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湘婷輕聲道:“問秋說的是,我這是在瞎操心。”
蘭晴萱又如何不明白她們的心思,她淡淡一笑道:“我先去王府的別院住下,你們先回家吧!都離開家裡這麼長時間了,想來你們的親人也會很擔心。”
蔣湘婷和田問秋互看了一眼,田問秋道:“王妃,我還想再跟你說些醫術,我不想這麼快回去,一會我讓隨從到家裡報個平安,讓我母親和父親知道我平安就好了。”
蔣湘婷也忙道:“就是,我也不急在這一時回去,我還沒有去過王府的別院了,剛好去長長見識。”
蘭晴萱知道兩人這樣說不過是想陪着她,怕她心裡爲簡鈺擔心。
蘭晴萱笑了笑道:“你們要是到了京城都不回家,都賴在王府的別院的話,到時候你們的家人尋上門來找我要個說話法,我到那個時候怕是說什麼都會讓他們的心裡生出誤會來。”
蔣湘婷輕咬了一下脣,蘭晴萱又道:“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你們放心好了,上次在南方的時候,那樣的風雨我都挺過來了,這一次的事情應該不會比在南方的時候更兇猛,我的心寬得緊,不用任何人安慰和勸解。”
她拒絕的如此直接,蔣湘婷和田問秋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田問秋輕聲道:“王妃……”
“別跟我說要學醫術的事。”蘭晴萱笑着打斷她的話道:“你先把這幾本粗淺的醫書先看了,若有不懂的地方,等我回京之後你再來問我。”
田問秋和蔣湘婷都是大家閨秀,家裡平素也暗管得極緊的,這一次回去了,以後要再跑出來就不太容易了,而蘭晴萱的這番話也顯得很有自信,明確的告訴兩人不需要等她太久,她就能回京。
田問秋見她一臉淡然的樣子,就算是在蘭晴萱眼底的深處她也看不到多少擔憂,她不由得想也許洛王之前就預料到了這些,早就做了一些安排,還將那些事情告訴王妃了,所以王妃才如此淡定。
她心中這般一想,心裡又寬了些,她微笑道:“好,那我們就先回去了!我們在京中等王妃,王妃也要早日回京。”
蘭晴萱的淺淺一笑道:“自然。”
兩人又說了一番體已話後,田問秋和蔣湘婷這才離開。
兩人走遠之後,蘭晴萱的眸光便暗了下來,她問道:“夜瀾呢?怎麼今日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他?”
錦娘答道:“昨日傍晚王爺交待他一些事情之後,他就離開了,然後一直沒有見他回來。”
蘭晴萱皺了一下眉,錦娘又道:“王妃是在擔心他不在王爺的身邊,王爺那邊很多事情都不好處理吧?”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錦娘安慰道:“王妃不用太過擔心,王爺在京中經營多年,他若要做什麼事情途徑很多,宮中還有他不少的人手。”
這件事情蘭晴萱也是知曉一些,知道簡鈺在宮裡的確有不少的人手,她也知道她此時就算是再擔心,此時也幫不上任何忙。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動,腦中開始思考整個格局。
錦娘輕聲道:“王爺讓王妃先在城外的別院裡小住,是怕王妃一回京,皇后若有傳詔,王妃不能不進宮,而王妃如今在孕在身,比不得早些時侯,所以如今王爺一點險都不能冒,他將王妃安置在別院裡,不是他處理不來這些事情,而是想將事情做得更加保險一些。”
蘭晴萱聞言看着錦娘道:“你倒是看得通透。”
“爲是我看得通透。”錦孃的眼裡滿是笑意道:“而是王妃關心則亂,否則以王妃的聰慧,這些事情又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蘭晴萱聞言淡淡一笑道:“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不能坐在那裡乾等着,什麼都不做,我總歸需要知道王爺在京城裡發生的事情。”
錦娘輕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又吩咐道:“你一會去派人去一趟楚府,然後請大哥過一趟王府的別院,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蘭晴萱在京城也不算是一點根基也沒有,細算起來,她還有楚府做靠山,萬戶侯府雖然和她離了心,但是在明面上,萬戶侯和洛王府也是綁在一起的,若是洛王府出了事情,那麼萬戶侯府也很難獨善其身。
這一次的事情,她覺得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也剛好可以看看鳳姬天會在這一場朝堂的動盪中選擇站在誰的那一邊。
因爲她想看看鳳姬天的反應,所以這一次她只讓錦娘去楚府,而沒有去萬戶侯府。
錦娘點頭道:“王妃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這裡距王府在京城外的別院不過只有十餘里地,她在暗衛們的護送下,一個多時辰之後終是到了別院。
她今日心裡有些焦慮,到了別院之後便覺得疲累不堪,好在錦娘很是能幹,將一應事情打理的妥妥當當,倒也不需要她爲其他的事情費心。
蘭晴萱覺得她也真是個沒用的,如今簡鈺只是被皇帝單獨詔進宮裡,她就這般緊張,實在是不該。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到此時是真切的體會到了“關心則亂”這個詞的真實意思。
她半靠在那裡,雖然心中有事,但是精力卻極爲不濟,那般一靠,竟迷迷糊糊的做起夢來,因爲睡得淺,所以夢也顯得格外的真實。
她只聽得皇帝坐在龍椅上怒吼:“簡鈺,你的心裡還有沒有朕這個君主?還有沒有朝綱?你不過是一個王爺罷了,竟就敢過問官員的任免之事?你是要造反嗎?”
簡仁在旁邊煽風點火道:“就是,父皇,洛王的心裡完全就沒有你,沒有皇權,沒有尊卑之分,沒有朝綱,他這樣的人就該斬!”
簡義也道:“是啊!太子所言極是,洛王恃才傲物,根本就眼中無人,這樣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留着,父皇還是將他斬殺了吧!”
皇帝大怒道:“來人,將簡鈺拖到午門斬首示衆!”
然後便有人過來把簡鈺拉了下去,然後一刀插進了簡鈺的胸口,那鮮紅的血濺了一地。
蘭晴萱嚇得大聲道:“不要!”
她這般一喊,人反倒清醒了過來,錦娘在旁擔憂地道:“王妃這是做惡夢了嗎?”
蘭晴萱驚魂未定,方纔夢境裡的事情太過真實,讓她的心裡極度不好,她輕輕撫了一下額頭,這才發現竟已經一頭大汗。
因爲她此時情緒激動,腹部也有些不適,錦娘一看她的樣子,心裡很是擔心,忙替她倒了一杯白開水。
蘭晴萱喝了些開水之後情緒才穩定了些,她在心裡告訴自己:“蘭晴萱,你如今有孕在身,經不起任何折騰,你此時千萬要淡定!”
她在心裡做了一番自我建設之後,心裡安定了一些,她輕聲道:“做了一個不好的夢,夢醒了也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
她這副樣子,錦娘又豈能不擔心?只是此時錦娘就算是擔心也沒有用,只得在旁勸道:“我知道王妃和王爺的感情深厚,此時分開不爲王爺擔憂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還請王妃無論如何以身體爲重,莫要負了王爺的一番苦心。”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她當然知道簡鈺讓她在別院住下的苦心,除了錦娘說的那件事情外,只怕簡鈺還擔心曲綰心回到了京城,京城裡的暗衛未必人人都知道曲綰心背叛了簡鈺,恐那些暗衛被曲綰心誘導,簡鈺又不在她的身邊,他怕會生出一些意外來。
此時的洛王府也不是安全的,如果簡鈺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蘭晴萱在京城之外,簡鈺也能讓他的暗衛護着蘭晴萱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蘭晴萱覺得皇帝沒有讓她強行進宮,那麼事情也許沒有她想像是那麼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此時雖然還有些倦,卻無論如何也沒了睡意。
她輕聲道:“錦娘,你陪我說說話吧!”
