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依言平躺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紀禮淵抽出一根銀針,一點微光在針尖上泛起,紮在秦九的頸側,秦九便徹底昏睡了過去。
七八月的天氣,着實有些熱了。
怕損了房間中的陽氣,所以裡面並沒有放置冰盆,房間中的溫度雖然較之外面低了一些,卻還是燥熱的得。
紀禮淵施完針讓秦九昏睡,對沈清墨說道,“我先下針控制住噬魂蟲,你需要在一旁指出我下針的方位。等到七根銀針形成的小北斗陣將噬魂蟲給鎮壓住,你便給秦九服下七魂草,將七魂草的藥力引至識海,而我則將噬魂蟲化成的至陰之物用銀針從秦九體內引出。此法說來簡單,但卻需得萬分注意,你可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沈清墨認真的點頭。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紀禮淵。
因爲是對付噬魂蟲這樣的東西,紀禮淵每下一針都需要耗費靈力,很快額頭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而沈清墨倒是較爲輕鬆,她現在已經將破妄之瞳修煉到能看透人體,只需要在一旁指點一下紀禮淵下針的方位就可。
汗珠從額上滑落,滴落到紀禮淵長長的睫毛之上,他感覺有些不適,剛想擡手去擦,卻突地從旁邊伸出一隻素白的柔荑,將一塊在冰水中浸溼的帕子遞給他。
“紀先生,這個許是能止止汗,你用這個擦擦吧。”沈清墨低低的柔聲說道。
秦九在昏睡中,雖然不會輕易醒來,但是她總怕吵醒了他。
紀禮淵轉眸看了沈清墨一眼,淡淡說道,“無妨。”
見沈清墨的手尷尬地僵在半空,又說,“我下針,沒空擦。”
“那我去喚一名伺候的婢女過來,可好?”
“人多礙事。”
“那我給你擦擦?”沈清墨笑着接過話頭,又試探的看了紀禮淵一眼,見他也沒反對,便又問道,“那我逾越了?”
紀禮淵看也不看她,也不再說話,視線凝重的盯在細小的針身上,又下了一針。
一顆汗珠從他的額上沁出來,他英挺的眉毛不自覺的蹙了蹙。
沈清墨想了想,站在紀禮淵身後,拿着帕子給紀禮淵細細擦了起來。她儘可能的放緩了動作,不干擾到紀禮淵的視線。
因是夏天,又隔得極近,少女身上的幽香一陣陣的鑽入紀禮淵的鼻尖。
像是深澗中的幽靜百合,又像是爛漫山花的清淡香氣。
若隱若現,若即若離,被這香氣引誘得深深的嗅上一口,卻又只呼吸到平淡無奇的空氣。
紀禮淵一下有些恍然。
行醫多年,他自然是分辨得出薰香和體香的區別,可正是這樣,他的心也有些亂了。甚至,他覺得自己默認讓沈清墨給他拭汗,是一件極爲不明智的事情。
幸好,只剩下最後一針了。
紀禮淵定了定神,對站在身後的沈清墨說道,“最後一針要釘死在噬魂蟲的頭部,這一次又需要你來指名方位了。”
“恩。”沈清墨眼中再度閃現一抹暗金之色,破妄之瞳看向秦九的心臟處。
已經插入的六根銀針分別鎖住了噬魂蟲的
六個方位,將休眠中的噬魂蟲所有行動都鉗制住,現在就剩下最後一針,需要精準的刺入噬魂蟲的頭顱中,讓它在垂死掙扎的時候,無法用那巨大的口器破壞到心臟內壁。
“那根銀針再上去半指距離,再稍微向左斜一點。”沈清墨指着其中的一根銀針說道。
紀禮淵將銀針懸在沈清墨所指之處的上空,問道,“可是這裡?”
“還需要左斜一些。”
爲了和紀禮淵保持一個角度的視線,沈清墨下意識的將頭靠近紀禮淵,兩人幾乎臉貼着臉。
然而,全神貫注在銀針上的兩人都沒有察覺到。
“可好了?”再度調整了一下方位,紀禮淵突地轉頭問道。
剎那間,他的脣就這麼擦過沈清墨的脣畔,而後緊緊的貼在她的粉臉上。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沈清墨驚得一跳。她下意識的挺直了腰,一雙漂亮的杏仁詫異的看向紀禮淵,卻見紀禮淵又淡淡轉過頭,再度問道,“可好了?”
