武官的兄長謀害他被發現後,太子與小寵妃循循善‘誘’,告訴她要麼死,要麼,讓皇帝死。

太子想讓這個長得父他母親的人,給皇帝接着下毒。

他沒打算讓皇帝死在他手裡了,打算讓皇帝死在他最近寵的小寵妃手裡。

小寵妃得了太子保證她們家榮華富貴,讓她的兒子在他即位後就去富裕的封地的保證,看着蓋了龍印的保證聖旨,小寵妃把聖旨秘密送出了宮去後,開始接手了太子的事情。

只是,太子給她的毒蛇遠甚於他給皇帝下的。

皇帝之前還能下地出恭,現在大小恭便都得在‘牀’上了。

皇帝手腳不能動,太子每天在小寵妃給他喂‘藥’後就去看他,靜靜地看一會他父皇‘抽’搐不止的樣子,就又給他喂點解‘藥’。

太子在這段時日,順便帶着皇長孫把宮裡的人換了一道。

太子已是不在乎這宮裡死多少人了,他越是不在乎,宮裡的人越怕他,就越是聽他的話,他這太子比之前的那個太子當得有威信多了去了。

太子也覺得這事情‘挺’好笑的。

他好好當人,沒人把他當人看,他不當人了,這些人就把他當人看了。

這宮裡的人,還真是賤。

謝慧齊知道定邦,撫邦這兩位將軍被奪了兵權,且被罰不尊太子,禁足百日,罰奉祿一年後,這心也是安了。

這兩位將軍府裡,並沒有多少存糧,柴火銀炭。

這冬天來了,她足可以讓他們過個好冬日,好年了。

府裡的田土借給了國家後,謝慧齊讓管事的們還是好好管着莊子裡的事,每年還有二成是他們自己的。

國公爺還是百官之首,所以那些被安排到他們田土的人員還是得聽他們的。

國公府對自個兒家土地的掌控權還是牢牢把握在國公府的手裡,這一點,是齊國公在後面施加的影響,皇帝無法,下面更不敢不遵從。

國公府暫且出借了出去,朝廷派了大半的人手進去後,謝慧齊的事就省了許多了,她也不再冒頭,任由戶部工部這些人折騰他們家的地方。

但在別處,她的手就伸了出去。

國公府在這十來年謝慧齊掌權的當中,府裡所涉及的產業也是五‘花’八‘門’去了,災年來到,不少人賣兒賣‘女’,也有不少人賣鋪子賣老屋,謝慧齊也是收了不少,她所告訴齊君昀產煤的地方儘管被重視大公勝過‘私’情的丈夫告知了朝廷,但朝廷這兩年間根本無人,只能把好處讓給了皇商,而涉及煤業的皇商裡頭,有五家,是五家要過齊國公府的眼的。

還有一家,還是她的。

謝慧齊這些年悶聲發了不少大財,化發囤糧的,被國家拿去了,但鋪子小莊子這些地方還是她的,她嫁妝裡頭的那個豐文山莊也還是她的,所以從根本上來說,齊國公府少了那麼多的田土是不再富可敵國,但哪天就是沒了那些田土,只要人在,她也不覺得他們想再富可故國是難事。

心裡有底氣的人總是沒那麼容易慌張的,謝慧齊在這兩個將軍沒回來之前,就叫人盯着這兩個府裡的人的用度了,只要這兩家人出來採辦的東西,一般都是短缺的。

現在這兩個將軍被奪了兵權禁了足,謝慧齊也不再太藏着掖着了,吩咐了下面的管事和掌櫃的,讓這兩家以後出來買不到東西就是了。

如果這兩家有家丁出來蠻橫,也往死裡打就是。

她的鈍刀子打算開始慢慢磨,也就不在意這兩個將軍知道,他們的報復來了。

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麼仇恨是可以原諒的,能原諒的仇恨要麼是無足輕重不在意,要麼是沒那個本事報復不到。

謝慧齊沒那麼大張旗鼓,但底下的人也差不多知道謝家兩位生死不明的公子是怎麼消失的了,在這三家之間有牽涉的,不想跟國公府作對的,那麼就只好與將軍府作對。

皇帝一天天的起不來,從九月開始就不再上朝了,太子當朝,只要眼睛沒瞎的,都知道這時候齊國公府是得罪不起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而沒了皇帝,手上的兵權都被太子生硬地奪去不敢吱聲那兩個將軍,在衆人眼裡這時候也能自求多福了。

