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其實早已經大亂,宮裡的宮人們個個人心惶惶,只是因爲皇帝守在這裡,沒有一人敢退縮罷了,那拼命守護皇帝的金衣衛們此時眼裡也露出了絕望。
之前有金衣衛說要護送皇帝出宮,卻被皇帝直接殺了,皇帝不相信簡義能攻破皇宮,會要他的性命,也不相信他的那些兵馬會不來救他。
可是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天,他們還沒有半點來的跡象,皇帝心裡很清楚的知道,若是那些人能趕來護護駕的話,肯定早就來了,到現在還沒有來,怕是不會再來了。
皇帝問身邊的金衣衛首領:“各地勤王的兵馬有消息了嗎?”
金衣衛首領答道:“回皇上的話,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皇帝的身體輕輕一顫,低聲問道:“你們還能守多久?”
“按這光景,怕是守不了太久了。”金衣衛首領看着皇帝道:“皇上還是早做打算爲妙,若是賢王攻進來的話,只怕後果難料,就怕微臣拼盡全力也難護皇上週全。”
皇帝知他說的是實話,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對朕的心,朕知道,若是這一次能等到勤王的兵馬進宮,解了這一次的危機,朕必定會重賞於你。”
金衣衛首領聽皇帝的這番話已經聽得有些麻木了,其實依他的心思,此時開門投降是最合適的,只是他心裡清楚,他若是這樣做的話,他所有親人就會死光。
且簡義雖然有賢王之名,但是卻和賢這個字沒沾上多少關係,行事的手段是狠毒的,就算是他投降了,簡義也不可能會放過他。
這幾日來,金衣衛們一個個守得異常艱辛,靠的也不過是那個信念,只是那個信念到此時已經再難支持起他們,這種感覺其實是有些絕望和無助的。
只是此時在皇帝的面前,他還得道:“這都是臣應該做的,不敢求賞,如今只求皇上平安無事。”
皇帝輕輕合了合眸子,外面的簡義再次開始進攻了,巨大的聲音傳來,聽到皇帝的耳中卻透着幾發迷濛的味道,明明是近在耳邊的聲音卻聽得一點都不真切,他有些呆呆地看着那漫天的大火。
疏影輕聲道:“皇上,這裡的火勢實在是太大了,我們還是先到裡面一層裡去吧!”
“疏影,你說簡鈺他爲什麼不來救朕?”皇帝輕聲問道。
疏影沒料到皇帝此時還會問簡鈺,她愣了一下道:“洛王病重,想來是無能爲力,否則依着洛王的孝順,必定不會讓皇上受苦,也斷不會讓五皇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帝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他就算是病重了,若是有心的話,也一樣能救得了朕。”
皇帝此時實不知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在這最關鍵的時候,他心裡能想到來救他的人只有簡鈺,那個被他百般猜疑的兒子。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滋味,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屬於他的無助和無奈。
疏影看了皇帝一眼,輕聲道:“若洛王一直昏迷不醒,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能來救皇上。”
皇帝想起他上次去洛王府時看到簡鈺那張蒼白的臉,覺得疏影說的也是事實,只是那樣的事實對他而言,又是真真切切地痛苦着。
他輕聲問道:“疏影,之前花國亡國的時候你心裡在想些什麼?”
花國是被大秦所滅,疏影不知道皇帝此時問她這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到了此時,她心裡倒沒有什麼好怕的。
她輕聲道:“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當時看到那麼多人打來打去,心裡是有些害怕的,我當我的孃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孃親當時一臉的蒼白,只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復仇。”
她說的是事實,她到現在很感激當時她孃親對她說的那一番話,也因爲是因爲那一番話,將她心裡的諸多煩擾打開,人活着纔是最重要的,若是人都死了,那麼一切就都是空談。
而她自認也不是多有能力的一國公主,肩上也挑不起那樣的擔子。
這些年來,其實也一直有花國的舊人來找她商議復國的事情,她全部都拒絕了。
不是她冷血,也不是她膽小,而是她覺得她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
花國已亡,就算她傾盡全力也救不回她的父母和親人,她永遠也不可能回到當初那段幸福又快樂的歲月,因爲亡國,她已經吃了很多的苦了,有些罪她不想受第二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而她的信念卻很簡單,只是活着,如此而已。
因爲這個單純的想法,所以她縱然亡了國,這些年來過得卻不算太苦,因爲她總能在最難過的時候將身邊的壓力釋放。
她還曾拿那件事情來安慰自己,她連亡國之痛,失去所有親人的痛都能忍受,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痛不能忍受?
