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王府的人聽到這件事情後,只差沒罵娘。
洛王府這些年來爲朝庭出了那麼大的力,到如今卻成閒散的王府。
雖然說他們不是那種功利之輩,但是如此明顯的不公,還是激出了他們心裡的怒氣,卻又因爲簡鈺的身體不是太好,他們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氣,一時間也不敢在簡鈺的面前表現出來,怕加重他的病情。
當洛王府的人將夜瀾從刑部接出來的時候,衆人看到夜瀾的樣子後,那些鐵血男兒個個流下了眼淚。
有人忍不住罵道:“誰他孃的如此殘忍,竟將夜將軍打成這副樣子!”
“他大爺的,刑部的那些龜孫子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裡,否則的話我一定將他們全部剁成肉泥!”
簡鈺聽到他們的罵聲沒有說話,他和夜瀾的感情極深,此時看着夜瀾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裡的樣子,他的心裡比任何一個暗衛都要難過得多。
他早前就知道他若是出事,他身邊的人也會受到牽連,只是如今他看到這樣的牽聯之後,心裡一寒。
錦娘看到夜瀾那副樣子,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她輕輕抓住了夜瀾的手,他的身體卻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錦娘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的手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十個指甲全部被拔掉,雖然此時已經結了暗紅色的血枷。
但是十指連心,她只要一想到他們對夜瀾上刑的光景,她的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
她素來好脾氣,平素極少會在人前說出她心裡的怒氣和不滿,可是此時也忍不住罵道:“畜生!他們怎麼能這樣做!”
她這話雖然夾了一肚子的怒氣,卻終究顯得有些綿軟。
戰殺已經罵道:“日你奶奶的簡義,這事一定是簡義做的,老子要去剁了他!”
他說完就往外衝,站在旁邊的暗衛們都道:“我跟你一起去!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
洛王府自從分府開始,從來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虧,這事情看在一衆暗衛的眼裡,他們個個都是熱血男兒,又哪裡能忍受得了這樣的欺負!
他們幾乎話一說完,就齊齊往外走去。
“回來!”簡鈺冷聲喝道。
戰殺和那些暗衛們不敢違抗他的話,當下只得了停了下來,衆人齊齊朝簡鈺看來,簡鈺冷着聲問道:“簡義是皇上親封的賢王,你們若是這樣衝過去把他殺了,可有想過後果!”
“大不了一命賠一命!”戰殺大聲道。
“一命賠一命?”簡鈺冷笑道:“他不過是一個人渣,值得你們用命去賠他的命嗎?”
簡鈺這樣一句,衆人都愣了一下,簡鈺又道:“而這事也不是一命賠一命就能解決的,你們都是我的人,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皇上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洛王府的身上,不是我怕事,也不是我擔不下這件事情,而是沒有必要用這麼愚蠢的方法去解決這件事情!”
他這麼一說,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裡,對於簡鈺的性情,在場所有的暗衛都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是個有仇必報的主。
這些年來,他們跟在簡鈺的身邊,就從來沒有見他吃過虧,但凡欺負過他的人,此時都已經沒了性命。
他們問道:“王爺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法子是人想出來的。”簡鈺看着衆人道:“眼下京中這樣的局勢,我們不能再輕舉妄動,對我來講,你們與我有若手足,我不願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有任何閃失,夜瀾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我必定會讓簡義付出血的代價,但是……”
簡鈺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道:“但是我們要講究方法。”
衆人一直都知道他們的王爺不但英勇善戰,而且足智多謀。
對於他的話,他們沒有一人敢生出一分懷疑,有人問道:“王爺可有法子呢?”
“有啊!”簡鈺淡聲道:“但是那個法子需要時機,也需要合適的機會,我們最終的目的是贏了簡義,而不是白白送命,而往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可能都需要等待,我們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就不能給敵人任何活命的機會,你們明白嗎?”
那些暗衛聽到他的話後互相看了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
“這件事情曲綰心也有份。”戰殺咬着牙道:“現在不能殺了簡義,曲綰心可以殺了嗎?”
簡鈺緩緩地道:“沒有人會留下曲綰心的命,但是現在的曲綰心還有些用處,等她的利用價值全部用盡的時候,你們想怎殺她就怎麼殺她。”
“她還有什麼利用價值?”戰殺不解地問道。
簡鈺的嘴角微微一勾道:“再過幾日你們就知道了。”
戰殺心裡憋屈,罵道:“以前就覺得曲綰心那娘們不是個好東西,可是她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壞得多!”
