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鈺這麼一說,屋子的幾人忙應了下來。
簡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照顧好他們的孩子,否則的話蘭晴萱回來了他如何向她交待?
錦娘是幾個丫環中對於人情世故體會最深的一個人,這件事情到現在爲止簡鈺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她卻已經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簡鈺進房的時候,錦娘也跟了過去,簡鈺扭頭看她一眼,她輕聲道:“王爺,你是不是已經想到王妃是被誰綁走的嗎?”
簡鈺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怎麼看這件事情?”
錦娘不答反問道:“王爺是不是覺得那人的手段極爲高明,並不好應付,卻又覺得那人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對嗎?”
簡鈺發自內心覺得錦娘是個細緻加心思縝密之人,他輕點了一下頭,又問道:“你之前在皇宮裡見到皇后和另一個男子見面,你當時沒有看清他的人,但是應該聽到限他的聲音,若是再見到那人的話,你能認得出來嗎?”
錦娘搖頭道:“當時隔得實在是太遠,而且光線真的不是太好,所以我不是太確定。”
簡鈺的眸光幽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爺,我知道你和王妃的感情極深,此時王妃失蹤,你必定會心緒不定,只是此時朝中諸多大事都需等着王爺去處理,還請王爺千萬要以國事爲重。”錦娘輕勸道。
以她對簡鈺的瞭解,蘭晴萱此時不見了,簡鈺必定會將所有的精力花在找蘭晴萱的身上,但是如今朝中的事情又處在關鍵時期,不能出一點差錯。
錦孃的心裡擔心往後的事情走向,她就算再擔心蘭晴萱,此時還是提醒了簡鈺一句。
雖然她知道簡鈺是個極有主意的,她的那些提醒簡鈺也早就想得到,她此時說這些有沒有用卻很難說。
簡鈺看了她一眼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錦娘應了一聲,眼裡有些無可奈何。
此時的簡鈺眼裡滿是擔心,和人前那副指點江山的樣子完全不同,這樣的簡鈺很少有人能看得到。
錦娘在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簡安和簡樂許是因爲知道蘭晴萱不見了,自她被擄走之後,兩個孩子就哭得厲害,任憑錦娘等人怎麼哄都哄不住。
簡鈺此時原本就有些心煩,此時兩個孩子一哭他就更加心煩了。
他走進房裡,將兩個孩子抱在手裡,看到兩個孩子哭成一團的樣子,他又覺得有些心酸,他進來的時候原本有一肚子的怒氣,此時卻一點都發不出來。
他輕聲道:“你們也在想你們的孃親了嗎?你們不用擔心,有爹在,絕不會讓你娘出任何差錯。”
他這是承諾,只是他一想起蘭晴萱被劫走的事情身上不自覺地泄出了幾分殺氣。
孩子終究年幼,又如何能承受得住他身上的殺氣,當下反倒哭得更兇了。
簡鈺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錦娘忙將孩子從他的手裡抱下來道:“王爺,我來抱小世子吧!”
簡鈺此時心情實在是太差,沒有任何心情來處理這件事情,當下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就又回到了他的房間。
屋子裡所有的擺設都是按照蘭晴萱的喜好來佈置的,此時她不在這間屋子裡,簡鈺只覺得這間屋子裡再沒有一分生氣。
尋找蘭晴萱的消息他已經發了出去,更是將他所有的暗衛都派了出去,他知道此時,他除了等什麼事情都不能做。
但是在這個時侯,等待又變得極爲可怕,時間也變得格外的漫長。
簡鈺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如此沒用過,他此時心裡生出了強烈的無力感。
他心裡雖然清楚那人將蘭晴萱擄走,必定會有事要要挾他,他很想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消息傳來。
正在他心裡煩悶之際,一支利箭不知道從哪裡射了進來,他側身避開,那支箭也不是來射他的,此時已經直直地射在房樑上。
門外的暗衛聽到聽靜,有的奔了進來,有的則去追查那射箭之人的下落。
簡鈺見箭上綁着一張布條,那張布條是淡藍色的,今日蘭晴萱失蹤的時候,身上穿的就是淡藍色的衣服。
他將箭抽了下來,布條上寫着一條字:“蘭晴萱在我手裡,想她活就聽我的安排。”
簡鈺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眼裡的怒氣是無論如何也掩不掉的。
只是那人出言要挾,就表示至少現在的蘭晴萱是安全的。
只要蘭晴萱現在是安全的,那麼對簡鈺而言就還有機會,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蘭晴萱的身體並不是太好,捱了那一下醒來時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後頸更是痛得厲害。
她睜開眼睛,見四周一片漆黑,耳畔卻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她不由得愣了一來。
“醒了。”一記微有些蒼老但是卻很好聽的男音傳來,那聲音蘭晴萱很是熟悉。
那記聲音一落,火摺子一晃,升起一道亮光,此時的光線對蘭晴萱而言是有些刺眼的,她將手擡起來將光線擋了擋。
等她適應光線之後她看到衣服的袖子被撕了一個邊,那人見她在看破袖子,解釋了一句:“袖子是我撕的,用來給簡鈺傳信。”
蘭晴萱的眸光微微一斂,卻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放了下來,然後便看到今日她在銅鏡裡看到的那張臉。
她今日在銅鏡看到那張臉的時候,只覺得那男子的五官長得極好,卻因爲銅鏡模糊她也看不太真切,此時靠得這麼近,她便能完全看清那人的模樣了。
他長得很是俊朗,濃眉若刀裁,眼角雖然已經有皺紋了,但是卻很有味道,薄脣上是挺直的鼻子,精緻得緊,下面並沒有鬍子,許是常年不見太陽的緣故,他臉上的皮膚很白。
再加上他那一頭蒼白的發,以及看起來很是溫和的眼,竟讓人覺得很舒服,他的模樣,微微透着蒼桑的味道,時光雖然在他的身上鉻下了不少的印痕,反而讓他更有歲月的味道,俊朗之色不減年青男子。
只是蘭晴萱卻知道他絕對不會像他看起來的那麼溫和,她輕聲問道:“我暈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辰?”
那人饒有興趣的看着她,他原本以爲她會像尋常女子一樣,看到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會大驚失色,可是她從醒來開始,他就沒有從她的眼裡看到一絲驚恐和害怕。
她此時的語調非常和緩,那感覺就像是和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在說話,問的問題也是那麼的隨意。
蘭晴萱見他看着她不說話,她便回看着他,就在她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淡聲道:“你暈了有四個時辰了,現在剛到子時。”
子時也就是三點,蘭晴萱微愣,她實在是沒有料到她竟昏迷了這麼久,她嘆道:“我離開這麼久,簡鈺估計已經發現我失蹤了,他應該會很着急。”
“的確,他現在是很着急。”那男子淡淡一笑道:“他已經在滿城找你了,只是不管他怎麼找,也找不到這裡來。”
蘭晴萱聽他的語氣非常篤定,心裡倒有些好奇。
那男子答道:“你可以下牀看看。”
蘭晴萱看了他一眼,他笑得溫和,她揉了揉後頸便穿上鞋子下了牀,然後將那一扇不是太厚重的門拉開,門外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反光的東西。
她方纔若是再朝前走一步,怕是就要掉下去了。
“原來是在懸崖上。”蘭晴萱嘆了一口氣道。
“不是在懸崖上。”那男子又補充了一句話道:“而是在懸崖裡,這裡四周無人煙,外面樹蔭籠蓋,然後三面有遮掩,這裡就算是點了燈,在外面也沒有人能看得見。”
蘭晴萱微愣,她實在是想不到京城外什麼地方能有這麼神奇的所在。
她輕輕咬了一下脣,眼裡有些不可思議。
那男子笑道:“最重要的是,在這種地方,以你的能力是絕對逃不走。”
蘭晴萱長長地嘆一口氣道:“看來閣下爲了囚禁我也費了不少的心思,難爲你找了這麼一個穩妥的地方,也真真是不易。”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像簡鈺那樣的性子怎麼會對一個女子如此鍾情,如今見到你之後我倒是完全明白了,你的確值得他爲你付出那麼多的心思。”那男子微笑道。
他笑得極爲溫和,看起來沒有半點敵意,只是蘭晴萱卻能從他的眼裡看到極爲濃郁的陰沉,那雙眼睛裡被歲月的風霜折磨過,透着看透世情的深沉和冷意。
蘭晴萱淡聲道:“是嘛?你看起來也很欣賞他。”
“嗯,是挺欣賞他的。”那男子長嘆道:“他是我見過的人中間最聰明,同時也是最知曉分寸,最有能力的一個人,若他早生幾十年,我和他應該能成爲朋友。”
蘭晴萱冷笑一聲道:“你這話聽起來好虛,也好假。”
“你想要怎麼想都好。”那男子淡聲道:“但是我說的卻是事實。”
蘭晴萱擡眸朝他看去,淡聲道:“聽你這話,似也光明磊落,爲何要做如此卑鄙無恥的事情?”
“卑鄙無恥?”那男子似陷入沉思,半晌之後才道:“是啊,我抓了你不過是爲了要挾簡鈺,這樣的事情我以前是絕對不會做的,但是到了如今,卻偏又覺得不得不做。果然,歲月如刀,將我的一生氣度也都削沒了,餘下的只有了陰暗、深沉和冷血。”
蘭晴萱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卻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肯定又得說我虛僞,也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我若還像以前那樣天真,那就不再是天真了,而蠢了。”
蘭晴萱的眸光微微一閃,輕聲道:“你想要什麼?”
“你要不要猜猜看?”那男子問道:“你那麼聰明,想來之前也從簡鈺那裡知曉了一些我做下的事情,對於我的身份你應該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要不要再來猜猜我的動機?”
他的模樣長得極好,話也說得客氣,蘭晴萱實在是沒有辦法將眼前的人和那個極度偏摯的人聯繫在一起,她微抿了一下脣,沒有說話。
那男子看到她的模樣後笑道:“怎麼?是不敢猜還是不願意去猜?”
“都不是。”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不太明白你的動機,也不知道我之前已經認定的事實到此時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她這般直言相告,倒惹得那男子大笑出聲,他笑罷後又道:“那你就放心大膽的猜吧,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敢這樣和我說話了。”
“簡笙。”蘭晴萱的嘴裡吐出這個名字。
那男子的眼裡笑意更濃了些道:“你果然猜出來了。”
蘭晴萱看着他的目光無比複雜,咬了一下脣後道:“之前因爲長公主告訴了我們一些當年的舊事,所以我和簡鈺一直都以爲你是他的親生父親,所以一直都猜不透你的用意,可是如今看來,你十之八九不是他的父親,否則的話,斷不會做出這樣步步緊逼的事情來。”
簡笙的眸光深了些道:“長姐竟告訴你們這些事情,我倒真有些意外。”
他說到這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倒是想要他那麼一個聰明能幹的兒子,只可惜老天爺跟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天大的玩笑?”蘭晴萱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的眼裡有幾分不解。
簡鈺的眼睛微微合上,半晌之後才用極爲平淡的語氣道:“是啊,天大的玩笑,那些舊事隨着靜孃的死早已經成風。”
他嘴裡的靜娘指的是靜貴妃。
蘭晴萱輕咬了一下脣,對於他話裡的意思,她此時其實是有些迷茫的,只是當年的事情她只從長公主那裡聽來了一些,卻並不知道那些事情外還有哪些事情。
她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眼裡滿是憂傷,當年的事情對他而言必定是極大的打擊,只是她到此時,已經想不明白爲什麼長公主說簡鈺的生父是簡笙,而簡笙卻又說簡鈺並不是他的兒子。
她精通醫術,知道這世上要調配出假死的藥並不是難事,所以到此時她也能猜出來簡笙當年必定是假死了。
只是皇族儀典極重,當時就算是皇帝再不喜歡簡笙,在儀典上的事情也終究不能做得太過,她此時實有些好奇,當時的簡笙是怎麼逃出來的,這些年來又是在哪裡生活。
簡笙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當下淡聲道:“你是不是在想,到底想要什麼?如今因爲我的原因,將整個皇族攪得雞犬不寧,我想從中間得到什麼?”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他淡聲道:“其實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是覺得這大秦的江山千瘡百孔,裡面沉積了太多的陰暗,如今也是時候將那些陰暗昭告於天下了。”
蘭晴萱愣了一下,她之前聽長公主說簡笙的脾氣很是暴燥,但是到現在爲止,她還沒有從簡笙的身上看到一點暴躁的樣子。
也許是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性情變得沉穩了起來。
也許是他和簡鈺一樣,在人前露出暴躁的樣子,不過是爲了遮人耳目,他真實的性情並非如此。
這兩個可能,她更傾向於後者。
她咬着脣道:“你只是爲了復仇?”
“是啊,只是爲了復仇。”簡笙的眸光有些幽遠,他淡聲道:“當年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都被人奪走,我又豈會不恨?皇權我不在乎,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卻是在乎的,比如說他搶走了靜娘。”
他的語氣已經儘可能的平淡了,但是蘭晴萱還是能從他的語調中聽到他極力壓抑的情緒,無盡的憂傷和傷痛就那麼劇烈的涌了過來。
她對於簡笙的事情,知道的其實並不算多,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長公主和簡鈺那裡聽來的,只知道他是上一代皇子中最爲傑出的一個。
她不知道他此時嘴裡的報仇,指的又是什麼事情。
她輕聲道:“你的仇人只有先帝一人,如今先帝已死,你的仇便算是報了,此時還要再算計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你不懂。”簡笙不緊不慢地道:“那些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我不懂,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嗎?”蘭晴萱問道。
許是他此時的樣子看起來甚是溫和,所以她纔敢壯着膽子問這麼一句話。
簡笙看了她一眼,目光復雜,半響之後才拒絕道:“不能。”
蘭晴萱輕輕咬了一下脣,簡鈺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那些事情其實不管我是否告訴你,你都不會認同我的做法,我又爲什麼要告訴你?”
蘭晴萱聽到他這句話愣了一下,他這話倒也算是實情,他也實在是個聰明人,知道不管他說的是什麼,她都不會認同,既然明知道她絕不會認同,那麼也就沒有說的必要。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話雖如此,但是簡鈺和你之間並無仇怨,當年你和先帝奪儲之時他完全不知道,你又何必要爲難於他?”
簡笙的眸光微冷,看了她一眼後淡聲道:“那是因爲他太聰明瞭。”
蘭晴萱的眼裡透出了幾分不解,不太明白他嘴裡的太聰明和他處心積慮要對付簡鈺的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在簡鈺的心裡,對簡笙是無比敬重的,對皇帝也存了幾分恨意,根本就不會爲難簡笙。
她輕聲道:“長公主說簡鈺是你的兒子,可是你此時的樣子卻沒有一分把他當做是你的兒子,這中間我們是不是還有什麼不知的事情?”
她知道這個人是天底下少有的聰明人,心思縝密無比,和他說話,不管她的話說得有多麼的溫婉曲折,他都能知曉她的真正目的,與其亂猜和他兜圈子,還不如直接問他。
簡笙笑了笑道:“你倒真是個有趣的女子,難怪簡鈺會對你如此緊張,只是一個女子若是太聰明瞭,有時候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說到這裡明顯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當下竟直接從推門而出,拉着門口掛着的一根藤條就直接躍上了崖頂。
蘭晴萱欲跟過去,凜冽的山風一吹,險些就把她吹下懸崖,她這一次有心理準備,縱然如此,卻還是嚇了一大跳。
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一切,那根極細的藤條,她心裡再清楚不過,對她來講根本就沒有用。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裡有些無可奈何,簡笙會將她關在這裡,早前就已經知道憑她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離得開。
她知道自己離不開之後,心裡雖然有些擔心,卻也知道再擔心再害怕對她而言也沒有任何用處,改變不了她現在的處境。
她深吸了一口氣,四下打量起她現在的處境來。
這間小屋是建在崖邊的,屋子裡的東西很是簡單,只有一桌一幾一榻一椅,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東西,屋子也極小,只有不到十平方。
她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情來,若是簡笙不給她送吃的來,只怕她會活活餓死在這裡。
蘭晴萱一想到這個結果,心裡的不安便更重了。
只是她轉念一想,如果簡笙想要殺她的話,以他的武功,只消輕輕一擰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就會斷掉。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應該不是爲了殺她。
若他不想殺她,那麼他此時將她關在這裡,那就是要亂簡鈺的心神了。
蘭晴萱這一生最不想成爲別人的負擔,但是此時她好像已經成了簡鈺的負擔了,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實在是不算好。
蘭晴萱的心裡有些沮喪,只是一時間並沒有合適的解決法子,在這裡她算是上天入地都無門,就這麼懸掛在懸崖的邊上!
她暈睡了這麼長的時間,可以預見,簡鈺那邊必定已經雞飛狗跳了,她的膽子也算是大的,一個在這裡獨自倒也沒有覺得太過害怕。
只是此時雖然是深夜,她卻沒有一點睡意。
她就這麼坐到了天亮,天亮之後,她能更清楚的看到她身邊的環境,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眼前的情景,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危險得多。
蘭晴萱昨夜原本還想,如果那座懸崖不是太高的話,她也許可以想想法子爬下去,但是當她看清楚她所在的環境之的,就徹底打消了那個念頭。
原因很簡單,那懸崖不但高百丈有餘,且崖壁光滑,以她現在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從裡面逃得出去。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裡有幾分無可奈何。
難道她真的要困死在這裡?
