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靜的過去了五日。
除了溫度逐漸在上升,雅筑小居之中的樹蔭越來越繁茂,別的幾乎再沒有了別的變化。
時到正午,陽光越發的灼人起來,寶三盯着曬人的日頭匆匆跑到秦正澤的書房稟告,“王爺,宮裡來人了。”
他幾乎一路跑過來的,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卻都顧不得擦一擦。
秦正澤皺眉看去,有些不耐煩的問道,“可有說什麼事?”
“我聽了一嘴,大概說是皇貴妃有請王妃還有杜家大小姐進宮一趟,現在他們正在大門口聽口諭呢。”寶三過來之前打聽了一嘴,聽到事情牽扯到了沈清墨,這纔過來稟告秦正澤。
秦正澤站起,“隨我過去看看。”
寶三應了一聲“是”,跟在秦正澤身後朝雅筑小居的門口走去。
沈清墨和杜箏站在門前的空地上,背對着秦正澤站着,而她們的對面正是秦正權身邊的得力太監,徐元。
見到秦正澤過來,徐元笑着行了禮,“王爺幾日不見,可更是丰神俊朗了。”
秦正澤和秦正權兩兄弟相殘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可徐元絕對是其中的知情人,但是此刻他這臉上的笑容沒有一絲滯澀,倒叫秦正澤有些另眼相看。
不過秦正澤可沒好臉色給他看,說的話也極爲不客氣,“不敢說丰神俊朗,只要能活着就不錯了。不過,你這次來,又想做什麼勾當?”
徐元像是沒有聽到秦正澤的話一般,臉上的笑容絲毫不變,“皇貴妃在宮中無人作伴,便想請王妃和杜家大小姐去宮中聚聚,奴才就是專程過來接王妃和杜家大小姐的。”
秦正澤凝眸看向沈清墨,“你要去?”
他話一出口,杜婉也緊張的看向沈清墨,似乎擔心她被秦正澤一問就改變了主意。
沈清墨安撫的看了杜婉一眼,對着秦正澤點點頭,“我也要去。”
“那我陪你。”秦正澤不由分說的說道。
上一次他進宮的時候就遭了暗算,這一次,他怕沈清墨也會被迫留在宮中。
若又是燕水媚那個妖婦玩的鬼,那可如何是好?
“王爺,皇貴妃只說請王妃和杜家大小姐……”徐元話說道一半,就對上了一道鋒利如刀的眸光,頓時悻悻然的閉上了嘴巴。
秦正澤冷冷的收回目光,轉眼看向沈清墨,“你若是想去,我就陪着,我不想你出什麼意外。”
藉着寬大袖口的掩飾,沈清墨拉過秦正澤的手,輕聲說道,“我自己有分寸的,一定不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好吧。”秦正澤皺眉應允。
因爲徐元還在等着,沈清墨和杜婉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坐上馬車進宮了。
秦正澤目送着沈清墨離開,握了握藏在袖中的手。
沈清墨的指尖圓潤觸感還在掌心停留着,她在他手心寫了七個字。
有事,找禮淵商議……
秦正權是一個極爲內斂的人,極少將喜怒表現在臉上,也極爲的懂得藏拙,他這種性格也影響了他的方方面面。
就像是這馬車,也是如此。
宮中派出來的馬車雖然外表不顯,但是內在卻是精緻奢華又舒適的。
掛在四角的不是燈盞,而是四顆光滑的灰白色珠子,以沈清墨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就是夜明珠。
杜家一直號稱是清貴之家,自然不會有這種奢靡的排場,杜婉並不認識夜明珠,她伸手托起一顆夜明珠問沈清墨,“清墨,這種灰色珠子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掛在車中?”
“是夜明珠。”沈清墨輕輕回答道。
“啊……”一聽是這麼珍貴的東西,杜婉便立刻將夜明珠給放下了。
坐回椅子上,她又有些出神的說道,“不知道妹妹怎麼樣了,還過得好不好。”
這一次杜箏着急的派人出來借她們,還這麼行色匆匆的,多半是因爲她能掌控身體的時間不定,所以纔會這麼突然。
“不會被虧待的。”沈清墨說道,“杜箏現在是皇貴妃,可是大慶朝的唯一一位。”
身有寵愛的皇貴妃,甚至比母儀天下的皇后還要過得舒服,既不需要擔負責任,又能得到諸多的好處,唯一的不足就是杜箏現在自身的情況有些棘手。
聽到沈清墨這麼多,杜婉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因爲有特許,馬車直接進了宮,一路上緩行走到了藏香殿門外。
兩人剛一下車,便見到得了稟告的杜箏從裡面匆匆迎了出來,不過還是注意着身份,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喜悅的表情,只是顯得有些急切,一雙眼眸因此而越發的黑亮。
等到三人在藏香殿的水榭之中落座,杜箏這才露出了激動的表情。
“姐姐,清墨……總算能見到你們,能好好跟你們說說話了。”杜箏剛一開口,就有些哽咽,卻被沈清墨提醒,“你現在可不能哭,等下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是是是……”杜箏連忙拭乾了快要滾落的淚水,有些赧然的說道,“見到你們太激動了……”
這一座水榭離岸邊很遠,爲了遮擋日光,水榭的四周都落下了紗簾,雖然輕薄,可依舊能阻擋大部分窺測的視線。
相見的激動過去,杜婉率先問道,“阿箏,你現在過得可好?”