錦娘輕應了一聲,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她輕聲道:“和你認識這麼長時間,很少聽你講入宮前的事情,你入宮前可有什麼開心事嗎?”
錦娘淡笑道:“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的確有些開心的事情,只是那些事情都只是些微的小事,不過是多得一塊糖,多陪着母親出去串了一趟門,再簡單不過的事情,雖然心裡覺得幸福,卻並沒有太多的說頭,只是每想一次,心裡就會溫暖一回。”
蘭晴萱淡笑道:“是啊,能讓人幸福的其實都是一些小事,簡單的生活纔是幸福的生活。”
“王妃說的是。”錦娘嘆道:“只是這世上很多人過着簡單的生活時,總想着要更多,男子想要功名利碌,女子想要嫁進高門大戶,卻不知,那些光鮮的背後,又有多少不爲人知聽血淚。”
蘭晴萱輕嘆了一口氣,錦娘又道:“只是有些人一出身身份就註定和別人不一樣,居高位就得爲下面的百姓做一些事情,比如說王爺。”
蘭晴萱的眸光微暗,錦娘輕聲道:“我進宮的時間長,之前在後宮的時候常聽到關於王爺的事蹟,他在整個大秦就是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能將他擊倒,他之前還曾經歷過比這一次的事情還要驚險的事情,但是他都平安化解了。”
蘭晴萱笑道:“我讓你給我講一些你幼時趣事,你竟又扯到王爺的身上去,錦娘,你着實該打!”
錦娘輕輕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下道:“是是是,我該打!”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後笑了笑道:“不過你說得也對,簡單的生活固然好,然而如果一個人沒有經歷過那些所謂的輝煌的話,心裡總算存有一些慾望,總會變着法子想往上爬,既然有些時候有些路已經被人逼得沒有辦法做選擇了,那麼又爲何不直接迎上去?”
錦娘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蘭晴萱輕聲道:“我曾說對他說過,我要與他比肩,他若是出了事情,我卻一直在旁無能無力,這又算是哪門子的比肩?”
錦娘聽到她的這句話暗暗心驚,輕聲道:“王妃!”
蘭晴萱笑了笑道:“你不必太過擔心,有些事情遲早要面對,如今京中的局勢不穩,居高位者又大多都是隻知道看着眼中權勢之人,我們也不能太過被動。”
錦娘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聲道:“王妃說的是。”
蘭晴萱笑道:“你嘴裡在說我說的是,其實你的心裡是不太贊同的吧!”
錦娘輕笑一聲道:“王妃知道我心中所想,就不要全揭穿了,雖然我的心裡不太贊同,但是我還是覺得王妃說的是對的。”
蘭晴萱的眼裡有了一抹笑意,錦娘又道:“我在宮裡呆了那麼多年,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脈,也許也能幫得上王妃一些忙。”
蘭晴萱聞言含笑看着她,她輕聲道:“王妃不要笑我,我也不喜歡陰謀和權勢,只想過簡單的日子,身邊若再有些知冷知熱的人就好了。”
蘭晴萱打趣道:“錦娘這是想嫁人了嗎?”
“是啊!”錦娘終究已過三十,對於這種事情已經不像十幾歲的小女孩那般一說起來就滿臉了嬌羞,她很淡定地道:“我最先到王妃身邊的時候,就曾告訴過王妃我的這分心思,我的確是想嫁人了。”
蘭晴萱微笑道:“我會幫你留意的。”
錦娘道了聲謝,蘭晴萱又半開玩笑地道:“問秋也想要嫁你,你也想要嫁人,我可得好好替你們物色物色,一定要爲你們選個靠譜又貼心的好男人。”
“像王爺待王妃一樣好的男人。”錦娘又加了一句。
蘭晴萱失笑,錦娘也跟着笑了起來。
兩人這一笑,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頓時好了不少。
只是兩人心裡都清楚,此時就算是她們將氣氛調結的好了一些,但是在她們的心裡,怕是還是有些不安的,如今這樣行事,也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
連着幾日,蘭晴萱都沒有簡鈺的消息,而派去請楚氏兄弟的暗衛也一直沒有回來。
這樣等待的日子,無疑是極爲難過的,蘭晴萱連着做了好幾次惡夢,幾乎每次惡夢都讓她汗透重衣,她爲了能休息好,不得不在自己的身上用了些許寧神香,能讓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只是她沒有等來楚氏兄弟,卻等來了鳳姬天。
她已經有些日子沒有見到鳳姬天了,此時再見,她覺得他比上次分開的時候要瘦了一些,他看到蘭晴萱時先施了一個禮,蘭晴萱問道:“父親怎麼來呢?”
“怕你在這裡不安心,所以過來看看你。”鳳姬天輕聲道。
蘭晴萱淡淡一笑道:“我很好,父親不用擔心。”
鳳姬天看了看她,見她面色蒼白,眼下的黑眼圈甚重,這副樣子,怎麼看都不算是很好的樣子。
他輕聲道:“我聽說你有了身孕了,平素要多吃一些,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蘭晴萱淡然道。
鳳姬天點了一下頭,卻發現不知道後面要跟她說什麼,父女兩人從來就沒有一分屬於父女間的溫情,一直都有着一些距離,之前又經歷了那些事情,此時相見,各自的心裡又都還有各自的事情,寒暄的話一說完,他竟不知道要和蘭晴萱說什麼好。
蘭晴萱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輕聲問道:“父親近來可有大哥的消息?”
她知道鳳姬天對鳳無儔起了殺意,此時卻還是想要問一下,看看鳳姬天對於鳳無儔心裡是否還有恨。
鳳姬天的眸光一片暗淡,往事他不願再想,只輕聲道:“你大哥的心裡許是恨着我吧!上次離家出走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蘭晴萱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的心裡還沒有放下那件事情,此時他不知道鳳無儔的事情也是一件好事。
鳳姬天卻又道:“聽說這一次的疫症是你治好的?”
蘭晴萱輕輕點了一下頭,鳳姬天誇道:“我的女兒是最厲害的,最有本事的。”
蘭晴萱沒有說話,鳳姬天又道:“王爺的事情我聽說了。”
蘭晴萱定定地看着他,他淡聲道:“私自調換朝庭命官,這事已經觸犯到了皇上的底線,所以皇上很是震怒,這件事情可能有些麻煩。”
“王爺被問罪了嗎?”蘭晴萱問道。
“那倒也沒有。”鳳姬天淡笑道:“也不知皇上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那日將王爺和九皇子詔進宮之後,也不知父子三人說了些什麼,然後王爺和九皇子都沒有再出宮,據說是在宮裡暫時住下了。”
蘭晴萱終於明白爲什麼這些天來,她一直沒有聽到任何關於簡鈺的消息,原來他一直在宮裡,這種情況並不算壞,皇帝沒有對外詔告什麼,那麼簡鈺現在應該是安全的。
她輕聲道:“我只是一介婦道人家,很多事情也幫不上忙,萬戶侯府和王府本是一體,父親在京城還需多多照應王爺纔是。”
她說到這裡,鳳姬天的面色有些複雜,輕聲道:“這些事情爲父自然知道,你也不用擔心。”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見鳳姬天站在那裡不走,似有話要說,卻似乎又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
她微微皺眉看着他道:“父親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我想你一個人住在這別院裡終究不安全,你自和王爺成親之後就很少回侯府,我想接你回侯府住上一段日子,好好照顧你。”鳳姬天終是道。
蘭晴了萱頓時就明白鳳姬天今日過來的目的了,他是要接她回侯府,她的心裡當即生出了警覺,她和鳳姬天雖然是父女,但是若是細算的話,兩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父女之情。
她輕聲道:“父親有心了,我在這裡住得挺好。”
她這是直接拒絕了,鳳姬天輕聲道:“你是不是對爲父不放心?所以纔不願意到侯府裡小住?”