她將小屋的門關上,伸手輕敲着牆壁,大部分都是石頭,只是她在敲到最裡面的崖壁時,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因爲那裡並沒有石頭,而是一塊看起來像是石頭的牆。
她微微思索了一番之後,伸手推了推,不想那堵牆竟應手而開。
蘭晴萱愣了一下,此時雖然天已經大亮,但是屋子裡的光線並不好,所以看不清楚裡面的東西,她將桌上的那盞油燈點亮,然後掌着油燈緩緩朝裡面走去。
那是很大的洞穴,透着淡淡的黴味。
蘭晴萱知道從那裡可以輕鬆推開走進去,那麼也就意味着簡笙平時也都會進來。
她的眼裡透出了幾分好奇,她走進去之後,順着那條地道朝前走了約莫十來丈的距離,一座精緻的石門呈現在她的面前。
蘭晴萱來到大秦也有些時間了,對於這裡的一切也多少有些瞭解,此時她細細看上面的花紋,便已經看出來那些花紋精緻絕倫,卻是墓中所用的紋飾。
蘭晴萱愣了一下,難道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墓穴?
她四下看了看,然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若這是墓穴的話,那麼應該是簡笙自己墓穴。
她知道簡笙死後並沒有葬進皇陵,而是在埋骨在京郊的一座山裡。
她之前一直沒有想明白在京城外哪裡會有那麼高的懸崖,此時看到這些心裡倒明白了過來,原本這裡就是簡笙的墓穴。
從風水學的角度講,如果的墓穴後是懸崖的話,那麼他就會斷子絕孫。
蘭晴萱想到這裡,發自內心覺得皇帝之前的行事實在是惡毒,殺了自己的兄長也就罷了,竟還想要讓他斷子絕孫,從而達到斬草除根的目的。
她的眸光微凝,倒有些明白爲什麼簡笙對皇帝的恨意那麼濃烈了,如果是她被人坑害到這一步,她也不會善罷某休。
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推了一下石門,石門卻並沒有被推動,她四下看了看,便看到了一個機關,她輕拉機關上的環扣,那扇石門響了一聲後被打開了。
墓穴裡一片漆黑,就算是她的膽子再大此時一個人站在這樣的環境裡也覺得有些害怕。
她就着燈光的光華朝裡看了一眼,只隱隱看到一個石大的石棺停在那裡。
四周還有不少的白骨,想來是當時的陪葬。
“是不是很吃驚?”一記聲音在空曠裡響起。
蘭晴萱不由得嚇了一大跳,一扭頭,便看見了一頭白髮的簡笙,她輕聲道:“你回來呢?”
“是啊,我給你帶了些吃的回來。”簡笙淡聲道:“若你早早就餓死在這裡,我往後又能拿什麼去威脅簡鈺?”
蘭晴萱見他的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她又問道:“這是你的墓?”
“是的。”簡笙答得淡然:“我原本以爲還要些日子你纔會發現這裡,沒料到你竟這麼快就發現了,倒令我有些意外。”
蘭晴萱淡聲道:“屋子太小,我一個人在那裡呆着無事,就四處看看,然後就發現了這裡。”
簡笙笑道:“是嗎?不過如果你想從這裡逃出去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希望,當年狗皇帝將我埋在這裡的時候,曾經命人放下了斷龍石,那塊石頭得迂萬斤,就算是我也不能從那裡逃出去,所以你也不要做那個指望。”
蘭晴萱的心事被他說破,也不覺得有何不妥,於是長嘆道:“如此說來我倒是白費心思,白忙活了一天了。”
簡笙看了看她,她被看得有些發毛,他這纔不緊不慢地道:“你和靜娘很像。”
蘭晴萱的回了他一記淡笑,他卻又道:“不過你比她的命好。”
蘭晴萱不知他從哪裡得出了她比靜貴妃命好的事情,她輕咳一聲後問道:“若你現在無事,可以跟我講講你和靜貴妃之間的故事嗎?”
簡笙的眸光剎那間溫柔了起來,卻長嘆一聲道:“她是我心裡永遠也抹不去的傷,那入骨的痛可能這一生都要伴着我,那些事情縱然前面再美好,後面也成了一場笑話,我不想再說,但是如果你想看她的話,我倒可以帶你去看看她。”
蘭晴萱愣了一下,一時間並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而他已經緩緩走了進去,然後一把拉開那個大石棺,他對她招了招手道:“過來吧!”
蘭晴萱兩世爲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光景,她輕輕咬了咬牙,卻還是依言走了過來,他指着石棺裡的枯骨道:“她就在這裡。”
蘭晴萱藉着燈光朝裡看去,石棺裡的女子屍體已經徹底腐爛,只能看到累累白骨,她身上的衣服的顏色卻還很明豔,看得出來,是極好的料子,只是年代久遠了,衣服已經破了很多個洞。
她憶起之前長公主跟她說的關於簡笙和靜貴妃之間的事情,靜貴妃比簡笙晚死好些年,此時出現這樣的情況實有些匪夷所思,她問道:“靜貴妃死後,你將她的屍體盜到了此處?”
“不是。”簡笙淡聲道:“當初簡靖在打她主意的時候,她就尋了死。”
蘭晴萱聽到這件事情大吃一驚,忍不住道:“那之前在宮裡的那個靜貴妃又是誰?”
“她是假的。”簡笙答道:“像靜娘那樣剛烈的性子,又豈可能會事二夫?”
蘭晴萱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她曾不止一次聽簡鈺和長公主說起靜貴妃,他們都說她是一個溫婉秀麗的女子,就連她死都是鬱鬱而終,可是她此時聽到簡笙的這句話時,靜貴妃的性格卻和他們口中說的完全不一樣!
她問道:“她是在你們私奔之後自盡的嗎?”
簡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輕點了一下頭。
蘭晴萱聽到這裡倒能將這中間的關係粗粗梳理清楚,原來真正的靜貴妃早就已經死了,假的那個不用說是簡笙安排的。
她想起之前長公主告訴她皇帝將靜貴妃收了之後,簡笙就一度自暴自棄,其實他並不是因爲靜貴妃進宮做了皇帝的妃嬪,而是因爲她已經死了。
在她看來,她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簡笙對真正的靜貴妃是情根深種,當年靜貴妃自盡之後,對他的打擊必定是極大的。
而當時的他因爲私奔的事情已經失了做儲君的權利,他也清楚的知道皇帝不可能放過他,所以他纔會安排了那個假死的局,爲的不過是讓皇帝安心。
而這些年來,皇帝即位之後,性情大變,這中間只怕和簡笙脫不了干係。
她忍不住道:“這些年來,你爲了復仇應該做了很多事情吧?”
簡笙淡淡地道:“沒錯,我的確是做了一些事情,其實當年的我對於皇位雖然有些興趣,但是卻也不是非要不可,若有靜娘在我的身邊陪着我,對我來講也夠了。”
蘭晴萱輕咬一下脣,簡笙卻又道:“但是簡靖卻一直趕盡殺絕,根本就不給我一點機會,我跟他解釋再多,他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處心積慮的對付我。”
“所以你也要讓他付出代價?”蘭晴萱小聲道。
簡笙看了她一眼道:“沒錯,他自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我又豈會讓他的日子好過?所以這些年來,我在簡靖的寢宮裡做了些手腳,再夜夜向他摧眠,告訴他這天下本不是他的,他的天下必不安穩,很多人都想要搶他的皇位,所以他的心裡就不可能會安寧,做起事情來自然是一件比一件偏激。”
蘭晴萱之前想過皇帝登基之前還算仁慈,登基之後性子就越變越古怪,這中間十之八九是皇帝的猜疑心,此時聽到簡笙的這句話,她才知道原來事情並非如此。
她的後背泛起了一層冷汗,心機深沉若簡笙,能力強大若簡笙,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做一件事情,就是讓皇帝猜疑,讓他的諸多兒子互相殘殺,這種報仇的方式絕對是絕無僅有!
而這件事情初做的時候效果其實是不明顯的,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效果就會越來越明顯,到此時,他已經要了皇帝的命。
這幾十年來,簡笙一直隱於皇宮,甘願做個影子人,這毅力放下天下,沒有幾人能有。
只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報仇,當真是可怕至極。
她覺得他已經瘋魔了,在他的心裡如今只有仇恨,他活着怕也只是爲了復仇。
蘭晴萱到此時已經隱隱能猜到地簡笙的心思,只殺了皇帝一人根本就不足以消彌他積攢在心間多年的仇恨,他還要禍亂大秦的江山,因爲這江山是他的父皇傳給皇帝的。
簡笙還要將皇帝的諸多兒子一個個毀掉,因爲皇帝最寵愛簡仁,所以他之前也必定會朝簡仁下手,否則的話,就算皇后再寵簡仁,也斷然不會養成他簡仁那般殘暴的性子。
這中間只有簡鈺是簡笙的意外,因爲簡鈺的存在,簡仁被皇帝廢了太子之位。
然後皇帝又屬於簡義,而簡鈺又將簡義除去。
簡鈺的能力,比起簡仁和簡義強的不止一點點,若由簡鈺來掌控大秦的格局,必定不會朝着簡笙想要的方向發展。
所以簡笙絕對不會讓簡鈺掌權,所以他纔會想着借皇帝的手除去簡鈺,只是皇帝這些年來被簡笙掌控,心中不寧,身體早已虛了,心智雖然陰毒,但是能力卻終究不夠。
如此一來,皇帝手裡的權利反而因爲接二連三的爭鬥,更多的流進簡鈺的手裡。
在簡笙看來,這樣的皇帝已經失去了最初的作用,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所以他纔會將皇帝毒殺,欲將這件事情嫁禍到簡鈺的身上。
蘭晴萱將這些想明白之後,只覺得透體冰涼,這樣的簡笙,當真是可怕到極致!
他那張看似溫和的臉下,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更加陰毒的計謀。
“你想到了什麼?”簡笙見蘭晴萱的面色不太好看,似笑非笑地問道。
蘭晴萱自然不會告訴他她其實已經將他的心思給猜了個七七八八,她輕聲道:“我在想,你之前爲什麼那麼篤定簡鈺不是你的兒子的原因,既然連宮裡的靜貴妃都是假的,那麼他自然就不是你的兒子了。”
“沒錯。”簡笙淡聲道:“他真的很不錯,聰明得緊,長得也有幾分像我,若他不是簡靖的兒子,而我的兒子,那該多好。”
他一生無子,年青時遇到大變,心智有些扭曲,行事更趨惡毒毒。
每每在看到皇帝有十幾個兒子的時候,他的心裡其實是極度不痛快的。
皇帝那麼多的兒子,那些兒子在他看來沒有人是真正有能力的,除了簡鈺。
他每次看到簡鈺的時候,因爲簡鈺那有幾分像他的眉眼,總讓他的心裡生出幾分奢望,可是那些奢望卻又顯得是那麼的絕望。
他當年選擇了報仇那條路時,就註定了孤身一人。
尋常人年紀越大,心裡就越慈悲,而他卻因爲歲月的更替,人情的變遷,而變得更加的殘暴。
蘭晴萱聽到他那句話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聽說簡鈺是靜貴妃未足月生下他的。”
依着宮中的記錄,簡鈺是七個月就出生了,當時這件事情還被說三道四過,只是皇帝對宣稱是早產,所以纔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他不過是早產罷了。”簡笙淡聲道:“和我無關。”
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簡鈺不可能是他的兒子,因爲他這一生也只上碰過靜娘一個女人,宮裡的那個根本就是假的。
只是因爲宮裡的那個女子和靜娘長得太過相似,他卻又知她根本就不可能是靜娘,所以那個女子在生完簡鈺之後,他並沒有進宮去看簡鈺。
蘭晴萱嘆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簡鈺和你非常的相似。”
她說的相似除了兩人的長相外,還有那極爲深沉的心思,只是簡鈺的心思是陽光的,而簡笙的心思是黑暗的。
簡笙笑道:“你也是個有趣的,此時竟還跟我說這些混話。”
蘭晴萱一本正經地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知你不會輕易放了我,所以我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要說討好你的話,讓你心軟放了我。”
簡笙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道:“你有這個想法很好,至少證明你不蠢。”
蘭晴萱笑道:“如今我的命就捏在你的手裡,我自也不敢得罪你。”
簡笙再次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現在已經發現這裡了,可還要呆在這裡?”
“這裡既然埋着的是你心愛的女人,那你就在這裡陪她吧,我不打擾你了。”蘭晴萱說完便準備離開。
簡笙沒有再理會她,她掌着油燈緩緩走了出去。
只是她走到那扇石門處的時候又忍不住扭頭看了簡笙一眼,見他一頭白髮站在石棺前,整個人看起來是那樣的蒼桑。
此時蘭晴萱在自己的心裡,又加了一條他和簡鈺極爲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兩人都是長情之人。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裡生出了幾分無可奈何。
只是她在知道簡笙的心思之後,就已經知道他是多麼的可怕,所以往後能離他遠一點就遠一點吧!
但是這裡就這麼大點的地方,她又能躲到哪裡去?
最重要的是,簡笙的武功高到可怕,她的那些三腳貓的功夫拿到他的面前根本就不夠看,連怎麼虐死的只怕自己都不知道。
這種極度被動的感覺蘭晴萱非常不喜歡!
接下來的幾天對蘭晴萱而言算是風平浪靜的,簡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就算是在的時候也會到墓室裡去陪着靜貴妃。
而在洛王府的簡鈺,這幾日卻是焦頭爛額。
皇帝死了,皇后死了,這兩人的死京中傳聞都和簡鈺脫不幹系,雖然朝中有不少的大臣爲簡鈺說話,但是流言卻越來越多。
再加上蘭晴萱的失蹤,讓簡鈺心裡更添了幾分焦慮。
他其實不太在乎別人是如何說他的,但是他卻在乎蘭晴萱失蹤的事情。
這幾日,他幾乎將京城翻了一個遍,也沒能找到蘭晴萱的下落,雖然簡笙有給了他幾張紙條,讓他去做一些事情,那些事情非簡鈺本意,卻爲了蘭晴萱的安全,他還是一件一件去做了。
只是那幾件事情做下來之的,朝中原本支持他的大臣對他也生出了幾分懷疑,懷疑皇帝和皇后就是他殺的,流言剎那間鋪天蓋地的襲來。
簡鈺站在流言的頂端,心急如焚。
一直以來,簡鈺都覺得這天底下沒有幾件事情是他做不到的,但是到了這一刻,他卻覺得他自己非常無能,竟連蘭晴萱也保不住。
因爲蘭晴萱不在,簡安和簡樂這幾日一直都在哭,鬧騰的厲害。
他們這麼一哭,倒讓簡鈺更加煩躁了起來。
夜瀾看着幾乎狂暴的簡鈺,心裡無比擔心,輕聲道:“王爺,那人抓走王妃不過是爲了要挾你罷了,王妃暫時不會有危險,你也不必過於擔心。”
他這話勸得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力度,他的眸光微微斂了起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道:“這些事情本王自然知道,只是如今晴萱在他的手上,往後我便算是受制於他,再這樣下去,絕非長久之計。”
夜瀾點頭同意,問道:“王爺可有猜到是何人所爲?”
簡鈺的心裡的確有那麼一個合適的人選,只是每次想起來的時候,卻又覺得沒可能,所以又打消掉,只是除了那個人之外,他又再也想不起還有其他人。
他的眸光微沉,沒有說話,直接就進了宮。
宮裡今日一片素白,整個皇宮透着幾分哀傷的味道。
簡鈺進宮之後直接去的賢妃的宮裡,他去的時候,簡單也在,他還未進去,就聽得簡單在和賢妃說話:“母妃,如今宮裡宮外流言四起,對三哥極爲不利,我求求你,想辦法幫幫三哥吧!”
簡鈺聽到簡單的話後心裡一暖,在皇族之中,這樣的兄弟情誼實在是極爲珍貴。
賢妃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想幫鈺兒,而是眼下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幫起,這幾日你也瞧見了,鈺兒下令削減了先帝和先後的葬儀,這事是他做下的,也不怪那些大臣們那樣猜疑。”
“難道在母妃的心裡,也覺得三哥做下了那等事情嗎?”簡單有些賭氣地問道。
賢妃長嘆道:“我是看着鈺兒長大的,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再清楚不過。以他的性子,又豈屑於去做那些事情,以他的能力,不要說這個攝政王了,就算是皇帝也做得的。”
她說到這裡自知失言,當下又輕聲道:“我聽說你三嫂這幾日失蹤了,他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很可能和你三嫂失蹤的事情有關,他們夫妻情深,實在是讓人羨慕。皇族中人,除了廢王之外,再沒有人如此癡情了。”
簡鈺聽到這裡心裡一時間不知道是何滋味,當下不再站在外面聽着,而是直接掀簾子走進去道:“母妃,廢王當年和靜貴妃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年知道這件舊事的人都已經死了,賢妃進宮多年,對於當年的事情其實也只是略有知曉,對於中間的隱情知道的實在是不多。
只是她方纔的那句話,讓簡鈺覺得她對當年的事情也略有知曉,所以纔會直接開問。
他突然的闖入讓賢妃和簡單都愣了一下,簡單一見他便道:“三哥,你來得正好,你這一次這樣行事是不是被人逼迫的?”
簡鈺沒理會他,只看着賢妃道:“母妃,你能告訴我靜貴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還有,她和簡笙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賢妃原本是不願意再在人前說起當年的舊事,只是如今皇帝已經去了,對她而言也就要少了很多的忌諱,而簡鈺此時會這樣問,便意味着簡鈺已經知曉一些當年的事情。
賢妃輕咳一聲將身邊的所有的侍婢遣出去後才道:“靜貴妃的簡笙的事情實是一言難盡,而我也只知其中一些事情,知道的並不全面,只知道當初她在生你的時候,說是你早產,但是其實你生下來的時候和足月產下的孩子一模一樣。”
簡單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當下驚得目瞪口呆,他有些結結巴巴地道:“母妃,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三哥他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而是……而是靜貴妃和別人生的?”