這件事情大致就這麼定了下來,因爲夜瀾的事情,一衆暗衛對簡義和曲綰心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見簡鈺處理這樣的事情,她知道他說的都不是推托之詞,他說了不會放過簡義那麼就必定不會放過。
而眼下簡鈺若是有所動作的話,那麼只怕洛王府也不得安寧。
她雖然渴望安寧的日子,但是她也知道,眼下還遠沒有到安寧的時候,她在心裡輕輕嘆了一口氣,眼裡有些無可奈何。
她看了一眼夜瀾,此時的夜瀾身上沒有一塊好的皮膚,極需要救治。
她吩咐道:“將夜瀾擡進那邊的廂房,我要馬上替他治傷。”
她的話一落,一衆暗衛當即極快的將他擡了進去。
蘭晴萱對呂萼兒道:“萼兒,你將我的藥箱拿出來,然後將裡面最的金創藥全部取過來。”
呂萼兒應了一聲,蘭晴萱看着錦娘道:“你跟我一起去給夜瀾上藥。”
錦娘應了一聲,便跟着蘭晴萱進了廂房。
夜瀾身上的傷口很多都是外傷,有好幾處都皮開肉綻,這些傷看起來極爲嚴重,但是蘭晴萱知道這些只是外傷,並沒有傷到夜瀾的內臟,眼下只需要好好調養一陣子,夜瀾的傷就是能大好。
錦娘何曾看到過這樣的傷,眼裡的淚不停的往下滾。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後道:“錦娘,你的眼淚若是流在夜瀾的傷口的話,會讓他的傷口更加癒合,你若是實在受不住,我讓戰殺過來幫忙。”
錦娘忙道:“我沒事,只是想着他那日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這副光景,我心裡難過,王妃放心,我不會再哭,就讓我來爲他上藥吧!”
蘭晴萱知她和夜瀾的感情雖然才挑明,但是兩人互有好感已經好長時間了,她此時看到夜瀾這副樣子,必定是又心疼又難過。
她方纔之所以讓錦娘過來幫忙,一則是身邊需要一個幫忙的人,再則是想讓錦娘和夜瀾多呆一呆,此時就算夜瀾傷成這副樣子,錦娘呆在他的身邊怕也是安心的。
她輕聲道:“好,那你可要仔細一些。”
錦娘抹了一把淚後道:“王妃放心,他是我的相公,我自然會加倍小心。”
蘭晴萱聽到錦孃的話後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往蘭晴萱也許還會打趣她一兩句,但是此時那些打趣的話根本就說不出來,她只淡聲道:“也是,夜瀾是你的相公,等他的個身體大好之後,你們兩個就成親吧!”
“好!”錦娘輕聲道:“多謝王妃。”
蘭晴萱看着她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將夜瀾治好的,會還你一個健康的相公。”
錦孃的臉微微一紅,原本有些憂傷的情緒此時散了些。
蘭晴萱微微一笑,開始正式替夜瀾清理傷口,只是她有孕在身,行動不便,再加上夜瀾是男子,有些部位也不好處理,她便將清理傷口的法子告訴了錦娘,然後自己在旁看着。
錦娘在醫術上的天份遠不如田問秋,但是卻勝在細心,此時這般小心的處理夜瀾的傷口,倒也是合格的,蘭晴萱雖然大部分都沒有親自動手,但是等將夜瀾的身體全部上了藥之後,她也已經累得不輕。
她處理完夜瀾的傷口後就走了出來,錦娘卻留在那裡照顧夜瀾。
蘭晴萱從屋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回頭看了錦娘一眼,卻見錦娘此時正看着夜瀾,眼裡又有了淚光。
蘭晴萱看到兩人這副樣子,心裡又溫暖又難過,溫暖的是兩人的感情,難過的是夜瀾此時的樣子。
夜瀾因爲身上的傷太重,有些傷口已經發炎了,已經發起了燒,從擡回來到現在都處於昏迷狀況。
蘭晴萱知道,此時夜瀾的身邊有錦娘一個人陪着就夠了,在夜瀾的心裡,必定也盼着陪在他身邊的人錦娘吧!