彷彿剛纔不過是她的一場幻覺。
甚至,紀禮淵握着銀針的手依舊懸在那處,沒有移動絲毫。
也許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這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已!沈清墨悄悄舒出一口氣,又湊到了紀禮淵的身邊,凝眸看向他的手。
這一次,似乎是對準了。
沈清墨點點頭,“可以了。”
一道白光乍起,紀禮淵手中的銀針彷彿渲染了月華一般,亮得刺眼。
隨着最後一根銀針的刺入,秦九的口中驀地溢出一絲鮮血,這是拔除噬魂蟲的副作用。
日久月深的蠶食之下,噬魂蟲已經侵蝕掉了秦九幾乎九成的魂魄,而用自身來取代。等於說,現在的噬魂蟲就是秦九的靈魂,所以一切針對噬魂蟲的行爲,都有可能對秦九造成傷害,這纔是治療秦九的過程中最棘手的地方。
紀禮淵這一針下去,所耗費的靈力比之前六針還要多。
汗如雨下,他卻無暇兼顧,閉上眼睛穩了穩心神,他調整着體內被調動起來的靈力,等下還有一場硬戰。
正在難受之際,一雙素淨的手託着剛打溼的帕子,細細在他臉上擦拭了起來。
這一次不用擔心阻擋住紀禮淵的視線,沈清墨便繞到了他的身前,拿着細棉紗做的帕子,給他仔仔細細的擦乾淨額角,俊臉,甚至耳後都有兼顧到。
紀禮淵閉着眼睛,由着沈清墨給他擦拭着,幾乎連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等到沈清墨擦拭完,離開房間去換過一盆水,他這才睜開了一雙幽深墨黑的眼睛,有意無意的看向沈清墨離開的方向。
“噗!”沈清墨纔剛剛出去,牀上秦九又吐了一大口黑血出來。
紀禮淵表情一下變得凝重,等到沈清墨端着盆子進來,便快速說道,“你過來,看看是不是噬魂蟲有異動了?”
聞言,沈清墨將手中的木盆放在架子上,趕緊走到牀邊。
不知道是不是銀針壓制了噬魂蟲,也間接壓制到秦九的緣故,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額上甚至冒出了細細的虛汗。
破妄之瞳開啓,沈清墨的視線穿過重
重阻擋,看向秦九心臟處的噬魂蟲。
噬魂蟲並沒有異動,銀針布出的小北斗陣也沒有亂上絲毫。
她轉頭看向紀禮淵,說道,“看不出問題來,估計是噬魂蟲在九皇子身上蟄伏太久,導致他身體機能收到了損傷,也許……”
沈清墨頓了頓,沉聲說出一個不好的猜想,“也許是我們沒考慮到九皇子的身體,他的身體太過孱弱的話,是不能承受這種醫治辦法的,如果我們繼續下去,有可能還沒有用七魂草爲九皇子重塑魂魄,他的心臟就已經停止跳動了!紀先生能不能停手,我們再研究一下方案?”
心臟若是停止跳動,便無力迴天了。
“不行。”紀禮淵,“噬魂蟲狡猾無比,又生性兇殘,何況它現在已經快到成熟期了,就算現在捨棄秦九這一具寄體也不過損傷一部分實力而已。這一次,我們是出其不意纔將它制服,若是不能一鼓作氣的話,下一次再想得手就難了。”
“就算再難,也能找到機會不是嗎?”
“哪裡來的機會?”紀禮淵反問,清淡的雙眸看着沈清墨,“只要我將銀針一拔出秦九的身體,噬魂蟲失去鉗制立馬就會甦醒,從秦九的心臟中破體而出,那時候秦九纔是真正的回天乏術。”
“那……”
沈清墨還想再說,紀禮淵卻打斷她的話,強硬的說道,“好了,盡人事聽天命。我記得你在蓬萊宮採集了不少珍貴的靈草,其中也許有能補足人體元氣的,你安排婢女去煎出一碗湯藥來。”
“好。”沈清墨頷首,依言而去。
不一會兒,湯藥就煎煮好了,碧綠的顏色看上去充滿了生機,沈清墨能清楚感覺到裡面蘊含着的磅礴靈力。
希望這個能救秦九一命吧。
沈清墨將湯藥一勺勺吹涼,送入秦九的口中。偶爾有一絲滑落到脣畔,便細心的用帕子將滴落的的藥汁給擦拭掉,細心又柔和。
紀禮淵看着她這副模樣,目光沉沉的,神色莫名。
好在秦九隻是昏迷着,還有吞嚥的本能,一碗湯藥很快都喂入他的腹中。
“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始重塑魂魄了?”沈清墨詢問的看向紀禮淵。
紀禮淵一怔,點頭。
七魂草從玉佩空間中取出,一瞬間,碧綠色的光華充斥了整間屋子。
若不是沈清墨有先見之明的將門和窗都關上,這種異相只怕會引來許多人。
七魂草乃是天地靈智孕育而成,可以彌補噬魂蟲蠶食掉的魂魄,沈清墨需要給秦九服下七魂草,然後用靈力疏導七魂草的藥力,將藥力引導至腦部的百會穴,等這股藥力進入到秦九的識海中時,再讓兩者融合。
簡而言之,就是將七魂草塑造成秦九的魂魄。
她摘取了一片七魂草的葉子放在秦九的脣上,碧綠的葉子如有靈智一般,化作汁液從秦九的脣中流淌進去,消失不見。
見狀,沈清墨纖細的手掌扣住秦九的手腕,靈力從他的手腕處探入,飛快的分成無數股,將秦九體內快要擴散到身體中的七魂草藥力用靈力包裹住,慢慢的匯聚到一起,再順着他的身體經脈朝腦部的識海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