簡鈺一向知道簡單的心思單純,很多事情都想得極爲簡單,這些話若是別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樣說出口的,可是他說卻得如直接。
賢妃瞪了簡單一眼,但是其實這件事情她的心裡也只有猜想,並不太敢確定,她輕聲道:“靜貴妃當年和廢王之間的事情,在京中也曾鬧得風風雨雨,只是因爲皇上繼位,那件事情又牽扯太多,所以沒有幾人敢說,時間一長,那件事情也就爛在很多人的肚子裡了。”
簡鈺咬了咬脣,問賢妃:“父皇這些年來一直都不太喜歡我,母妃雖然有些維護我,卻也怕觸了父皇的逆鱗,所以很多事情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便是因爲那件事情嗎?”
他雖然將些年來所有的事情用這麼直白的方式說出來,賢妃的臉便有些掛不住,只是她想着這件事情對簡鈺的影響只怕比對她的影響還要大,於是輕點了一下頭。
簡鈺的面色更加蒼白了幾分,他幽幽地道:“如此說來,我倒明白了幾分。”
他見賢妃的面色也不好,於是又道:“母妃知道這些事情,這些年來還能對我多加照顧,我心裡是感激的,母妃也不用多想。”
賢妃知道這些年來她面上對簡鈺是不錯,但是卻又一直保持着適當的距離,所以母子兩人雖然會在一起說說話,但是始終親密不起來。
“對不起。”賢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是我太過懦弱,靜貴妃姐姐對我有大恩,而我這些年來卻連她的兒子都照顧不好,心裡的私心着實……”
她說到這裡一時間倒不如該如何說下,於是又嘆了一口氣。
簡鈺的眸光幽深,又問道:“當年廢王死的時候,母妃可去觀禮?”
“去了。”賢妃想起多年前的場景,眼裡透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她幽幽地道:“廢王對靜貴妃情深意重,自她成了皇上的女人之後,廢王當年一夜白頭,當真是無比可憐。”
“一夜白頭?”簡鈺重複了這句話,然後他又想起了傾詩說她看到是一個白髮人劫走了蘭晴萱,當時傾詩還一再強調,那人雖然白了頭,但是整個人卻並沒有他看來的那麼蒼老。
簡鈺想到這裡,整個人如墜入冰窖,一向淡定的他,此時手也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賢妃看到他這副樣子,有些不解地道:“怎麼呢?有什麼地方不妥嗎?”
簡鈺知道那個藏匿在暗處的人有多麼的陰險,賢妃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而他和賢妃之間雖然一直不算太過親厚,但是他叫了賢妃那麼多年的母妃,也不是完全沒有感情,所以他並不希望賢妃再涉險。
於是他輕聲道:“沒有什麼不妥的,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賢妃輕輕點了一下頭,簡鈺又問道:“母妃,那我的生母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對於她你肯定是有印象的,她是一個極爲溫柔的女子,平素說話都不會大聲說一句。”賢妃輕聲道:“而她又是個極爲善良的人,在宮裡的諸多姐妹都受過她的恩惠,只是她的性子喜靜,平素很少和宮裡的人來往,所以其實我對她的瞭解並不多。”
靜貴妃去世時,簡鈺雖然年幼,但是已經有些記憶了,在他的記憶中,靜貴妃永遠都是那樣一副深思憂傷的模樣,在他的記憶裡,他從來就沒有看到她笑過。
他對靜貴妃最深的印象是他有一次摔倒的時候,靜貴妃就在他的身邊卻並沒有扶起他,也不讓那些宮女太監們扶他,只對他道:“鈺兒是男子漢,哪裡能受一點委屈就哭成這般?你父親從來就不會像你這樣,你要記住,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當年的簡鈺並不知道當時靜貴妃話裡的深意,也從來就沒有想過靜貴妃嘴裡的父親指的根本就不是皇帝,而是簡笙。
簡鈺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有些事情他似乎明白了,但是卻有更多的事情讓他煩惱,因爲這中間有很多事情讓他想不明白。
簡單在旁插話道:“三哥,你真的不是父皇的兒子嗎?”
簡鈺扭頭看了他一眼,他卻又道:“在我的心裡,不管你是父皇的兒子,還是廢王的兒子,你永遠都是我的三哥,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簡鈺知他這句話並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說出來就會去做,他覺得老天爺待他還是不錯的,不管曾經發生了什麼,他都還有簡單這個可愛的弟弟。
他淡淡地點了一下頭道:“嗯,我知道。”
簡單問道:“三哥來問母妃關於廢王和靜貴妃的事情,可是因爲這一次三嫂的失蹤和那件事情有關?”
簡鈺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有那方面的猜想,卻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簡單輕嘆了一口氣,簡鈺又問道:“母妃,那你見過簡笙嗎?”
“我未出閣時曾遠遠見過他一回。”賢妃答道:“只知道他是個俊朗而又疏狂的人物,在朝中名聲極好,當年其實很多人都更看好他。”
她的這些話說了等於沒說,因爲這些年來簡鈺聽到過一些關於簡笙的評價,都是這樣說的。
賢妃卻又補了一句道:“傳聞他的武功高明,文才也是當時京中的一絕,你和他在這方面也是極爲相似的,只是他的性情很是暴躁,一旦惹到他,他立即就會發作。”
這件事情簡鈺也是知道的,他心裡頓時有些失望,於是問了句:“除了這些外,母妃可還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除了這些外,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賢妃長長地了一口氣後道:“畢竟我當時待字閨中,對於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少。”
簡鈺心裡雖然有些失望,卻又覺得他今日到這裡來也不是完全沒收穫,他輕輕咬了一下脣後道:“這件事情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呢?”
他的心裡此時其實是有個設想的,只是那個設想在這個時間顯得微微有些蒼白,且這中間還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賢妃長嘆道:“當年靜貴妃的他的事情在京中鬧得風風雨雨,兩人都是京中最優秀的人物,結局實在是太過悲涼。”
當年的簡笙和靜貴妃之間的故事,曾轟動京城,曾引得不少女子羨慕靜貴妃,所以兩人的悲涼下場,就又一度讓人感嘆,此時簡鈺再次問起此事,賢妃不由得想起她唯一見到簡笙的那一回,年少的皇子騎在高頭大馬上,帶着美貌的少女在郊外奔馳而過的情景。
當時那樣的情景,曾一度讓賢妃羨慕,她也曾盼着能尋到一個能帶着她飛馳的男子,但是自她一入深宮之後,才知那樣的想法不過是少女的一個夢罷了。
簡鈺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當即對賢妃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簡單和他相處多年,一看到他的樣子,便知道他必定有所行動,於是大聲道:“三哥,等我!”
只是當簡單和簡鈺到靜貴妃的墓前時,他卻有些後悔了。
簡單忍不住道:“三哥,你真的要挖墳?”
簡鈺點了一下頭,簡單又勸了一句道:“可是這裡面的人是你的生母,如此一來,只怕不太好。”
靜貴妃雖然位份尊貴,但是卻並沒有葬入皇陵,而是埋在皇家的一座別院裡。
那別院清雅寧靜,裡面並沒有埋其他人。
簡鈺年幼的時候常呆在這裡,之前每次出征回來都會到這裡來,這兩年他來得比以往要少了些,如今墳前已經長滿了草,時值深秋,百草枯萎,黃澄澄的一片覆在墳頭,透着幾分淒涼的味道。
簡鈺輕聲道:“若不啓棺,我心裡又如何能安?”
簡單問道:“三哥,難不成近來發生的事情和靜貴妃有關?”
“不知道。”簡鈺輕聲道:“我只是覺得那些曾經入土的人如今還活在這世上,實在是有些奇怪,所以我必須把這些事情弄清楚。”
簡單的膽子不算大,此時聽到簡鈺的話後輕嘆道:“三哥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我相信你今日做出這樣的選擇必定是有你的用意。”
簡鈺沒有看他,只是在靜貴妃的墳前跪下道:“孃親,兒子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來找擾你了,還請你見諒。”
簡鈺說完無比恭敬地對着碑扣了四個頭,然後親自拿起鐵鍬開始挖土。
泥土翻開,很快裡面就露出了暗黑色的棺材。
那口棺材不算華貴,甚至都不符合靜貴妃死時的儀制,顯得是那麼的寒酸。
簡鈺一直都知道皇帝對靜貴妃不太好,兩人之間實沒有太多的感情,他還記得靜貴妃死時,皇帝並沒有太靜貴妃的事情操心,那場喪禮也辦得無比簡單。
只是當時他畢竟年幼,當時只知簡單,卻沒有料到竟簡單到這一步。
簡鈺的心裡有些發酸,那雙素來沉靜無比的眼睛裡也透出了幾分悲涼,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站在棺材前又行了一個禮。
夜瀾在旁輕聲道:“王爺,可要開棺?”
簡鈺想起靜貴妃活着時的樣子,當時的靜貴妃是那樣的溫柔,如今裡面怕只有一具枯骨了。
他的眼裡有淚滾落,沒有說話,卻直接將棺材的上的棺封揭開,然後再將固定的木釘分開,他咬了一下,將棺蓋打開。
他第一時間沒有往裡面看,卻聽得夜瀾的驚呼聲傳來,他朝裡面一看,卻見裡面哪裡有什麼枯骨,只些一具雕成人形的石頭。
石頭很單薄,全部加起來的重量約莫是一個人的重量。
簡鈺雖然來之前就猜到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是此時這樣的結果卻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簡單卻比他還吃驚,問道:“三哥,裡面怎麼是一塊石頭?”
簡鈺眼裡的淚滾落下來,他輕嘆道:“真沒料到,我拜了十幾年的墓,卻不過一直是在拜一塊石頭,這事當真是好笑至極。”
夜瀾看到簡鈺的樣子,他心裡有些擔心地問道:“王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簡鈺緩緩地道:“只是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他說完看着那具空棺道:“孃親,你到底是死是活?你若死了,爲何不在棺材裡?你若是還活着的話,現在人又在哪裡?”
簡鈺還記得小時候靜貴妃剛死時的情景,他伏在靜貴妃的屍體上大哭,而靜貴妃卻並未睜開眼睛,而後將靜貴妃入殮的時候,他也分明看到屍體被裝了進來。
當時封棺的時候,他也在,封棺之前,他還看到靜貴妃的屍體在裡面。
簡單忍不住道:“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我想不明白這是爲什麼?難不成當年靜貴妃是假死?”
這個可能簡鈺也有設想,只是這樣的設想對簡鈺而言實在是太過殘忍。
當年他還那樣小,若是靜貴妃是假死將他拋下的話,那麼他在靜貴妃的眼裡,又是什麼?
一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簡鈺這些年來一直都極爲堅強,因爲知道很多事情他只能靠自己的雙手去爭取,所以他付出的也比別人要多得多,爲了能活下來,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自保的手段。
造成這樣的直接原因是因爲他是個沒有母親的孩子,沒有人會保護他。
簡鈺在這一刻有些崩潰的感覺,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想到蘭晴萱此時還生死未卜,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情,他都必須撐下來!
因爲他除了是靜貴妃的兒子,還是蘭晴萱的相公,更是簡安和簡樂的父親,當年發生在他身上事情,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其再發生一次。
簡鈺深吸一口氣,心終是平靜了些,當下冷聲道:“將這裡還原!”
簡單輕聲道:“三哥,你還好嗎?”
“我很好。”簡鈺的眼裡透着淡淡的冷意,其實在這一刻,他的心情並不好。
簡單沒有說話,只是站在他的身邊。
只是一刻鐘的光景,這裡所有的一切就已經全部還原。
簡鈺沒有再看那個墓碑一眼,而是對夜瀾道:“去簡笙墓。”
夜瀾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簡鈺的用意,當即便跟在簡鈺的身後。
簡單忍不住道:“三哥,你是不是覺得這裡沒有靜貴妃的屍體,她的屍體被簡笙的餘黨移到他的墓裡去呢?”
簡鈺輕輕咬了一下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只是覺得有很多事情可以在這一刻全部挑開了,我也想知道那雙在幕後的那支手到底是誰的?他又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此時的語氣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平靜,整個人冷得猶若千年的寒冰。
夜瀾知簡鈺此時心裡必定是極苦的,只是在這個時候他也無從勸起。
簡笙的身份高貴,當時大行皇帝還在世,所以他死時雖然沒有葬進皇陵,卻還是按照皇子的儀制埋葬的,埋他的那個地方位於京郊,那裡修有陵墓,卻因爲簡笙死得太過突然,所以修建的相對普通,沒有太過奢華的東西。
只是隔了這些歲月之後,就算曾經修建的再繁華,如今也長滿了野草。
簡鈺的手一揮,對於簡笙,簡鈺的感情遠不如靜貴妃,雖然他從長公主那裡知道簡笙是他的生父後曾到這裡來過兩次,但是那兩次也不過就是地來看看。
如今他要將這裡挖開,不過是爲了他心中的猜想。
夜瀾等人此時在這裡也沒有在靜貴妃的墓前那麼縛手縛腳,幾個暗衛合力,很快就將上面挖開,露出了進陵的位置。
只是此時那裡堵了一塊巨大的石頭,他們根本就進不去。
“王爺,是斷龍石。”夜瀾輕聲道:“只是好生奇怪,雖然說一皇族的陵墓都會安放斷龍石以防止被人盜墓,但是據我所知,廢王身份特殊,死的又頗爲突然,他們到底從哪裡尋來了如此大的斷龍石?”
夜瀾所問也是簡鈺心中所想,簡鈺冷聲道:“這斷龍石擡得開嗎?”
夜瀾細細地查看一番後道:“這塊斷龍石極大,且與陵墓連爲一體,若要強行移開的話,很可能會導致陵墓塌陷。”
簡鈺的眼睛微微一眯,透出了一抹殺氣道:“本王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你簡笙的棺材挖出來就好,本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夜瀾知他這一次是動了真怒,當下答道:“是!”
簡單雖然性子單純,但是這一次的事情他也猜到了幾分,他看到這番光景後輕聲道:“三哥,你是不是懷疑這一次綁架三嫂的幕後之人是簡笙?”
簡鈺扭頭看了他一眼,他輕輕嚥了咽口水道:“只是這件事情如今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簡鈺輕聲道:“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這一次我一定要查個一清二楚!我還真就不信,他能一直躲在那裡!想利用我,那也不是一件易事!”
朝中的事情要怎麼做那是他的事情,但是別人若是要以至來控制他的話,門都沒有!
他將這裡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沒有再守在這裡,而是打算直接離開。
只是在他轉身走不到十步的時候,他的心裡又生出了一抹異樣的感覺,那種感覺好像蘭晴萱就在他的身邊一樣。
簡鈺不知道他的心裡爲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感覺,他四下看了看,四周除了荒草就是懸崖,什麼都沒有,蘭晴萱又怎麼可能會在這裡?
他這麼一想,心裡又有些失落,只是因爲他心裡有那分感覺,於是輕聲道:“夜瀾,你親自守在這裡斷開斷龍石,本王先回去處理朝事。”
夜瀾知道如今簡心還未成式登基,再加上之前皇帝折騰了那麼多的事情,以及近來這一連串的事情,簡鈺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也實在是尷尬,偏朝中的許多事情還等着他做決斷。
所以簡鈺此時的確不能一直守在這裡,於是他忙道:“王爺放心,屬下會親自守在這裡的,一旦有結果,會立即告訴王爺。”
簡鈺輕輕點了一下頭,他想起方纔的感覺,不放心的又吩咐了一句:“本王總覺得王妃就在這附近,你要留心。”
他這句話聽在夜瀾的耳中多少有些奇怪,只是夜瀾知道他一向只說有把握的事情,此時會有這樣的安排,一定事出有因,於是夜瀾大聲應了一句。
簡鈺實在是沒有想到,他一直在找的蘭晴萱此時距他不到五十丈的距離,只是一個在地面,另一個在地下。
蘭晴萱聽到外面的動靜愣了一下,她的心裡生出幾分期盼,因爲對她而言,若這天底下會有一人會到這裡來,那麼那個人只可能是簡鈺。
她想出聲喊,卻見簡笙不知何時已經從裡面的墓穴裡走了出來,此時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一看到簡笙,不自覺地輕咬了一下脣。
“你們夫妻二人倒真是心意相通。”簡笙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的話是這樣說,但是蘭晴萱卻不能從他的眼裡看到一絲讚賞的味道,他的眼裡此時存的只有極爲濃郁的殺意。
蘭晴萱深吸一口氣道:“你是不是有些嫉妒?”
“是的。”簡笙的眸子裡透着幾分冷冷地殺意,他不緊不慢地道:“我恨天底下在一起的有情人。”
這是蘭晴萱被簡笙抓來後,她第一次在他的眼裡看到殺意,之前的幾天,她只能從他的眼裡看到得意和戲弄,他顯然是低估了簡鈺的能力。
蘭晴萱輕聲道:“你這一生沒有得到的東西,難道就不能讓別人得到嗎?”
“是的。”簡笙咬着牙道。
蘭晴萱卻笑道:“若如此,那麼註定你這一生都不會開心,因爲這天底下的有情人何止千千萬,你又豈能全部殺得完?你那般行事,只會讓你自己更加不快樂罷了。”
“你在教訓我?”簡笙冷冷了地道。
蘭晴萱輕嘆一口氣道:“不敢,我只是說出了我心裡想說的話,然後順便幫一幫你。”
“你會幫我?”簡笙笑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這些天來你一直在處心積慮的尋找藥草,想對我下毒是不是?”