蘭晴萱伸手將門輕輕帶上,在她帶上門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錦娘輕輕伏下來,吻上了夜瀾的脣。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揚,眼裡的笑意濃了些,錦孃的感情一直都很內斂,很難主動在人前表露出她的感情,可是此時卻在那裡偷吻夜瀾。
蘭晴萱隱隱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對夜瀾和錦娘來講,也許算不得是一件壞事,這件事情說不定還能成爲兩人感情的摧化劑。
也許在經歷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對他們兩人來講,會更加知道對方的重要。
她輕輕喘了一口氣,眸子裡滿是溫暖,不管往後的事情會如何發展,至少在這一刻他們的心裡都有彼此,而活着,其實就是一件極幸福的事情。
簡鈺此時就站在階下,今日的他着了一件雪色的錦袍,愈發襯得他溫雅無雙,雖然溫雅這個詞很多時候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還記得,她初見他時他也是一身的白衣,那姿儀天下無雙。
白衣很是挑人,她覺得,他是天底下最適合穿白衣的那個人。
蘭晴萱的眼裡含了幾分笑意,她輕輕走到他的面前,然後靠在他的懷裡,然後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簡鈺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將她抱得緊了些。
在這世上,沒有比和自己深愛的人擁在一起更幸福的事情了。
由於曲綰心的罪皇帝已經定了下來。
所以刑罰也很快就要執行,簡鈺向皇帝上了一封摺子,大意是說,曲綰心是洛王府的人,他想知道她爲什麼要背叛他,所以想在行刑前見曲綰心一面。
皇帝接到簡鈺的摺子之後便允了,隔日簡鈺便去了死牢。
簡鈺到達死牢見到曲綰心的時候,曲綰心朝他看了過來,竟溫柔一笑道:“我就知道王爺會來看我。”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努力保持平靜,卻依舊掩不住她發顫的聲音。
她不是怕死,而是此刻太過激動。
簡鈺淡淡地道:“你倒是很篤定。”
他說完這句話纔看了曲綰心一眼,卻見她此時的樣子看起來無比的狼狽,許是用了刑的原因,她身上有一些傷口,那張精緻的臉再無一分往日的顏色,整個人如同一朵開敗的花,透着枯萎的感覺。
“王爺可是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很醜?”曲綰心看到他眼裡的不屑後輕聲問了一句。
簡鈺淡淡一笑道:“你以前很美嗎?本王從來就沒有感覺到。”
曲綰心的身體輕輕一抖,眼裡滿是死氣,她輕聲道:“也是,王爺從來就沒有真正看過我一眼,所以我是美是醜,從來都沒有入過王爺的心,我此時這樣問,實在是顯得蠢不可言。”
簡鈺沒有說話,只讓身邊的侍從將他帶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曲綰心看了他一眼,見他帶來的不是其他的東西,而是一些她平素喜歡的菜。
她看到那些菜呆了一下,眼裡當即就有了淚光,她輕聲道:“真沒料到,王爺竟記得我平素喜歡吃的菜!”
“本王不知道你平素喜歡吃什麼。”簡鈺的頭微微擡了起來,看了她一眼道:“是知良知道。”
曲綰心一聽到知良兩個字身體抖了一下,眼前不自覺就浮現出知良死時的樣子,她勉強一笑道:“王爺又開玩笑了,知良他早就去了,又如何會告訴王爺這些。”
“那倒未必。”簡鈺淡聲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用嘴說的。”
他說完從手裡取出一本手札遞到曲綰心的面前。
曲綰心看了他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簡鈺的語氣很是平淡,說完那句話後卻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曲綰心看了看那本手札,她突然就覺得那本手札裡記了一些她不是太想知道的事情,她不想接,卻又不由自主的將手伸了過去。
那是一本頁面有些泛黃的小冊子,上面封皮很是普通,甚至一個字也沒有。
曲綰心卻覺得那本手札裡也許記着很多她無法觸及的東西,她的手再次抖了一下,她擡眸看了簡鈺一眼,簡鈺一如方纔那麼平靜,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來。
雖然曲綰心之前就知道簡鈺十之八九會來看她,而她最初做好的打算是他來之後大罵她一頓,這事一她有心理準備,也覺得她做下的那些事情也的確是該罵的,並不值得任何人原諒。