十一月的天越發的寒冷了起來,大雪又是紛飛,謝慧齊聽齊君昀回來說國師這災年頂多再三年,她就笑着點了點頭。

齊君昀這次回來,也把小金珠從宮裡帶了回來。

謝慧齊這一年來,人是越發的淡了,她還是愛笑,但日夜與她相對齊君昀也是看了出來,妻子對什麼都有點意興闌珊,看似積極,但已不再像過去那樣總是生氣勃勃了。

她的歡顏不是假的,但是,兩個弟弟的消失帶給她的影響也是根深蒂固的,她就像三魂七魄被人帶走了一魂兩魄,整個人都不再完整了。

齊君昀第一次不想跟她談她的問題,他隱隱覺得,這不是‘逼’她談了,她哭一場就能解決得了的事。

這時候他也不再去在意那兩個妻弟對她的重要‘性’了,他只希望她在他身邊久了,元氣慢慢地就能恢復過來。

他不能‘逼’她,得給她時間。

當年他失去他的祖父,也是這樣過來的。

而失去祖母,他亦是痛不‘欲’生,但身邊有她,還有新出生的兒‘女’,他這一年年地過來,想起祖母來,想起的竟都是些能讓他發笑的事情,能想到的都是她的好。

是她陪了他過來,給了他這番心境。

現在該到他陪她的時候了。

小金珠回來,跟母親說起皇長孫,道,“嘟嘟哥哥說,他的病好了,我以後就不用去看他了。”

“那你說,他好了沒有?”謝慧齊‘摸’着‘女’兒的腦袋,微笑問她。

小‘女’兒把他們夫妻兩的優點都繼承去了,即便是現在穿着簡單的素面襖衣襖‘褲’坐在她的面前,每一個角度都漂亮得無懈可擊,美得不像凡間的小姑娘。

也難怪婆婆跟二嬸對於她呆在宮裡的事憂慮不安。

她們是不再希望宮裡再出一個齊皇后了。

謝慧齊也不想,但她不想防着,她希望她的小‘女’兒像尊重她的哥哥一樣去尊重她的嘟嘟表兄。

“他沒好的。”齊奚搖搖頭,“見着了那些人,還是會這樣……”

她作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出來,撫着自己的脖子很難過地道,“嘟嘟哥哥還是很辛苦的。”

每天都過得很辛苦。

“那阿孃拜託你以後多去看看他,你去嗎?”

“我去的。”齊奚點點頭,理所當然地道,“他是哥哥嘛。”

未來的事太遠了,謝慧齊一時之間也引導不了小‘女’兒那麼多,只能慢慢來。

只是嘟嘟實在太可憐,願意接近他的人太少了,尤其現在他還跟着太子當政,學着處理朝事,以後他的世界也就是大人的世界裡,謝慧齊不想他那麼快就完全處在了大人的爾虞我詐中,還是讓小金珠多陪陪他幾年罷。

小金珠現在五歲,還是再能陪他幾年的。

齊潤在滿週歲的時候已經是能自己一個人滿地走了,現在不到兩歲,就已經會背三字經了,齊君昀從容房那頭抱着小兒子進來的時候,謝慧齊就聽到了兒子嘴裡把三字經當歌唱着進來了。

她接過齊國公手裡的小兒子,頗有幾分鬱悶地與他道,“不是說過了,不要這麼早教他學問嗎?”

她生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妖孽,大兒就不說了,現在在國子監已經是呼風喚雨了,屁股後面一堆擁躉者,小夥伴們已經爲着當他的跟班已經大打出手了,次子更是也有他的一羣跟他屁股跟得緊緊的小公子們,膽小的小公子們特別喜歡她溫柔善良的次子,見到她次子就跟小白兔見到了紅蘿蔔,當然,這其中不乏小公子總是把他的好吃的分給他們的原故……

而小兒子更誇張,十個月就自己開始學着走路了,特別不喜歡人扶,他喜歡自個兒走着路也就算了,他還要搬個凳子,走一步搬一個比他還高的凳子挪一步,吆喝吆喝着,竟是吆喝出了大力氣來,謝慧齊臉上要是被他不小心帶一拳,都得疼上個七八天不可。