蘭晴萱的面色微僵,簡笙從一旁的石頭縫裡掏出一點粉末後道:“這東西現在看起來是無害的,若是哪天我誤食了,頭就會發暈,到時候你就能將我制住,然後逼我帶你離開這裡,是不是?”
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附在崖壁上有些草藥,那些草藥大多都是沒有毒性的,她費了頗多的心思才製出了一些藥效不是太強的毒藥,卻沒有料到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簡笙看穿了。
她輕輕咬着脣道:“我倒忘了,你能給皇帝下毒,還能控制太醫院的太醫,那麼對於醫術必定是有精通的,你這幾日看着我小心製做毒藥,是不是還覺得挺好玩的?”
“沒錯。”簡笙笑道:“天底下像你這麼冷靜又沉着的女子,實在是不多了,如果你不是簡鈺之妻的話,我們或許還可以做個朋友。”
蘭晴萱此時心裡甚是氣悶,完全沒有心情和他再扯下去,她淡聲道:“對不起,我們兩個人行事的方式完全不同,永遠也做不了朋友。”
簡笙輕笑一聲道:“你倒是拒絕的徹底,此時是不是已經再無比心情從我的嘴裡打聽到其他任何有用的訊息?”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當你不想說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從你的嘴裡聽到有用的信息,我這幾日問的,和你說的,不過是你想告訴我的罷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這種感覺是不是很好?”
她和簡笙打交道的這幾日,只覺得心累到極至,他的心機極深,他從來就不會將他的心思泄露出來,看似和她說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些事情細細想來沒有什麼是有用的,就連他的真實身份也是她自己猜出來的罷了。
面對這麼一個狡詐又狠毒的人,蘭晴萱第一次覺得壓力巨大。
他的能力和心機,比起皇后和皇帝來,還要深沉得多。
且蘭晴萱還發現了他的一些特點,比如說他一直在誘她說一些關於簡鈺的事情,有些事情好像是互相之間的情報交換,但是他卻很少會捨得透露出一絲的情緒來。
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笑意濃濃,他那副樣子在她看來不過是他覺得如今的他已經是智珠在握。
今日簡鈺帶着人尋到這裡來挖他的墓,這事應該也還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簡鈺來的速度可能比他想像中的要快得多,所以在他的心裡,是真的有幾分吃驚的。
簡笙的笑了笑後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子,我原本以爲你還要段時間才能看清這些,可是到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我也看輕你了。”
蘭晴萱輕輕咬了一下脣,簡笙又道:“這世上很少有事情能超出我的意料之外,你和簡鈺兩人卻都做到了,我對你們兩人很是讚賞。”
蘭晴萱的心裡生出了警覺,別人的誇獎也許是誇獎,但是簡笙的誇獎很多時候未必是誇獎,很可能還是危險,她忍不住扭頭朝他看去。
簡笙此時也在看她,見她看來他淡笑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一個女子太聰明瞭未必是一件好事,你如此聰明,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他這樣說蘭晴萱可不會以爲他真的拿她沒有辦法,而是在他的心裡已經想到了對付她的法子,以他之前的行事手段,她可以很清楚的知道,他想出來的那些對付她的法子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深吸了一口氣,他看到她臉上表情的變化,眼裡的笑意更濃了些道:“果然是個絕妙的女子,你這樣的女子,的確值得簡鈺會那樣對你用心了。”
蘭晴萱輕咬着脣道:“你想把我怎麼樣?”
簡笙並不回答她,而將點了她的穴道一把將她拎起來放進了墓穴之中。
蘭晴萱看到他的行事後,心裡生出了幾分驚恐,她忍不住道:“你這樣做你會後悔的!”
“我這一生只做過一件讓我後悔的事情。”簡笙淡聲道:“那就是當初帶着靜娘逃婚的時候爲什麼不果絕一些,爲什麼要聽了簡靖那個混蛋的話,帶着靜娘回到了京城。”
他的語氣雖然很淡,但是話裡流露出來的殺意卻又是那麼的濃郁。
蘭晴萱知道他素來是極固執的人,此時她不管說什麼他都不可能放過她,於是她大聲道:“你一直覺得當初算盡的那個女子是真正的靜娘,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棺材裡的那個靜娘是假的,而後在皇宮裡的那個是真的,結果又將是怎樣的?”
簡笙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頭想像力倒是極爲豐富,但是這個可能性爲零。”
“爲什麼?”蘭晴萱問道。
簡笙答道:“那是因爲我對靜娘太過了解,對她所有的一切都極爲了解,就算那個假扮她的女子非常的像,那麼她也絕對不可能是她!我也絕對不可能會認錯人!”
蘭晴萱長嘆一聲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認錯,但是我卻相信我的眼睛,這幾日我也來這裡看過這具屍骨,一個人可能會有千萬種變化,但是他的骨骼是不會變的。我之前聽到的傳聞都說靜貴妃出身富貴,她是一個千金大小姐,所以她的手指必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且我還聽說過她有一雙極爲漂亮的手,所以她手的手指必定是極爲纖細的,可是你看這具屍體的手指,上面的指關節是那麼的粗大,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千金小姐的手。”
簡笙聽到她的這番話微微一愣,一向極爲淡定的眼睛裡有了幾分憤怒。
蘭晴萱見他的眼裡有所鬆動,便又道:“我這幾日也替她看過屍身,見過她骨頭上的傷口,那傷口極深,你我都是通曉醫術之人,當知道這件事情如果一個人要自殺的話,不管最初她有多大的決心想要尋死,在真正死的那一刻,終是會產生一些恐懼,且活着的人終究是怕痛的,所以就算開始刺進去的時候會很用力,那麼一旦感覺到痛意之後手上的力氣就會變小。”
簡笙的身體輕輕晃了晃,蘭晴萱看了他一眼後下了結論:“所以她絕對不會是自殺,而是被人殺死的。”
簡笙這些年來修習了不少的醫術,對於人體的構造也是極爲了解,他對於人的心理也是極爲了解的,蘭晴萱說的這些的確是極爲合理的。
他伴着這具屍體過了近二十年,因爲太愛,所以對於這些細節並沒有多想,此時蘭晴萱這樣說出來,對他而言實在是無異於驚天的響雷,直震得他整個人都有些呆。
他瞪大眼睛看着蘭晴萱道:“你胡說八道!若她不是靜娘,那她又是誰?”
蘭晴萱不答反問道:“那你當時是從哪裡找到那個和靜貴妃長得極爲相似的女子?”
簡笙的嘴脣微微一動,眼見得他就要發作,卻突然笑了起來:“蘭晴萱,你的確是很聰明,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自救的機會,但是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絕不會上你的當!”
他冷笑一聲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其實一直沒有細看裡面的屍骨,你方纔說的那一切不過是用來騙我的罷了,你不是是想讓我相信,簡鈺是我的兒子,我好放了你,對不對?”
蘭晴萱長嘆道:“我說的是不是些真的,你此時爲什麼不去細細查看?是真是假,你看過就知道了。”
簡笙冷笑道:“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和我玩心理戰的把戲,對於你的這些手段我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女子的手指就算是稍粗一點又能說明什麼,失去了那些皮肉,誰又會知道里面會是怎樣的骨頭?”
蘭晴萱看到他的這副樣子心裡有幾分無可奈何,知道像他這樣的性子,普天之下怕也沒有幾個人能說服他。
她微微斂了一下眉後道:“你想要如何想,我無法左右你,但是你此時卻連看那具屍骨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只能證明你在心虛。你害怕你這些年來所謂的報仇行爲會變成笑話,你也害怕你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費。”
她說到這裡替他做了一個總結:“簡笙,你就是一個懦夫,一個不折不扣的懦夫。”
他本是爲復仇而活,可是在如今的她看來,他所謂的那些仇恨未必就會如他心中所想,在他的心裡,只怕還有更多讓他害怕的東西。
簡笙怒道:“閉嘴!你此時這樣說不過是想激怒我,想要我發出大一點的聲音,好讓簡鈺的人能發現你的存在,又或者是你想直接激得我放了你,蘭晴萱,就算你再聰明又如何,你的那些手段終究也是上不得檯面的。”
蘭晴萱還欲說話,他卻已經伸手點了她的啞穴道:“我想要做什麼想來你的心裡是極爲清楚的,你這麼聰明,不如在這裡賭一賭簡鈺是否也和你一樣聰明。”
蘭晴萱的眼裡透出了幾分怒氣,簡笙卻已經不再看她,而是無比淡定地道:“陵裡的斷龍石很是結實,機關早已經觸發,若要將斷龍石從外面挖出來,陵室必塌。”
蘭晴萱聽到他這句話只覺得後背發涼,她冷冷地看他,他卻無比淡定地道:“你說等簡鈺將這裡挖開之後,發現你被壓死在裡面,他的心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蘭晴萱的眼睛氣得能通紅,簡笙這惡毒的心思,比起皇帝和皇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知她和簡鈺之間情深意重,所以他纔會做出這樣的安排來。
她不敢想像,簡鈺的人挖進來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死在裡面,這對簡鈺而言其實無異於親手殺了她,以簡鈺對她的感情,只怕會崩潰!
簡笙的這個法子,可以說是直誅簡鈺之心,惡毒到讓人髮指。
她朝簡笙看去,眼裡有了幾分乞求的味道。
她此時心裡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如果早知道簡笙會做出這樣的安排,那麼她寧願直接跳崖!
因爲就算她跳崖死了,也好過這樣死掉。
簡笙看到了她的目光反倒笑了,他淡聲道:“我現在已經非常期盼簡鈺將墓挖開之後的那種心情了。”
蘭晴萱眼裡有淚流下,她輕輕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對於簡笙這樣人,不管什麼樣的乞求都不會管用。
簡笙淡聲道:“有些事情我此時也不妨對你明說,簡鈺雖然對你有情有義,但是我還爲他量身定做安排了一些事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幾日他的日子也將會非常難過,但是你也放心,我會留着他的命讓他親眼看到你死了。”
蘭晴萱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讓簡鈺一無所有,最後失心成瘋子。
她咬緊了牙關,心裡生出了極爲濃郁的恨意。
若是可以的話,她此時是真的恨不得直接咬死他!
簡笙沒有再看她,直接就走了出去,他出去的時候也不知按動了哪裡的機括,將那扇通往懸崖邊的門徹底封死。
那扇門一關,四周便一片漆黑。
她並不怕黑,就算是此時這裡還有一具棺材,裡面還有一具屍體。
蘭晴萱知道一般被點了穴道差不多要六個時辰才能解開,她知道這座陵墓算是臨時修建,所以算不得太堅固,以簡鈺手下那些暗衛的能力,要將這裡挖通其實算不得什麼難事。
只是就算如此,他們至少也需要三天以上的時間。
她做爲一個大夫,最清楚人在沒有吃喝的情況下能堅持多久,一般人如果在有水的情況下,可以堅持七天,而如果沒有水話,一般是三天。
而她的身體不是太好,所以比起一般人來,她能堅持的時間還要再短一點。
她知道這樣的情況,就算是這陵墓不塌,她只怕也會被活活餓死在裡面。
蘭晴萱自穿越過來之後,大大小小的磨難已經經歷過無數回,此時看到這樣的光景,心裡知道,這個劫難怕是要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的劫難加起來都要麻煩。
在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答,她就算是再聰明也無能爲力。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若是此時她能動的話,也許還能想辦法做些什麼,或許還能活下來,可是她此時穴道被點,等到穴道被解之後,她必定全身痠軟,無論她想做什麼只怕都是有心無力。
她的心裡有些絕望,在心裡輕聲道:“簡鈺,我該怎麼辦?你此時又在哪裡?”
墓裡靜諡一片,四周聽不到一絲聲響,蘭晴萱的心裡生出了幾分狂亂的感覺,讓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學醫的她知道這種情況對她而言絕對算不得是什麼好事,若是再這樣下去,只怕她沒有被陵墓的塌方壓列,也要被自己嚇死了。
且這裡的空氣原本就很稀薄,如果她太緊張的話,就會需要更多的氧氣,到時候她只怕還得被憋死在裡面,所以現在的她,必須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她這麼一想,心漸漸靜了下來。
她不能死,簡鈺需要她,簡安和簡樂也需要她。
她將眼睛緩緩閉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是覺得她的手腳能動了,卻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知道簡笙必定在她的身上做了不小的手腳,若是在外面的話,她是有辦法能讓自己發出聲音來的,可是這裡什麼藥都沒有,就連她藏在身上銀針也早已經被簡笙拿走了。
這裡實在是太黑,她根本就看不清四周的情況。
而她此時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了,她知道這個時候是人最難受的時候,過了這個點之後就會好一點,就會出現餓過頭的反應。
雖然自己的感覺沒有現在這麼不舒服,但是從醫學的角度來講,對人身體的傷害其實是非常大的。
蘭晴萱靜靜地坐在那裡的等着,在這樣的情況下,保存僅有的體力對她而言是極好的法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身體的機能變得更慢一些。
對她而言,此時的時間過得是極慢的,心智若是不堅定的人,在遇到這樣的情況時,很可能會瘋掉。
而對在外面的簡鈺而言,時間卻是過得飛快的,蘭晴萱已經失蹤五日了,這五日朝堂上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皇帝和皇后的死在簡笙的暗中策劃下已經鬧得極大。
依着皇族的規矩,皇帝和皇后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死,那麼也要在差不多的時間裡下葬。
此時天氣雖然冷,但是終究不能停棺太久。
簡鈺將所有的事情串在心裡想了一遍後,便通知欽天監那邊,折在皇后死後的第七日將皇帝和皇后同時下葬。
簡鈺這幾日要忙着找蘭晴萱,還要處理宮裡朝中的大小事務,雖然有蔣相幫襯着,卻也依舊顯得有些吃力,而這幾日,他一直覺得那隱入背後深處的巨大陰謀也在靜靜地朝他襲來。
簡鈺一向很是警覺,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將手裡的冊子看了看後冷笑一聲,他的手握成了拳頭,將戰殺喚了進來,輕聲吩咐了幾句。
夜瀾依舊在挖簡笙的墓,但是那墓比他想像中的要結實得多,此時想要打開,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而夜瀾一想起簡鈺之前的吩咐,他便又再次摧促暗衛挖墓。
很快就到了皇帝和皇后出殯的那一天,簡鈺跟在簡心的後背扶棺去皇陵。
依着規矩,皇帝和皇后是需要合葬的,帝后來起出殯這樣的事情自大秦建國以來還是第一回。
皇陵就在京郊,只是今日不能騎馬,所有人都需要走路,原本不算太遠的距離也就顯得有那麼一點點遠了,而那壓抑在空中的殺氣,也就越來越濃郁了。
簡鈺的眸光輕輕掃了掃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侍衛和暗衛,心裡已經有了計較,他的眸光幽深,依舊面色一片冷靜。
到達皇陵之後,禮部主持着極爲繁複的埋葬之禮,衆人在簡心的帶領下對着皇帝和皇后的棺材拜了又拜,那一大堆的禮行下來,就算是簡鈺,也覺得有些累。
等到禮成將皇帝和皇后的棺材送進陵墓之後,一衆皇子都留了下來。
這是埋葬之禮的最後一環,名曰守禮,由衆皇子看着皇陵封起來,再由繼任皇位的皇子來觸動皇陵密封的最後一道機關。
一應事情處理完之後,衆皇子們還需在皇陵守喪一日。
簡鈺對皇帝和皇后本沒有太多的感情,此時看到這光景倒也不是太難受,與此同時,那籠在四周的殺氣也更加的濃郁起來。
簡鈺對於這所有的一切都直接無視,倒是一直都極爲淡定的簡單有些不安,他輕輕碰了碰簡鈺的手道:“三哥,你有沒有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簡鈺淡聲道:“可能是父皇和母后這般去了,老天爺心裡都難過吧,所以老天爺也要流淚了吧!”
所謂老天爺要流淚指的便是下雨。
近來天氣晴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長雨了,此番若是下雨,天氣會一日冷過一日。
簡心在旁問道:“三哥,可找到三嫂了嗎?”