可是簡鈺這一次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並沒有罵她。
這種感覺她一時間說不出來,卻偏生又覺得更加難過,更加沒有辦法面對簡鈺。
她輕輕咬了一下脣,沒有說話,卻還是將那本手札打開了。
上面的字跡她是極爲熟悉的,是知良的字跡。
她雖然併爲愛知良,但是對於他的字她卻還是極爲熟悉的,因爲之前知良爲了討她的歡心,寫了不少的情詩給她。
她對知良寫的那些情詩沒有半點感覺,但是卻覺得他的字還挺漂亮的。
而後她才知道,知良在沒有做簡鈺的暗衛之前,家境也是極好,曾經在鄉試中中過解元,是個真正有才學之人。
只是她並不喜歡知良,對於這些她自然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當做一個笑話在看。
那本手札上記的東西不算太多,統共也就記了十餘頁而已,而上面的內容都是關於她的。
比如說她喜歡吃什麼菜,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喜歡哪一類的小飾品,甚至還有記了一下她月事來時的情景:“綰心體寒,每月十五的時候就會腹痛,然後面色蒼白,嚴重時不能下牀,我心甚憂。”
雖然只有這簡短的一句話,但是卻讓曲綰心想到了很多事情,有一段時間知良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堆活血的東西給她吃,她當時只嫌他煩,並不想搭理他,可是他卻纏着她不放,非要等她吃下才罷休。
到了冬日,他則更加體貼,時常會送她熱水袋,會將她的屋子裡的炭火燒得更加旺。
她之前覺得這些並沒有什麼,如今想來,才發現那是他對她滿滿的愛意。
曲綰心覺得那本手札她沒有辦法再往下翻了,因爲此時她的眼睛裡已經滿是淚水。
當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無條件對那個人好,哪怕沒有迴應,也不會覺得太苦。
而當一個人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就算那個人對她再好,她了感覺不到,就算是感覺到了,她也只會覺得那是一個傻子,整件事情就是一個笑話。
曲綰心將手札合起來:“王爺今日給我看這個做什麼?”
“本王只是想告訴你,你的執念讓你錯過了什麼。”簡鈺淡聲道:“當然,如果你到現在還一點都不在意的話,那麼本王也無話可說。”
曲綰心泣不成聲,她看着簡鈺道:“是不是我於王爺,就像知良於我一樣?”
簡鈺看了她一眼道:“本王不知道知良在你的心裡意味着什麼,但是你在我的心裡,從頭到尾只是一個下屬,就算你有再出衆的姿容,再多的才華,也只是一個下屬,一個合格的謀士。”
曲綰心雖然早知這個結果,卻還是悲從中來。
自她被打進死牢之後,她原本有些茫然的心也冷靜了下來,她將周圍的事情細細想過之後,心裡卻又更加複雜了起來。
而這份複雜來自知良。
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都在拒絕想知良的事情,但是不知爲什麼,到了這大牢之後她想得最多的人卻是知良。
她總會想起知良之前對她的好,然後又想起知良死時的慘狀。
若不是她,她知道知良是斷然不會死的。
曲綰心有時候甚至會想,若她之前心裡一直沒有那個執念的話,也許知良就不會死,若她當時能將簡鈺放下的話,轉過身來看知良一眼,也許這所有的一切,就又是另一個結局。
她之前只知知良愛着她,卻並不知道他愛她有多深,此時看到這本手札她才突然發現,知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愛她,他一直在旁默默的關注着她,他用他的方式在愛着她。
曲綰心又悔又恨,她實在是忍不住,抱着那本手札就放聲痛哭起來。
簡鈺看到她的樣子眸光深了些,輕輕搖了搖頭,卻只是看着她哭,並沒有說話。
他此時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曲綰心裡,她那雙倔強的眼睛,他當時是不想管她的事情的,卻在看到她的那雙眼睛後改變了主意。
此刻他不由得想,若他當初不救曲綰心的話,她當時也許會死,也許活下來也會過得有些苦,但是卻絕對沒有她現在的憂傷和糾結。
有些事情細算起來是沒有對錯的,中間的愛恨情仇夾在一起就成了一團亂麻,讓人深陷其中。
就好比此時的曲綰心,就算是她再不愛知良,在知道知良爲她付出那麼多之後,看到這本手札還會有如此大的觸動。
只是在簡鈺看來,看似聰明無比的曲綰心其實做了一件天底下最蠢的事情。
他的眸光森冷,此時曲綰心的在樣子,看在他的眼裡,是可悲的,也是可憐的。
曲綰心哭了好一會才停下來道:“王爺,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這樣愛過我!”