那錦衣玉食的生活,誰說就不適合她?伴在仇人身側,她也一樣可以很釋然。
皇帝聽到她的話不由得一愣,再將這千曲百折的事情揉在一起,皇帝伸手輕輕拉着她的手道:“那在你的心裡恨過朕嗎?”
疏影笑道:“我沒見到皇上之前,曾恨過,在我見到皇上之後,就恨不起來了,因爲自我見到皇上之後,我就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給我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去恨皇上?再則,皇上待我也極好,還給了我一個孩子,我心裡其實是有些感激皇上的。”
她的這番話,聽起來是一點氣節都沒有。
只是在她看來,氣節這個東西,不能支撐着讓她活下去,也不能給她幸福,她又爲什麼要去在乎那莫名其妙的東西?
皇帝知她的想法素來和其他的后妃不一樣,只是花國亡國之事一直是他們之間的禁詞,他覺得任何一個人在經歷過亡國之事之後,都會有極深的恨意,更不要說疏影還是一國的公主。
可是當疏影告訴他她心裡的想法時,他的心裡竟不知是何種滋味。
他輕聲道:“你當真這樣想?”
“自然是這樣想的。”疏影微微一笑。
她原本就長得極美,此時這般一笑便有了萬千風情,她此時的樣子看在皇帝的眼時,是嫵媚嬌柔的,彷彿那漫天的煙火全成了陪襯。
皇帝的眸光深了些,他輕輕拉過她的手道:“你能這樣想,朕好生開心。”
他說完輕輕將她耳畔的發攏在她的腦後道:“看來朕以前都輕看你了,你的胸襟比起後宮裡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寬得多。”
對於他的這個說法,疏影其實是不贊同的,並不是她心寬,而是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之後,疏影知道心寬和心窄同樣是活着,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她不想活得那麼痛苦。
而她能做到這些,說到底不過是不在乎,她對皇帝原本就沒有感情,對大秦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所以她只需看好屬於她的一切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只是這些心思,她覺得沒有必要告訴皇帝,當下只淡淡一笑。
皇帝見她此時還能笑得如此自然,如此淡定,就算他自是一國之君,也覺得在這一刻,他的心態不如她,他淡聲道:“那你知道嗎?若是這一次簡義真的打進來的話,只怕我們都沒有活路。”
“我知道。”疏影淡然道:“但是皇上不是陪在我的身邊嗎?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皇帝見她說得如此淡然,一時間倒不知道如何接話,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也是,這是最壞的打壞,但是疏影,朕哪裡能讓你和我們的孩子就這樣死掉?”
“皇上此時還有其他法子嗎?”疏影有些好奇地問道。
皇帝此時其實已經山窮水盡,此時聽她這麼一問,他的心裡其實是有些迷茫的,對於死了這個字,他覺得他比疏影還要怕。
而他是生是死,到此時雖然還握在自己的手裡,但是等到宮牆破了之後,就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他輕聲道:“不到最後關頭,朕自不能言輸。”
他說完咬着牙道:“金統領,將神武大炮拉出來。”
金衣衛統領姓金,他此時聽到皇帝的話後愣了一下,在深宮之中,皇帝藏有一枚神武大炮的事情,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那枚大炮的威力極大,原本是皇帝留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的,卻沒有料到此時竟就用上了。
只是那枚大炮再厲害,也只是一枚大炮罷了,改變不了太多的事情。
只是皇帝此時讓他將炮推出來,他便命人將大炮推了出來。
那枚大炮此時上面還蓋着紅綢,看起來很是神氣。
疏影有些好奇地看了那枚大炮一眼,她的眸光微微動了一下,當初花國亡國時,鳳姬天也是拉着這一麼一枚大炮將花國最後一扇宮門轟開。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那記大炮響的聲音,那聲音大得嚇人,震得她的耳膜都是痛的。
疏影原本以爲已經那些塵封了的記憶,在這一刻竟全部又涌進了她的腦中。
她的身體輕輕抖了抖,看着那枚大炮目光裡帶了一分冷意。
她微微斂了一下目光,輕聲問道:“皇上想要用這枚大炮做什麼?”
皇帝冷着聲道:“朕就算是死,也要先將那個逆子殺了!”