蘭晴萱沒有說話,便算是默認了。
鳳姬天輕嘆一口氣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女,你此時這樣想我,也沒有錯。只是你此時住在這裡,也於事無補,王爺那邊若有任何動靜,你也不知曉。”
蘭晴萱的眸光微動,鳳姬天便又用幾乎是懇求的語氣道:“晴萱,給爲父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吧,我發誓,你這一次在侯府裡住,絕對是安全的。”
蘭晴萱細細看了看他面上的表情,她的眸光深了些,她和鳳姬天相處過一段時間,也曾細細打聽過他之前的過往,他雖然厲害,但是卻也是個爲了利益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
他此時這樣跟她說話,讓她不自覺的開始想多,只是今日看鳳姬天這架式,似乎她要不跟他走,他就不會走。
與其在這裡猜測他是什麼心思,還不如見機行事。再則她這麼多天都沒有收到簡鈺的消息,她的心裡也是着急的,不管簡鈺讓她住在這裡有多少精細的打算,她此時也有些顧不上了。
於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鳳姬天見她點頭,輕輕鬆了一口氣。
蘭晴萱看到他的樣子,心裡暗暗上心,卻也並不明說。
錦娘一聽她要和鳳姬天進萬戶侯府,少不得又得勸上她幾句,她輕聲道:“錦娘,你不要再勸我了,若是王爺真的出了事情,我也不能獨活。”
錦娘想起她之前和簡鈺分開時大病一場的事情,便知這事她勸不了蘭晴萱,於是便道:“我去叫上萼兒,再帶幾個暗衛,對於鳳姬天,不得不防。”
蘭晴萱也是認同她的話的,輕點了一下頭。
鳳姬天帶着蘭晴萱一行人行至城門口的時候,馬車被人攔了下來,蘭晴萱在馬車裡聽到楚離歌扯着嗓子喊:“五妹,五妹,四哥來接你了,你可開心!”
蘭晴萱一聽到楚離歌的聲音嘴角微微一揚,對於楚府的人,她肯定比鳳府的人要放心得多,這事細想其實也甚是諷刺,自己的親生父親比不過在外面認的親人。
她將馬車的簾子拉開道:“四哥,你怎麼來呢?”
楚離歌笑得一臉開心道:“母親讓我來接你回楚府住啊,我才一出城門口,就見鳳侯爺把你接回來了,倒省得我跑這一趟,真是太好了!”
蘭晴萱看到他笑得開心的樣子,怎麼看都帶有幾分狡黠模樣,只怕是楚離歌刻意等在這裡的。
蘭晴萱是南下之前見過楚離歌的,他此時比分別時要黑了一些,整個人看起來也要成熟一些,只是那微挑的眉眼,卻又泄露了他此時歡快的心情。
她微笑道:“孃親讓你來接我?她老人家近來可好?”
“挺好的,就是有點想你。”楚離歌笑道。
他說完這句話湊到蘭晴萱的耳畔道:“鳳姬天不懷好意,千萬別跟他走。”
蘭晴萱聽到他這句話眸光深了些,心裡滿是瞭然,她一扭頭,見鳳姬天此時正和鳳離書在說話,鳳離書的性子雖然沉穩,實則是楚府四個兄弟中口才最好的一個,此時也不知他和鳳姬天說些什麼,他在打着哈哈,鳳姬天的臉色卻不是太好看。
蘭晴萱看到這光景便知是鳳姬天不願意讓她跟楚府的人走,她當即從馬車上走下來道:“父親,幾位兄長既然到城門口來接我了,於情於理我也應該過去一趟,這一次辛苦父親了,等我安頓好了之後再到侯府去看父親。”
鳳姬天皺眉道:“晴萱,萬戶侯府纔是你的孃家,你竟寧願去外人家裡住也不願意跟爲父回侯府嗎?”
楚離歌大聲道:“侯爺這話怎麼說得那麼難聽啊!什麼叫做我們楚府是外人?你難道沒聽我喊她爲五妹嗎?她也是我們楚府的人!她是我的嫡親妹妹!”
鳳姬天之前和楚離歌一起帶着蘭晴萱進京,一路上對於是楚離歌的胡攪蠻纏深有體會,他又自持身份,自然不能跟一個小孩子斤斤計較。
此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看着蘭晴萱道:“你真不想讓爲父照顧你嗎?”
蘭晴萱還沒有回答,楚離歌已經不客氣地道:“我呸!侯爺這會知道想要照顧我家五妹呢?之前幹嘛去呢?把她扔在千源城也就算了,把她接回來之後在萬戶侯府裡,還憑由那些阿貓阿狗欺負她!你若是忘記之前的事情沒關係,我現在一件一件提醒你!”
他說完就要開始數落起萬戶侯府裡的那一大堆的破事來。
鳳姬天知道他的那張嘴就是個不把風的,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來,高門大戶裡後宅裡的私事原本就很多,那些事情沒有一件能拿到人前說的,更不要說萬戶侯裡還出了崔氏那一件大丑事,此時城門口人來人往,楚離歌要是依次數出來,往後他的老臉也沒地方擱了。
他當即冷着聲道:“閉嘴!”
楚離歌哪裡是他讓閉嘴就能閉得上嘴的人,聽到這句話後只差沒跳腳:“我說大實話,侯爺讓我閉嘴?怎麼呢?那些事情是你沒做,還是萬戶侯府裡的那些人沒做?自己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此時還上了勁!哎喲喂,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啊!真是丟死人了!”
他的語調極富感染力,他此時這麼一喊,當即引來一羣人的圍觀。
蘭晴萱在旁看着有些想笑,卻並沒有說話。
鳳姬天此時的臉色極度不好,他咬着牙道:“楚四公子這話說得實在過了,我們都是爲晴萱好,她要去哪裡住,由她自己拿主意便是!”
楚離歌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當即扭頭問蘭晴萱:“五妹,母親在家裡很是想起,這幾日頭痛的毛病又犯了,就等着你回去給她看看。你跟我們回楚府,好不好?”
蘭晴萱以前是沒有發現楚離歌還有逗逼潛質,此時看到他那副樣子心裡想笑,卻也知他這句話裡替她找了藉口。
於是她扭過頭對鳳姬天道:“長公主頭疾犯了,我想先去看看她,今日勞父親送我回來,改天我再回侯府看父親。”
她的話都這樣說了,鳳姬天也不能再攔,只得道:“罷了!原來我這個父親在你的心裡什麼都不是。”
他說完扭頭就走。
蘭晴萱看到他的背影眸光深了些,楚離歌微笑道:“五妹,來,楚府的馬車在這邊,母親一聽說你有了身孕,可把她高興壞了,接你的這輛馬車她可花了不少的心思。”
蘭晴萱下了馬車之後,才知道楚離歌的那番話所言不虛,裡面鋪了厚厚一層錦花,裡面所有華貴的飾物都除去了,裡面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那就是“舒服”,她心裡頓時滿是溫暖。
她來到楚府之後,楚離歌將她扶下了馬車,輕聲道:“母親聽說了洛王的事情,心裡很是擔心,之前你派人到府裡來送信的時候,王爺剛好也派人送信過來,說你在別院裡呆着會相對安全,讓我們不用爲你擔心,而王爺那邊也沒有太多的進展,所以我們只是讓人盯着你那邊的動靜,若是有人在中間生事,再接你接進楚府。”
楚離歌知道簡鈺會做這樣的安排,是怕萬一出事連累楚府,只是楚府和洛王府很早之前怕就被皇帝連在一起了,不管這一次楚府會不會插手簡鈺的事情,若是簡鈺出事,楚府必定會受到牽連。
蘭晴萱輕聲道:“多謝四哥。”
“自家的兄妹,哪裡來的那些客套。”楚離歌微微一笑,這話是他發自內心說出來的,在他的心裡,如今是真切的希望她能平安幸福。
蘭晴萱的嘴角微勾,又問道:“四哥和三哥今日把我從鳳姬天的手裡截下來,想來是有你們的用意的,不知道鳳姬天最近有何動作?”