愛而不得是什麼滋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之前她只顧及自己的感受,完全沒有去想別人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之前的曲綰心甚至沒有去想爲什麼簡鈺愛的是蘭晴萱而不是她,只是先入爲主的認爲她比蘭晴萱更加適合簡鈺,必定是蘭晴萱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法子讓簡鈺爲她傾心。
因爲她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在心裡恨蘭晴萱入骨。
她也曾一度以爲只要讓簡鈺看清蘭晴萱是個什麼樣的人,簡鈺必定就對蘭晴萱失望,總有一天會愛上她的。
如今再想起這些事情,她又覺得她當初的想法是那麼的可笑。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原來感情這件事情是完全不能免強的,簡鈺不愛她,那麼就不可能會愛上她,不管她付出多少的努力,又用了多少的手段,簡鈺也不可能會愛上她!
這個認知是那麼的殘忍,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曲綰心泣不成聲,知良對她的心和她對簡鈺的心必定是極爲相似的,只是她爲了得到簡鈺用盡了她所能用的手段,而知良卻選擇默默的守護着她。
她的眼睛微微合了起來,才停止哭泣的眼睛又紅成了一團。
她不由得想,如果當初她轉身看知良一眼,給知良一個機會,也給她自己一個機會,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事她不能再往下想,越想越覺得難過。
在這等死的日子裡,她唯一的溫暖竟是簡鈺送來的這一本手札。
簡鈺看了她一眼後淡聲道:“人這一生,有這麼一個人這樣好愛過一回,這一生也不算是白走了。”
曲綰心輕輕點了一下頭,她將手札放進懷裡,然後緩緩站了起來,對着簡鈺施了一個大禮道:“王爺,對不起!”
簡鈺沒有扶她,這一聲對不起他受得起的,曲綰心近來做下的事情已經不能用蠢這個詞來形容,他淡淡地道:“一句對不起有用嗎?能讓所有的一切變回原樣嗎?能讓知良復活嗎?”
曲綰心咬了一下脣,沒有說話。
簡鈺又道:“我曾對你說過,我當初能救得了你,同時也就能隨時殺得了你,你可知道你爲什麼能活到現在?”
曲綰心愣了一下,想起她這幾個月的逃亡經歷,看起來好像很是驚險,她也很幸運,但是她知道簡鈺的實力,若是簡鈺真的要她的性命的話,她斷然是活不到現在的。
他派戰殺去追殺她,看似兇險,實則以她對戰殺的瞭解,她是能從中找到脫身的機會,這才能屢次逃脫,才能活到現在。
她不自覺地看着簡鈺,簡鈺又道:“讓你活到現在,不過是想給你一些機會,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但是,你真的太讓我失望了,這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卻一步又一步的讓自己走向絕境,聽起來好像是隻爲了活命,但是事實真的就是那樣的嗎?曲綰心,你摸着自己的心問問你自己,你到底想要什麼?”
曲綰心聽到他這句話呆呆愣愣地跪在那裡,死牢裡暗無天日,四周瀰漫着腐敗的味道,那味道四下盈開,鑽進她的鼻孔。
她來這裡這麼多天了,因爲絕望和心死,從來就沒有感覺到身處於何種環境,此時聽到簡鈺的這句話後她突然就覺得自己似乎又活了過來,那些感知又回到了她的身體。
她不自覺的抖了一下,睜大一雙眼睛看着簡鈺,眼裡此時瀰漫着也不知是悔還是恨的東西,讓她的心在這一刻也似復活了過來。
有些絕望並不是真的絕望,有些心死未必就是真的心死。
她輕聲道:“我想要什麼?”
她說完這句話話後又能喃喃地問了自己好幾句。
半響後她擡起頭看着簡鈺道:“我欠了王爺的命還沒有還,我欠了知良的情怕是這一生也還不了了。”
簡鈺看到她這副樣子眼裡有些失望,不管曲綰心之前在洛王府裡表現的多麼聰明,她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女了,她只關心着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簡鈺淡聲道:“本王言盡於此,往後你的事情本王會再管,至於你是生還是死,本王也絕不會再過問,曲綰心,你自己好自爲之。”
他這番話乍一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曲綰心卻聽到了這中間其他的味道,她輕聲道:“王爺不恨我嗎?不殺我嗎?”