他的話裡帶有太重的恨意,那恨意聽在疏影的耳中卻只是一個玩笑,她輕聲道:“這大炮一共有幾枚炮彈?”
“只有三枚。”皇帝答道:“這枚炮是一年前朕花大價錢買來的,原本是想用來保境安民,卻沒料到這放的第一炮,卻是對着自己的兒子,這事也當真是可笑。”
疏影原本是想笑的,但是在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卻一點都笑不起來了,她輕聲道:“這炮的威力是不是很大?會不會傷到其他的人?”
“這事暫時朕管不了了。”皇帝輕聲道:“事到如今,朕只要殺了那個混帳!”
皇帝行事素來狠絕,雖然他也會考慮一下大局,但是當大局和他的私人恩怨擰在一起的時候,他通常的做法是先快意恩仇,他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欺到他的頭上來。
疏影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再勸了。
但是她知道,皇帝手裡的大炮一旦轟出去,那麼皇宮也就會被摧毀大半。
她微微低了低頭,皇帝總算對她還算上心,當下淡聲道:“你若是怕的話,到後宮裡等着。”
疏影輕聲道:“我在這裡陪着皇上吧!”
她其實是想看看當年那將花國轟塌的大炮轟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光景,當年她沒有親眼看到,這一次卻想親眼看看。
她不知道她這算是什麼心理,但是她就是真真切切地想看看。
皇帝扭頭看了她一眼道:“朕只是怕嚇着你,你若不怕的話,那就陪在朕的身邊吧!”
這一次簡義一逼宮,後宮也跟着亂成了一團,最初淑妃還想將整個後宮控制住,卻被皇帝直接摧毀掉了,連帶着將淑妃也一併殺了。
後宮這般一亂,也只有賢妃和疏影還能保淡定些,其他的那些妃子一個個嚇得和躲在宮裡,連宮門都不敢出。
此時賢妃在後宮裡主持一應事情,疏影則陪在皇帝的身邊。
疏影輕輕點了一下頭,伸手拉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對金衣衛的統領道:“你對外面喊話,告訴簡義,就說朕願意將皇位讓給他,讓他親自過來和朕談!錯過這一次機會,他將永遠沒有名正言順登上帝位的機會。”
金衣衛統領看了一眼那枚黑漆漆的大炮,知道皇帝的這句話不過是在哄簡義罷了,只是這樣的哄,在他看來也實在是有些可怕,這一對父子,當真是一個比一個狠心。
只是到了這一步,他覺得皇帝的這個法子也算是可行的,於是他輕聲道:“好,微臣現在就去。”
皇帝站在那枚大炮的邊緣,他並沒有去聽金衣衛的首領是如何對簡義喊話的,他此時的目標是在那枚大炮上面。
在他當初購進這枚大炮的時候,就曾細細問過如何使用那枚大炮,原本到了他這個年紀,以他的身份之尊,是不需要會使用這枚大炮的,但是他卻愣是花了不少的時間學會了使用這枚大炮。
今日裡他要親手用這枚大炮炸死他的親生兒子!
皇帝的眼裡多了一分篤定,卻又透出了一分冷意,疏影在旁看着他面色的變化,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因爲金衣衛首領的喊話,四周的打鬥聲小了不少。
簡義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父皇,你若是早些想通的話,也就沒有我們父子之間的這一場爭鬥了!”
皇帝沒有說話,簡義又大聲道:“若父皇真的願意將皇位傳給我屯,那麼我也不會讓父皇你失望,往後我必定會好好孝順於你!”
皇帝大聲道:“你的話朕聽到了,但願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父皇放心!”簡義的聲音裡透出了一分得意道:“我一定會遵守我的承諾,不管怎麼樣,在我的心裡,大秦的萬里江山和父皇是同樣重要的。”
皇帝對着門大聲道:“朕要你親自進來和朕談!所以一會大門打開,你要第一個進來。”
簡義聞言答道:“我定當遵從父皇的安排。”
他說完這句話,就等着皇帝將那扇厚重的宮門打開。
他的眼裡此時有些狂熱,卻又覺得到了這一刻,皇帝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此時只能將皇位傳給他。
爲了這一天,他覺得他等了太久,之前皇帝絕決的態度讓他有些絕望,不管怎麼說,有皇帝的傳位詔書他往後的皇位會坐得更加穩妥一些。
在他看來,皇帝到此時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此時若是再不投降的話,最後還得被他們生擒,與其那樣的話,還不如全着父子間的最後一點面子。
曲綰心因爲是旁觀者,所以對於這所有的一切她都格外的淡定,在她看來,依着皇帝的性子,只怕就算是魚死網破也未必會便宜簡義。
只是她原本就存的是看熱鬧的心思,這一幕大戲到了此時,已經到最高潮的時候,她這個在旁看戲的人只管看就好了,皇帝和簡義的勝負她完全不關心,她現在關心的是簡鈺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一點動靜。
厚重的宮門着了火,卻還是被人緩緩打開。
簡義的疑心也算重,在宮門開啓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往旁邊挪了一下位置,並未站在最中間,而當宮門大開時,他看到那個黑色的炮眼時他的眼睛還是瞪得大了些。
他驚呼一聲,那枚大炮已經朝他的方向飛了過來。
他雖然沒有站在最中間,但是那炮彈劃破了空氣帶來的巨大力量還是衝得他呆了一下,他的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皇帝竟會在宮裡藏有神武大炮!