“別提了。”楚離歌低罵道:“那老東西就是根牆頭草,他一聽說洛王在南方做下的事情之後,就直接當着皇上的面表示,若是洛王真的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他第一個不放過洛王。”
蘭晴萱想起以前關於鳳姬天的傳聞,不由得苦笑幾聲。
看來鳳姬天能坐穩他的萬戶侯之位,也真是有些本事的,有些事情做起來,就實在是不太好看。
她輕聲道:“他不過是想明哲保身罷了。”
“哪裡明哲保身,分明就是見利忘義。”楚離歌一說起鳳姬天,就一肚子火,話也說得相當不客氣:“之前是怕你難過,一直沒跟你說他的事情,之前你和王爺還在朝中沒有南下的時候,王爺在家中稱病,鳳姬天當時就在猶豫,我也不知道他跟簡仁說了些什麼,簡仁又到皇上那裡說了什麼,原本說好了不給鳳姬天的兵馬也給了他。”
蘭晴萱之前很少過問朝堂之事,簡鈺也不願讓她爲這些事情操心,所以這些事情若她不問,他也不會主動在她的面前說。
她輕聲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
楚離歌定定地看着她道:“我的好妹妹,平時見你挺聰明的,怎麼在這些事情上就這麼缺根筋?”
蘭晴萱被他這麼一說,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楚離書在旁插話道:“五妹,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自己很多事情都拎不清楚,又哪裡能在你的面前分析如今的時局,你別理他。”
楚離歌聞言倒急了:“三哥,你怎麼說話的?什麼叫做我很多事情拎不清楚?這滿朝上下的事情我哪件不知道?雖然我看起來是比你們要呆一點,但是也不代表我就是個傻子!如果鳳姬天不在簡仁的面前許諾了什麼,簡仁怎麼可能會到皇上的面前保他,給他那麼多的兵權?光有這些只怕還不夠,十之八九鳳姬天那老王八蛋還有什麼把柄捏在簡仁的手裡。”
他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楚離書輕咳了一聲,他也覺得鳳姬天不管怎麼說也是蘭晴萱的生父,他這樣罵鳳姬天那也將蘭晴萱一併罵了進去。
於是楚離歌又道:“五妹,我罵的是鳳姬天,沒有一點罵你的意思,你可別多心。”
蘭晴萱笑道:“四哥一向快人快語,我又豈會和你計較這些,再說了,鳳姬天雖然是我的生父,但是我和他之間怕是並沒有太多的父女之情。”
“這就好。”楚離歌大聲道:“你以後就不要再理他了,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有我們楚府替你撐腰,纔不要怕他!”
蘭晴萱微微一笑,楚離書看到他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
蘭晴萱問道:“四哥,除了方纔你說的那些外,鳳姬天還有其他的異常嗎?”
“雖然那老東西行事很是謹慎小心,但是還是被我看出了些端倪,他雖然每次去見簡仁的時候都非常小心,但是絕對逃不過小爺我的眼線,自從洛王要回京的消息傳到京城後,他和簡仁起碼見了三次以上!若說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楚離歌大聲道。
楚離歌在謀略上面也許不出他的幾位兄長,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特長,由於他長年在千源城裡呆着,長公主平素又不太拘着他,他喜歡混跡於市井之間,所以打探起消息來,他很有一手。
蘭晴萱輕聲道:“這麼短的時間內見兩人見了三次,這頻率的確有些高。我記得自從鳳無儔打死太子妃的弟弟之後,再加上簡仁對鳳無儔的算計,簡仁和萬戶侯府也算是結下樑子了,眼下他們好像都將這件事情放開了,這事倒也有些意思。”
“鳳無儔又不是鳳姬天的親生兒子。”楚離歌嘆了一口氣道:“萬戶侯府裡的那些人,我也就看鳳無儔順眼一些,卻沒料到他卻是……不過說來也是,像鳳姬天那樣的人也生不出鳳無儔那樣的兒子來。”
蘭晴萱聞言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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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離歌看着她道:“五妹,你也別笑,我還一直覺得你肯定不會是鳳姬天的女兒,他那種卑鄙無恥的人哪裡能生得出你這樣好的女兒來!”
蘭晴萱笑道:“四哥如今越來越會夸人了,這夸人的法子也相當的新穎。”
楚離歌笑了笑道:“我和你說正經的,你卻這樣說我。”
幾人說說笑笑間已經來到暖閣中,暖閣冬日溫暖,到了夏日把那些取暖的東西去掉之後,將四周的窗戶大開,此時竟又成了納涼的好去處。
長公主此時就在暖閣等蘭晴萱,她看到蘭晴萱後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有些心疼地道:“看起來似乎瘦了不少。”
蘭晴萱前些日子養出來了一些肉,這幾日爲了簡鈺的事情一擔憂,又直接瘦了回去,她微笑道:“是嗎?我倒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長公主輕輕拉過她的手道:“既然回來了,我就替你好好補補。”
她說完便將手一伸,秀珠早就在旁侯着,將一碗湯遞過來道:“這是長公主讓奴婢一早燉着的,這是北方林地的雪蛤,孕婦吃了最好。”
雪蛤蘭晴萱是知道的,說白了那就是林娃,而常用來做補品的,卻是林蛙身上的某個器官,她一想到那個器官就沒了食慾。
只是她郵長公主正看着她,她自己又是大夫,知道那東西對現在的她而言的確是大有益處,且雪蛤極爲難得,長公主必定是費了不少心思纔得到的,她實是不忍心負了長公主的一番苦心,只得硬着頭皮把那一碗雪蛤吃掉。
長公主眉開眼笑地道:“你現在是有雙生子的人,平素要格外的注意,往後我一定會照顧好你,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蘭晴萱笑了笑,長公主又道:“我知你是個心思重的人,但是不管你心思有多重,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養胎,其他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處理。”
蘭晴萱點了一下頭,卻道:“但是不管這件事情進展如何,孃親都要如實告訴我。”
長公主慈愛地看着她道:“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瞞着你什麼,你可以對我們沒有信心,難道你對簡鈺還沒有信心嗎?”
蘭晴萱知長公主看出了她心裡的擔心,她淡淡一笑道:“話雖然如此,但是如今簡鈺進宮這麼多天,至今卻還沒有消息,若說我心裡一點不擔心,那也是假的。”
“我知道。”長公主輕輕拉過她的手,輕嘆一口氣道:“所以我昨日請旨進宮去打探了一些消息,只是皇上知我進宮的心思,所以不管我問他什麼,他都顧左右而言其他,並不多說一句,我見到了賢妃,賢妃告訴我,如今簡鈺和簡單兩兄弟都好好的,你不用太過擔心。”
眼前的局勢,若說蘭晴萱一點都不擔心,那也是騙人的。
長公主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後微微一笑道:“你安心養胎吧!若是簡鈺回來了,你卻因爲擔憂他而病倒了,只怕他回來之後能怨死我。”
蘭晴萱輕笑道:“孃親爲了操了這麼多的心,他哪裡敢怨你一句?若他怨你,我第一個不依。”
長公主輕嘆了一口氣道:“眼下朝中的局勢成了這副樣子,我很多時候也無能爲力。細算起來,還是我這個做孃的沒用啊!”
“孃親!”蘭晴萱輕聲道:“你怎麼這樣說話呢?在我們的心裡,你已經爲我們做了很多的事情了,我們只會感謝你,又豈會怨你?”
長公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書秀領她先回房休息。
蘭晴萱走後,楚離楓從外面回來了,長公主問道:“現在洛王那邊的情況如何?”