因此,她抱着小兒的時候,齊君昀特別注意她。

小兒子這時候在她懷裡不停地蠕去,齊君昀生怕小兒子傷到了她,連忙給抱了回來,他也上了‘牀’,把小兒的內襖給拿了過來,把兒子從厚襖中‘抽’了出來,穿上了他怕,與孩子他娘道,“沒教,不知他從哪學來的。”

“誒,肯定是他大哥使的壞。”謝慧齊一想就想明白了,頭疼不已。

孩子多了真的是債,沒一天有消停日子過。

“香香,你回來了啊……”齊潤讓父親給他穿着衣裳,轉頭對安靜坐着的小姐姐乖巧地笑了一知,“香香,你真好看。”

香香小姐姐嬌笑着伸過小手捏他的小鼻子,“小弟弟,不聽話。”

“聽話的。”齊潤一等父親給他穿好內襖,飛如閃電地爬到了小姐姐的面前,抱着小姐姐聞了聞,“香香,你好香,你看我香不香?”

他剛跟阿父一塊兒洗了香香的澡呢。

“香,香……”小金珠咯咯地笑了起來,她就知道小弟弟爬過來就是爲討好話聽的,不誇他香,這一晚他就得跟小豬一樣拱她的腦袋,非得讓她誇他也香了。

“香香,我晚上跟你睡……”齊潤把頭枕到小姐姐的腦袋上,跟她告杖,“阿孃白日打我,那樣打我……”

他在空氣中狠狠地‘抽’了一下,舞得空氣虎虎生風,他小臉上則是滿臉的嚴肅,“阿孃這樣,討厭,不跟她睡。”

謝慧齊在旁聽了一點情緒都沒有,等國公爺笑着給她蓋好被子,賴在他懷裡的她聽到他的笑聲,這纔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這小兔崽子不聽話,小小年紀就愛闖禍搗蛋,沒把他揍扁都是她下手輕了。

“他今日在家作甚了?”齊君昀甚是好笑地看着懷裡他的小姑娘。

孩子們只要在府裡,她都是堅持自己每日都要帶一會,尤其這個小的自小就比哥哥姐姐們還不同,她不敢吊以輕心,用的心思更多,得空就去逮他,這母子倆一個逃的一個追的,已是國公府現在最大的‘雞’飛狗跳了。

“他今日提了咱們院裡那隻最聽他話的大黃狗,不知道從哪找了塊紅布出來當紅衣裳給大黃狗穿了,還知道拿繩子綁緊了布,哥哥,你知道嗎?他竟然還挑的是紅繩子,然後他帶着可憐的黃狗牽到了馬廄,說他齊小爺作主,把它嫁給紅熾,由他來主持它們拜天地。”

紅熾是齊國公的愛馬,一匹尾巴有紅‘毛’的烈馬。

而大黃狗是他們院裡,給他們院子裡添了十二條小狗的母狗,跟他親得很的一隻母狗。

就這樣,她這小兒子居然‘逼’良二嫁,嫁給一匹馬。

謝慧齊逮到這小子後,當下連地方都懶得找,把他放到地上就翻過身來,狠狠揍了他一頓小屁股。

孩子記了她半天的仇呢,現在都不跟她說話。

她也懶得跟他講話。

這樣的兒子,她還不想要。

誰要誰拿去。

實在太難養了!

“哥哥……”齊潤在小姐姐的‘腿’上伸舌頭,作鬼臉,學着他阿孃的話,還對着‘牀’帳翻白眼。

謝慧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翻過身就把臉埋到了丈夫的懷裡,“國公爺,你幫我打死他,這孩子我不要了。”

齊君昀也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委實拿小兒子沒有太多的辦法,這兩年他太忙到國事了,每次見着小兒子,抱他與他說話都嫌時間不夠,怎麼捨得斥他?