簡義心裡大恨,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伏倒在地,他聽到大炮從他頭頂飛過去的聲音,那熾熱炮夾着宮門上的火,竟將他的頭髮燒了起來。
曲綰心此時站在一旁,看到這光景也愣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嘲弄,這一對父子果然是親父子,做起事情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當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轟”的一聲,巨炮落在前面的宮門上,頓時打死不少簡義的士兵。
皇帝見一擊未着,間直接將炮往下拉了些,對着簡義的方向又是一炮。
簡義身邊的副將反應也是極快的,當下一把抱着他就地一滾,竟險險避過了那一炮。
皇帝見兩炮都轟不死他,心裡的怒氣加重,卻守在那枚大炮前道:“簡義,你不是要炮的傳位詔書嗎?這傳位詔書就在這裡,你有本事就來拿!”
簡義只差沒在心裡罵娘了,他大怒道:“父皇這樣做太過份了!”
那枚大炮正對着宮門,方纔發出的那兩枚威力有多大,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一時間就算宮門大開,也沒有人敢直接往裡面闖。
皇帝做爲一國之君,積威猶在,他大聲道:“朕知道,你們必定是被簡義這個混帳給迷惑了心志,所以纔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今日裡,只要你們將簡義捉住,朕就會既往不咎!”
簡義見得身邊的兵將看着他的目光有了些許變化,他的心裡一急,直接拆皇帝的臺道:“你們千萬不要聽皇上的話,皇上這些年來行事的風格你們心裡也是清楚的,洛王爲皇上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可是皇上是如何對他的?你們今日若是聽了他的話,只要京中的局面一控制,你們全部都得死!”
他的這番話可以說是直指那些士兵的內心。
這是他們心裡最擔心的事情,對於大部分士兵而言,其實對於這件事情,他們的心裡也是有些糊塗的,他們的上司讓他們怎麼做就怎麼做。
這幾天糊里糊塗的打着,在他們的心裡其實有了更大的疑問,對於錯,在他們的心裡,可能就真的是一念之間的事情罷了。
皇帝大聲道:“你們不要聽簡義胡說八道,朕素來公正,你們現在把武器放下,效忠於朕,那你們於大秦,就還是天大的功臣!”
皇帝的這番話聽在那些士兵的耳中,其實是有些糊塗的,忠君愛國是他們自當兵以來就被洗腦的事情,此時所有的一切都又讓他們迷茫了起來。
簡義大聲道:“你們要相信本王,將士們,現在只要你們衝進這裡,將皇上生擒,等到我繼位之後,你們就天大的功臣,我會論功行賞!而你們此時若是反悔的話,皇上必定會要你們的命!”
現在的氣氛剎那間顯得很是緊張,那些士兵面面相覷,一個個糊塗至極。
簡義心裡大恨,皇帝忍無可忍,再次拉響手裡的大炮道:“簡義,你再如些糊塗,就休地朕不顧念父子之間的情份!”
“父皇對我還有父子之情嗎?”簡義大聲道:“將士們,衝啊!推倒暴君!”
簡義此時已經不想再和皇帝多說廢話了,因爲在他看來,就算他此時和皇帝說再多,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將皇位傳給他了,到了這步田地,還不如搏上一個搏。
那些士兵跟了簡義這幾天,稍明事理的也知道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當下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就朝皇帝的方向衝了過來。
皇帝還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光景,他的心裡此時其實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卻也沒有回頭路。
他此刻只能將最後一枚炮彈拉響,能炸死幾個算幾個了。
他拉完炮之後,對疏影道:“你趕緊逃!不管怎麼樣,一定要保護好穎兒!”