“還沒有。”簡鈺長嘆一口氣道:“此時出了這樣的變故,也不知道那惡人將好擄到哪裡去了,我心裡好生擔心。”
他這番話是他的心裡話,他實在是掛念蘭晴萱,偏此時他一點法子也沒有。
簡心寬慰道:“三哥也不用太過擔心,三嫂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想來她有法子能化解這一場劫難。”
“但願吧!”簡鈺微眯着眼睛道。
近來類似的話簡鈺聽得實在是太多,他的心裡已經生出了幾分焦躁,他沒有壓抑自己的情緒,所以他此時整個人看起來倒有些像是六神無主的一般。
簡心看到簡鈺的樣子微微斂去了眼裡的光華,轉過身時,心裡又生出了幾分不安,他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一時間心緒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簡單沒有再安慰簡鈺,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肩。
皇陵陰冷,今日所有的皇子都需在這裡守一夜的禮,且依着規矩,還不能穿太厚的衣服,所以身體不太好的諸位皇子已經凍得有些發抖了。
有些內侍見他們的主子實在是冷得緊,便從守陵人那裡取了幾條被褥過來,爲他們披上。
那些皇子們此時冷得狠了,自也顧不得那些規矩,直接就將棉被披在了身上。
有人要被簡鈺披的時候,他卻拒絕了。
夜色漸深,明月被烏雲籠住,看不到一絲的光華。
簡鈺靜靜地坐在那裡,簡心又問道:“三哥,對於父皇和母后的事情,我心裡有些疑問,還請三哥代爲解答。”
簡心雖然還沒有正式登基,但是他已經算是皇帝了,而他此時在簡鈺的面前沒有自稱爲朕,那便意味着在這一刻,他沒有在簡鈺的面前擺任何架子。
簡鈺輕點了一下頭道:“皇上請問。”
此時四周點了不少的香火,所以四周充盈着淡淡的香氣,那樣淺薄的香氣在夜空裡飄散,但是簡鈺卻聞得極爲清楚,這幾年來,蘭晴萱常會在他的面前擺弄了一些藥物,對於一些常用的下毒手段,他也算是知曉一些。
簡鈺的眼裡有了幾分高深莫測,他此時心思幽深,心裡的寒氣也泛了起來。
“父皇和母后是不是你殺的?”簡心問道。
“不是。”簡鈺直接答道:“父皇雖然中了毒,但是也應該那麼快就死,而是有人在他的耳畔說了一些刺激性的話,所以父皇是被氣死的。”
簡心咬了咬脣後道:“那母后呢?”
“當時屋子裡雖然只有我和母后兩人,但是我並沒有殺她。”簡鈺淡聲道:“之前也曾有太醫驗過母后的屍體,她身上的傷口是從身後刺進來的,而我當時站在母后的前面,所以她不是我殺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看着簡心的眼睛,在此時,他分明從簡心的眼裡看到了幾分希望。
簡鈺的心思微沉,一種難言的無奈漫上了他的心頭,原本對他深信不疑的簡心不知何時對他生出了懷疑,他此時不由得想,是不是不管是誰坐到了龍椅之上,那麼疑心病也就越重?
之前的皇帝如此,此時的簡心又是如此。
簡心嘆道:“三哥,可是我得到的答案和你給的答案不太一樣。”
“哦?”簡鈺看着簡心道:“哪裡不太一樣?”
簡心的目光復雜,輕聲道:“三哥的武功高明,若要殺母后的話不所是站在她的前後左右哪個方向,都能輕易將她殺掉的。據我所知,三哥因爲母后之前曾數次對付過你,所以你一直都恨着她,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付會她的機會。”
簡鈺的心裡滿是失望,問道:“所以你覺得是我殺了母后的?”
“是的。”簡心的眼裡有了幾分淚光道:“三哥,我一向敬重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所以對你尊貴有加,可是你爲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如此行事,又將置我於何地?”
簡鈺淡聲道:“皇上這是聽了哪個的小人之言,纔有了這樣的結論?”
簡心冷冷地看着他道:“難道在三哥的心裡,如今所有說真話的人,都是小人不成?”
“明君者,當能分辨什麼是真話,什麼是假話。”簡鈺的眼裡透出了幾分淡淡的寒氣:“皇上還未登基,就先信了小人的話,會不會顯得太蠢了些?”
兩人的話說到這裡,其他的幾位皇子聽到這些話都愣在了那裡,簡心算是簡鈺一手捧上去的皇子,他們倆人的手裡都掌有大權,此時卻在這裡掐了起來。
簡單勸道:“皇上,三哥,你們都少說幾句,大家是親兄弟,不要傷了和氣。”
簡心咬着牙道:“九哥,你和他呆在一起的時間長了,莫要被他所騙!”
“我與三哥在一起的時間是很長。”簡單看着簡心道:“所以我才能清楚的看到三哥的努力,我才知道這些年來他有多麼的辛苦,所以我相信他。”
簡心的眼裡添了一分怒氣,他大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朕在往他的身上羅織罪名不成?”
簡單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想要說話,卻又覺得他此時不管說什麼,好像都不對,於是他淡聲道:“我沒有這樣的意思,只是……”
“那你是什麼意思?”簡心的語氣很衝,他咬牙切齒地道:“若父皇和母后不是他殺的,那麼又是誰殺的?在這京中這麼多人中,也只有他纔有這樣的動機。”
“什麼動機?”簡鈺冷聲問了一句。
他平素笑的時候是極爲溫和的,但是如果他將臉一板,身上的殺氣泄出來的時候,那麼他整個人又將會變得無比可怕。
厚重的寒意四面八方的鋪了過來,直激得在場所有的人打了個寒戰。
簡心穩住心神後道:“當然當天下之主的動機!”
“皇上!”這一次簡單都聽不下去了:“這件事情你可以猜天底下的任何一個人,但是你不能這樣猜三哥,三哥若是真的對權勢有所圖的話,又何需等到今日?”
“這隻怕正是他的高明之處。”簡心冷聲道。
簡鈺聽到簡心的這番話只覺得心裡寒意頓生,絕望在這一刻自他的心底漫延,他微微合上眼睛,冷聲道:“只怕在皇上的心裡,父皇和母后就是本王殺的吧?”
“沒錯!”簡心咬着牙道:“若不是你,又還能有誰?之前別人說你狠毒無比,我還不信,如今卻是信了,簡鈺,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簡心今年不過只有十三歲,年紀還小,只是如今他已經是大秦的帝王,雖然還未登基,身上竟已經有了幾分帝王的威儀。
他手中的袖袍鼓動,往那一站,氣場極爲逼人。
簡鈺冷笑道:“你既然已經認定了,那麼此時又何必再來問本王?就算本王解釋再多,你也不會相信,今夜就讓本王來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本事!”
簡單見兩人的模樣劍拔弩張,心裡很是擔心,他勸道:“皇上,這件事情必定有所誤會!”
他說完這句後又對簡鈺道:“三哥,你也少說幾句。”
“朕跟攝政王並無誤會!”簡心的眼裡透着極爲濃郁的殺機道:“他從一開始就想要把控整個大秦的格局,把朕推上位只不過是因爲他名不正言不順,他一心想將朕當做是木偶一樣操控!”
“這怎麼可能!”簡單急道:“皇上,這些年來,你也看到了三哥爲大秦付出了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他!”
簡鈺冷笑道:“九弟難道還沒有發現,皇上如今已經登上了帝位,想找個機會把本王除掉嗎?對他來講,這一次借父皇和母后的死來處置我,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藉口!”
簡心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要怎麼想都可以,反正今日朕是不可能放過你。”
此時四周出現了大量的侍衛,那些侍衛都是聽命於簡心的侍衛。
簡鈺的眼裡透着幾分淡淡的笑意道:“我之前一直以爲皇上真的無心想要皇位,卻沒有料到竟在背後養了這麼多的侍衛,皇上,你的心機比我想像中的要深得多!”
“隨你怎麼想!”簡心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道:“在朕看來,只要是皇子,對於皇位就一定會有他們的想法,所以攝政王你也一樣不能免俗。”
簡單看到這光景跳了一大跳,急道:“皇上,我們都是親兄弟,你和三哥就算是有所誤會,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沒有什麼好談的!”簡心冰冷的目光落在簡單的身上,簡單隻覺得後背一陣發冷,他的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他此時看着簡心覺得無比陌生。
在簡單的心裡,簡心雖然聰明,卻還是個孩子,可是在這一刻,他卻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
他站在簡鈺的面前道:“皇上若要殺三哥的話,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斷然不會讓我們兄弟相殘!”
“從你的屍體上踩過去?”簡心冷笑道:“九哥,你真不用急,我對付完洛王之後就來對付你,今日這裡所有的人,沒有一個能離開!”
他這一句話,讓所有在場的皇子都呆在了那裡。
簡單的眼睛瞪得極大,他滿臉難以置信地看着簡心:“皇上的意思是今夜要將我們這些兄弟全部都殺呢?”
“沒錯!”簡心大聲道:“因爲只有這樣,朕才能徹底放心!”
他的言下之意,只有所有的人都死了,那麼纔是所有事情終結的時侯,他才能坐穩他的皇帝寶座。
簡單聽到這句話後哈哈大笑道:“父皇,你看到了嗎?你當年登基之後用的手段,如今已經得到了報應,皇上他竟然要將我們全部都殺了!”
簡鈺見他的眼裡滿是絕望,他在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果實在不是他想要的,但是走到這一步似乎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他的眼睛微微一合,淡聲道:“皇上若是真的存了殺意的話,我們這麼多的兄弟都死在這裡了,只有你一個人活着,你就不怕朝中的大臣們懷疑嗎?”
“隨他們去,他們想怎麼懷疑就怎麼懷疑。”簡心有些不屑地道:“因爲朕是皇上,這天下都是朕的!朕再要怎麼做就怎麼做,誰也無權干涉!”
他這樣的口氣,這樣的行事手段,和之前的皇帝幾乎一模一樣。
簡單覺得簡心只怕是鬼上身了,否則的話絕對不可能如此!
只是幾日的光景,簡心就從之前的溫和守禮變成了如今這樣的光景,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簡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果然,帝位是魔,誰人坐上那個位置誰人就會成魔!”
簡心冷笑一聲,還有些稚嫩的嘴角滲出一抹殺氣,他的袖袍一揮,那些侍衛手裡的劍就朝衆皇子刺了過去。
簡鈺站在那裡沒有動,只是一雙眼睛裡已經滿是冰霜,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嘲弄,等到那些侍衛靠近的時候,他伸手一抽腰間的軟劍,劍如毒蛇,直接向那麼侍衛的咽喉,殺氣盪開,竟是極致的王者之氣。
這裡的皇子除了簡單外,其他的人都還是第一次看到簡鈺出劍,他的動作又快又狠,沒有任何花哨的姿勢,卻是極致的厲害。
擋者立死!
簡心沒料到簡鈺竟如此厲害,他心裡一驚,一由得朝一側跑去。
只是他跑不到三步,一把薄如紙的劍便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簡心微微回首,便看到了簡鈺那張冷若寒霜的臉,他的眼角眉梢裡透着極致的殺氣。
簡心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問道:“你想怎樣?”
щшш⊙ TTKΛN⊙ CO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的纔對。”簡鈺的眼睛微微一斜後道:“方纔你又想做什麼?”
簡心雖然聰明,但終究還是個孩子,簡鈺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強,簡心根本抵擋不住,只是少年也是個倔強的,他愣是咬着牙沒讓自己跪下去。
他冷聲道:“你今日若是敢殺朕的話,那你就是弒君!”
“反正在皇上的心裡,本王已弒父弒母,再加弒君這一條似乎也不算多。”簡鈺淡聲道:“再說了,你如今還未正式登基,其實還算不得是真正的皇帝。”
簡心的額前已經冒出了密密的汗珠,簡鈺的眼底透出一抹殺意後道:“本王當初能將給扶上那個位置,那麼自然就能將你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他說完手裡的軟劍一橫,直接就割上了簡心的脖頸,剎那間鮮血四溢。
簡單嚇得全身打了一個寒戰,他忍不住道:“三哥,你……”
他連着說了幾個你字後道:“你怎麼能把皇上殺了啊!他不過是鬼迷心竅……”
他說到這裡,突然想就想起之前的皇帝也和簡心這般,登上帝位之後就喪心病狂,行事處處猜忌,簡心這模樣,若是任其發展下去,只怕又和之前的皇帝是一樣的。
他嘆道:“罷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三哥後面想要做什麼?”
簡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圍着衆人,卻始終不敢靠近的侍衛,他淡聲道:“你們這副模樣,難不成想造反嗎?”
那些侍衛互相看了看,卻還是抓緊了手裡的武器,沒有鬆手。
正在此時,一記微微有些陰冷的聲音響起:“簡鈺就是簡鈺,的確有些本事。”
簡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緩緩地道:“你終於出現了!”
簡單此時也終是回過神來了,眼睛瞪得極大,卻見了個白髮男子從一旁的偏殿裡走了出來。
那男子年紀不大,只是因爲一頭烏髮已經全白,所以他的樣子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大一些。
他的模樣和簡鈺是有幾分相似的,兩人的神情也有幾分相似,只是簡鈺身上的氣息相對那人而言要陽光一些。
簡鈺看着簡笙,心裡生出了極爲複雜的感覺,他的眼睛微微合了起來,他似看到簡笙的時候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老之後的模樣,他沉聲問道:“簡笙?”
簡笙微微一笑道:“是我,你好像一點都不吃驚?”
“我有什麼好吃驚的?”簡鈺眼裡的寒氣聚攏,看着簡笙道:“我早就猜出來是你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罷了,晴萱在哪裡?”
簡笙的嘴角微揚,笑道:“等你死了,你就能見到她了。”
簡鈺怒道:“你殺了她?”
“算是吧!”簡笙依舊淡然淺笑道:“不過如果要細算的話,那個殺了她的人應該是你。”
簡鈺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簡笙微笑道:“你很生氣?生氣容易老,就像我這樣這樣,若今日你還能活着話,想來也會像我這般一夜白頭。”
簡笙雖然暗中見過簡鈺很多次,但是因爲隔得遠,他又怕被簡鈺發現所以一直沒敢走得太近,所以他之前其實一直沒有看清楚簡鈺的模樣。
此時這般對視着,他才發現簡鈺比他相像中的似乎要年青得多,整個人看起來無論是氣度還是神情都像極了他自己年青的時候。
如果他不知道簡鈺的生母不是真正的靜孃的話,他怕是都要懷疑簡鈺就是他的親生兒子了。
簡鈺冷聲道:“我跟你一直都不一樣,你陰險狠毒,行事不折手段!我就算是再難過,我也絕對不會那樣折磨我自己。”
簡笙的嘴角微揚道:“那是因爲你還沒有感覺到那樣熾烈的痛,那是因爲在你的心裡你覺得蘭晴萱還活着,所以你纔會這樣說話。”
簡鈺問簡笙:“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晴萱?”
簡笙輕笑道:“你此時自身難保,竟還想着蘭晴萱,簡鈺,你這個大秦第一戰神的名號實在是虛有其名,竟是一點都不會省時度勢。”
簡鈺怒極,懶得再跟簡笙廢話,拔劍就朝簡笙刺了過去。
簡笙的眼裡透出了淡淡的殺意,他沒的身形一掠直接躍到皇陵的陵柱下,然後只見他的袖袍一揮,那些聚在四周的侍衛齊齊朝簡鈺等人攻了過來。
“你真是處心積慮。”簡鈺冷冷地道:“竟連皇家的侍衛也能收買。”
“我獨自蟄伏了那麼多年。”簡笙淡聲道:“若是連這分能力都沒有,那麼我也不用再在這裡混了。”
他站在上面大聲道:“當年簡靖害死了靜娘,搶走了所有原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今日我就要讓他斷子絕孫!今日裡他所有的兒子都得死在這裡!”
他說完這句話後又哈哈大笑道:“這件事情實屯是有趣至極,若不是簡靖和那個女人一起死了,你們也不用齊聚在此處,往後就不需要我一個一個的殺了。”
簡鈺之前對於簡笙的動機雖然有些猜測,他方纔說的這些簡鈺之前也曾猜到過,卻終究覺得一個人就算是再恨另一個人,那個人死了之後所有的恩怨就可以一筆勾消了,可是如今他才知道,簡笙的心裡竟是如此的陰暗,如此的惡毒。
“那倒未必!”一記微有些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
簡笙大吃一驚,卻見之前被簡鈺殺了的簡心此時竟又站了起來。
他的脖子處還有血往外面滲,看起來很是可怖。
簡心伸手將放在脖子裡的血袋拉出來扔在地上,指關簡笙道:“這些天來,天天在朕的耳邊說那些挑拔離間的話之人是你吧?你不過是想利用我心裡的心魔來對付三哥,卻不知道其實在我的心裡,是真的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得到皇位,所有你的那些挑拔對朕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
在簡心第一夜給皇帝守靈的時候,他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第二日他見到墨琰的時候就將那天晚上聽到的那些話告訴了簡鈺。
簡鈺知道後讓他不要聲張,他們靜觀其變,看看那個幕後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簡心對簡鈺素來尊重,所以聽到他的安排之後就按他說的行事,偶爾再說上一兩句話引簡笙上當,簡笙因爲有了之前皇帝的成功例子,再加上簡心的年紀尚小,所以他一直覺得他又成功了。
而簡鈺因爲蘭晴萱失蹤的事情,心裡雖然亂成了一團,但是卻還是極不冷靜,他冷靜的分析着所有的事情,再把所有利弊和利益關係分析了一圈,他的心裡雖然有些結論,卻又有些難以置信,所以才交待簡心和他演這一齣戲。
簡笙的眼裡滿是難以置信,這些年來他看到了各種猜疑,各種算計,人性中各種黑暗的部分,尤其是在皇宮那種地方,一直以來,都只有各種算計,從來都不會有溫情和信任,可是簡心竟將那關於利益性命之事竟全部都告訴了簡鈺!
簡心大聲道:“我相信三哥!因爲我們是親兄弟!”
簡鈺的眼裡透出了幾分溫和,對他點了一下頭,方纔兩人在演那一齣戲時爲了逼真,簡鈺身上透出來的氣息濃郁,殺氣騰騰。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騙得了簡笙。
簡鈺走到簡心的身邊拉着他的手道:“是的,我們是兄弟!”
兩人相對一笑,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中。
簡單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道:“三哥,十三弟,你們方纔真的是嚇死我了!下次若有類似的事情時可不可以先通知我一聲……”
“不行!”簡鈺和簡心異口同聲地道:“因爲你不會演戲!”
簡單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哈哈大笑道:“也對!”