“嗯。”杜箏點了點頭,“皇上對我極好,宮中所用無一不精緻,他每日下了早朝就過來陪着我,晚上也歇在我這裡……”
畢竟還是有些害羞,說道這個的時候,杜箏還是紅了臉。
“那皇上可知道……”杜婉又着急的問道。
她並沒有將話說完,可是杜箏卻依舊能明白她的意思。
杜箏搖了搖頭,“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是齊笙佔據了主導,皇上應該沒有太過察覺,但是……我覺得齊笙只怕感覺到了什麼。”
“齊笙?”沈清墨反問,“爲什麼這麼說,難道你和齊笙有什麼聯繫不成?”
“不是,我們並沒有聯繫,但是畢竟同在一個身體裡,我似乎能冥冥之中感覺到她的念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個也是我要拜託你的,清墨,希望你能當我和齊笙溝通的中間人,幫我和她談出一個共生的方法來。”杜箏其旁的看向沈清墨,杜婉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我要聯繫上齊笙也有些爲難,且我進來的時候不一定就剛好碰上的是齊笙。你不能在隱秘角落給齊笙留一封信,或者將這封信交給你的心腹宮女嗎?”沈清墨問道。
現在杜箏和齊笙出現的機率不定,暫時也沒有能控制的方法,沈清墨就算答應了下來,晚上過來找齊笙也不一定找到的就是齊笙。
然而,杜箏卻不同意沈清墨的提議,“我也想過用這樣的辦法聯繫齊笙,可是我身邊的人都忠於皇上,在她們的眼中,我這個主子就算是皇貴妃也是皇上的皇貴妃,我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她們的眼睛,想做手腳極爲的爲難。”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和齊笙談什麼?”
“對,這時間分配也是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清楚?”杜婉也問道。
杜箏沉默了片刻,將目光遠遠的透過紗簾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神色有些恍惚。
終於,她開口說道,“若是真有辦法能控制我和齊笙掌控身體的時間,我願意將大部分的時間都給她,我只需要一小部分時間就行。”
“那怎麼行?”杜婉極爲不贊同的說道,“這身體本來就是你的,齊笙就是一個鳩佔鵲巢的人,難道你還要讓着她?”她本來是極爲溫婉的性子,可是此刻看起來卻帶着幾分激憤。
“不是的,姐姐。”杜箏搖頭說道,“皇上喜歡的並不是我,而是用着我身體的齊笙。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麼的提心吊膽,每一次能掌控身體的時候,都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皇上發現什麼端倪,如果是我使用身體的時間更多,那我暴露的機會也會更多,我不想冒那個風險。”
“也許相處久了,皇上反倒喜歡上你的個性了呢?”杜婉皺眉說道,“那齊笙也不過是因爲舊情舊愛才惹得皇上神魂顛倒,可是這一股新鮮勁頭過去,說不準皇上就厭惡了,更爲喜歡你這種活潑的性子了。”
“有時候我很亂……”
“亂什麼?”
“皇上喜歡的溫婉是齊笙所有的,喜歡的天真可愛也許是我擁有的,可是難道齊笙在皇上面前就沒有活潑的時候嗎?我每次見到皇上的時候,因爲喜歡他,我都會不自覺的對他溫柔起來,難道齊笙就不會?久而久之,誰又能分得出誰是誰?”
“既然如此,那你還怕什麼,皇上也許根本不會發現端倪,你佔據更多的時間也無礙。”
“不。”杜箏苦澀的搖了搖頭,“雖然性格也許還能遮掩一二,但是生活習慣卻是極爲難以模仿的,並且齊笙在大慶朝算是舉目無親,唯一親近的人就是皇上,而我還有你們,還有一整個杜家,我怎麼可能完全的放下?”
說道這裡,杜婉也沉默了下來。
久久沒出聲的沈清墨卻突然開了口,“杜箏,你有沒有想過從此和宮外的一切給斷了?”
“什麼?”杜婉猛地擡頭看向沈清墨,又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杜箏。
可是她卻更加驚訝的發現杜箏聽到這句問題,並沒有露出什麼吃驚的神色,臉上反倒浮起若有所思的神情。
難道杜箏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要放棄她,放棄整個杜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