齊國公這時候也是有點懂爲何朝裡的有些大人總是拿小兒子沒辦法了,他這也是有點想管,但管不下手的感覺。

“小兒頑皮,”他無奈地道,“還小。”

公事上他倒英明神武,對大兒子下起手來那叫一個快準狠,但對小兒子這麼放任不管,謝慧齊也是因此翻了個白眼,當即轉過臉來就道,“你就寵吧,寵吧,你看以後會寵出個什麼‘混’蛋出來,現在還只是個‘亂’點鴛鴦譜的小‘混’蛋,等大了,我看他就要橫得把我這個打他的娘扔出去了。”

“你不打我,我就不扔你嘍。”小‘混’蛋立馬轉過頭來就道。

“你看看……”謝慧齊指着小‘混’蛋‘欲’哭無淚,“還沒滿兩歲呢,話就這麼多了,說得還這麼圓溜,你還教他背書,講兵法,大了怎麼得了?”

小‘混’蛋立馬得意洋洋,拍着自己的‘胸’口自我表揚,“我好聰明的,阿父好喜歡我,大哥好喜歡我,三哥哥最喜歡我,香香也喜歡我,是不是,香香?”

說着他爬起來,黑溜溜的雙眼鼓着看着他的小姐姐。

小姐姐抱着他的腦袋把頭埋在他的頭髮裡噗噗地直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直點頭不已。

她可不是也喜歡他。

可她不能‘亂’說。

說了,她小心眼愛記仇的阿孃就不跟她親了,不跟她親就自了,還攔着阿父不跟她親。

她好怕她的。

她不能對他們阿孃說道什麼,但小弟弟做的真是極好。

謝慧齊一聽‘女’兒的笑聲就知道她已經樂開了懷,她這剛擡起來的頭又倒了回去,她把國公爺的手拉到‘胸’口放着,痛苦地道,“國公爺,這些孩子我不要了,你要你都帶走吧,別把他們放我‘牀’上。”

她實在不行了,生一個難對付的孩子就算了,可現在除了次子比較乖外,這一個比一個更像妖怪,就是她這個穿越過來的老妖怪放在他們面前,都毫無殺傷力了。

齊君昀抱着她悶笑了起來,見她煩惱不已,乾脆把她的頭掩下,讓她眼不見爲淨算了。

他也暫時沒什麼更好的辦法。

小兒子好動,‘精’力太充足了,不讓他滿府‘亂’跑發泄‘精’力,他的兩個祖母跟母親加一塊也都帶不住他,還是讓他現在多跑跑罷。

“等到過年,我就能在家裡呆半個月,到時候由我來帶他,你就不用看着他了。”齊君昀見妻子在他懷裡痛苦地呻*‘吟’,忍着笑安慰她。

謝慧齊無法,伸出手去,朝小兒子那個地方往‘牀’面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齊潤朝‘牀’頂擠着鬼臉,這時候如若不是小姐姐還攔了他的嘴,他都想告訴他阿孃,他纔不怕她呢。

等十一月眼看就要過去,年至臘月,天氣就更寒冷了,這月初,涼西又送了趟消息過來,這是今年的最後一趟消息了。

謝家的兩個兒郎還是沒有消息。

謝慧齊又把休王府與大郎的婚事往後推了一年,她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個小姑娘在沒郎君相迎的情況下嫁到謝家,一個人孤零零地守着坐孤府。

休王府那邊也應了。

而和寧郡主也不急。

對她來說,她遲早要嫁的,早一年晚一年,其實也沒差別。

如果晚一點,謝家的那位姐姐能心安一些,她多等一年也無妨。

久了,謝家姐姐自是知道她想嫁的心的。

這是忻朝的第三個災年,這臘月寒冷比去年更要難過,能吃的能用的就那麼一些,物資的匱乏讓即使是王公貴族之家的人家也得算着過。

齊國公府因着‘門’路大,倒也不乏各種好東西,謝慧齊給宮裡太子準備了一份,給國師也準備了一小份,再加上谷府和休王府的,她早些時候吩咐下去搜羅回來的好東西也是分得七七八八,沒太多太好的了。

不過還剩下一些,她朝國公爺討要了一份今年表現好的屬臣的名單,打算按着前五打賞給他們。

至少更下面的,就沒有了。

她打算今年也不見國公府那些屬臣的夫人,所以也是準備在小年的那天就放出話出去,讓這些人別來見她了。

不過在放話之前,她也是跟齊國公商量了一下。

“爲何?”齊君昀想了想,沒想明白,問了她。

“冷冷……”謝慧齊很簡單地道,“等太子上了位,有些人的腦袋會比我們還發熱,到時候他們這些‘雞’犬別說昇天,自認爲對國公府忠心耿耿,膽子壯了,很容易過份。”

之前不是沒有屬臣家的夫人打太子妃位置的主意。

這些人不冷一下,到時候會出事。

‘女’人們想多了起來太喜歡自作多情了,不冷着她們,她怕她們把她的國公府當成是她們的國公府用。

她得先做個預防。

齊君昀聽了也是笑了起來,把人抱到了膝上坐着,淡道,“你倒是想得‘挺’多。”

“嗯。”謝慧齊淡淡地應了一聲。

她不想得多,他和他們的國公府哪有什麼好日子可過。

現在的這一點安寧,都是他們維持出來的。

見她神情懨懨,齊君昀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累了?”