“恨你?你配嗎?簡鈺冷笑反問道。
曲綰心愣了一下,細細一想,好像的確如此,她卻是連恨都不配讓他去恨。
她的頭又低了下來,簡鈺又道:“你都要死了,用得着本王出手殺你嗎?再則,出手殺手,本王還怕弄髒本王的手。”
曲綰心輕輕咬了一下脣道:“是的,我連讓王爺恨的資格都沒有,又有什麼好說其他的事情。但是回想之前的種種,我又的的確確欠了王爺很多!這世上的牲畜都知道知恩徒報,更不要說我還是個人。”
簡鈺微微皺眉掃了她一眼,她對着他再次扣了三個頭道:“我欠王爺的,也許窮其我一生也難以償還,這恩情,我記於心。而我對王爺生出來的那些原本就不該存在的感情,到此時也該做爲烏有了。從今往後,我只是被王爺救下的曲綰心,再不是王府的謀士曲綰心了。”
她這話聽着有些彆扭,卻也透出了久多其他的含意。
簡鈺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有再理會她,扭頭就走。
曲綰心又道:“王爺今日前來,想來不只是爲了點化我而來,必然是王妃還有所交待吧!”
簡鈺微微扭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話。
曲綰心淡淡一笑道:“原本依着王爺的心思,想來是看我一眼都是不願意的,因爲我根本就不配。”
簡鈺聞言倒笑了:“你倒是還有些自知之明。”
“每個人都得爲自己犯下的錯負責,明知自己錯了卻還不改,那纔是真正的無藥可救。”曲綰心此時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她輕聲道:“是爲了傾詩的消息嗎?”
簡鈺沒有說話,但是曲綰心已經從他的眼裡看出了幾分情緒,知她自己必定是猜中了,她輕聲道:“我之前雖然恨透了王妃,但是卻也不願傷及其他人,傾詩就在城西的竹林的茅草屋裡。那間屋子裡有一間地下室,我之前在裡面放了三天的食物,我離開那裡已經有五天了,王爺此時去救她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簡鈺的眉頭微微一皺,他終於明白爲什麼以前一直找不到傾詩的下落了,原來是被曲綰心藏匿到地底下了。
他看了她一眼道:“你總算還沒有喪盡天良。”
曲綰心的嘴角微微一勾,對他笑了笑,只是她纔剛剛哭過,此時雖然在笑,但是那笑意卻極爲免強,那模樣,比哭還要難看得多。
簡鈺沒有再說話,扭頭就走了。
曲綰心坐在那死牢的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眼裡已經滿是釋然,她知道,她這一生可能是最後一次這樣看他的背影了,這個讓她迷戀了多年的男子,多年前以極爲霸道的姿態闖進了她的生活,而今又是如此霸道的離開了她的生活。
她的人生,也許在他救她之前就該終結,而當時卻並沒有終結,不過是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她還沒來得及體會這個世界的精彩,體會這個世界各種情感。
如今的她雖然算不得大徹大悟,卻知道她也還有她沒有做完的事情要去做。
她原本以爲她這一生已經生無可戀,但是她終究欠下了那麼多的情,總需要她一點一點的去償還。
她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眼裡的笑意濃了些,她輕聲道:“王爺,我欠你的我將會用我的方式去還給你,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又還有什麼好怕的?”
簡鈺從死牢出來之後,就讓戰殺去了城外的竹林,然後在那裡找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傾詩,當戰殺將傾詩抱到蘭晴萱的面前時,蘭晴萱的手輕輕抖了一下,眼裡有了一抹淚光。
傾詩這幾個月來應該吃了不少的苦,此時整個人瘦得只餘下皮包骨頭,之前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此時也變得枯黃,那張臉上更滿是菜色。
她伸手探了一下傾詩的鼻息,很是微弱,但是終究還有。
她知道,若是戰殺再晚去幾個時辰,她怕是再也看不到傾詩了。
她當即吩咐人煮了些米粥過來,再喂傾詩喝了些溫水,然後再爲傾詩施了一下針,傾詩此時又渴又餓,人雖然還有些昏迷,但是卻本能的張開了嘴。
蘭晴萱看到傾詩這副樣子心裡有些難過,卻知道傾詩身上並無其他的傷,也沒有中毒,只要稍加調理一下,約有個十餘日,慢慢就能恢復過來了。
錦娘要照顧夜瀾,傾詩又成了這副樣子,蘭晴萱自己又有孕在身,實在是顧不過來了,簡鈺便讓那些女暗衛來侍侯蘭晴萱和照顧傾詩。
只是那些女暗衛們個個身手了得,侍侯人的本事卻並不咋樣,原本顯得有些粗手粗腳的呂萼兒倒顯得細緻了起來。
只是這麼忙下來,倒把呂萼兒忙得頭暈眼花,她那些細緻的事情做不好的時候就有些想跳腳,又覺得有些無可奈何。
呂萼兒忍不住道:“早前見錦娘在準備侍伺王妃的時候,感覺好簡單,覺得那些事情做起來一點都不復雜,可是此時我自己一做,才發現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做的!”