疏影直到這一刻,纔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分關心,只是這分關心和她第一次面對亡國之事時,她的父親和母親看她的表情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此時心裡的感覺也不一樣,她已經看到了大炮射出去的樣了,此時她的心裡也沒有太多可以擔憂的事情,在這一刻,她的心裡竟出奇的冷靜,似乎已經將生死完全看透。
她沒有再跟皇帝說話,而是直接朝第九層宮門的方向跑去,那裡有她的兒子,她可以死,卻不想她那麼小的兒子就死於非命。
只是她還沒有跑進第九重宮門,她又聽到另一層喊殺聲響起,她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於是她扭頭一看,卻見無數的士兵從外圍飛奔過來,看到簡義的士兵就開始殺。
疏影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那些士兵的旗幟,上面打着大大的“洛”字,那是洛王府的軍旗。
疏影看到那旗幟當即就笑了,她之前一直在想,簡鈺爲什麼一直沒有行動,原來是在等皇帝將他最的倚仗也拿出來,到此時,皇帝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簡鈺的東西了。
她此時看到簡鈺,也就能知道蘭晴萱此時必定是安好的,若蘭晴萱有任何閃失,簡鈺是不可能來管后皇宮裡是這件事情的。
她的眼裡有淚光流下,這一記淚光卻無關這一次奪謫的殘忍,而是她心裡的一層感動。
到了這一刻,她知道,那件無比兇險的事情已經離她遠去。
而她也不用再次去嚐到國破家亡的滋味了,她到此時,才又猛的發現,其實在她的心裡,在面對絕對望的時候固然是極度冷靜的,但是卻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冷靜。
她依舊還有淚水,她依舊還會哭還會笑。
她沒有停下腳步,直接朝內宮跑去,她知道,此時這裡再沒有什麼好讓她操心的事情了,而她也沒有心情再去看皇族父子相殘的大戲。
簡義聽到身後的喊殺聲時其實是有些蒙的,他實在是想不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還有誰能趕過來壞他的大事,只是當他轉過身看到簡鈺一身銀色的戰甲騎在馬背上的樣子時,他的眼裡滿是難以置信!
簡鈺他不是病重難治了嗎?怎麼還能騎馬?
簡鈺他不是在王府裡陪着蘭晴萱固府自封嗎?他從哪裡帶來了這麼多士兵?
簡義的眼裡頓裡有了絕望,不管簡鈺此時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他一旦出現了,那麼他怕是就要失敗了!
“不!”簡義大吼一聲道:“我不能失敗,不會失敗,也絕不能失敗!”
他如同瘋魔了一般,對身邊的人大聲道:“快!快給我殺了簡鈺!不是,是替我將皇上拿下!”
他自己此時都亂了,身邊的人自然也就更加亂了。
此時裡面的金衣衛一看到救星來了,此時也顧不得許多,當下拼盡全力反擊。
皇帝原本已經絕望了,卻沒有料到竟會在這一刻盼來了簡鈺,皇帝此時實不知他的心情,若是簡鈺早一些來的話,他會覺得安心很多。
但是不管怎麼說,簡鈺終究是來了!
皇帝看着騎在馬北英姿無雙的簡鈺,他心裡的剛生出來的歡喜很快就淡了下來,此進簡鈺的樣子,又哪裡還有一分病重的樣子?
若簡鈺並沒有病重,那麼之前展現在他面前那副病弱的樣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的心裡五味夾陳,但是他心裡卻又是極爲清楚的,那就是此時不管簡鈺想要做什麼,他根本就無力抵抗,現在這片皇宮,真正能主宰的人只有簡鈺一人。
皇帝此時只盼着簡鈺還能和之前一樣,不會有謀反心思,如此一來,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只是皇帝也知,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簡鈺還會不會是之前的心思,他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簡鈺終於來了,他來了,至少代表着一切都有轉機。
曲綰心在簡鈺出現的那一刻,嘴角微微一揚,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她也知道他會在最合適的時間來,這個時侯實在是剛剛好。
簡鈺還是曲綰心心中的那個簡鈺,但是也不再是她心中的那個簡鈺了,她心裡的簡鈺是她迷戀的簡鈺,而現在的簡鈺已經是蘭晴萱的簡鈺了。
簡義此時已經亂了分寸,不管他用什麼法子,都沒有辦法阻止他的隊伍的潰散。
他原本以爲他手裡握的是精兵,可是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那所謂的精兵到了簡鈺的面前,全部都成了渣,居然沒有一人能在簡鈺的士兵下走上一個回合。
潰敗!真正的潰敗!