他自己都知道他的性子簡單,若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的話,很容易會露出破綻來,到時候還要壞事,他不知道也好。
簡鈺冷冷地道:“簡笙,你若現在告訴我晴萱在哪裡,我還能再饒你一命。”
簡笙哈哈大笑道:“口出狂言,簡鈺,雖然你是這一代皇子中最爲出色的一個,但是不巧的很,我從不受這樣的威脅。至於蘭晴萱的下落嘛,你最好不要再打聽了,因爲不管你現在用盡什麼法子,你都不可能再救得活她!”
他說到這裡將話鋒一轉,邪邪一笑道:“因爲我已經爲她布好了一個死局,她必死無疑!”
簡鈺細細地看着簡笙面上表情的變化,他知道簡笙這一次說的是真的,簡笙真的要殺蘭晴萱,他大怒道:“簡笙,你太過無恥了!不管你對我有多大的仇恨,你衝我來便是,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
“蘭晴萱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這一次我險些都要栽在她的手裡。”簡笙的語氣裡透出了幾分讚賞,他說到這裡把臉一沉,不緊不慢地道:“殺人其實很容易,但是誅心卻不易。”
簡鈺的牙關咬緊,手也握成了拳,這一次他是恨不得把簡笙給撕了!
早前他雖然猜到這些事情可能是簡笙做的,卻又覺得像簡笙那樣的人,是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再加上他和簡笙那一層關係。
可是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才發現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簡笙沒有事,心卻死了,他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裡鑽出來的一樣。
而簡笙會這樣對付他,說到底卻是爲了報仇。
他之前覺得簡笙很可能是他的父親,可是在簡笙做出這一系列事情之後,他便覺得他想多了,哪有父親這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的?
若簡笙不是他的親生父親,那麼誰纔是他的親生父親?
簡鈺一字一句地道:“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爲了誅我的心?讓我從今往後成爲一個廢人?”
“沒錯!”簡笙微微一笑道:“你是真的很聰明,若你是我的兒子那該多好。”
簡鈺的眼睛微微合上,他冷冷地道:“我很幸運沒有你這樣惡毒的父親,看到你如今這樣的行事風格,我已經能猜得出來,父皇他自登基後就開始性情大變,變得陰毒好殺和多疑,不用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吧!”
簡笙笑道:“蘭晴萱也猜出來了,你的眼光不錯!”
簡鈺將手裡的劍橫在胸前,眼睛突然睜開,透出極爲濃郁的殺氣,他緩緩地道:“沒能保護好晴萱是我的失職,誅心之事不勞你來做,今日裡我先殺了你替她報仇!”
他的話一說完,劍氣蕩起,直接就朝簡笙削了過去。
簡笙淡淡一笑道,揮了一下手,兵符閃現,欲將那些禁衛軍調動,沒料到那些人此時卻一點反都沒有,他愣了一下,簡鈺的劍氣已經襲來,他忙閃身避開。
簡鈺冷笑道:“你覺得如今十三弟好端端地在這裡,還會需要兵符這種東西嗎?”
他帶的人馬,從來只會聽從他的調派,方纔的那一聲廝殺,其實只是表象,那些倒在地下的禁衛軍也都重新站了起來,直接朝簡笙攻了過來。
那些禁衛軍在面對簡笙時的殺傷力比方纔強得太多,原來那些人竟全都是簡鈺的暗衛。
簡笙雖然之前就曾知道簡鈺的兵馬從來只聽他一個人的調配,兵符等物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但是他覺得禁衛軍應該還是聽從兵符的調配,卻沒料到簡心沒死,今日的事情不過是簡鈺爲了引他出來而設的局。
簡笙冷笑道:“不錯,不愧是一代戰神,果然有兩把刷子,只是再有能力在我看來今日也是你的死期!”
他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後道:“不但是你的死期,同時也是整個大秦皇族的死期!”
他說完手的裡的長劍一橫,殺氣迸出,含笑道:“簡鈺,有人說你是這天底下唯一能與我抗衡之人,我原本不是太信,今日看到你的手段之後我覺得這個名頭你也的確是擔得起,所以……”
他的眼睛一眯道:“今日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真正的實力吧!”
殺氣漫天而起,如巨大的波浪一般朝簡鈺襲去。
簡鈺在皇后死時,和蘭晴萱被抓走時,他就已經知道簡笙的戰鬥力就算不暴表,那也是極致的厲害,所以他之前就留了神。
此時他一看到簡笙出手,便發現簡笙的實力還要在他的猜想之上,想來這些年來簡笙爲了復仇,不但周密的安全着各項計劃,武功也沒有落下。
簡鈺不敢有任何小視之心,他此時雖然因爲蘭晴萱的事情而心中不安,而是他一旦和人動手打架,首先就會冷靜下來。
簡笙看到簡鈺和他出手時的樣子,這第二招遠沒有第一招那麼浮躁,這樣的簡鈺心志是那麼的堅定,堅定的讓他心驚。
簡笙知道,簡鈺會是他這一生最爲厲害的對手。
簡單在旁見簡鈺一直沒有佔到上風,頓時有些着急,他忍不住道:“三哥,我來幫你!”
他說完欲衝過去,簡心一把拉住他道:“九哥,你確定你此時過去是幫忙,不是添亂嗎?”
簡單愣了一下,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他的武功和簡鈺的武功差別有多大。
簡鈺和簡笙都是世間難尋的絕世高手,他這樣橫插進去,只怕不但幫不上忙,簡鈺還得分神來救他,他輕咳了一聲,只得又老老實實的退了回去。
簡心看到他的樣子有些想笑,卻又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此時簡鈺和簡笙打成一團,他希望簡鈺能勝出。
簡鈺和簡笙此時已經戰成一團,兩人此時都是以快打開,兩人的速度快到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簡心和簡單在旁看着,心裡揪成了一團,簡單尚還能看出一點名堂,簡心年紀小,武功修爲低,此時就算是他瞪大了眼睛去看,也似舊看不出什麼來。
簡心有些緊張地拉着簡單的手道:“九哥,你瞧着誰會贏。”
簡單見此時簡鈺沒有戰成上風,而簡笙也沒有吃虧,到此時還是平局,他安慰簡心也安慰自己道:“我瞧着最後贏應該會是三哥,因爲三哥比簡笙年青,所以氣力也會更好。”
當兩個武功相差不多的人在一起以命相地搏的時候,往往氣力比較好的那一個會比較佔便宜。
簡心忍不住道:“話雖如此,但是我知道三哥之前曾受過重傷,身體裡的舊傷一直未曾大好,三嫂雖然未三哥調理了許久,但是這樣的打鬥只怕會牽動三哥的舊傷。”
簡單聞言,面色一白。
簡心的臉色也極爲難看,他忍不住道:“九哥,我們要不要想辦法幫一幫三哥?”
“怎麼幫?”簡單問道。
簡心的手一攤,他此時心裡其實也沒有任何可行的法子,其實最好的法子是讓所有的人放箭直把把簡笙射死,但是以簡笙的武功,只怕一般的箭根本就射不死他。
而一旦射不死,若是這一次再讓簡笙逃走的話,後續只怕還會有更多的麻煩。
簡笙那麼狡猾,這一次簡鈺都是頗用了些功夫纔將他引出來,以後他只怕都會躲起來,再找他只怕就是一件極難的事情了。
簡心和簡單兩人正在擔心着,簡鈺和簡笙那邊卻已經分出了勝負,簡笙踢中了簡鈺的胸口,簡鈺此時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簡心和簡單大驚,簡鈺的暗衛直接奔過去救簡鈺,戰殺手裡的刀最先砍到簡笙的面前,簡鈺手裡的劍一橫,直接就將衆人隔得開了些,他的軟劍從最不可思議的角度朝簡笙攻了過去。
簡笙沒料到簡鈺到這個時候了還能發動反擊,他一時不備,胸前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與此時,戰殺的劍已經架在了簡笙的脖子上。
他們之前常年一起征戰,早就默契十足,爲了今日之事,簡鈺更是早早做了多種安排,只要簡笙現身,就絕不會再讓他逃走!
簡笙的面色微微泛紅,淡聲道:“簡鈺不愧是簡鈺,果然有兩把刷子。”
簡鈺將嘴角的鮮血拭了些後道:“簡笙,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晴萱在哪裡!”
簡笙哈哈大笑道:“果然蘭晴萱對你而言是極爲重要的,她若死了,你必也不能活,這樣對我來講也不算輸,簡鈺,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簡鈺此時是恨不得一刀將簡笙給砍成肉醬,簡笙卻又不緊不慢地道:“我今日裡出來,就沒有打算再活着回去,這個結果對我而言其實算不得是最壞的。”
簡鈺的面色陰沉,像簡笙這樣的對手,只爲復仇而來,沒有一分存活的意志,那麼這世上所有的一切對他也就不再重要,這樣的人,幾乎是沒有弱點的。
簡鈺咬着牙道:“當年母妃真是瞎了眼,竟會對你這麼一個人渣用情至深。”
簡笙淡淡地道:“有些事情我覺得我也應該告訴你了,生你的那個女子雖然和靜娘長得很像,但是靜娘卻早就已經死了,宮裡的那一步,不過是替身罷了。”
簡鈺聽到這件事情眼裡透出了難以置信,簡笙又淡淡地補了一句:“簡靖當年奪得我的皇位,我又豈會讓他如願以償?靜娘那樣剛烈的性子,又豈會安心在宮裡伺侯他?最可笑的就是簡靖,你明明就是他的兒子,可是這些年來他卻防你勝於防賊。”
真相這麼血淋淋的剝落在簡鈺面前的時候,他的牙咬得死緊。
戰殺大怒,架在簡笙脖子上的刀朝前遞進了一寸,鮮血剎那間流了出來,簡笙卻完全不爲所動,他不緊不慢地道:“父子相殘的滋味如何?簡鈺。”
簡鈺的牙齒直打架,他此時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早前他以爲皇帝那樣對他,不過是因爲他不是皇帝的親生兒子,這近一年來,他也一直在告訴自己,他不是皇帝的兒子,所以皇帝要如何待他都可以。
可是如今天簡笙卻告訴他那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種感覺實在是極度不好,有一種被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簡笙看到簡鈺面上的表情心裡卻有些得意,他淡聲道:“你知道簡靖死的時候,爲什麼會是那麼一副痛苦和不甘的表情嗎?”
“是因爲你在他死之前告訴了他我是他的親生兒子。”簡鈺咬着牙道。
“不錯。”簡笙讚道:“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還能想到這些,簡鈺,你的確很不錯。”
簡鈺此時實在是說不清楚他內心的感覺,他此時是恨不得一刀將簡笙殺了,但是他的理智又告訴他,如果他將簡笙殺了的話,只怕永遠都不可能找到蘭晴萱。
簡鈺強壓着心裡的怒氣道:“皇后知道這些事情,當她知道簡仁在我的手裡時,她就失去了理智,所以要將你供出來,卻被你給殺了,是不是?”
“沒錯。”簡笙微笑道:“皇后那個賤人曾經害得靜娘落水險死喪命,若非她還有些用處,我又豈會讓她活到現在?如果這些年來沒有皇后在幕後攪到局面,所有的一切也不會走到這一步。若不走到這一步,我又如何能復仇?”
“你是個瘋子!”簡鈺咬着牙道:“真正害死靜貴妃的人根本就不是父皇,而是你!”
“隨便你怎麼說。”簡笙似乎對這所有的一切都看淡了,他的眼裡並沒有一分怒氣。
簡鈺這一生遇到過無數的對手,卻沒有一人像簡笙這樣讓人難以捉摸,那樣的行事方式,只是爲了復仇,因爲簡笙不幸福,所以簡笙纔想讓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幸福。
簡鈺知道在這樣的一個人的嘴裡,無論用什麼法子都不可能讓他開口說出蘭晴萱在何處。
簡笙看到簡鈺的樣子後微微一笑道:“這世上有太多的罪惡,這大秦的江山其實早在多年前就應該亡了,勉強支撐到現在,往後也沒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簡鈺聽到了他的話外之音,當下冷眼朝他看去,他的嘴角帶着淡淡的笑容道:“細算起來,其實我們也算是親人,只是我一直覺得皇族之中是不可表能存在着親情的,但是今日你們卻讓我有些意外,簡鈺,你其實挺傻的,竟將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讓。”
簡鈺此時已經沒有和他說話的心思,當下只冷冷地說了四個字:“人各有志。”
“是啊,人各有志。”簡笙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當年所有的人都以爲我想要得到皇位,卻不知我早就答應過靜娘,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因爲如此,所以我不會當皇帝,因爲當了皇帝后就會有各種各的樣所謂的身不由已,朝野之人都會想着法子往後宮裡添人。簡鈺,你不想當皇帝是不是也是因答應了蘭晴萱類似的事情?”
“我是答應過晴萱我這一生只有她這一個妻子,但是我不想要皇位卻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簡鈺的眼裡生出了幾分冷意道:“我只是不想我的子孫後代都活的那麼複雜,我只想讓他們健康快樂的長大。”
簡笙看向簡鈺道:“天真。”
簡鈺不想和他在這些事情上多說什麼,當下只回了一句:“天真總好過無情無義。”
“可是我們最後的結果卻不會相差很多。”簡笙的眸光幽深,緩緩地道:“不過你也的確不用再爲這些事情費心了,因爲你今日將和我一樣下地獄。”
簡鈺愣了一下,簡笙不緊不慢地道:“我大約一個月前就將這裡四周埋好了炸藥,那些炸藥的威力不算太強,但是卻可以輕易將這裡所有的一切全部炸燬,在我出現之前,我就已經將所有的引線點着,那些引線有些長,但是也頂多就能燒個一柱香的時間,算一算,從我出現到現在應該已經有一柱香的時間了。”
所有的人頓時大驚,簡鈺卻笑道:“我知道你一心求死,但是我卻還不想死,在你殺了皇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可能會在皇陵裡有所佈置,所以在你今日來到皇陵之前,我就已經命人將所有的火藥全部移走了,所以抱歉的緊,我又讓你失望了一回。”
衆人鬆了一口氣,簡笙的眉頭皺了起來,冷聲道:“簡鈺,你果然有兩把刷子。”
“如果我不是想從你的嘴裡知道晴萱的下落,根本就不會和你廢話。”簡鈺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後道:“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你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可能告訴我晴萱的下落,那麼對於你,我自然就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他的話說到這裡,手裡的人長劍一橫,直接就朝簡笙刺去。
這一刺又快又狠,是真的要置殺簡笙了,簡單和簡心想要阻止,卻又覺得簡笙實在是太陰險狠毒,再加上那樣的心智,就算不殺了簡笙,也不可能從簡笙的嘴裡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簡笙的眼睛閉上,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正在此時,一記女聲響起:“住手!”
那記聲音有些蒼白,可是聽在簡鈺的耳中卻是極致的熟悉。
簡鈺手裡的劍一頓,扭頭看去,便見得一個約莫四十幾歲的婦人從後殿走了出來。
那婦人雖然年紀已經大了,但是五官卻極爲精緻,依稀能看得出來她年青的時候必定是傾城傾國的絕色美人。只是她此時一身的布衣,頭上還戴着布帽,那模樣赫然是出了家,遠離了塵世。
那婦人的樣子和簡鈺記憶中的一個人重合,簡鈺拿着劍的手抖了抖,他忍不住道:“母親?”
靜貴妃在看到簡鈺的時侯眼睛一紅,顫聲道:“鈺兒!”
簡鈺聽到她那一聲“鈺兒”時,便想起了小時候曾有一記聲音也是這麼喚他,在遇到蘭晴萱之前,那記聲音是他記憶中唯一的溫暖。
可是此時那記聲音卻他聽來,卻是極度的殘忍。
原來他的母親並沒有死,只是拋棄了他,把他一個人留在宮裡自生自滅。
簡鈺愴然一笑道:“原來在母親的心裡還有我這個兒子!”
靜貴妃知他此時的意思,她輕聲道:“對不起鈺兒,是母親對不起你,是母親太過懦弱了。”
簡鈺泠冷一笑,卻問道:“母親這麼多年來對兒子不聞不問,此時卻闖到這裡來,所爲何事。”
“是爲他而來。”靜貴妃輕嘆一聲道:“鈺兒,你不能殺他,他是你的父親!”
此言一出,所有人再次愣在那裡。
簡鈺今日被他的些身世反反覆覆的折騰了幾回,此時再聽到靜貴妃的話,只覺得好笑,他看着靜貴妃道:“母親,你不要再開玩笑了,我已經受夠了!”
簡笙自從靜貴妃出來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靜貴妃的身上,他的眼裡透出了幾分些難以置信,人明明是他記憶中那個極爲熟悉的人,但是因爲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了太多的記號,又和當年那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完全不一樣。
他的目光無比複雜,用試探性的口氣問了一句:“你是靜娘?”
簡笙問完之後來又自己否定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靜娘,當年我親眼看着靜娘死在我的懷裡!”
“死在你懷裡的那個是假的。”靜貴妃輕聲道。
簡笙聽到她這句話卻要瘋了,他大聲道:“她怎麼可能是假的,你纔是假的!”
靜貴妃的眼裡滿是淚光,她輕聲道:“長姐當年知道你和我之間的事情之的,一直都心存愧疚,想要想辦法成全我們。”
簡笙從出現到現在整個人都非常的從容淡定,臉上一直都帶着幾分笑意,可是在這一刻,他臉上的那些笑意再也維持不住了,整個人直接呆在了那裡,他大怒道:“不可能!長姐她一心都幫着簡靖!她怎麼可能會幫我!”