“還被軟禁在宮裡,說要看外面的消息。”楚離楓輕聲道。
“外面的消息?什麼消息?”楚離歌皺眉問道。
楚離楓的眼裡滿是擔心道:“太子這一次借題發揮,說洛王有謀逆之心,更說洛王有一支私兵,那支軍隊戰鬥力極強,這一次會造反。”
楚離歌怒道:“造他大爺的反!皇上也沒腦子嗎?洛王輕裝進京,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帶,這樣能叫造反?哪有這樣造反的!”
長公主瞪了他一眼道:“離歌,休得胡說八道!皇上又豈是你能置評的?”
楚離歌自知失言,忙閉上了嘴,只是心裡還是鬱鬱不平。
楚離楓輕聲道:“這些事情我們這些明眼人都是看得明白的,若洛王真有把反意的話,又豈會這樣就進了京?若他真有私人的軍隊又有反意的話,直接帶着那些人馬進京就好,所以這一切不過是託詞罷了,只是眼下的情況實在不算好,洛王先在南下免了那麼多官員的官職,此時又被太子這樣指責,情況只怕真的不太妙。”
長公主淡聲道:“皇上素來不太喜歡洛王,覺得他性子疏狂,平素裡說話也不太給皇上面子,之前在朝堂上,他曾公然違抗過皇上的旨意,若說皇上想借這一次的事情除掉他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若如此,那該怎麼辦?”楚離歌頓時急了。
在千源城的時候,他和簡鈺搶蘭晴萱,在那個時候,他是真切的恨着簡鈺,只恨不得一刀把簡鈺給剁了,但是現在他的心境改變很多,簡鈺於他只是妹夫,若是簡鈺出了什麼事情,他此時第一個想到的是蘭晴萱,就算蘭晴萱再堅強,只怕也承受不住。
楚離歌雖然有些時候有些糊塗,但是有些時候還是清楚明白的,他看得出來蘭晴萱對簡鈺的感情有多深,也看得出來這兩人中間若有一個出了事,另一個是斷然不能獨活的。
“你先別急。”楚離楓輕聲道:“現在這事還處於僵局,只要證實簡鈺在外面並沒有私軍的話,那麼他這一次必定能平安度過。”
“若有呢?”楚離歌問道。
“若有的話。”楚離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那情況就不太好了。”
他把後面會發生的事情大概想了一下,只覺得那結果實在是太過可怕,他想都不敢去想。
楚離楓能想到的,楚離歌也能想到,他頓時面色一片蒼白,他拉着楚離楓的手道:“大哥,不管這一次簡鈺在外面有沒有私軍,這一次他都不能有事,不爲別的,爲了五妹也不能讓他出事。”
“楚府很久之前就已經做了決定。”楚離楓輕聲道:“楚府早就和洛王府綁在一起了,如果洛王府出事,楚府必定也會被捲進來,所以我必定會全力助洛王平安度過這一劫的。”
楚離歌聞言輕鬆了一口氣,長公主卻嘆了一口氣,楚離楓問道:“母親爲何嘆氣?”
長公主輕聲道:“簡鈺的確是有私軍的。”
她這一句話一說出口,楚府的幾人都呆在了那裡,楚離歌最爲激動,他問道:“母親,你說什麼?”
“簡鈺的確是有私軍的。”長公主輕聲道:“這事我知道,皇上也知道。”
幾人的面色再次白了白,楚離歌問道:“母親,這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公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才低聲道:“這件事情要從多年前的舊事說起了,當年京中曾生過一場動亂,是簡鈺帶着他的親衛平定的,當時簡鈺曾向皇上請旨,說想要成立一支私軍,人數不超過五萬,只爲拱衛京中安危,當時皇上受了那內亂之下,又覺得他的提議有道理,於是便允了。”
“既然是皇上允了的事情,那應該就無事了吧?”楚離歌輕鬆了一口氣。
長公主幽幽地道:“只怕皇上不是這樣的想的,皇上原本就多疑薄情,他所能想到的事情,都是眼前的利益,對於長遠之事並沒有太多的考量。當年他覺得簡鈺不會有謀反之心,但是到如今,誰知道他的心裡又會怎麼想?再說如今的簡鈺已經不是以前的簡鈺了,他之前就曾動過奪簡鈺兵權之心,上次簡鈺託兵將兵權全部交付出去,但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因爲如今軍中的出色將領,十個有九個是簡鈺帶出來的,在那些將領的心裡,簡鈺的地位只怕比皇上還要高。”
楚離楓的眸光幽冷,咬着牙道:“母親說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與其那樣被動的被人害的話,我覺得倒不如奮起一回,也好過被人扣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罪名。”
“話雖如此,但是那個罪名實在是太大,扣在身上,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長公主幽幽地道:“且就算是簡鈺這一次奪了權的話,怕是也得被人說三道四,這種法子實不可取。”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難不成我們就在這裡等死嗎?”楚離歌急了。
長公主輕聲道:“眼下也只有等了。”
楚離楓的眉頭皺成了一團,他看着長公主道:“母親,我們到底要等什麼?”
“等一個機會。”長公主無比淡定地道:“我相信這一次的事情,皇上也是存有疑慮的,否則他就不會只是軟禁洛王,而不是直接殺了洛王了。所以我相信,在皇上的心中,其實還有些糾結,他雖然不算是個明君,但是他終究不是殘忍好殺的君王,不管怎麼說,簡鈺終究是他的親生兒子。”
楚離歌看着長公主道:“我倒覺得,皇上從未把洛王當成是他的兒子過,從小就不是太喜歡他,其他皇子有的東西他都沒有,他總是一個人在練武場練武,這些年來,更是很少在京城裡呆,四處平亂,就沒有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看看洛王,再看看太子和賢王,這差別真不是一般的大。”
長公主的眸光幽深,輕輕搖了搖頭,對於這件事情,長公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輕聲道:“如果只能盼着,簡鈺手裡的那幾萬私軍在聽說簡鈺被關宮裡的消息之後不要有所行動,否則的話只怕真的會生出事情來。”
“母親,若是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該怎麼辦?”楚離楓問道。
長公主的眼睛一眯,一抹狠絕閃過,眼裡又有了幾分了無奈地道:“那就只能拼一把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的悲涼和傷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當年她和皇帝的母后早逝,她花了很多的精力去籌謀,纔將皇帝推上了皇位。
當年皇帝剛登基的時候,曾許諾她會好好照顧她,給她無限的榮光,只是那半身歲月盡在權謀之中,她對於所謂的榮光已經沒有太多的興趣了,心裡卻還是開心的。
只是如今不過過去二十來年罷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有了變化,他們姐妹之間也不像當年那樣互相信任,隔駭早生。
若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情,她就需和皇帝反目成仇,她當年將他推上那個位置,如今卻要將他拉下來,這樣的行徑她想想,除了大膽之外,還有極爲濃郁的心痛。
那些親情,在這冰冷的歲月之中已經失了最初的味道,早已經變以得淡陌無比。
那些溫情,也已經被歲月磨的只餘下蒼桑,那種痛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種滋味。
楚離楓聽到她這句話嚇了一大跳,他是長子,當年京中的事情他比其他幾人知道的都要多,他知道長公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有多麼的無奈。
他輕聲道:“母親,你真的想好了嗎?”
長公主幽幽地道:“想好了,就算我要顧念我和皇上的姐弟之情,但是我也得爲我的子女想想。”
她沒有說的話卻是,若真的是太子繼位,那麼依着太子的殘暴,是絕對容不下他們,而她一手推上極位的皇帝,也不如她之前想的那麼聖明。
當年在深宮中那個被欺辱的少年因爲當年的那段經歷,到如今心態已經有些扭曲,這大秦的天下,在他的手裡治理的並不是一片清明,而是四周滅禍四起,若是長此以往,大秦必定會亡國。
她覺得她不是那種很有能力的公主,也不是那麼很有魄力的公主,而她卻被歲月逼着已經爲大秦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若是可以的話,她不想再做第二次。
楚離楓輕聲道:“若母親想好了,那我們現在就要做一些準備了。”
長公主輕輕點了一下頭,楚離歌聽明白了兩人的意思,但是卻還有一些事情不明白,他問道:“做準備?什麼準備?”