謝慧齊搖了搖頭,不想說什麼。

她已經厭倦了聽到弟弟們沒有消息的消息了。

但是,消息一直都是這個消息,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也不想拿這些個沒希望的事情拖着他跟她一道不快。

這種事,她自己自我消化就好了。

“累了就睡一會。”齊君昀把他放在一邊的披風拿了過來,蓋到了她身上。

謝慧齊在他懷裡點了點頭,沒一會就睡了過去。

齊君昀看着她無悲無喜的睡臉,想着即使是懷着小兒不能下‘牀’的那段時日,她也沒有這麼憂愁,心裡也是不好過了起來。

他有很長時間,再也沒見到她即便是睡夢中,也帶着笑意的睡容了。

再想想那時候她生動鮮活,每日就如鮮‘花’一樣綻放的容顏,齊君昀便低下頭,把臉埋在了她的懷裡,無聲地長嘆了口氣。

快快好起來吧,他的小姑娘。

臘月中旬,京城的百姓就開始採辦年貨來了。

京城的一些店鋪還在開着,齊國公府的鋪子也是關了例如銀樓和布莊這樣的大鋪面,但小鋪面還是保留了下來,吃的穿的都有賣,價格比以前是要貴上了一些,但比起別家的,又要便宜那麼一些,且東西種類也多,所以生意一直都是好的。

等謝慧齊聽到那兩個將軍中的家人買不到東西,把買米糧的那家店鋪砸了,被順天府的人抓了後,她就點了點頭。

現在順天府跟九‘門’提督的人都在等着抓這兩家的人,齊昱跟主母報的時候,見她神‘色’淡淡,也就沒再說更多的了。

府裡出嫁的娘子們這時候也是上‘門’送東西來了,謝慧齊也沒有心思應對她們,叫人收了她們的東西,再到裡面加點東西回送她們就是,至於人她是一個都不見的。

她都冷着,倒也不是完全是因爲疲於見人,而是爲着接下來太子即將要登基的事情。

外面只知老皇帝臥病不起,但謝慧齊卻知道老皇帝沒多長時間活了,她舅父眼看也是不行了,按她舅父的‘性’子,他不等到皇帝嚥氣,他是咽不下那口氣的。

臘月朝廷也‘欲’要準備休沐了,朝事繁忙,但齊君昀也還是每天都會回來,即便是身有要事,第二天也還是會早些回來。

太子當政,齊國公能回家的次數也就多了,不像過去那樣,被皇帝關到宮裡兩三天不着家是常事。

謝慧齊雖然覺得他來回跑也辛苦,但這樣也好,孩子們都非他不可,他天天不在家,她爲了哄他們都要‘花’很大的心力。

過小年那天,齊國公也不需要去上朝了,謝慧齊給他穿上了她今年爲他繡的新袍子,嶄新的青藍‘色’常服穿在齊國公的身上,讓齊國公英俊得讓人挪不開眼。

他是英俊非凡,但臉上沒什麼笑意。

謝慧齊看着他都有些發愣。

她從來不知道,在他在她的面前時,他是這樣的面無表情。

“現在就穿新衣裳?”齊君昀一早起來就穿了新衣裳,也是有些納悶,再低頭看到妻子發愣的臉,他也忍不住隨着她的神情皺起了眉。

“怎麼了?”他小聲地問她。

謝慧齊看他斂起了眉頭,神情憂慮不已,不由也是怔了怔,鬆開了放在他腰上的手,往鏡妝走去。

等她看清楚了鏡中自己的樣子,她回頭朝走到身後的丈夫輕輕地問,“哥哥,我是不是不高興很久了?”

所以,連帶他的臉上都沒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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