“不管你信不信,但是這就是事實。”靜貴妃的眼裡滿是淚光道:“當年長姐費很大的力氣找了一個和我相仿的女子,打算用她調換我進宮,然後再安排我們遠走高飛,可是當時卻發生了意外,那個女子的仇家找上門來,在進宮的必經之路上把她給殺了,然後你就趕了過來。”
簡笙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靜貴妃的話,他怒道:“你騙人,我不信!”
此時簡鈺的心裡也是存了一大堆的疑問,這所有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了,這中間各種曲折的事情,他此時隱隱能想明白幾分,卻偏又覺得頭痛至極,這樣的結果,只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
靜貴妃的眼裡的淚水滿布,她輕聲道:“這件事情是真的,其實在皇上將我納爲側妃的時候,長姐就曾和皇上吵過一架,長姐用身家性命讓皇上答應她不能碰我。我原本以爲有長姐這樣周旋,你也知我的性子,就算是我曾在靖王府裡住過一段時間你也不會介意的,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會有那樣的意外。我不知道你當年竟會服毒自盡!”
簡笙聽她說起當年的事情清楚至極,不像是做假,他此時整個人都有些混亂,實在是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結果。
如果靜貴妃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話,那麼他這些年來處心積慮的謀劃又還有什麼意思?
簡鈺問道:“那當年母妃爲什麼要將我拋下?”
“對不起,鈺兒。”靜貴妃的眼裡滿是淚光道:“當年的我心裡實在是痛苦,撐不下去了,長姐見我在宮裡實在可憐,又見我病體沉重,便餵了我一枚假死藥,然後將我接到宮外的庵裡靜養,我一直都舍不下你,想要進宮去看你,可是當時的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再也不能進宮了。”
簡鈺聽到她這番話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長公主每次進京的時候都會約他到一間僻靜的庵堂裡住上幾日,有好幾回他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當時雖然覺得熟悉,卻也只是覺得有些像靜貴妃而已,卻沒有料到靜貴妃還活着。
長公主之前對他和蘭晴萱說的那個關於簡笙和靜貴妃的故事,從大體上來講都是真的,只是長公主在說的時候略過了這個小節。
簡鈺冷着聲道:“母妃,你好狠的心!”
靜貴妃抹淚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你,可是當時我的身份根本就照顧不了你,再加上如果我還活着的話,依着皇上那越來越小的心思,根本就容不下你,我若死了,皇上也許還會留你一條生路,再加上有長公主替我照顧着你,我心裡也就放心一些。”
簡鈺突然想起,長公主之前一直都住在京城的,他十二歲請旨征戰之後,長公主才搬到千源城去住。
而長公主在京城的日子,的確是對他百般照顧。
長公主已死,現在的簡鈺已經不知道長公主當年護着他時是怎樣的心情,他也終是明白爲何那麼多的皇子,爲什麼長公主會對他比對其他的皇子要好一些,原來是因爲當時的那個約定。
簡鈺的眼裡生出了幾分無奈,那些過去想不通的事情在此時都可以想個清楚明白了,可是就算他能將這些事情想清楚那又如何,那些事情終究都成了過去。
簡鈺咬着牙道:“母親是那樣想,我也不想說對與錯,只是母親你可知這些年來對我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他自小就比其他的皇子要早熟,要聰明,所以知道的事情也要多得多。
而靜貴妃對於他身世的隱瞞,皇帝的百般爲難,這些年來,他承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
靜貴妃的眼裡滿是愧意,她輕聲道:“鈺兒,對不起。”
簡鈺聞言倒笑了,母子之間,多年未見,再見卻是這樣的場景,所說的話裡也只有那一句對不起了。
簡笙其實在那天蘭晴萱告訴他那具女屍屍骨上異於尋常的事情時,他心裡對那件事情便也存了幾分懷疑,只是他卻選擇了逃避,不願意去想那些細節。
可是此時他看到靜貴妃這般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卻不知是什麼感覺了。
原本靜貴妃活着,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可是這些年來他活着不過是爲了替她復仇,這些年的孤苦孤寂與痛苦,在這一刻竟成了一種難言的痛。
他此時腦子裡一片混亂,想不到太多的事情,卻終是抓住了一件事情的關鍵,他指着簡鈺道:“靜娘,他是我們的兒子?”
靜貴妃含着淚點了一下頭。
當年她聽說簡笙自盡時,她恨不得隨他一起去死,可是她的腹中卻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她當時想的是,無論如何也要把他的骨血留下來。
簡笙渾身顫抖,他這些年來處心積慮的謀劃,沒料到到最後害的竟是自己的兒子!
簡笙此時不敢看簡笙,卻又忍不住不看,他緩緩扭過頭,卻見簡鈺此時眼睛一片通紅,此時見他看過來,眼裡的厭惡難擋。
對簡鈺而言,他討厭簡笙那無所不用其極的陰暗手段,若簡笙不是他的生父的話,那麼一切都可以抹平,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簡笙卻是他的生父!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是極致的殘忍。
簡笙自己也再清楚不過,這些年來他在簡鈺的身下做了什麼事情,自也知道那些事情會對簡鈺造成多大的傷害。
簡笙此時心裡又悔又恨,卻又無從說起,在這一刻,他甚至覺得他根本就沒臉見簡鈺。
他的頭低了下來,低吼道:“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這所有的一切有些是巧合,還有一些是人爲。
簡笙當年以爲靜貴妃死了,他便決定復仇,所以就安排了假死之局,而靜貴妃卻以爲他死了,爲了腹中的孩子忍辱偷生,長公主實在是看不過眼,便又安排了另一個假死之局讓靜貴妃遠離了皇宮。
這些年來,不管是長公主、皇帝、簡笙還是靜貴妃,其實這些年來都活得非常的辛苦。
簡笙的性格是有些剛烈的,他活着本是爲了復仇,如今當他知道那所謂的仇恨從某種意上是不存在的,那種感覺不是輕鬆,反倒是生不如死!
他大叫一聲,直接就朝戰殺手中的劍撞了過去。
戰殺雖然呆,卻也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也許還有轉機,他極快的撤了劍,饒是如此,簡笙的脖頸上的傷口又深了不少。
靜貴妃見此光景忙跑到他的身邊,抱着他便大哭起來。
簡鈺靜靜地看着兩人,問道:“你到底把晴萱藏在哪裡?”
簡笙不敢再看簡鈺,輕聲答道:“在我的墓裡。”
簡鈺聞言咬緊了牙關,簡笙又道:“山崖後有個入口可以進去,只是……”
他說到這裡心裡滿是悔恨,又接着道:“只是那個入口的機括已經被我徹底封死,若從那邊打開的話,整個墓室都會塌掉,在裡面所有的人都會死,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還是從上面挖開最合適。”
簡鈺知道簡笙之前必定是怕他發現山崖後的那個入口,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安排,他冷笑一聲道:“你果然心思縝密又惡毒!”
簡笙不敢看他,只道:“你快些去吧,我已經將她關在墓穴裡三天了,若去得晚了,後果難料。”
“簡笙,若晴萱有任何事情,我不管你是誰,我必殺你!”簡鈺說完一撩衣袍,帶着戰殺火速朝簡笙的墓穴奔去。
簡單和簡心互看了一眼,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想起這所有的事情,兩人也不由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簡鈺奔到簡笙的墓前時,夜瀾和一衆暗衛都在那裡拼了命的挖,他此時見簡鈺過來,問道:“王爺,你今夜不是應該在皇陵那裡守夜嗎?怎麼過來呢?”
簡鈺的面色此時極爲難看,他咬着牙道:“晴萱就在下面。”
夜瀾大驚,簡鈺大聲道:“來人,將這裡全部給本王挖開!”
他來的時候,幾乎將所有的暗衛都帶了過來。
此時簡鈺心裡有些後悔,雖然說這幾日來夜瀾一直帶着人在這裡挖墓穴,但是卻只是爲了一個真相,並沒有太過盡力。
那些暗衛得了簡鈺的死命令,他們對蘭晴萱又是極爲尊敬的,此時便如瘋了一般發了狂的開始挖起來。
只是那墓穴原本就不是太大,不能過去太多人,於是便啓用輪班制,一批挖累了,另一批替上。
如此到天微明時,終是挖到了最裡面的一層。
簡鈺看到這光景,便命人再加速挖,只是幾鏟子下去,衆人就發現了不對勁,那個墓穴此時間整體動了起來。
簡鈺見多識廣,看到這光景當即就明白了起來,整個墓穴簡笙是做過手腳的,一旦被挖到最下面一層的時候就會啓動墓穴的自毀裝置,整個墓就會塌掉。
簡鈺忍不住罵道:“簡笙你個王八蛋!”
“王爺,現在該怎麼辦?”夜瀾急道。
簡鈺咬了咬牙,他知道此時如果不繼續往下挖,蘭晴萱很可能會困死在裡面,而如果往下挖的話,蘭晴萱很可能會被活埋。
這兩種結果都是極壞的結果。
簡鈺面上的肌肉抖了抖,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道:“繼續挖!”
夜瀾知道簡鈺此時做了這個決定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忍受了心裡多少的痛苦,他更知道簡鈺和蘭晴萱的感情有多深。
他輕輕抹了一下淚後對身邊的暗衛道:“挖!今日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把王妃救出來!”
衆暗衛看到簡鈺紅了的眼,他們跟在簡鈺的身邊多年,知道他的性子,平時那麼淡定從容的一個人,此時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就是真的是急了。
衆暗衛暗暗難過,些卻依舊打起精神挖了起來。
“轟”的一聲,墓室徹底塌了下來。
簡鈺的眼睛微微合上,在心裡道:“晴萱,你一定要撐下去,你若是出事,留下我一人,我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衆暗衛此時也不需簡鈺吩咐,一個個瘋了一般將塌了的泥土清理了出去。
墓室不算太大,泥土卻不少,那些暗衛做事的效率是極高的,只是一個時辰的光景,就清理的差不多了,卻並沒有找到蘭晴萱的蹤影。
簡鈺也跟着在清楚,整個墓穴裡都沒有蘭晴萱的影子,他心裡忐忑不安,又擔心又害怕又還存有一分希望。
他想要找到蘭晴萱,卻又害怕找到的會是一具屍體,眼下沒有找到,就表示至少還存有一分希望。
夜瀾過來道:“王爺,居然有一口大棺材。”
簡鈺什麼都沒有說,直接就奔了過去。
簡笙是在二十幾年前被埋到這裡的,若是尋常的木製棺材的話,這麼多年怕是早就爛掉了,而這一具棺材卻是石棺。
簡鈺的心裡有些害怕,卻也知道這個墓穴裡能藏身的地方只有這裡了,他咬了一下牙,看了夜瀾一眼,兩人一起將石棺的棺蓋了推開。
棺蓋推開後,簡鈺看到了躺在棺材裡的蘭晴萱。
原來那天蘭晴萱能活動之後,聽到外面有挖墓的聲音,她知道是簡鈺的人,而她又發不出一點聲音來,根本就不可能向他們示警。
一般的墓室不見得將上面挖開下面就會塌,但是她知道簡笙陰暗的性子,這裡是一定會塌掉的,她思前想後,知道墓室裡能承得住上面泥石的重量的也只有那口棺材了,於是便躺了進去。
簡鈺心裡無比歡喜,一把將蘭晴萱抱了起來,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呼吸,覺得她還有極爲微弱的氣息,於是他想也不想,抱起蘭晴萱便瘋了一般朝京城的方向奔去。
一場變故,靜靜的落下帷幕。
蘭晴萱因爲脫水,身體極爲虛弱,再次醒來已經又是三天後了。
這三天來,她一直都在做夢,夢裡昏昏沉沉,驚擾煩亂,讓她的心裡很是不安。
每當她感覺承受了不住的時候,就能隱約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後便聽到一記極溫柔的聲音道:“晴萱,莫怕,有我在這裡!”
那聲音熟悉又溫暖,她這般聽着,只覺得心裡一鬆,似乎真的就能什麼都放下了。
如此迷迷糊糊好幾回之後,她終是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眼睛,見簡鈺半靠在她的身邊,此時似已經睡着,頭半撐在那裡,他的下巴上長滿了青青胡碴,眼窩深陷,只是這些天沒見,他整個人似瘦了一大圈,他的臉色也不太好,微微有些蒼白。
蘭晴萱看到他的模樣有些心疼,她動了動,身上雖然還綿軟無力,手卻是能動的,她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簡鈺立即就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看着蘭晴萱,眼裡的歡喜是怎麼都擋不住的,他卻沒有說話,蘭晴萱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回了她一記笑容,反手回握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氣。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簡鈺柔聲問道。
他不這樣說還好,他一說蘭晴萱還真就覺得餓了,於是她輕輕點了一下頭。
她想起來,她這幾日一直都有人喂她喝一些湯湯水水,喂的人應該是簡鈺,因爲她感覺到了他溫軟的脣,那種感覺很好。
東西是簡鈺一早就備在廚房的,所以此時他一吩咐,錦娘幾乎是立刻就端了過來。
屋子裡的衆人一聽說蘭晴萱醒了便都圍了過來,幾個人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極沒原則的哭了起來。
蘭晴萱輕聲道:“出息,我現在還沒死,你們哭個什麼?”
錦娘忙連呸幾聲道:“王妃往後些切莫再說那個字。”
這一次蘭晴萱的事情,只差沒把幾人給嚇死,所以那個字如今也成了忌諱。
傾詩也道:“就是,那個字實在是太不吉利了!”
她說完對着西面一拜道:“多謝佛祖保佑,王妃如今終於平安了,信女必當遵守諾言,爲你重塑金身!”
蘭晴萱知以前的傾詩是個不怕神佛的,沒料到如今倒爲了她的事情還信起了這些,她的嘴角微勾,心裡一陣溫暖。
呂萼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傾詩,你給佛祖塑金身的時候也算上我那一份!”
衆人看了她一眼,都在想,這事還能分?
她似知道衆人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偷偷的向佛祖許了願。”
衆人聞言都輕笑起來,呂萼兒湊到蘭晴萱的面前道:“王妃,我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的,你可得快快好起來,然後好起來之後要記得打賞我一二,要不然這樣塑完我可就要破產了。”
這一次就連蘭晴萱也忍不住笑起來道:“好。”
屋子裡的一掃這幾日沉悶擔心的氣氛,變得歡快而又安寧。
蘭晴萱喜歡這樣的感覺,她長時間沒有進食,身體變得極爲虛弱,雖然覺得很餓,但是胃畢竟受到了損傷,吃不了太多的東西。
她自己本就是醫術極爲高明的大夫,在這個時侯自然知道要如何調理自己的身體。
簡鈺這幾日什麼事情都不管,只安心在她的身邊陪着她,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這天下就算是再重要,也不如她重要。
這種被人捧在手心裡的感覺實在是好,蘭晴萱在經歷了生死大劫之後,原本豁達的心思到此時也就更加豁達了,她也不願意再去想那些繁複的事情了,此刻的她只想着和簡鯿以及兩個孩子守在一起。
蘭晴萱又躺了三日,終是能下牀了,她走過圍廊的轉角時,看到有一縷白髮極快的消失在轉角處,她心裡一驚,簡鈺此時也陪在她的身邊,自然也看到了那縷白的。
他輕聲道:“是簡笙。”
蘭晴萱愣了一下,簡鈺雖然有些不願意,卻還是將那天發生的事情粗粗說了一遍,他說完之後輕嘆道:“仇恨能磨滅人的心志,同時也能改變一個人的心,像簡笙那麼聰明的人,整件事情其實破綻百出,只要他細細一想,就能想出中間的異常。但是他卻選擇了逃避,靜貴妃在宮裡呆了那麼長時間,以他當時的能力是能進宮的探看一二的,可是他一次都敢去看她。”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靜貴妃和簡笙的事情影響了整個大秦的格局,她輕輕咬了一下脣道:“這件事情到如今也算終結啊,你也不要多想。”
她說完後又想起那兩人終是簡鈺的親生父母,這件事情他又豈會不多想?
於是她輕輕地靠在簡鈺的懷裡道:“你這些年來一個人都過了,雖然苦了些,卻也未必全是壞事,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簡鈺的嘴角微微一勾,輕點了一下頭。
這一次他差點就要失去蘭晴萱,這件事情他現在想想,心裡都有些後怕,好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遠去,她如今好好的站在他的身邊。
如此又過子十來日,蘭晴萱的身體終是大好了起來,簡鈺在朝中也的確積壓了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所以一早他就進宮了。
蘭晴萱如今也沒事,卻覺得再這樣在屋子裡貓下去,她怕是要長黴了,好在今日天氣晴好,她便帶着錦娘在屋子裡走走。
錦娘腹中的孩子已經有七個月了,走一會便有些累了,蘭晴萱笑道:“你且在這裡歇息,我自己走走,免得以後你家孩子生出來後會說我虐待了他孃親。”
錦娘此時的確是有些累了,聽到蘭晴萱的話後笑道:“我不累,不如我喊傾詩過來吧!”
“不用了。”蘭晴萱含笑道:“在自家的院子裡走走能有什麼事情?我沒你們想的那麼脆弱。”
錦娘想着簡鈺加強了王府的守衛,這裡的確是安全的,所以輕點了一下頭。
王府很大,蘭晴萱只順着那抄手遊廊朝前走着,她今日並無其他的目的,只是閒庭信步,這種感覺極好,只是她轉身時,卻見簡笙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蘭晴萱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對簡笙再無一分好感,縱然覺得他可憐,卻更覺得他惡毒,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她知他這一次來也許並無惡意。
縱是如此,她還是往後退了一步,這才淡聲問道:“有事?”