長公主輕笑一聲道:“你不知道就不要再問了,這件事情我和你大哥來操辦就好,就你這毛毛躁躁的性子,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情來。”
楚離歌的心裡生出不好的直覺,只是這話終究又沒有辦法再往下問,於是扭頭看向楚離書,楚離書輕攤了一下手,沒有說話。
錦娘聽到這裡面的對話心裡嚇了一大跳,忙折回蘭晴萱住的房間。
方纔蘭晴萱由錦娘和秀珠扶着離開時,蘭晴萱說她的簪子丟在暖閣了,那簪子是簡鈺送她的,讓錦娘回去取,秀珠並沒有多想,先扶着蘭晴萱回了房。
錦娘原本就是聰明的,自然明白蘭晴萱的心思,於是便在外面偷聽,而這個結果實在太讓人震驚。
她回到蘭晴萱的身邊後等秀珠離開之後,她將聽到的事情粗粗說給蘭晴萱聽,她原本是想要瞞着蘭晴萱的,但是她覺得這件事情牽扯實在是太大,更將楚府也捲了進來,這樣的事情,她一個人承受不來,就算蘭晴萱有孕在身不宜操心,她還是覺得蘭晴萱應該知道。
蘭晴萱聽到錦孃的話後將所有的事情細細想了一遍,長公主他們是不知道簡鈺把兵符給了曲綰心,她心裡卻是清楚的。
她當時曾問過簡鈺,兵符在曲綰心裡會不會有事,當時簡鈺回了一句:“不怕曲綰心生事,就怕她不生事,她若有本事,大可動我的那些兵馬試試。”
蘭晴萱並不清楚簡鈺在這件事情上的佈置,但是卻知道他行事素來是個周全的,當時簡鈺剛做這樣的佈置,那麼就一定有後着的。
只是眼下這樣的情況,她一時間也實在是想不明白簡鈺會有什麼後着。
她伸手輕輕揉了揉眉心,錦娘輕聲問道:“王妃,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蘭晴萱幽幽地道:“這件事你容我細細想想。”
錦娘有些急:“王爺如今在宮裡,外面的局勢我們都把握不住,若是真的出了一些事情,到時候可怎麼辦?”
蘭晴萱看到錦孃的樣子失笑道:“你平素一向淡定,這一次怎麼急成這副樣子呢?”
錦娘無奈道:“我爲王妃着急。”
蘭晴萱淡聲道:“越是這種情況,我們就應該越是淡定,因爲急躁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先去見一下長公主,先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訴她,省得到時候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錦娘輕點了一下頭,蘭晴萱卻覺得有些頭暈,她輕撫了一下平坦的小腹,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楚離歌將蘭晴萱接走之的,鳳姬天並沒有直接回萬戶侯府,而是直接去了一家酒樓,他進去之後直接上了二樓,然後敲響了一間包廂的門。
屋子裡清朗的男音響起:“進來。”
鳳姬天進去之後,便見和一個錦衣男子坐在那裡,那男子聽到他的腳步聲緩緩轉過身,是簡義。
鳳姬天輕施了一個禮,簡義微笑道:“侯爺,請坐。”
鳳姬天的眸光有些不太自在,輕聲道:“讓王爺失望了,我將晴萱帶到京城的門口時,她被楚離歌和楚離書兩兄弟接走了。”
“無妨。”簡義微笑道:“如果楚府的人不出現那纔是怪事,他們對侯爺原本就有萬千的防備。”
鳳姬天長嘆一口氣道:“不管他們心裡對本侯是如何防備,但是對本侯而言,這種感覺實在是不好,晴萱是我的親生女兒,在面對楚府的時候,卻直接選擇了他們,我這個父親在她的心裡又算什麼?”
他知他和蘭晴萱之間的父女之情是極爲淡薄,但是在他的心裡對蘭晴萱終究還是有些感情,理由無二,只是因爲蘭晴萱和秦若歡長得太像。
所以他每次見到蘭晴萱的時候,總覺得好像看到秦若歡一樣,心裡總存了極爲濃郁的愧疚。
今日蘭晴萱做的這個選擇,對他而言的確是一個打擊。
只是細想他和蘭晴萱這些年來幾乎就沒有在一起相處過,蘭晴萱在萬戶侯府裡住的那些日子,她一直在和崔氏和鳳無咎鬥,他這個父親幾乎就沒有幫過她。
有些事情他心裡雖然很清楚,卻爲了平衡大局,很多時候都裝做一無所知。
簡義微微一笑道:“侯爺又何必如此?三嫂本是聰明人,想來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知道你對她的關心,到時候你們的父女之情自然也就深厚了。”
“借王爺吉言,但願能有那麼一天。”鳳姬天輕聲道。
簡義微笑道:“王爺不必那麼沮喪。”
鳳姬天苦笑了一聲,問道:“方纔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王爺並沒有責怪我辦事不利,可是王爺早就有所預料?”
“不瞞侯爺,的確有所預料。”簡義淡笑道:“之前侯府裡的那些事情,我也曾聽說過一些,對於三嫂的性子,我也曾研究過,她是個難得的聰明人。像她這樣的聰明人,防備心都重,王爺平素和她本就不太親厚,她不選擇跟侯爺走也很正常。楚府近來因爲三哥的事情,對侯爺也盯得和極緊,侯爺和太子這段時間也見過幾面,他們若沒有其他的猜想,那也是一件怪事。”
鳳姬天嘆了口氣,讚道:“王爺當真是厲害,竟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我自愧不如。”
“侯爺過謙了。”簡義淡笑道:“你只是當局者迷罷了。”
鳳姬天苦笑一聲,又問道:“不知王爺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父皇這一次雖然將三哥軟禁在宮裡,但是我知道在父皇的心裡,其實是存有一些懷疑的,只怕並未真的想將三哥怎麼樣。”簡義淡淡地道:“所以眼下我還在等機會。”
“王爺等什麼機會?”鳳姬天有些好奇地問道。
簡義的眸光裡透出了幾分高深莫測道:“等一個把太子拉下來的機會。”
“把太子拉下來的機會?”鳳姬天有些不解地道:“如今這件事情太子的贏面很大,這一次怎麼可能把太子拉得下馬?”
簡義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情侯爺不必太過憂心,本王自有法子,若是本王料得沒錯的話,這一次把太子拉下來的機會非常大。”
他說到這裡語氣微微一頓道:“南方諸州府那些官員的事情,細算起來,哪一個都和太子脫不了干係,父皇雖然縱容太子,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卻容不得太子爲所欲爲的。”
鳳姬天的眸光深了些,問道:“王爺所謂的機會是拿到太子在南方賣官之事的鐵證?”
“算是吧!”簡義的眼睛微微一眯道:“侯爺如今只需在太子的面前表現唯他之命是從的話,依着太子的性子,必定會以爲有了你的幫助,他就助這一次的機會除去三哥,然後順便再將我踩一腳。”
“那是他自以爲是吧!”鳳姬天緩緩地道。
“且讓他得意幾天。”簡義冷笑道:“太子自小被父皇和母后寵壞了,自認爲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也自認爲這天下已經是他的天下,養成了那副殘忍好殺的性子。”
鳳姬天輕輕點頭道:“可不是嗎?他若是登基了,天下必定會受到他的毒害,不知道有多少忠臣會死在他的手裡。”
他說到這裡對簡義拱了拱手道:“若說到賢德,這天底下又哪裡有人能和王爺相提並論?”