簡鈺惱簡義是個人渣,出手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客氣,招招都是致命的狠着。
屠殺!真正的屠殺!
簡鈺並沒有給那些叛軍喘息的機會,直接讓人將那些叛黨全部消滅。
簡義知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算是完全失敗了!
只是就算他此時失敗了,他還是沒有完全弄明白,他怎麼就敗了!
他站在那裡瞪大眼睛看着簡鈺,他身邊的副將急道:“王爺!快走!”
簡義此時就算心裡存了再多的不解和恨意,也知在這個時候萬里江山的鴻圖霸業是不用再去想了,眼下先想着如何保住性命再說。
於是他便由得幾個副將帶着他突圍,只是他原本就是個文官,雖然也曾練過一段時間的武功,但是他的那點武力值在這千軍萬馬中根本就不能看。
他喘息了一聲,身上已經受了好幾處刀殺。
簡鈺看到一身狼狽的簡義,眼裡透出了森森寒氣,他沒有再給簡義機會,手裡的大刀一橫,直接就將簡義身邊所有的副將全部劈開,大刀無比霸氣的橫在簡義的脖子上。
簡義感覺到了刀鋒的森寒,他扭頭朝簡鈺看來,簡鈺的面色冰冷,沒有一絲表情,他咬着牙道:“簡鈺,你以爲你這一次將我拿下就立功了嗎?父皇他根本就不可能對你好,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你!”
“我知道。”簡鈺淡聲道:“那又如何?”
簡義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聽到他的這句話後忍不住道:“如何?你難道不知道若是一直那樣下去的話,等着你的將是死亡嗎?”
簡鈺冷笑道:“你這話的前提錯了。”
簡短的一句話,簡義沒有聽明白,簡鈺難得好心解釋了一句:“你說的這個可能性的前提是我還是以前的簡鈺,還是和以前一樣相信父皇所說的一切的簡鈺,但是眼下這個前提必須做大的更改,因爲我的心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簡義的眼裡有了一抹震驚,簡鈺的眉一挑道:“難不成在你的心裡,就真的一直認爲,我還會和以前一樣嗎?由得你們這些跳樑小醜在那裡蹦來蹦去?”
簡義還想再說話,簡鈺卻已經沒有心思和他廢話,當即刀背一轉,直接將簡義拍暈,他大聲道:“簡義已經伏法,爾等速速投降!”
他這一聲用了內力,中氣十足,直震得所有在場的士兵一個個呆呆在站在那裡,一個個呆愣愣地將手裡的武器舉了起來。
簡鈺刀鋒所指之處,那些叛黨再無一人敢把手裡的刀舉起來。
簡鈺下馬,走到皇帝的面前道:“兒臣救駕來遲,讓父皇受驚了!”
他說完行了一個禮,卻只是常禮,而不是君臣大禮。
這樣的禮簡鈺之前曾在皇帝的面前行過很多個,之前皇帝就覺得有些輕浮的感覺,但是之前的那種感覺遠沒有這一次來得這麼強烈。
只一眼,皇帝就看到了簡鈺眼裡的變化,簡鈺眼底的張狂一如他往昔征戰得勝一般,只是那雙眼裡卻比往日少了一分敬畏之色。
皇帝的心尖一顫,隱隱覺得簡鈺真的和往日不太一樣了,可是此時的他再沒有任何能制約簡鈺的武器了,換句話說,此時若是簡鈺再反的話,他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
皇帝的心裡此時滿是擔心,只是那種擔心此時只能放在心底,面上不敢表露太多。
他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思考,直接上前把簡鈺扶起來道:“你來的剛剛好,一點都不遲!快快起來!”
簡鈺由得皇帝將他扶了起來,皇帝一臉欣慰地道:“方纔朕還在想,若有人能來救駕的話,那麼那個人一定是你,鈺兒,你沒讓朕失望。”
簡鈺的面色淡淡,輕聲道:“這裡如今太亂了,請父皇移駕後宮,容兒臣來處理前面的這些事情。”
皇帝的心裡是有些不放心的,只是他就算是再蠢也知道,他就算是再不放心,也沒有太多的用處,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只能由得簡鈺去安排。
再加上皇帝這幾日一直擔驚受怕,他的年歲已長,到此時,的確也已經疲累不堪,萬里江山再重要,也抵不過他身體的疲累。
於是他輕點了一下頭道:“好,這一切朕就交給你來處理了。”
簡鈺躬身一揖,淡聲道:“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不會讓父皇失望。”
皇帝輕咳一聲,想起一事,問簡鈺:“簡義那個混蛋呢?”