蘭晴萱的聽到她這句話有好笑,知道對呂萼兒而言,只怕拿把刀殺個百來個人也比在這裡做這些細緻的活輕鬆。
好在下午錦娘也過來幫忙了,呂萼兒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田問秋也來了,蘭晴萱才放心些。
有田問秋照看傾詩,她也就不需要那麼操心了。
田問秋看蘭晴萱這裡忙成一團,左右她也沒有什麼事情,乾脆差丫環回田府報了個信,自己就在洛王府裡住了下來幫忙。
到了傍晚的時候,傾詩終於醒了,她一看到田問秋和蘭晴萱,當即就哭了起來,只是因爲她長時間沒有喝水,此時嗓子已經啞成一團,已經說不出話來,眼睛紅了,也流不出什麼淚來。
蘭晴萱看到她的樣子輕聲道:“別怕,你已經回來了,從今往後再沒有人能欺負你了。”
傾詩重重點了一下頭,張了嘴脣,粗啞的聲音傳來:“王……妃……”
“你此時不宜說話。”蘭晴萱拉着她的手道:“等你再好一點了,再告訴我你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此時,你先好好休息。”
傾詩點了一下頭,這些日子她一直處於擔驚受怕中,如今回到王府她的心纔算是安定下來。
蘭晴萱朝她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額,眼裡滿是溫柔。
傾詩看到她的笑容,心裡滿是暖意,也朝她笑了笑。
傾詩一回來,蘭晴萱懸在半空的心纔算是安定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好事,這一次雖然費了些周折,但是夜瀾無事,傾詩也平安回來了,人雖然都受了些損傷,但是總歸都回來了。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經過書房的時候,見簡鈺在安排一些事情,她平素從不插手他的事情,此時看到他在忙,也不多問。
簡鈺卻對她招了一下手,示意她過去,她過去之後簡鈺終是將他手邊的事情全部處理完了,他問道:“傾詩如何?有沒有大事?”
“沒什麼大事,只是餓得狠了,胃有些傷到了,然後身體有些脫水,再好好調理一段時間就好了。”蘭晴萱輕聲道。
簡鈺微微點了一下頭道:“那就好,這些日子我見你爲了傾詩的事情很是發愁和擔憂,如今這塊石頭也該放下來了,你如今有孕在身,還是好好照顧好自己吧,其他的人和事你就不要再去管了。”
蘭晴萱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也病着嗎?這些天也沒見你閒着。”
“我是男人,自然不一樣。”簡鈺笑了笑道:“我雖然舊疾復發,但是至少我沒有懷孕。”
蘭晴萱失笑,拉過他的手道:“整日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
簡鈺輕輕嘆了一口氣,蘭晴萱又問道:“你到底跟曲綰心說了什麼,她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告訴你傾詩的下落?”
“她此時已經別無選擇了。”簡鈺淡聲道:“傾詩於她也再無用處,此時告訴我傾詩的下落,也算是彌補了她之前所犯的錯,她雖然無比可惡,但是細細一想,其實她也就是個可憐人。”
“王爺這是在憐香惜玉嗎?”蘭晴萱笑問道。
簡鈺輕輕掀眉道:“我哪裡來的那麼多憐香惜玉的心思,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罷了。”
蘭晴萱問道:“什麼舊事?”
簡鈺淡聲道:“想起之前曲綰心和知良在王府裡相處的種種,其實在之前,我也不覺得知良配得上曲綰心,因爲他們兩人的能力相差太多,曲綰心比知良要聰明得多。只是感情這路事情,從來就沒有配不配得上,只有適不適合。”
蘭晴萱笑了笑,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問道:“曲綰心何時執行凌遲之刑?”