簡義淡淡一笑道:“侯爺過謙,本王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他的話是這樣說,臉上也很是平淡,但是一雙眼睛裡卻有一分得意。
鳳姬天看到他眼裡的情緒時,眸光深了些,微笑道:“王爺過謙了。這些年來我朝中,也算是把諸多事情看得極爲清楚,這諸多皇子之中,若論才能,沒有人能比得過王爺,論賢德,也沒有人能及得上王爺,王爺的賢德,滿朝文武都是看得清楚明白的。”
這些話,簡義聽了很是受用,卻還是淡淡一笑道:“我敬佩侯爺的爲人和才能,盼着侯爺能在關鍵的時候助我一臂之力。”
“王爺客氣了,能爲王爺效力,是我的榮幸。”鳳姬天微笑道。
兩人互拍了幾句馬屁,那些話兩人都聽着極爲舒服。
在鳳姬天看來,簡義的確會比簡仁會做人得多,只是依他對簡義和簡仁兩兄弟的瞭解,簡仁是一頭染了毒的禽獸,而簡仁則是一隻狠毒的蠍子,總能在關鍵時侯給人致命一擊。
兩人說了好一會話之後,簡義先行離開了。
簡義離開之後,鳳姬天還呆在裡面喝酒,他喝了好一會酒之後才緩緩起身,他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天色,此時正值仲夏,天黑得晚,此時雖然已經到酉時,天卻很亮。
他沿着京城的古道一直朝裡走去,然後來到了簡仁在京城的私宅裡,他進去之後,便聽到陣陣絲竹聲傳來,他的眼裡有了一抹冷意,卻直接就走進了居中是華麗的房間。
裡面傳來女子的嬌笑聲,他斂了斂眉,輕輕釦響了門,很快就有一個侍者過來打開了門,他進去之後便見得簡仁摟了幾個女子在那裡笑着說話,那模樣整個一副淫亂樣子。
鳳姬天想起太子妃薜楚珊善妒的傳言,之前就是因爲皇后把鳳無咎指給簡仁做側妃,薜楚珊就設計要了鳳無咎的命。
只是就算薜楚珊容不得簡仁納側妃的擡妾室,卻依舊擋不住簡仁的花心。
鳳姬天已經隱隱看到了簡仁放縱之後的後果,這大秦的江山還有多少捏在簡仁這個荒淫又狠毒的太子手裡,實是一個未知數。
他施了一個禮後,簡仁看了他一眼道:“聽說你今日去接蘭晴萱呢?”
“她是我的女兒,如今簡鈺落在太子的手裡,怕是再難有活命的機會,我終究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鳳姬天輕聲道。
他此時面對簡仁時和麪對簡義時面上的表情是不一樣的,他此時的舉止會顯得更加的謙卑。
簡仁冷笑道:“你就不要在本宮的面前打馬虎眼了,你的那點心思本宮還不知道?”
鳳姬天微低着頭沒有說話,簡仁又道:“不過你這一次把蘭晴萱接進京來,這件事情很合本宮的心意。”
鳳姬天微微擡頭,他看了簡仁一眼,簡仁坐在那裡的樣子很是得意,他冷笑道:“聽說蘭晴萱有了身孕,她若是走了,以後生下了簡鈺的孩子本宮還要費時間去除,她在京城裡,那麼就休想逃脫!”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眼裡滿是陰鬱之色,整個人看起來冷然又深沉。
鳳姬天輕聲道:“晴萱終究是我的女兒,我求太子在除掉簡鈺之後放她一條生路。”
簡仁笑道:“只怕你把她當成是你的女兒,在她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是她的父親吧!”
鳳姬天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顯得有些不是太好看。
簡仁半靠在小榻上道:“本宮聽說侯爺在未成名之前也是一個風流人物,那蘭晴萱的娘也是你花了些心思才弄上牀的,本宮還聽說那女子也有些本事,很得侯爺你的心。然後蘭晴萱和那個女人長得還非常的相似,只怕在侯爺的心裡,心思也不純吧?”
他說完這話怪笑了幾聲。
因着這幾聲怪笑,他那陰暗的心思就露了出來,鳳姬天自然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當下輕聲道:“沒有的事,在我的心裡,她就只是我的女兒。”
他心裡一陣噁心,簡仁當真是什麼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這樣的一個人,若成君主,後果簡直不堪設想,他的低了些,不想將他心裡的情緒泄露給簡仁知曉。
簡仁再次怪笑幾聲道:“你心裡是什麼心思你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不用告訴本宮。”
鳳姬天抿了一下脣,簡仁又道:“本宮見了很多的大臣,但是像你這樣的大臣絕對是獨一份,鳳姬天,說句實在話,你也的確是個人物,你的那些心思雖然瞞不過本宮的眼睛,但是本宮還是佩服你的能屈能伸。”
鳳姬天朗聲道:“謝太子讚賞。”
簡仁笑了笑道:“本宮素來唯纔是用,這一次若是本宮順利除掉簡鈺,再將簡義那個混蛋收拾妥當了,本宮自然會好好待你。”
鳳姬天忙道:“多謝太子。”
“只是在此之前。”簡仁的眸子裡滿是殺氣道:“你可得盡心盡力爲本宮做事,明日本宮會安排個機會讓你見見簡鈺,該怎麼說就不用本宮教你了吧!”
鳳姬天的臉上滿是茫然,有些不解地道:“我不太明白太子的意思。”
“蠢貨。”簡仁罵了一句道:“簡鈺不是自詡是京中最爲愛妻之人嗎?他的妻子又是你的女兒,你明日直接告訴她蘭晴萱已經進了京,人已經在本宮的手裡,要怎麼做他自己心裡清楚。”
鳳姬天微愕道:“可是現在晴萱在楚府,並不在太子的身上。”
簡仁有些得意地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反正明天蘭晴萱一定會落在本宮的手裡。那個賤人之前還算計過本宮幾回,本宮這一次又豈會放過她?”
鳳姬天的眼裡滿是不解地道:“太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本宮的話是什麼意思,你就不要去操心了,你做好你的事情就好。”簡仁有些不奈煩地道:“雖然蘭晴萱是你的女兒,但是好在你和蘭晴萱並沒有太深的父女之情,所以你也就不要怪本宮心狠手辣!”
鳳姬天的眸中滲出了一絲寒氣,他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簡仁一直在看他面上的表情,眼裡透着一分殺氣,卻並沒有說話。
鳳姬天從簡仁的私宅裡出去的時候,簡仁叫來隨從道:“跟着他,看看他會不會去楚府,還有要注意他會不會派人到楚府通風報信。”
隨從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簡仁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簡鈺,父皇這一次偏着你,我倒想看看,父皇能偏你幾時,難不成你還真能在宮裡住上輩子?你不是很在乎蘭晴萱嗎?你那麼在乎她,我就毀了她!”
他說完伸手拿起桌上的一粒葡萄,直接就捏成碎沫,汁水四濺。
簡仁的手一揮,他身邊的那些女子也就全部退了下去。
一旁暗室的門輕輕推開,一個身段苗條的女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那女子正是從簡鈺手裡逃出來的曲綰心,她此時再無之前在和洛王府當差的氣色了,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條枯萎的花,看起來極沒有精神,那張原本白皙的臉也透着幾分黃氣。
她整個人瘦了不少,看起來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倒是她的那雙眼睛,因爲這分削瘦,所以反倒顯得格外的大,格外的亮。
這段日子對她而言是她人生中間爲黑暗的一段日子,她終是背叛了簡鈺,背叛了於她有救命之恩的簡鈺,背叛了她暗戀了很多年的簡鈺,這中間心境的轉變,心靈上的折磨,對現在的她而言,是一場極爲痛苦的改變。
若可以重新選擇的話,她斷然不會做這個選擇。
這些天來,她的心一刻不得安寧,戰殺一路從南方追殺過來,她曾費了很多心思想要擺脫戰殺,但是卻一直沒能如願。
戰殺除了武功高強,性子有些軸之外,還有着極強的追蹤能力,她身上有傷,根本就無法從戰殺的手裡逃出來,有數次險些死在戰殺的手裡。
她和戰殺相識多年,知道戰殺的行事風格,所以也知道戰殺的可怕。
曲綰心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時候,終是主動找了簡仁的暗哨,在他們的掩護下她纔回到京城,自她回到京城之後就一直躲在這間私宅的暗室裡養傷,哪裡都沒有去。
因爲她這哪裡都沒有去,戰殺就算再要找她,也就徹底斷了線索。
簡仁看到她這副樣了皺眉道:“原本是個絕色佳人,卻生生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你也太懂得愛惜自己了。”
曲綰心輕聲道:“太子有何吩咐?”