簡笙看到了她眼裡的戒備,他心裡也甚是愧疚,他沒有說話,只是對着她深深一揖。
從輩份上來,他是她的長輩,她看到他的動作後往旁邊跳了跳後道:“你不必如此。”
簡笙卻極爲規矩的將那個禮行完,然後才輕聲道:“對不起。”
他說完微微擡頭,蘭晴萱看到了他眼裡的後悔和內疚,他眼裡的戾氣也不知何時已經散盡,他的模樣比上次相見還要再老上十餘歲。
她抿緊了脣,此時她也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罵他嗎?他也是個可憐人。恨他嗎?好像也不對。同情他吧?也談不上。
她沉吟良久後才緩緩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簡鈺罷了,我現在還活着,那麼之前的一切也就可以揭過去了。”
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那麼最好的法子就是原諒,縱然他險些要了她的命。
簡笙聽到她的話微有些意外,他看了她半晌後終是道:“鈺兒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蘭晴萱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
簡笙見她笑了,心裡也稍輕輕鬆了些,他輕聲道:“雖然我還存有一些私心,但是我自己心裡也很清楚的知道,你們不會想見到我。這些天來我也想了很多,之所以一直守在這裡,只是想向你說一聲對不起,不敢求得你的原諒,只是想告訴你我心中的後悔。”
蘭晴萱覺得他說話的方式絕對異於常人,她淡淡一笑,並不接話。
簡笙卻又道:“如今我心願已了,這麼多年來那麼痛苦的活着也夠了,我本想以死謝罪,靜娘卻覺得死這件事情對我而言未必就是解脫,倒不如好好的活着,用餘下的時間用來贖罪。”
蘭晴萱聽到這句話便覺得靜貴妃也是難得的聰明人,她回了他一記淡笑,不認同也不反對他的決定,問道:“你們要去哪裡?”
“靜娘一直都喜歡江南那邊的風景,所以想到江南那邊看看。”簡笙輕聲道:“我欠她太多了,也該好好補償她了。”
蘭晴萱想了想後道:“等幾年後,簡鈺將這件事情放下了,我會給你們寫信,你們到時候再回來看看他,可好?”
簡笙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有些震驚地看着她,眼睛緩緩變紅,他輕點了一下頭後道:“好!”
他說完欲轉身離開,卻又想起一件事情,輕聲道:“長姐並沒有死,簡靖要殺她的時候我在場,我心裡恨她,不想她那麼快死,就將她隱秘的送進了死牢,我曾關照了那裡的牢頭,所以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蘭晴萱愣了一下道:“那死的那個人是誰?”
“是長姐身邊的丫環。”簡笙答道。
蘭晴萱想了一下便知道那丫環是秀珠,她輕輕鬆了一口氣,當時他們上天入地找長公主,任誰都沒有料到簡笙竟將長公主從皇宮裡帶了出來,然後扔進了死牢!
這個消息對她而言算是一個極好的消息,於是她由衷地道:“多謝!”
簡笙看到她臉上的笑意輕鬆了一口氣,他也微微一笑,施展輕功便躍出了王府。
蘭晴萱聽到了錦孃的驚呼聲,她扭頭見錦娘手和傾詩站在那裡,錦孃的手裡拿着一件披風,想來是傾詩怕蘭晴萱涼着所有趕過來送披風,錦娘也跟了過來。
“怎麼呢?”蘭晴萱問道。
錦娘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和夜瀾大婚的那一日,有人闖進來送了一封信,信裡細寫着一些關於我的事,說我的父親是被王爺所殺,裡面還附了一些證物。那天天晚了,我只看到一個背影,和方纔那人一模一樣。”
這事蘭晴萱還是第一次聽錦娘說起,她愣了一下,此時一聽,便明白當時簡笙就已經從王爺下手了,他也未必就要錦娘做什麼,只是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罷了。
也虧得錦娘心性堅定,沒有受簡笙那封的挑唆,否則的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情來。
她問錦娘:“你心裡就沒有一分懷疑嗎?”
“有過。”錦娘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只是微微一想,就能釋然,我與我家裡的人原本就沒有太深的感情,當年我進宮的時候,就是我父親把我賣進宮的,若真是王爺殺了他,那也必定是他犯下了大錯。”
蘭晴萱淺淺一笑,眼裡的笑意滲出,輕輕鬆了一口氣。
她心裡記掛長公主之事,當即喚來暗衛通知簡鈺,請他去死牢裡將長公主救出來。
簡鈺聽到長公主還活着也輕鬆了一口氣,忙將楚府的四兄弟全請了過來,帶他們一起去死牢將長公主接回來。
這些人中間最開心的當屬楚離歌,蘭晴萱見他哭得淚眼睛朦朧心裡覺得有些好笑,卻又覺得溫暖。
長公主的身體原本也不是太好,又在牢裡被關了這麼長時間,精神看起來也不是太好,只是此時她看着衆人,心情極好,臉上的笑意濃郁,伸手拍了一下伏在她懷裡痛哭的楚離歌,罵道:“沒出息的孩子!”
“我不要有出息,我只要母親好好活着!”楚離歌大聲道。
衆人聞言輕笑,楚離歌反倒將長公主抱得更緊了些,那模樣大有永不放手之事,長公主看到他這副樣子有些無奈何,心裡卻溫暖,忍不住輕笑出聲。
第二日清晨,蘭晴萱尚在睡夢中,就聽得外面傳來了巨大的聲響,鼓聲喧天,吵得她的頭都是疼的,她問在旁伺侯的傾詩:“外面發生什麼事情呢?怎麼這麼吵?”
傾詩笑道:“王妃不知道嗎?這是威遠將軍回朝了。”
“威遠將軍?”蘭晴萱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想起來威遠將軍是誰。
傾詩抿脣道:“王妃近來身體不好,王爺未曾告訴你朝中之事吧!威遠將軍就是鳳無儔,就在半個月前,威遠將軍大敗西莽,將西莽重創,並將他們趕回了國,我聽戰殺說,西莽短時間內不會再犯我國國境。”
“戰殺?”蘭晴萱笑道:“他告訴你的事情倒還真不少啊!”
近來蘭晴萱有幾回見傾詩和戰殺說話,只是兩人都算守禮,她也沒有多想,沒料到戰殺竟是什麼都跟傾詩說,看來這兩人走得甚近,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王府裡又要有喜事了。
傾詩的臉微微一紅,卻強自鎮定地道:“是我問他的。”
“你問他他就告訴你啊!”蘭晴萱逗傾詩道:“這個戰殺如此目無軍紀,一會王爺回來了,我定告訴王爺,讓王你罰他!”
傾詩急道:“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事,過幾日大家就都知道了,王妃就不要告訴王爺了吧!”
她說完之後見蘭晴萱在笑,錦娘也在旁邊輕笑,她頓時就明白被蘭晴萱耍了,她跺了一下腳道:“王妃跟着王爺學壞了,間也會欺負人了!”
她說完一溜煙的跑了,倒引得衆人的笑聲更大了些。
錦娘搖頭道:“傾詩這丫頭也真不是個藏得住事的,這模樣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蘭晴萱笑了笑,鳳無儔回京的事情對她而言也算是個好消息,鳳府的那麼多人,怕也只有他是真心擔心她的,他如今平安歸來,又立了這樣的軍功,往後在朝中,衆人不會再說他是鳳姬天的兒子,而會直接說他是威武將軍鳳無儔。
如今鳳府已經沒落,雖然上次蘭晴萱去整治過一番,但是卻也架不住鳳府的那些庶子庶女們別有用心的折騰,但願鳳佳音能做到之前在蘭晴萱面前說到的那些事情。
蘭晴萱也想去看看鳳無儔大勝歸來的樣子,當即便讓呂萼兒幫她換衣,換好之後帶着呂萼兒和傾詩就出了門。
由於她們出來的太晚,大街上好一點的位置上滿是人,蘭晴萱想要看鳳無儔竟都看不到!
蘭晴萱的心裡有些着急,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道:“你怎麼來呢?”
蘭晴萱扭頭一看竟是簡鈺,她因爲前段時間傷了元氣,所以簡鈺一直不讓她出門,此時這般被他抓了個現行,她輕咳一聲道:“我想來看看大哥的英姿,你要是忙的話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她知道這樣的場和是少不了簡鈺的,只是她有些奇怪,簡鈺此時怎麼會在這裡。簡鈺似知曉蘭晴萱心中所想,輕攬着她的腰道:“我只是攝政王罷了,又不是皇上,我哪裡需要件件事參與?像今日的事情,看看熱鬧就好。”
其實他今日一早出門一直忙到現在纔算忙完,在他看來,很多事情到了放手的時候就該放手了,再這樣抓着也不是件事,而且簡心剛登基不久,現在正是展現才華的時候,他教簡心去做,餘下的事情就得看簡心的發揮了,他纔不會去費神。
簡心本是聰明之人,權謀之術也算是從小就耳濡目染,也是要熟悉的,只是少了一些歷練罷了。
而歷練之事,在簡鈺看來,無非就是多做。
多做也很簡單,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丟過去。
簡鈺的目標是做一個甩手攝政王,將政事的大綱提出來,關係國計民生的大事他會提醒一下簡心,至於那些細節要如何處罰,以及具體的實施法則,簡鈺則直接丟給簡心和蔣相,因爲朝中的事情實在是太多,簡心和蔣相兩人也忙不過來,所以就連簡單也被抓了夫,也跟着忙得團團轉。
蘭晴萱笑道:“沒見過你這麼閒的攝政王。”
簡鈺輕笑道:“閒一點好,閒了纔有空陪你和孩子,不是嗎?”
蘭晴萱喜歡聽他這句話,點頭道:“也是。”
“我早前就知道你若是身子一好肯定要來看熱鬧,所以我在那邊的酒樓裡訂了一間臨窗的房子,從那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鳳無儔回京的樣子。”簡鈺含笑道。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揚,便由得他拉着她的手去那間酒樓。
只是當簡鈺把房門打開的時候卻見得簡心和楚府除了楚離歌不在外,其他三人竟都在裡面。
簡鈺顯然沒料到他們都在這裡,他皺眉道:“皇上,你不在高臺那邊主持儀禮,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簡心輕哼一聲道:“三哥做爲攝政王都偷懶,朕也一樣可以偷懶。”
簡鈺皺了一下眉,皇帝都愉懶了,那麼今日那儀禮由誰來主持?
簡心衝他眨了一下眼睛道:“我誆九哥說我今日不舒服,讓他我幫撐一陣子。”
蘭晴萱見簡鈺沒行君臣之禮,簡心也自稱是我,這兩人近來的關係似乎比之前要好得多。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訂了一間房間?”簡鈺問道。
簡心嘻嘻一笑道:“朕是皇帝,要查到攝政王偷懶的事情又豈會太難?”
其實是他偶然間發現的,他終究年少有些少年心性,那日他見簡鈺早早出宮,他也坐不住了,換了一套衣服帶着內侍就跑了出來,恰好看到簡鈺進了這間酒樓,一打聽自然就打聽到了。
簡鈺伸手在他的頭上敲了一記道:“你倒是越發長本事了!你看看你自己,這副模樣又哪裡一點一國之君的樣子?”
“朕本來就不想當勞什子皇帝。”簡心輕哼一聲道:“三哥,我也跟你明說了,你若是想把這江山社稷之事全丟給朕,你自己帶着三嫂和安兒、樂兒一直隱居的話,門都沒有!”
簡鈺磨了磨牙,蘭晴萱聽着有些好笑,這一國之君的位置,天底下的人都削尖了腦袋想要得到,這兩人倒好,避那個位置有如避蛇蠍,都恨不得全部丟下不管。
她知道簡心是看穿了簡鈺雖然想要甩手掌櫃,但是卻是極爲負責的人,是不可能不負責的把一切事情丟下,然後直接跑路。
簡鈺伸手擰着簡心的耳朵道:“你這混帳膽氣如今是越發的粗了,竟敢威脅起你兄長來了,看我不擰爛你的耳朵!”
簡心嘻嘻一笑,掙脫後直接躲到蘭晴萱的身後道:“三嫂救我!”
蘭晴萱笑道:“你們兩個,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若是讓御史們看到了,怕是還得好好彈駭彈駭你們。”
簡心笑道:“那羣老頭子天天閒着沒事幹,他們想怎麼彈駭就怎麼彈駭,我纔不管!”
蘭晴萱知他說是這樣說,但是他卻並不是這種人,這些日子她也從簡鈺的嘴裡聽到一些關於簡心的事情,知道他年紀雖小,卻是個極有主意之人,最難得的是,他有一顆仁愛之心,這樣的一個人來打理大秦的江山,她覺得再合適不過。
楚府的三兄弟看到幾人打鬧的樣子也想笑,他們也在心裡輕鬆了一口氣,簡心和簡鈺之間的感情不錯,沒有那些多餘的猜疑,簡鈺又無心江山之事,往後大秦在兩人的治理下必定會呈現出盛事之一景。
正在此時,有人大聲道:“威武將軍過來了!”
幾人忙停了下來,都圍在窗邊看熱鬧。
蘭晴萱看到幾人的樣子有些想笑,這裡的幾個人,都是跺一跺腳就能讓大秦的江山抖一抖的人,此時卻如同最尋常的百姓一般,極沒有形象的趴在酒樓上看熱鬧。
這光景若是被尋常百姓看了去,怕又得是一個大的笑料,只是這種事情她不願意多管,他們願意怎麼鬧就怎麼鬧,他們一個個身上的壓力都極大,有時候的確是需要發泄。
蘭晴萱這般想着,便也不客氣的擠了過去,她一過去,簡鈺便將他的位置讓給她,然後從她的身後將她摟住。
這樣的舉動很親暱,但是對兩人而言,卻是最尋常不過的動作,所以做起來很是自然。
楚離楓離兩人最近,看到這光景嘴角微勾,也不驚擾兩人,卻將身體往旁邊挪了挪。
他的旁邊是簡心,他一擠到簡心,簡心便也注意到了簡鈺和蘭晴萱兩人的動作。
簡心的眼裡透出了羨慕,他現在年紀尚小,還未大婚,只是他卻知道以他的身份要娶的未必會是他心儀的女子,很可能會是一個士家大族的女兒,只是在此時,他卻在心裡暗暗下決心,不管往後他會遇到怎樣的阻力,他也要娶一個他喜歡的女子,這件事情縱然很難,他卻覺得他可以做到。
鳳無儔騎着一匹通體墨黑的高頭大馬從遠處緩緩走了過來,此時隔得遠了,蘭晴萱尚看不清他的模樣,只是卻能看到他身上的氣度再不是當初他離開京城時那般的無助和無奈。
蘭晴萱的心裡微安,正在此時,樓下一陣騷動,聞聲扭頭一看,卻見一個楚離歌正擁着一個女子走進了一旁的巷子裡,那女子手裡拿着一朵碩大的荷花半遮了面容,但是她一看就知道那是田問秋,她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在這寒冬臘月裡,真難爲楚離歌找了這麼一朵碩大的荷花。
這一對歡喜冤家吵了那麼長的時間,看這光景,似乎如今有了大的進展,但盼兩人能結連理,一生幸福無憂。
“來了。”簡鈺在蘭晴萱的耳畔輕聲道。
蘭晴萱抽回目光,卻見鳳無儔已經快走到了樓下,如今的距離離得近了,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了,他的眉眼一如當初離開時的溫和,只是他如今一身黑色的鎧甲在身,整個人就多了幾分氣勢,而他的目光比起離開時以沉穩得多。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裡的笑意濃了些,這樣的鳳無儔是讓人安心的,她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無簡心,覺得如今上面的天子賢達,文有蔣相,武有鳳無儔,大秦必將再開創一個盛世。
鳳無儔似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不由得擡頭,便看見了半倚在簡鈺懷裡的蘭晴萱,蘭晴萱在他的眼裡看起來比之前要稍微瘦了一點,但是整個人卻多了一分溫柔。
他看到蘭晴萱和簡鈺如此相愛的模樣,心裡終究是歡喜大過於酸澀,她如此幸福,也是他的心願。
於是他咧嘴朝蘭晴萱和簡鈺一笑,那一笑,便將他之前深埋於心裡永遠不敢在蘭晴萱面前表露的情意全部散於風中。
感情之事,不一定需要長相廝守,只要她幸福,那麼對他而言就夠了。
他雖然曾是侯府的嫡長子,在外人的眼裡看來,他是幸福的,但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前半生其實一直都算不得幸福,巨大的變故,更是在一夕之間毀了他曾經擁有的一切。
在固蘭關征戰時,他雖最後擊敗強大對手,卻曾九死一生,而蘭晴萱是他撐下去的唯一信念。
她於他,有些時侯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他的強大精神支柱。
他臨走前曾對簡鈺說過,讓他好好照顧蘭晴萱,京中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雖然他覺得簡鈺有些失職,但是對蘭晴萱依舊真心一片。
蘭晴萱見他笑了,便對他揮了揮手,她笑得極爲純淨,在她的心裡,他只是她的兄長,看着他如今凱旋歸來,從今往後,再也不用活在鳳姬天的陰影裡,她發自內心爲他開心!
他這般卓然之姿,在近來的京城必定會攪起巨大的風雲,也許在今日來看熱鬧的這些女子中,會有一個是屬於他的幸福。
簡鈺看到這樣的鳳無儔,心裡原本存有的一分擔心也消失的乾乾淨淨,他將蘭晴萱摟得更緊了些,沒有任何人能從他的手裡搶走蘭晴萱!
他這一生,有她相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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