“應該是在明天。”簡鈺答道:“凌遲之刑已經有好些年沒在京中行過了,卻沒料到卻用在一個小女子的身上,看來那天父皇是動了真怒了。”
蘭晴萱不置可否,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簡鈺卻又道:“之前簡義說要納曲綰心爲側妃,當時出事時,簡義卻又將所有的一切往曲綰心的身上推,有了這一件事情,他這個賢王之名怕是要保不住了。”
蘭晴萱笑道:“我從來就沒有覺得他賢明過,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裝的。”
“是啊。”簡鈺淡聲道:“簡義平素在一衆皇子中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平素做起事情來也是極致的溫和,但是私底下卻一直極爲用心的在經營着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他這樣的行事方式,能不能討父皇的歡心了。”
“由得去吧!”蘭晴萱笑了笑道:“父皇高興怎樣折騰就怎樣折騰,這大秦的萬里江山左右現在都在他的手裡,若是敗在他的手裡,史官們罵的也是他。”
“聽你這口氣,似乎是不想再讓我管這大秦的國事呢?”簡鈺含笑問道。
“倒也不是不讓你管這些事情。”蘭晴萱輕輕抿了一下脣道:“只是有些替你不平,你爲大秦做了那麼多的事情,父皇卻防你甚於防狼,這樣的君主,又有什麼好替他分憂的?”
“你說的是有道理。”簡鈺輕嘆一口氣道:“我只是覺得若是戰亂一起,那麼百姓就要倒黴了。”
蘭晴萱輕聲道:“我只是一個閨中婦人,沒有那麼大的見識,也沒有那麼大的遠見,我只想守着我的家,其他人的事情我現在是一概不想管。”
她這話聽起來有些堵氣的成份,簡鈺聞言倒有些想笑,伸手將她輕摟入懷道:“今日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想法不是今日纔有的。”蘭晴萱輕咬了一下脣道:“自上次人傾畫去後,我的心裡就一直極度不是滋味,這一次又險些折了傾詩和夜瀾,我現在只想我身邊的人幸福平安。”
她有這樣的想法簡鈺覺得極爲正常,他輕輕一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我如今只怕很難從朝堂中走出來了,不說別的,光說簡義,他就不可能讓我安然離開。”
這些事情蘭晴萱自然也是知道的,他們夫妻二人近來爲這件事情討論了好多回,每次討論的時候,他們在這件事情上基本都能達成共識,只是當身邊發生一些事情之後,他們的心裡又會爲之前的想法做一些修正。
蘭晴萱輕聲道:“我知道,所以如今就算我們不想去應付這些事情也得去就付。”
簡鈺淡淡的點了一下頭,蘭晴萱輕咬着脣道:“簡鈺,不管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眼下你都需好好照顧自己,你的病雖然沒有在人前表現的那麼嚴重,但是卻也是極爲厲害的,半點都馬虎不得。”
簡鈺在她的額前輕輕吻了一下道:“我知道,我心裡也有分寸。”
兩人正在說話間,忽聽得盤盞落地的聲音,似有什麼東西摔得粉碎。
蘭晴萱微微一愣,然後便聽到了楚離歌氣急敗壞的聲音:“我說你這個女子是怎以回事?你上次把我的湯摔了也就罷了,這一次又摔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田問秋的聲音傳來:“對不起,我沒有看到。”
“一句對不起就好了嗎?”楚離歌怒道:“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嗎?”
蘭晴萱一聽到兩人的對話,她心裡又覺得有些好笑,楚離歌近來天天在王府走動,每次來都是送湯,然後會再過來和她說幾句閒話。
這一次簡鈺又出事的時候,楚離歌也曾寬慰了她好幾回,在她看來,如今的楚離歌比起在千源城的時候要成熟穩重得多。
她自從上次見到楚離歌和田問秋吵架之後,還從來沒有聽過楚離歌這麼大聲說過話,她的眸光頓時便深了些,想起她和楚離歌初識時,他在她面前那副有些得意又有些傲嬌的樣子,和此時在面對田問秋時竟是那麼的相似。
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勾,拉着簡鈺的手走出去看熱鬧去了。
因爲他們弄出來的動靜太大,蘭晴萱和簡鈺出來的時候,倆人的身邊已經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暗衛。
由於楚離歌常來王府,所以那些暗衛很多都認識他,此時也在旁邊勸架。
田問秋許是被他激得有些惱了,當即冷着聲道:“湯現在已經打了,楚四公子想怎麼樣,你就直說!要怎麼處理,你給句痛快話。”
她這般微微動怒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冷然,那雙溫和的眼睛裡也透出了幾分凌厲。
楚離歌看到她這副樣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弄了,道歉的話田問秋方才已經說過了,至於要如何賠,他一時間也沒想好,他總不能真的拉着田問秋打她一頓,自然也不可能罵她一頓,至於賠銀子,似乎誰也不差那一點銀子。
楚離歌咬了咬脣後道:“你已經灑了我的湯兩次了,再加上我之前曾救過你一命,這件事情不如這樣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天天煲湯給我喝,就罰你煲上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