簡仁皺眉看着她道:“擺這張臉給本宮看什麼?這條路是你自己選擇的。”
曲綰心的心被這句話刺得一痛,她的頭低了下來,輕聲道:“是的,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所以我無話可說。只是太子也請放心,我會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好,絕對不會讓太子失望。”
簡仁輕輕挑起她的下巴道:“本宮只是心疼你。”
曲綰心對於他對她的心疼之說,是完全不信的,只是此時她已經完全沒有了選擇,他此時要怎麼做,她都不會反抗。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簡仁,卻飄向了遠方。
她不由得想,當初若她不因爲心生嫉妒,也許就沒有後面的這些事情,知良不會死,簡鈺也不會對她下追殺令,她也不會像條狗一樣活着。
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她的心裡又是一痛。
簡仁將她的下巴挑得更高一些,然後將頭湊過去,輕附在她的耳畔道:“本宮對你一心一意,你打算何時把簡鈺的兵符給到本宮?”
曲綰心得到簡鈺兵符的事情當簡鈺對她下追殺令的時候就由簡仁在南方的暗線傳進他的耳朵,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他纔會去找曲綰心,將曲綰心安頓在這裡。
曲綰心淡淡地道:“太子都已經對蘭晴萱下了殺手,不就是想逼得簡鈺自亂陣腳,然後你就能從中獲利,有沒有那個兵符似乎一點都不重要。”
“到這個時候了,你的心難道還要向着簡鈺嗎?”簡仁不屑地道:“美人,你心裡想着簡鈺,可是他對你卻一點都不留情!”
曲綰心在裡心裡道:“就算他對一點都不留情,可是我終究欠了他一條命。”
她不由得在心裡問自己:“我真的能對他痛下狠手嗎?”
她的心又痛了起來。
從始至終,她恨的人都只是和蘭晴萱,從未恨過簡鈺,她的心裡也許有過不甘,但是卻從未有過恨,就算簡鈺要殺她,她對他依舊恨不起來。
只是這條路她既然做了選擇,那麼就再也沒有不能重新選擇。
她輕聲道:“是啊,他心裡從來就沒有過我,我於他不過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謀士。”
“你能這樣想就再好不過。”簡仁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所以你把兵符給我吧!”
曲綰心定定地看着簡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知道自上次她刺殺蘭晴萱被簡鈺撞見開始,她已經沒了退路,多這一件事情不多。
她的眸光幽深,終是從懷裡將後符取出來了遞到簡仁的面前。
簡仁一看到那塊兵符,忙一把搶了過來,他哈哈大笑道:“簡鈺,你這次死定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看着曲綰心道:“你這次做得很好,等本宮登基之後,你就是最大的功臣,本宮一定會重重賞你。”
曲綰心淡淡地道:“多謝太子爺。”
她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簡仁手裡的兵符,想起一些事情,眸底透着一抹難言的深沉,她的眼底有了一抹嘲弄,卻沒有再說話。
簡仁得到那塊兵符之的,自認爲已經找到對付簡鈺的法子,一時間志得意滿,也不去管曲綰心,轉身就離開了,去一旁的書房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簡仁一走,屋子裡的婢女侍衛也退了下去。
曲綰心坐在那裡,見這裡的四周還是一派奢靡之象,九曲樓臺,高歌漫舞,這個看似坐擁着天下的一國太子,內心是那樣的齷齪,行事是那樣的狠毒無恥。
她緩緩站起來,再緩緩地走到門口,站在院子裡。
此時烈陽高照,她卻覺得那濃郁的暖意此時照不進她的心,她站在那裡,依舊覺得手足冰冷。
自她逃亡開始,她就沒有覺得她還能站在陽光裡,此時就算是站在這裡,她也依舊覺得她還躲在陰暗中,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簡鈺此時半倚在皇宮裡的小榻上,他和簡單正在下棋,簡單苦着一張臉道:“三哥,你就不能放點水嗎?這樣欺負我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你自己學藝不精,偏又不喜歡想事情,此時倒又怪起我來了。”簡鈺手裡的白子落在棋盤上,這一子落下,黑子一大片便被白子圍了起來,他也不客氣,伸手將裡面的黑子全撿了出來。
簡單哭喪着一張臉道:“不玩了!這些天每天都在和你下棋,下一局輸一局,真沒意思!”
這話簡鈺這些天已經聽簡單說了好幾回了,他聞言只是淡淡一笑道:“行啊,那你坐在那邊玩吧!”
簡單聞言無言以對,倆人被軟禁在這深宮裡,除了下棋之外,其他事情都做不成,他這幾天快急成狗了,偏生簡鈺還是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簡單看着簡鈺道:“三哥,你怎麼能那麼淡定?”
“不淡定還能做什麼?”簡鈺反問了一句。
簡單愣了一下後道:“你總該急一急的啊!現在簡仁和簡義必定在想盡辦法扳倒你,想置我們於死地,然後父皇的態度又直不是太明朗,就這麼耗着實在不是件事啊!”
“急有用嗎?”簡鈺往椅子上一靠,淡聲問道。
簡單想了想,急的確是沒有用,但是眼下除了急之外他們也的確不能做什麼,他的眼裡有幾分無可奈何,這幾日他一直都沒法安睡,倒是簡鈺該吃吃,該睡睡,就跟沒事人一樣。
簡單發自內心的覺得,他永遠都到不了簡鈺那樣的境界。
只是他又想,簡鈺都沒有急,他就算是急成狗也沒有用,這事是兄弟兩人一起犯的,一起擔着便是。
這樣的想法其實這幾天來他也有過好幾回,卻也只是當時對他有點用,一會就又得急。
簡單湊到簡鈺的面前道:“三哥,你難道真的在這裡等着嗎?”
“除了等,我們還能做什麼?”簡鈺淡笑問道。
簡單一想只覺得有些沮喪,簡鈺說的對,此時的他們,除了在這裡等着,真的其他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因爲外面就是重得守衛,兩人根本就出不去,外面的消息也進不來。說是軟禁,其實和坐牢已經沒有太大的差別。
他知道皇帝之所以會這樣安排,說到底還是不相信倆人。
只是坐在這裡等着,什麼事情都做不成,又實在是難受。
簡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小口抿了一口,神態悠閒,那模樣倒似在自己家裡喝茶一般。
簡單有些無奈地道:“三哥,你說三嫂她們會不會急?”
一說到蘭晴萱,簡鈺的眼裡有了一分擔心,他輕聲道:“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她了,只是她有姑姑照顧,應該不會有事。”
“三嫂素來是個有主意的,我怕她着急之後就不聽從姑姑的安排了,到時候可怎麼辦?”簡單問道。
簡鈺的手輕輕敲了一下桌面,淡聲道:“若真的到那一步了,那麼說什麼都得放手一搏了。”
簡單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簡鈺;“我知道三哥之前做了許多佈置,但是到現在爲止我都不知道三哥的佈置是哪些,再則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外面的人和事都發生了變化,三哥的佈置還有用嗎?”
“下棋至少要想到三步以上,而能想到十步以上的纔算是真正會下棋的一人,但是真正的高手是在落下第一枚棋子的時候就將後面的諸多事情全部想到了,而人生和下棋是同樣的道理。”簡鈺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