簡鈺輕輕拍了一下手,夜瀾已經將簡義拉了過來,簡鈺指着簡義道:“不知父皇打算如何處置他?”
簡義此時還暈迷着,軟軟的倒在地上,皇帝看到他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他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先把他給朕關進死牢!等過幾日朕要好好提審他!”
皇帝此時怒氣濃郁,他的帝王之尊被簡義這樣挑釁,對他而言實在是奇耳大辱。
簡鈺當即吩咐下去,夜瀾便親自將簡義給拖了下去。
皇帝此時也覺得疲累無比,不想再去處理那些事情,他微微轉身,不想因爲連着煎熬了好幾日,此時一放鬆,便覺得有些累,腳下一軟,險些就摔在地上。
皇帝身邊的太監忙伸手將他扶住,輕聲道:“皇上慢些走。”
皇帝長長地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人到這個年紀了,不服老不行了,往後這大秦的江山,就得看洛王的了。”
若是以往,簡鈺聽到這句話必定會搭句話,好讓皇帝放心。
但是這一次,簡鈺對於皇帝這種試探類的話已經聽到煩了,由得皇帝去說,他站在那裡只當做沒有聽見,就連眼風都未動分毫。
皇帝說那句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是看向簡鈺的,他心裡其實是有些期盼的,期盼簡鈺還能像以前一樣,對他恭敬溫順,就算有時候會耍耍性子,那也只是耍耍性子罷了。
但是此刻,皇帝看到簡鈺面上的表情之後,他心裡的不安加劇。
皇帝的眸光深了些,手不自覺地將太監的手抓得緊了些。
那太監伺侯皇帝已經有好些年,對於皇帝的心思他心裡也是清楚的,此時他看到這光景便在旁打圓場笑道:“皇上春秋正盛,往後這大秦的江山還得皇上來指點。”
皇帝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兩人進到最裡面一層宮門後,簡鈺微微轉身,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一次皇帝和他都沒有提一個字關於他身體的情況,也沒有提一個字他帶來的那些兵馬到底是哪裡來的。
這些事情,兩人的心裡已經有如明鏡,不說心裡也是清楚的,真要說白了,那反倒失了其中的味道。
簡鈺微微擡眸,眼裡透出了一抹深沉,路走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只是在這一刻,他的心裡卻沒有一分輕鬆的感覺。
他知道,這一次的事情之後,不管他是否願意,整個大秦都會翻開新的篇章。
從今往後,他再不需像以前那樣謹小慎微的活着,而壓在他肩頭的擔子卻比往日還要大得多。
他此時不想去管皇帝的心裡是如何想的,也不想去管簡義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只要陪在他妻兒的身邊,和蘭晴萱相依相偎在一起,好好說說話。
簡義的這一次宮變,對大秦的影響是巨大的,因爲這一次宮變,皇族的宗室傷亡慘重,好幾個皇子身受重傷。
朝中的大臣,很多都受了重傷。
最苦的是京中的百姓,因爲簡義的那個命令,京中的百姓死傷無數,很多人家破人亡。
一時間,京中罵聲連天,賢王府前是被憤怒的百姓給砸得面目全非。
簡鈺在最關鍵的時候領兵解皇城之威,在京中一時間傳爲佳話,他之前重病之事,此時再無一人提及,在衆人的心裡,直接將那一頁完全翻了過去。
又或者說,在那些百姓和大臣們的心裡,簡鈺原本就是強大到無堅不摧的存在,所以不管他有多麼強大,那也是極正常的事情。
一時間,原本門庭冷落的洛王府,再次恢復到了鼎盛的時期,又或者說,比起之前的鼎盛時期還要熱鬧的得多。
朝中的大臣,都清楚的知道,如今大秦的兵權到底掌握在誰的手裡。
那居於高位之上的帝王,因爲簡義的事情,已經大病一場,雖然皇帝之前立了十三皇子爲太子,卻並沒有將監國的權利交給簡心。
一大堆的皇命從深宮中接二連三發了出來,所有的實權都落在簡鈺的身上。
蘭晴萱在王府裡聽到外面的動靜,她並沒有分心去理,她知道現在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子,至於其他的事情,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只是就算如此,京中的那些大事還是一一傳到了她的耳中。
