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微弱的話語自他脣瓣中溢出,粉衣女子激動不已,滴滴淚水濺落在楚清朗的臉上,末了,才道:“清朗哥哥你醒了?”
楚清朗繼續艱難地蹙眉,這女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邊哭邊笑,是要鬧哪樣?且不管她是要鬧哪樣,先把他的吩咐給完成了再說,可以嗎?
但是眼前的粉衣女子顯然完全沉浸在他醒來的歡喜中,完全忽略了他剛剛說出的那個水字,是以,楚清朗只能再次艱難地道:“水!”
眼淚最是酸澀骯髒之物,感覺到她濺落在自己臉上的淚水,內心頗有些嫌惡。
女子聞言,忙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衝着下人喊道:“水水水,快把王爺要喝的水拿來!”
楚清朗掀起沉重的眼皮子安靜地看着她,猶記昔日自己重傷之時,說要水喝,是那上邪親自把水端來,可如今眼前這女子,卻是隻知道呼喚下人,一時間,他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沐清晨!
他並非失憶,只是剛剛沒有想到自己會來到自己的府邸,也沒有想到沐清晨會守在自己的牀邊,故而沒有想起她來,也許,最主要的原因是,上邪爲楚靖軒跳崖一事,還死死地盤踞在他的腦海中,其他的人或事,他都還沒有做好接觸的準備!
“清朗哥哥你沒事吧?”呼喚完畢,沐清晨雙手拉住楚清朗的胳膊,甜膩無比地開始發問,“你已經有很久沒有回來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想你,清朗哥哥?”說完,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楚清朗沒理會她,不想理會,也沒力氣理會,幸好,丫頭端着水過來了,喝過水之後的楚清朗神智算是比之前更加清醒了一些,可卻因爲沐清晨的嘰嘰喳喳使得他又再次陷入混沌之中去,索性,便再次昏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對上的是一雙矍鑠卻有些蒼老的眼睛,楚清朗只是看了他一眼,卻不做聲,這是他的父皇,穿着一身明黃色朝服坐在他牀邊的父皇,可他卻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只記得,他給的無上寵愛,使得他成爲衆皇子的眼中釘,也記得母妃的寢宮無故失火,他竟選擇不徹查,更記得,他發下的皇榜,將自己變成大楚國的通緝犯。
所以,他不知道要對這樣的父皇說什麼!
楚皇看了他一眼,也沒打算要和他說什麼,只道:“把清王爺的飯菜端上來!”話落起身,示意邊上的小太監把他扶起來,楚清朗沒有反抗,任由對方將自己扶起來。
楚皇所說的飯菜,無非就是一個暖胃的小粥,在下人的服侍下,楚清朗並沒有拒絕,而是安靜地喝粥吃菜。
時間滑過,放下碗筷,楚清朗重新躺回牀上,自始至終沒跟楚皇說一句話!
倒是楚皇忍不住了,沉聲道:“究竟爲誰,變成今天這番模樣?”
楚清朗將眸子閉上,沒回答!
楚皇有些惱羞成怒:“朕看你是翅膀硬了,想飛走了,是不是?”他站在他的牀邊,居高臨下地怒喝:“竟然連你三皇兄都能被你打成重傷,竟無法將你帶回皇宮,你本事不小了,楚清朗?!”
楚清朗還是閉着眼睛,沒說話。
這使得楚皇更加怒不可遏,他道:“沒有想清楚自己所犯的錯,就永遠不要出門!”語畢,拂袖而去。
卻在走到門邊時,聽他道:“你不是已經摘下我王爺的頭銜,將我當成通緝犯來對待了嗎?如今還想怎麼樣?”
跟在楚皇身邊的小太監內心一震,清王爺這話說得太大逆不道,他不曾聽見哪個皇子敢跟皇上如此說過話,當下一個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
楚皇腳步一頓,生生地站在門邊,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都是危險的氣息。
小太監忙幫襯道:“皇上息怒,清王爺剛剛回來,一時半會兒忘記了宮裡的規矩,皇上不要跟清王爺計較,小心傷了龍體!”
“朕膝下的皇子這麼多,你是第一個敢跟朕如此說話的人,看來朕以前是太寵愛你了,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盛怒之下,楚皇說道:“既然你這麼不喜歡當王爺,那朕便如你所願,傳朕諭旨,即刻褫奪清王爺的封!”語畢,再次拂袖而去。
楚清朗面無表情地躺在牀上,似是根本沒將楚皇的憤怒放在眼裡!
一連幾天,楚清朗都躺在牀上休養,除去沐清晨時常來看望他之外,再也沒人踏進他這六皇子府了!
而另外一邊,自那日南宮情落自雲天崖上下來之後,便一個人去了蘇煜的家,蘇夫人一個勁兒地在她面前嚎哭,但卻沒有人敢拿情落怎麼樣,雲天崖上她殺死楚靖軒的情景歷歷在目,誰還敢找她的麻煩?恨不得避她越遠越好!
蘇煜下葬之日,蘇家的人並不允許她去看,她只一個人安靜地跟在身後走了很久,直到黃土將他的棺木給覆蓋住,她才一個人慢慢悠悠地回了杏花嶺。
可她在杏花嶺上呆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便又離開了,彼時的她着了一襲黑衣,絕望而又哀傷,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只知道她將杏花嶺交給了杏花嶺上的女子們,一個人離開了!
在牀上休養了數日,當夏天漸漸走來的時候,楚清朗終於能夠下牀走動,也在這日,帝都的很多達官貴族都前來看望他。
但楚清朗卻閉門不見任何人,只一個人在後院子裡放了把搖椅,一個人優哉遊哉地坐在上面,欣賞近處或遠處的風景!
“六,六皇子殿下!”管家匆匆忙忙地跑來,雙腿撲通一聲跪於地上,戰戰兢兢地道:“太子,太子殿下來了!”
楚清朗拿了一本書蓋在自己的臉上,漠然的話語自書頁下面傳來,“來就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人道:“喲,本宮的六皇弟好生悠閒,本宮還以爲六皇弟是有多忙呢,竟將那些好心前來看望皇弟的人都給擋在了門外!”若非他是太子,這六皇子府邸的大門,他也是進不得的吧?
可偏偏他的身份就是如此高貴,對方越是不開門,他便越是要往那扇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