比如說簡鈺的得新掌權,簡義的下獄,以及皇帝的裝病,她都一一聽着,心裡有如明鏡,卻並不多言。
朝中大臣們一個個遞進王府的帖子,她只掃一眼,就懶得再理會。
因爲她剛生產完,不少的大臣的正妻們,也都打着這個招牌來看她,對於那些事情,她完全沒有興趣,到了此刻,那些人如何看她已經不再重要,於是她都讓錦娘去打理。
錦娘原本就是個玲瓏人物,之前能做到皇后的掌事宮女,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視的,不管那些大臣的正妻們提出什麼樣的問題,她都能坦然應對,也能從容應付,而當她們問到關鍵的地方,錦娘卻又是一問三不知了。
所以那些大臣的正妻們到洛王府走一圈之後,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唯一算得上是有用的消息那就是蘭晴萱產下兩子,如今身體有些虛弱。
而這件事情,在她們還沒有來洛王府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因爲這一連番事情,她們也明白洛王妃的關係怕是不好拉。
但是就算是如此,明面上的那些虛禮還是一套接一套的來。
錦娘足足忙活了十餘天,纔將那些人打發的差不多,只是這般忙完了,也把錦娘給累攤了。
這日午後,蘭晴萱剛給簡安和簡樂喂完奶,打算休息一會,忽聽得一旁的簾子輕響,她以爲是呂萼兒和或者田問秋在那邊,也不以爲意。
她此時恰好有些口渴,便隨口吩咐道:“萼兒,幫我倒盞水來。”
一盞水遞了過來,卻並不是呂萼兒的手,也不是田問秋,蘭晴萱的眸光微動,緩緩擡頭,便看到了曲綰心那張淡笑的臉。
蘭晴萱沒料到會在此時見到曲綰心,只是細細一想,又覺得此時見到她也算正常。
蘭晴萱淡定地從曲綰心的手裡接過茶盞,小口喝了一口後問道:“你怎麼來呢?”
“想和王妃說說話,所以就來了。”曲綰心的聲音很是平淡,並沒有太多的波瀾。
蘭晴萱淺笑道:“我以爲我們之間是談不上有太多的話可以說的。”
她說完含將手裡的茶盞放下,眸光依舊如往昔一般平靜。
曲綰心輕笑道:“我和王妃之間原本的確是沒有太多的話好說,只是我曾經在王妃的面前說過,要好好伺侯王妃,但是卻一直沒有實現,眼下我快要離開了,也該實現自己的承諾了。”
蘭晴萱聞言看了她一眼,不由得想起之前曲綰心曾說過會好好尊重要她,並用心伺候她的話,她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一揚道:“所以你現在來爲我倒這一杯水?”
曲綰心微微點了一下頭道:“是的,也順便來向王妃道個歉。”
“道歉?”蘭晴萱的嘴角微勾道:“道什麼歉?”
“之前情迷心智,自認爲自己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就覺得全天下人都欠了我很多東西,所以曾經做出很多傷害王妃的事情,我今日是來爲這些事情道歉的。”曲綰心答道。
蘭晴萱看了她一眼道:“你當真爲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爲後悔呢?”
“悔不當初。”曲綰心幽幽地道:“若蒼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犯同樣的錯,只是老天爺卻未必會給我這個機會,到如今,心裡只餘下濃烈的後悔。”
蘭晴萱自曲綰心一出現,心裡是存有些擔心的,曲綰心的能力不容懷疑,但是處事的風格卻讓人無法接受,再重要的是曲綰心的性子,似正似邪,還透着幾分冷然。
而她和曲綰心之間,可以說是嫌隙頗深,之前在王府的時候,互相算計過多次,曲綰心更曾數次想要她的性命,這中間的根源雖然說是曲綰心對簡鈺的愛慕之心,但是在蘭晴萱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還是取決於曲綰心的心思。
之前簡鈺去死牢見過曲綰心的事情他並沒有瞞她,而後曲綰心曾冒險送來一盒胭脂解了當時蘭晴萱的圍,但是就就算有這些事情在,蘭晴萱也不覺得她和曲綰心之間沒有嫌隙,有了那些嫌隙,猜測自然也就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